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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泽】李承泽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车)

 

“不提他,不提他。”

李承泽上身都被范闲紧搂着,耳边传来对方的呼吸声。范闲结实的身躯像是一道铜墙铁壁将他紧紧护着,直叫他感到无尽的安心。

弥漫在山间的雾气逐渐散去,远方的景象变得开阔而清晰。他多想时间在这一刻停滞,没有皇位争夺,没有权力斗争,守在自己爱人的身边,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可他不配享有这一切,他的命运自出生起就注定了。他在这世上每活一日,就要当一日的磨刀石。皇子的身份是不会洗掉的,帝父的威严是不容反抗的。他只有以死来尽早结束自己的痛苦,或许这样才能保全那些自己在意人。

今日之后,与范闲这般恣意任性的日子便一天更比一天少了。李承泽心中泛起哀伤,抓住范闲的手生怕他从自己眼前飘走似的,焦急地唤道:“范闲,范闲。”

“怎么了?”范闲望向他。

“之前我是骗你的。”

“你骗了我什么?”

“其实我每天都盼着你能来寻我,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很自在。若是可以,我真的很想一直与你在一起,不去争什么皇位,做个逍遥闲散的王爷,只论风雅不问朝政。”李承泽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抓着范闲的手不断攥紧,“我爱你,谢谢你,让我没白活这一世。”

范闲没想到李承泽忽然会哭,手足无措地去为他擦泪,“哭什么,只要你愿意,我们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没有那么简单的,我们不只是两个男人,我们还是兄弟,我们……”李承泽哭着道。

“你说什么?”李承泽话还未说完便被范闲打断,范闲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滞,脸上只剩错愕与震惊,颤着声问:“李承泽,你,你怎么知道?”

“我其实知道很多事情,所以我才会那么痛苦。”

“李承泽,是谁告诉你的?”范闲抓着李承泽质问。这世间知道他是叶轻眉的儿子,知道他是皇子是人屈指可数,他不相信李承泽有通天的本事从他们口中得到这个惊天秘密。

李承泽哭着断断续续道:“你别问了……我求你……”

看着李承泽这个样子,范闲的心仿佛被狠狠插了一把刀子。不知为何,自那日林府家宴之后,范闲便总觉得他身上泛着几分抹不去的忧郁。哪怕自己有时候逗他乐,逗他笑,他所处表现出的不过也只是脸皮挤出来的快乐,而他的心似乎早已罩了一个石头做的外壳,自己无论如何攻击,都难以在上面破开一个口子。

范闲表明心意:“李承泽,我不会认他的,我永远是范家的儿子,我姓范,不姓李。兄弟又怎么样,我们又不生孩子。况且最重要的——”范闲话语一顿,看着李承泽的眼睛说:“你忘了吗,我是范慎,不是范闲,本质上我与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本质是谁都无所谓,可你现在就是范闲,是鉴察院提司,而我是大庆的皇子,就算我们非亲兄弟,狗皇帝也绝对不允许我们走得这么近的。”

“不不不,承泽,信我,信我。”范闲扣住李承泽的肩,试图叫他不要这么悲观,“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想办法带你远离这些纷争,只要你我心意相通,就没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范闲,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这里是活生生的人世间,不是由你信手操控的话本。人终其一生有诸多无奈,能按自己心意所活的寥寥无几。”

范闲正欲反驳,被李承泽将嘴捂上,“不必说了,我总归是比你更有感触……”

“承泽……”

李承泽心中释然,抱紧范闲,主动跨坐在他的身上,扯出一丝笑喃喃地说:“小范公子,你说过,春宵一刻值千金。”

范闲瞳孔一缩,肉刃几乎是顷刻间挺进了李承泽的身子。他与李承泽在草地上交缠在一起,未完全脱下的外袍也被撕扯得凌乱不堪。

“李承泽……李承泽……”范闲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快感比远方的瀑布河流还要激烈,李承泽浑身的骨头似乎都散了架,整个人瘫成一滩水,痛快又酣畅地接收着来自爱人的爱抚。

“啊啊……啊……范闲……范闲……嗯……”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切,想在身上打上爱人的印记,想在死亡来临前留住他在这世间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情。

当那股爱液进入他体内的一刻,他忽然疯了似的大笑起来,整个人仰躺在地,脸上的泪水随着笑容震颤。

“范闲,你知道吗,我活了两辈子,还从未像现在这般痛快过。”

“你究竟哪来的两辈子?”

李承泽拂袖擦了擦泪,“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不说便不说,你不想说的事,我都不会问你。”

“范闲,教我唱歌吧。”李承泽忽然说。

“嗯?”范闲惊讶地看向他。

李承泽指着远方的群山,口中慢悠悠念叨着:“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

“蓝精灵。”在那三个字即将说出来的一刻,范闲连忙抢先说道。

这下轮到李承泽疑惑了,问:“蓝精灵是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曲子,之前那三个字我逗你玩的。”范闲有些不好意思。

“草泥马。”

“……”

其实范闲在很早之前便开始筹划今日“蜜月”之旅,二人痛快一场,又在草地歇息半日,不免觉得腹中饥渴。范闲将水递至李承泽手中叫他喝了几口,又自背包拿出从府中带来的糕点,吃饱喝足,天色竟已近黄昏。

落日的余晖覆罩于远方的群山之上,原本青翠的竹林变成了一片赤金,苍茫静谧,金红绚烂。瀑布自高山飞流直下,河流翻腾不息流向远方。一山有四时,四时不同天。

李承泽满目眷恋地看着这一切,喃喃地说:“虽非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但能见此景,也算不虚此行。”

“这世间还有许多美景值得去看,往后多的是机会的。”

李承泽苦笑一声,片晌后他冲范问:“时辰不早了,我们是否该回去了?”

“好啊,这次我背你,不过背包便要由你来背了。”

范闲将背包收拾妥当挎在李承泽肩上,而后在李承泽面前蹲下,示意他趴上前来。

“你确定要背我吗?”李承泽被他这副模样逗乐。

“我带你去追逐落日的余晖。”范闲指着远方的山脉豪爽地说。

“瞎说什么鬼话。”李承泽嘴上嘀咕,身体却甚是自觉地趴于范闲背上,双手紧搂住他的脖颈。

范闲结结实实地将他从地上背起,紧托住他的双腿。范闲站直了身子,微微侧脸,冲李承泽道:“亲一口出发。”

“你要不要脸?”

“最好留下点什么印记,回头能恰好被你那个侍卫看到的那种,让他也明白一下被挑衅的滋味。”范闲一脸幽怨。

“你们真的很幼稚。”

“快一些,不然不走了。”范闲作势又要蹲下身将李承泽放下。

李承泽无奈,使出不小的力气在范闲脸上狠咬一口,愤然道:“上次在我府上你便让我咬了,今日一试,果然脸皮够厚。”

范闲哈哈一笑,使出轻功踏叶而去,“充电成功,出发。”

傍晚山间风速加剧,竹林摇曳沙沙作响,犹如一片水浪在翻滚。范闲恰是迎风而行,李承泽趴在他背上,衣袖刘海随风飘摆,仿佛真成了高原上的飞鹰,迎着落日的余晖而去,恣意洒脱,自由自在。

“范闲,真他妈爽!”飞至半空,李承泽兴奋地高喊。

“李承泽,你是皇子,脏话还是少说为好。”

“老子乐意,去他妈的!”

“你说的对,去他妈的!”

预感着自己的生命也将随这落日一样走到尽头,李承泽只想抓住最后的机会再痛快放纵几次,他趴在范闲耳边道:“范闲,往后你每日都来寻我好不好?”

“好啊,洗干净等我。”范闲笑着说。

“别说浑话,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李承泽环在他脖颈间的手又紧了几分,甚为不舍地趴在他肩头,声音低沉:“范闲,我爱你。”

范闲嘴角压不住地笑,装作没听清问:“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我说你他妈就是个混蛋,淫贼。”李承泽提高了声音。

“李承泽,你竟然敢骂我。”

范闲言罢踩在一根竹竿上跃至半空翻了个身,李承泽突然失去重心吓得惊叫一声,双手双脚登时在他身上勾紧。

“范闲!”李承泽怒吼一声。

“你怎么这么胆小。”

“你真的很讨厌。”

二人嬉骂着飞至山脚,此时夕阳恰好落于群山之后,收起在洒在林间的最后一片光晖。范闲心道无论如何也难以赶在城门关闭前回京都了,不若破罐破摔,随心一些。只是他们到了拴马的地方后,便发现正片竹林空空荡荡连个马的影子都未见。

“我们的马呢?”李承泽的心凉了半截。

“竟然有人敢偷二殿下的马……南庆的治安这么差的吗……”范闲瞠目结舌。

李承泽一阵心痛,“它们脸上也没写着我的名字,自是不会叫别人忌惮,真是可惜了我的两匹宝马。”

“回头我赔你。”

“不必了,也不是你的错,只是此处距京都还有一些路程,没有马回去怕是要深夜了。”

范闲叹口气,再次蹲了下来,“没辙,继续飞吧。”

“你不累吗?”李承泽心有不忍。

“背媳妇,哪敢谈累。”

李承泽抬脚踹在范闲屁股上,“少发癫。”

二人回到李承泽府上已近子时,范闲未走正门,径自背着李承泽翻过高墙落于卧房门口。谢必安与范无救本就因李承泽迟迟未归而惴惴不安,见有人闯入,皆于第一时间冲来。

见范闲背着李承泽,谢必安脸色有些难看,范无救终于长松一口气,道:“殿下,你们这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李承泽从范闲身上下来,解释道:“别说了,马被偷了。”

范无救一惊,“何人敢偷殿下的马?”

谢必安脸色愈发难看,握紧佩剑,“属下这就去把偷马的贼人找出来。”

“不必了,两匹马而已。”李承泽神色淡然,将背包摘下还予范闲,“小范公子,时辰不早,你也该回去了。”

范闲接过背包望向谢必安,嘴角勾着笑说:“王府太大,我怕我寻不到正门,快剑,送送我呗?”

李承泽正欲开口阻拦,谢必安便语气不善接道:“我去送你。”

谢必安面无表情地带着范闲往门口走去,出了大门,声音冰寒地说:“小范公子,王府高墙大院,若是不认路,往后其实可以少来,若是翻墙被当作了刺客,难免会造成什么误会。”

“你这算在威胁我吗?”

“不敢,您毕竟是殿下的救命恩人。”

“不必这么假惺惺的,你在李承泽肩上留下的东西我看到了,故意想让我看的吧?”范闲问。

谢必安脸色微微一变,范闲既能看到牙印,他与李承泽做了什么自无需多言。

“谢必安我告诉你,李承泽注定,只能,也只会属于我一个人。”范闲眼神轻佻,语气却实不容置疑。

“殿下的心意,只有他一人能决定。况且——”谢必安话语一顿,“我跟在殿下身边已有十余年的时间,此间情谊又岂是你能可比的。”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

“什么?”

范闲抬手放在嘴边像是要跟他说悄悄话,玩味一笑道:“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你……”谢必安握紧手中的剑目露杀意。

“谢必安。”范无救此时从门后走来,冲谢必安说:“殿下叫你送完人便赶紧回去。“转而他又冲范闲颔首,道:“小范大人,夜已深了,早些回去吧,免得家人担心。”

“告辞。”范闲瞧了谢必安一眼,转身离开。

谢必安哼了一声,与范无救正转身准备回府,此时身后忽然又传来范闲的声音:“喂,谢必安。”

二人扭头向他看去,只见范闲双手作出拉弓的姿势,对准谢必安一射,仿佛冲他射出了一把无形之箭,而后挑衅地笑了笑,消失于夜色之中。

“这小范公子怎么看着疯疯癫癫的?”范无救满脸不解。

谢必安目光冰冷,咬着牙说:“脑子被驴踢了。”

自从鉴察院地牢出来后,李承泽便没再去过朝堂,往日因为上朝总要起个大早,如今能多睡几个时辰他自是乐意至极。

叶灵儿是在第二日上午来的,范无救引她至后院时,李承泽正蹲坐在地上继续着他的种草大业,小羊羔在他脚边打着滚。

“殿下,叶姑娘来了。”

见到叶灵儿,李承泽急忙起身迎了过来,脸上是遮不住的笑,“叶姑娘,你怎么来了?”

叶灵儿看了看身上满是泥灰的李承泽,又看了看被他开垦好的土地,诧异地问:“你这是?”

李承泽拂了拂身上的土不好意思地说:“给小羊种一些草吃。”他冲小羊羔拍了拍手,“小石头,过来。”

小羊羔闻言欢快地跑至他脚下,他将小羊羔抱起冲叶灵儿问:“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叶灵儿被小羊羔头上那堆杂乱的羊毛吸引,又瞅了瞅李承泽额间的刘海,瞬间笑出声,说:“它跟你长得好像。”

“……”

李承泽将小羊羔放下,引着叶灵儿前院走去。叶灵儿满是关心地冲他说:“听闻你出狱,一直都未寻到合适的机会来看你,如今见你身体无恙我便放心了。”

“叶姑娘,多谢你的关心。婚约之事你暂时先别急,我已经有了法子,再过几个月便可有结果了。”

“我来不是催你退婚。”叶灵儿连忙解释。

“我知道,我相信叶姑娘是真心来看我。我一直都很感谢你。”李承泽言辞恳切,行至前院,招呼着叶灵儿在水池边坐下。

“我没什么可被你感谢的。”叶灵儿不明所以。

“有很多。”李承泽眼睛发亮地望着她。

“我来说其实想跟你说……”叶灵儿抿了抿嘴,后半句话一时难以说出口。

“想说什么?”

“你我婚约乃陛下所赐,既是天命,不若……”

“不。”李承泽打断她,脸色严肃起来,“跟我在一起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叶灵儿急了。

李承泽眼中满是心疼,他不知道上一世自己死后叶灵儿结局如何,但想来作为自己的妻子,难免会受人冷眼。重来一世,他绝不能让这一切再发生。

他拍了拍叶灵儿的肩,语气中满是肯定:“叶姑娘,相信我,再过几个月,你我婚约定可解除。”

抱月楼一案后,范思辙被范闲秘密送至北齐避了数月的风头。他自小喜爱钱财,见识了北齐的风土人情,萌生了在当地经商发家的念头,自北齐归来后,本欲就此事向范闲请教,不想阴差阳错闹出了给李承泽误服“春药”一事。

他自是不知道自己一时失手打翻药瓶给兄长造就了一段意外的感情,范闲亦将自己的行迹隐匿得很好,范府上下只知他最近时日极爱早出晚归寻不到人影,但具体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一无所知。

范建见一家人许久未聚,且范思辙归来后还未为他好好接风洗尘,这日便特意在范闲休沐的日子安排了家宴。

范闲与李承泽算是处于热恋期,用他单方面的话来讲叫做蜜月,席间范若若见他吃饭时嘴角都浅笑不止,忍不住问:“哥,你最近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吃个饭都还笑。”

范建、柳姨娘、范思辙闻言皆向范闲看去,范闲面露尴尬,思索片晌道:“这不是思辙从北齐回来,还寻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我替他高兴嘛。”

“切,我看未必。”范思辙撇了撇嘴,“指不定哪里发了财瞒着我们呢。”

“范思辙,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范闲桌下抬脚在范思辙腿上轻轻一踹。

“好了好了,别吵了。闲儿,为父有话想跟你说。”范建放下筷子,冲范闲正色道。

“爹,您讲。”范闲端正身子,一家人也都放下筷子,凝神听范建发话。

“你来京都时日不短,对这里的一切也都熟悉了。如今你年纪正合适,是时候为你寻一段姻缘,这也是陛下的意思。”范建开口道。

“啊?”范闲头脑瞬间一片空白。

“你自来京都便与婉儿结识,后更是关系匪浅,婉儿是林相与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又掌握着内库大权,陛下有意……”

“爹!”范闲打断了范建,连忙说:“我与婉儿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现在不是,未来可以是。”

“不不不。”范闲连连摇头,“爹,我目前还暂时不想婚配。”

“这不只是我的意思,更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可有下旨?”范闲问。

“尚未,陛下的意思是先问过你的意见。”

范闲松了口气,“那我便放心了。”

“范闲,婉儿多好的一个姑娘,你难道看不上她?”柳姨娘问。

“怎么会!”

“那为什么?”

见众人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范闲知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关,心一横道:“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是谁?”范建问。

“哥,我有嫂子了你都不告我。”范若若面露喜色。

“八字还没一撇。”范闲面露愁色叹了口气,终于理解了李承泽与自己说的,他们两个都是男人,更是兄弟,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没有那么简单。

“是不是人家看不上你?”范思辙乐了。

范闲瞪他一眼,正欲反驳,转念一想若是否认了又更不好解释,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哪家的姑娘,不行姨娘去为你说媒。”柳姨娘关心地说。

“姨娘,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感情的事要两厢情愿,情投意合。”

“真不用吗?”

“真不用。”

范闲又转向范建道:“父亲,陛下那里还请您替我回绝,若他问起来,你就说我已经有意中人,非他不娶。”

见范闲眼神决绝,范建便知他并非玩笑,道:“你既有了主意,我自会向陛下禀明。不过爹也想知道,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叫你这般念念不忘?”

范闲被众人看得不好意思,脸色刷地变红。

范思辙嫌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薄呢?”

范若若眼睛发光:“哥,我的准嫂子究竟是谁啊?”

“别问了,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范闲起身冲两位长辈道:“爹,姨娘,我忽然想起鉴察院还有一些急事未处理,我可能要先行离开一下。”

范思辙:“你不是今天休沐吗?”

“闭嘴!”范闲又自桌下踢了他一脚。

范闲仓皇逃离了饭桌,他自是不会真去鉴察院,但与李承泽约的又是晚上去寻他,也不便现在这个时辰去。范闲想起了自己最近新更了《红楼》的后三十回,样书书局已经制好,但尚未开始批量发行,于是他便去了书局拿了两本,寻思着晚上为李承泽带去。

拿了《红楼》,范闲又折去了集市,想看看能不能再买些什么晚上一并带过去。上一次范闲见李承泽在秋千上系了一个老虎的挂件,一问竟是清街时花一两碎银子买的,心中连道了三声败家子。李承泽养尊处优,寻常的物件入不了他的眼,范闲便关注起了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范闲走着走着见前方一个摊位前围了不少的人,心下好奇靠近一看,只见一个异邦长相的商人正操着甚是蹩脚的口音,介绍着自己自南洋不远千里运来的水果,那水果足有人脑袋般大,外壳发黄带刺,散着十分刺鼻的气味。

“诸位,此果虽然气味不佳,但它却实实在在可以补肾壮阳,强身健体,男人吃了更厉害,女人吃了更漂亮,小孩吃了更聪明。”

范闲:“……”

范闲走上前挑了一挑,指着其中一个道:“老板,这个榴莲我要了。”

费了半天口舌,终于有人肯买自己的水果,那商人顿时像是他乡逢故知一般激动地迎上来攥住范闲的手,道:“小兄弟,你真识货。”

众人好奇地看着范闲结了账,纷纷围上来问。

“小兄弟,这东西吃了真的能补肾壮阳吗?”

范闲:“……”

“这位公子,你看着也不像是需要这东西的人呐,别被这洋鬼子骗了。”

范闲:“……”

“小兄弟,这玩意吃了能坚持多久啊?”

“……”

范闲终于捱到了晚上,他先是回府为自己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又将榴莲放入双肩背包。出门之时恰好迎面撞上范若若,范若若见他这身打扮好奇地问:“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范闲嘿嘿一笑:“采花!”

范闲使出轻功径自翻进了李承泽的王府,脚踩着墙围向他的卧房而去,人刚飞至屋顶,忽然一道寒光迎面而来。

“草!”范闲骂了一声,翻身向后退去连忙闪躲。

“大胆刺客!”谢必安执剑向范闲刺去。

“谢必安,你他妈的。”

二人在屋顶打斗在了一起,顿时瓦片哗啦作响。范闲的面罩早已摘下,纵使不摘,深夜敢往皇子府闯的自是也只有他一人。

“谢必安,耽误了我跟媳妇约会,老子饶不了你。”范闲未带兵器,只得赤手空拳与之搏斗。

谢必安以快剑闻名,号称一剑破光阴。月色下,一柄寒剑如银龙游蛇直刺范闲,寒光刺眼,剑气逼人。范闲躲闪不及,转身之间一缕发丝被剑刃削下,随风散去。

“谢必安,我草你妈!”

范闲发怒,脚下一蹬跃至谢必安身后,摘下身上的背包向谢必安背后砸去。榴莲果壳坚硬带刺,虽然被背包包着,但威力依旧不小。谢必安未料及范闲竟拿背包兵器,一时大意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痛得脸色一变向后退去,问:“你包里装的什么?”

“滚你妈的,老子找媳妇去了。”

范闲不想与谢必安纠缠,自屋顶跃下准备进屋寻李承泽告状,谁知谢必安阴魂不散紧随其后,范闲心中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边,转头一瞧见李承泽身影竟出现在门口。

李承泽听到屋外动静欲出来以一看究竟,刚一开门,便见谢必安自范闲身后袭去。李承泽非习武之人,看不出谢必安这一剑并未使太多功力,也不知以范闲身手可轻易躲过。范闲见李承泽出来嘴角一笑,没有躲闪径自向谢必安的银剑撞去,剑锋自他胸口划过,将夜行衣撕开了一个口子。

范闲佯装受伤,摆出一副痛苦的神情向李承泽跑去,躲至他身后抓紧他的衣袍像是在害怕,用一道即为幽怨的声音说:“二殿下,你的侍卫好凶啊。”

谢必安:“……”

李承泽:“……”

李承泽看了看谢必安手中的剑,责备地叫了一声:“谢必安!”

“殿下,他是装的!”谢必安咬牙切齿。

“哥哥,你看他好凶啊,真没礼貌,不像我,只会心疼哥哥。”范闲从身后抓紧李承泽又道。

范闲这一下倒只是单纯想气一气谢必安,早已忘却从血缘来讲李承泽的确是他兄长。李承泽被范闲这样一叫,一瞬间寒毛直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谢必安,你先退下吧,往后晚上不必值守了。”李承泽冲谢必安说。

“殿下!”谢必安急了。

范闲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切,自李承泽身后握紧右拳竖起中指冲谢必安晃了晃,眼神充满挑衅。

见谢必安这般李承泽语气软了下来,安慰道:“你先下去吧,回头我再寻你。”

谢必安冷哼一声将剑收起,瞪了范闲一眼转身离去。

范闲乐呵呵地随李承泽进了屋,边走边道:“终于把这个电灯泡赶走了。”

“什么是电灯泡?”

“他这种没眼色耽误人家夫妻恩爱的就是电灯泡。”

“范闲,谢必安是我的侍卫,你能不能对他客气一些?”李承泽皱着眉说。

“可是哥哥,我才是你唯一的宝贝——”范闲拉长声音细声细气地说。

“范闲,别逼我扇你……”

范闲笑吟吟地抱紧李承泽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而后便像只饿狼一般吻上了他的嘴唇,仿佛那是什么美味佳肴,迫不及待地像尝尝滋味。

“一天没见,真是想死我了。”范闲紧搂着李承泽,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李承泽,我真想把你偷偷藏起来,每天睁眼便开始跟你做,做到昏天黑地,做到天荒地老。”

“淫贼。”李承泽嗔道。

“是,我是淫贼,但只对你一个人。”

李承泽被他吻得快唤不上气,恍惚之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范闲由身后的背包发出,皱眉问:“你包里装了什么?”

范闲这才想起包中的榴莲,连忙将背包摘下放于桌上,榴莲拿了出来。只是味道刚一散开,李承泽便提袖捂住了口鼻。

“这可是好东西。”或许是刚刚用来砸谢必安的缘故,榴莲的外壳微微裂开了一个口子,范闲顺着那个口子咔地掰开,待看清里面那结实饱满的果肉后顷刻间两眼放光,激动地说:“简直是来报恩的。”

范闲拿出一块果肉正欲叫李承泽尝尝,一转头便见他远远躲到了一旁,甚是嫌弃地看着他与桌上的东西。

“躲什么躲,快过来尝尝。”范闲冲李承泽招手,“你现在不是不爱吃葡萄嘛,我帮你开发个新的爱好,这玩意儿很贵的。”

李承泽摇了摇头,就连躺在地上睡觉的小羊羔也醒了过来,像是被熏到了一般直往李承泽脚边钻。

李承泽将小羊羔抱起,冲范闲说:“你吃吧。”

范闲无法,掰了一小块肉走到李承泽面前往小羊羔口中送去,“来来来,小石头你先吃。”

小羊羔咩地叫了一声,做了个干呕的动作,将头塞进了李承泽腋下。

范闲:“……”

范闲又将果肉朝李承泽嘴边送去,“你就尝一口嘛,相信我。”

李承泽像是躲毒药似的一下将头闪开,“还是你吃吧。”

范闲无奈,只好亲自示范,将果肉一口吞下,心满意足地感叹道:“啊,真甜。李承泽,你确定不试试吗?”

范闲满脸享受的表情叫李承泽眉头拧得更紧,疑惑地问:“这是甜的?”

见有戏,范闲连忙又去掰了一块果肉递到李承泽手中,“你尝尝,你尝尝嘛。”

李承泽表情虽仍旧严肃,但一时也不好驳范闲的热情,只好轻轻地咬了一小口,不料那果肉入口真带着丝丝的甜意,口感与他往日吃过的水果都大有不同。

李承泽眼睛亮了起来,冲范闲惊喜地说:“果真与众不同。”

“我就说,你要相信我。”

继麻酱之后,范闲再次带李承泽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二人围在桌前,将壳中的果肉一一掏出,不出片刻便一扫而光,直呼痛快过瘾,酣畅淋漓。

吃饱喝足,李承泽冲范闲说:“明天我就让谢必安上街将那个南洋商人手下的榴莲都买回来。”

“好啊,你回头将它们放冰窖里,冷藏之后口感更佳。”

吃罢榴莲,李承泽强行拉着范闲漱了漱口。范闲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李承泽痛快一场,正欲拉着他往床上去,李承泽开口说:“范闲,我想飞。”

“飞?”

“对,像那日山中那样。”

范闲笑问:“怎么突然想飞了?”

李承泽认真道:“我想做雪山上的飞鹰。”

见他这般,范闲知他是在京都被困得太久了,不免一阵心疼,说:“好,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见范闲穿了一身的夜行衣,李承泽又唤人为自己拿来一套,将自己亦包裹得像个刺客一般。

二人正准备出发,小羊羔咩地叫了一声,十分不舍地咬住了李承泽的裤脚。李承泽看了看小羊羔,冲范闲道:“范闲,我们把小石头也带上吧。”

“它一叫会将旁人引来的。”

“它很乖,不会叫的。”李承泽将小羊羔抱起,摸了摸它的头冲它说:“小石头,你一会别出声。”

小羊羔吐出舌头舔了舔李承泽的脸,像是在回应。

见李承泽执意要带小羊羔,范闲只好将背包腾空,他将夹层中的《红楼》拿出来放于桌上,而后走到李承泽面前,一把提起小羊羔塞到了包内,只露了脑袋在外面,“来吧小石头,这包刚好还是用你的亲戚做的。”

李承泽:“……”

一切准备妥当,范闲带着李承泽到了屋外。李承泽将小羊羔背在身上,范闲又像上次一般将李承泽背在了身上,脚下一蹬跃至屋顶,踩着瓦片飞入夜色之中。

李承泽紧搂着范闲,夜风拂面清爽又惬意。范闲转头冲他问:“有想去的地儿吗?”

“靖王府。”

“靖王府?”

“李弘成那家伙天天爱鼓捣养花,后院特意整了块地种着各地收来的奇花,早叫他摘一些过来给小石头尝尝鲜愣是舍不得,今天咱们自己带小石头去吃。”李承泽一本正紧地说。

范闲绷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李承泽,你知不知道你这叫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庆国的律法对我无效。”

范闲长叹一声:“哎,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二人借着月色到了靖王府,径自从后院翻了进去。李弘成专在院中开了一块地出来养花,各色花朵在夜风中摇摆,五彩缤纷,眼花缭乱。不少花在月色下开得正盛,像是在汲取月光的精华,叫范闲与李承泽忍不住连连感叹。

正值深夜,后院并未有人在。范闲背着李承泽自高墙跳下,稳稳地落于地面。李承泽将背包摘下将小羊羔放出,小羊羔恍如像李承泽见到麻酱那般两眼放光,蹭了蹭李承泽的腿,便撒欢似地向花丛里跑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下可真成采花贼了。”

范闲拉着李承泽向花丛中走去,坐在地上满目欢喜地看着小羊羔吃花。见小羊羔吃得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范闲顺手摘了一朵放入口中,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吃。谁知他只是轻轻一咬,口中便泛起一股酸苦的味道,连忙呸地一口吐了出来,说道:“人兽有别。”

李承泽像瞧傻子似的白了他一眼,正欲说什么,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火光。

“有人来了!”范闲脸色一惊,连忙将拽着李承泽趴到在地,李承泽顺势将小羊羔也抱入了怀中,生怕它一身白色的皮毛将人引了过来。

“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呢,你是不是听错了。”一道声音自耳边响起,靖王府中的两个家丁听到后院的动静提着灯笼前来查看。

“我听得清清楚楚。”另一人说。

“这里是世子府,何人敢造次,兴许是野猫啥的,咱们先分头看看吧。”

两个家丁在院中开始走动检查。范闲与李承泽恰是面对面躺着,范闲笑着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李承泽点了点头,脸上止不住地笑。

“刺激吗?”范闲动了动嘴唇,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冲李承泽扯着嘴型问。

李承泽笑得眼睛快完成了两道月牙,贴着他耳边轻声说:“真刺激。”

范闲从未见李承泽开心成这样,更没有发现原来他笑起来竟是这般勾人。他的两只眼睛在月光下透着熠熠的光,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或许是刺激又或许是害怕的缘故,他的脸颊微微发红,恰与头顶的一朵红花相衬,叫范闲的心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花园虽美,可李承泽更美。

范闲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李承泽脸上,眼底燃着熊熊的烈火。李承泽与他猛地对视,竟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呼吸一瞬间都跟着停滞。

听着那两个家丁离去,范闲终于忍受不住,一把将李承泽按在地上,热烈而粗暴地吻上了他的嘴唇,伸手向他的衣服下探去。

“范闲……这里不行……”李承泽还念着这里是靖王府,神情有些慌乱。

“刺激,便刺激到底。”范闲沉声说道。

二人身上皆穿的夜行衣,很轻松便将身下的裤子解开。小羊羔已经被丢至一旁重新啃起了花,二人犹如干柴遇烈火,身子迅速纠缠在一起。

“李承泽……李承泽……”范闲不断唤着李承泽的名字,肉刃似剑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紧致的肉壁将他的性器狠狠地夹紧,叫他需使出十足的力气才能探至李承泽身体深处。

李承泽嘴唇大张着发出连续不断的喘息,脸颊彻底变成一片绯红。

“李承泽……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李承泽哭了出来,因怕引来下人,只能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他紧抱着范闲,边哭边说:“范闲,我也爱你,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往后我每日都会叫你开心的。”范闲心疼地将他的眼角的泪水吞下。

不论与范闲做了多少次,李承泽的身体始终难以承受对方的攻势。肉刃刺入身体撞上那块颤栗的腺体,李承泽的手登时在在范闲后背上抓紧,泪珠像是失禁一般地往下流淌。他的性器也随着范闲的挺动在身前晃动,肠肉在肉刃的进攻下不断绞紧。

“啊啊啊……啊……范闲……范闲……啊啊……”李承泽头皮发麻,双目失神,主动握住自己的性器开始上下套弄。

“舒不舒服?”范闲问。

“嗯……”李承泽点了点头,清晰地感受着范闲的器物一点点撑开自己的甬道,毫不怜惜地撞上敏感之处。

“啊啊啊……啊……”李承泽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叫,范闲一惊急忙捂住了他的嘴,见没有人被引来才慢慢松开。

“范闲……我好舒服……我好舒服……”李承泽整个人陷入一种近乎崩溃的状态,被爱人抚慰的感觉叫他只想就此沉沦。他的肚子都被顶得微微向上凸起,肉刃像是要穿透他的身体从里面破土而出。

李承泽撸动性器的动作不断加快,性器在他的摩挲下变硬变胀,囊带里的东西叫嚣着想要往外发泄。

“范闲……我要射了……我要射了……”李承泽哭声加剧急促地说。

“乖,都射出来。”范闲吻了吻他,主动握住了他的性器帮他抚慰。

指尖轻轻划过龟头,李承泽身子先是绷紧,而后便“啊”的一声,一股接一股的精液自尿孔喷出,身子弓起开始剧烈地颤抖。

“唔唔……唔唔……唔……”他咬住自己的胳膊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泪水却像是洪水一般往外倾泻,眼睛哭红哭肿,叫范闲看着一阵心疼。

范闲跟着难受得落了泪,将他拥入怀中唇齿交缠在一起。

“李承泽,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他们拥吻着滚在花丛之中,将望月生长的花朵压碎碾入泥土。

一片乌云将自远方来将月亮遮住,整座王府陷入黑暗与死寂,静得只能听到二人的喘息与呻吟。

忽然间,范闲感觉自己脸颊似乎被什么东西打湿,他抬头向上望去,只见纷纷扬扬的雨珠自空中落下洒向大地,打在花上,打在地上,打在他们身上。

“下雨了。”范闲意欲起身。

“不要,不要走。”李承泽兀地拽住了他,雨水打在他脸上,与眼底的泪水交汇成一片。

范闲愣了愣,而后疯狂地笑了出来,整个人的身子也随之在不断地颤抖。

“李承泽,今天就疯到底!”

大雨几乎是顷刻间便自夜空倾涌而下,雨水冰凉,可他二人身上却燥得发热发烫。雨水掩盖了这世间一切的声音,他们扭着身子,在地上疯狂地翻滚交缠。

范闲将李承泽压在身下,双手撑着地面,借着雨水的润滑将肉刃一下接一下刺入李承泽的身体,在穴口那里溅起片片水花。

“范闲……范闲……”李承泽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哭,是因为这一场欢爱叫他痛快过瘾,还是他往后再没有机会能像现在这般疯狂,又或是他舍不得范闲,赏花大会之后,他们便要就此阴阳两隔。

虽然雨水与泪水混在一起,可范闲一眼便看出了他正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李承泽,别哭,别哭。”范闲停下身下动作将他抱紧,大雨倾盆,范闲只能提高声音贴着他耳边说:“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这一边,你想争皇位我就尽我所能帮你,你想做闲散的王爷我便同你日日风花雪月。”

“范闲,若是我死了,你会一直记得我吗?”李承泽哭着问。

“你说什么傻话!你怎么会死!”范闲的眼神在雨中透出怒意,挂在睫毛上的雨珠一滴一滴落下。

“范闲,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这条命是多出来的,现在这一切我都不配拥有。”李承泽冲他高喊。

“李承泽,你扯什么淡!”范闲彻底怒了,捧着他的脸,近乎怒吼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死,我就算追到阴曹地府也要把你抓回来,我要一辈子缠着你,做人缠着你,做鬼也缠着你。”

“范闲,你真很霸道,很不讲理!”

“是,我就霸道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范闲愤怒地将李承泽按会地上,抬起他的双腿扛在肩上,肉刃粗暴而激烈地插进穴口捅开甬道,泄愤一般地往李承泽身体深处撞去,叫他崩溃地发出一声接一声地哭叫。

“啊啊!!……啊啊……啊啊……”李承泽的双手都嵌入了泥土中,在地上不断乱抓乱抠,“范闲……范闲……啊啊啊啊……”

雨水冰凉,可李承泽却觉得自己身上像着了火,屁股里更是像被一根烧火棍在狠狠地捅着。快感就如同这场大雨从四面八方涌向他的身体,而他便是那被打在泥中的残败的花蕊,在这场大雨中缴了械,投了降。

不,李承泽不甘。

他自地上爬起,反手又将范闲压在地上,抬起屁股狠狠地向他的胯间坐去,浑身登时痉挛颤栗,酥麻至极。

“范闲,你听好了,现在,是我在草你。”

李承泽像是疯了一般地挺起了腰,使出比范闲平日还要重的力道。他用这样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痛苦与不甘,向自己的爱人做着生命结束前最后的告白。

他在雨中仰起头,大雨自他的脸颊滑落,顺着下颌滴落在胸前。他不断地在范闲身上起伏,在那肉刃刺到敏感之处时凄厉地痛哭一声。

“李承泽,我爱你。”范闲冲他呐喊,抓住他的手将他拽到在自己胸前,抱着他的屁股与腰,配合他的动作往他的体内挺进。

范闲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融进李承泽的身体。他们跌倒在地上,拥抱着在花丛中疯狂地翻滚。

“啊啊啊……啊……”李承泽的肠道从未受过这样的蹂躏,激烈的摩擦叫肉壁不断淌出水液,主动欢迎着肉刃前来顶弄。

屁股好热,肚子也好热,李承泽感受着那硕大的龟头顶上自己的肚皮,一下接一下将紧贴在身上的夜行衣连带顶起。

连续不断的刺激叫整条甬道处于不断痉挛的状态,他的性器也不断地摆动,喷出不知是尿液还是精液的东西,但很快便被雨水冲刷干净。

“李承泽,我做过很多疯狂的事,可今夜是我有史以来最疯的一次!”范闲狂笑着冲他说道。

李承泽也跟着笑了出来,他像是一只狐狸,笑起来既带着疯癫,又带着妩媚。

他忽然俯下身将范闲的那根器物吞入口中,像范闲上次在鉴察院那般,一点一点地舔舐过他的茎身。

“啊啊……啊……李承泽……你……”范闲整个人的身子一震颤栗,浑身的筋脉血液都被刺激得跳动沸腾起来。

范闲经过刚刚连续不断地挺动性器早已发胀发硬,被李承泽这样一刺激,精液未即片刻便喷薄而出,尽数涌入李承泽口腔之中。

“李承泽!”范闲惊慌失措地看着李承泽,谁知对方却冲他疯狂的笑了笑,将口中之物尽数吞入腹中,抬手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角。

妖孽,这是范闲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李承泽,你就是妖精,栽在你身下我认了。”范闲又将他按倒,双手在他身上乱摸乱抓,感受着他皮肤上的炽热与滚烫。

大雨愈下愈大,犹如他们不知疲倦。他们已经忘记了这里不是在卧房,不是在床榻,更忘记了这里是他人的府邸,而他们不过是两个前来偷花的贼人。

雨水将他们的身上的夜行衣浇透,李承泽下身已经赤裸,躺在冰凉的花丛之中享受爱抚。范闲吻上的他的嘴唇,他们的舌头紧紧交缠在一起。

“嗯……嗯嗯……啊啊啊……范闲……再快一些……再一些……嗯嗯……”李承泽纵情呻吟,屁股中那爽到极致的快乐让叫他在雨中颤栗失神。

他的呻吟成了范闲的兴奋剂,范闲骤然加重腰间的力道,以极快的频率刺入他身体深处。

“唔……唔唔……”李承泽崩溃地痛哭着,雨水落在他脸上,流到他嘴里,他抱紧范闲,仿佛抱紧了一团火,将他冰冷的身躯烤化。

“李承泽,真他妈刺激!”范闲激动地冲他大喊。

“你就是个淫贼,采花大盗。”

范闲哈哈一笑抱紧他打了个滚,目光熠熠地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可这满园的花,我只采你这一朵。”

月亮已经消失,整座后院只有不远处一座阁楼上吊着的灯笼透出微弱的光。但范闲眼力极好,一眼便看出李承泽的脸倏地红了。他的睫毛上挂着雨珠,眼尾因为痛哭变得红肿,眉头有意无意地紧皱着。

范闲心想,天下怎会有像李承泽这样像水晶又像玉一样的人。这张脸他怎么看也看不够,他真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李承泽真离开了自己自己该怎么办。

“李承泽,我好爱你,很爱很爱,你知道吗?”范闲定定地望着李承泽的眼睛。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也爱你,很爱很爱。”李承泽回应他。

“有你这句话,我便什么都不怕了。”范闲心满意足,将他往自己怀中按了按。

大雨越下越大,李承泽脸上透着兴奋,冲范闲大喊:“范闲,我就算现在死了,也死而无憾。”

“我也是,要死,咱就死在一起!”

他们在花丛中不断地变幻着身体的姿势,身上的欲火非但未被大雨浇灭,反而在这狂风骤雨中越燃越旺。满园的花被他们碾得七零八落,见证着两个相爱之人在这个雨夜的疯狂。

李承泽趴在地上,范闲自身后向他体内挺进,他紧握着自己的性器疯狂地套弄,像迫切地将体内的欲望都发泄出来。

“啊啊……啊……范闲……啊啊……我要被你干死了……”

李承泽的后穴被顶到向内凹陷,穴口不断地被撑开又缩进,又红又肿,比落在地上的花芯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随着范闲挺腰的速度加快自己手上的动作,终于在一阵近乎窒息的快感中高叫一声,浓白的精液自尿孔哗啦喷薄而出。

李承泽浑身都陷入了一种无比舒畅痛苦的境地,他吻上范闲的嘴唇,与他在花丛中交织打滚。

“范闲,范闲!”李承泽一声又一声地叫着范闲的名字,眼睛透出比雨水还要清亮的光,他脸上满是激动与疯狂,冲范闲高喊:“真他妈痛快,真他妈过瘾,我李承泽这一世遇到你,真的值了。”

范闲在雨中跟着他疯狂地笑,激烈霸道他咬着他的嘴唇与脸颊,他紧抱着李承泽,身体与他紧贴在一起。他说:“李承泽,你是疯子,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就是天生一对。”

一夜之间,大雨将京都上下清洗了个天朗气清,纤尘不染。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污秽都在这场大雨后躲藏起来,等待着下一次机会再次发芽。

李弘成早上初醒,得知昨夜下了一夜大雨,急忙披了件衣服往后院赶。那里还种着几株他花了大价钱从南洋移栽过来的花,白日不开,偏在夜晚绽放,故又名望月花。他赶到后院,看清眼前的景象,大脑嗡地一下彻底炸开。

满园的花卉已经七零八散,碾入尘泥,像是生前被人狠狠蹂躏过。残败的花朵落在地上,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大雨中的激情疯狂。它们用生命见证了李承泽与范闲在大雨中那场人神共惊的情爱,炽热而霸道,纯粹而癫狂。

李弘成仰头对天长叹,嘶声力竭地呐喊一声:“我的花!”他的声音传向苍穹,消失于茫茫的天际。

李承泽淋了大雨,不出意外地染了重度风寒。他陷入了高烧昏迷,躺在床上怀里抱着跟他一样病殃殃的小羊羔。谢必安连着喂了他三次药都被他哇地一口吐了出来,整个人又急又气,恨不得冲到范府将范闲碎尸万段。

“范闲——”谢必安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舀药的勺子碾成了粉碎。

“谢必安……”听到动静李承泽有了些反应,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道缝。

“殿下!”见他醒来,谢必安面露喜色。

李承泽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断断续续地说:“谢必安……不怪他……我很痛快……我真的很痛快……”

他的笑像是要把谢必安的心都扎碎闷闷地作痛,谢必安抓住他手眼中满是担忧:“殿下,您别说了。”

范无救早上醒来见李承泽重病已经十分明智地去请范闲。范闲为习武之人又有真气护体,一场大雨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收到消息急忙提了药箱往李承泽府中赶。

范无救引他往李承泽卧房赶去,正到门口,谢必安便怒不可遏地打开门冲了出来。见到范闲,谢必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提剑使出十成的功力向他刺去。

范闲看出他眼中杀意,面色一寒,脚下一蹬向后退去避开杀招,但谢必安剑招极快,犹如毒蛇一般紧随其后再次咬去。

“谢必安,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范闲闪至一旁声音冰寒地说。

“老谢,你干什么,小范大人是来给殿下看病的!”范无救急忙解释。

谢必安冷哼一声,杀意却并未停止。范闲无奈与他交手应对,电光火石之间,不知李承泽何时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他的面色像是那日上吊自尽后一般苍白,身子脆弱得成了一张纸,行将摔倒在地。他大张着嘴,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想对二人说什么,可嗓子却干痒痛涩,所有的话都被压在了腹中。

“不……不要打……”李承泽终于面色痛苦地挤出了几个字,范闲看到了他,急忙飞身向他冲去,在他身子要跌倒在地之时稳稳地托住,眼中止不住地心疼。

范闲没再理会谢必安,嘭地一声将门关上,抱着李承泽向床边走去。小羊羔无精打采地缩在床上,见李承泽回来咩地叫了一声。

“范闲……我很痛快……真的……”李承泽被范闲抱在怀中,艰难地笑着对他说。

“都病成这样了,还痛快什么?”范闲心中悔恨万千。

范闲将李承泽放回床上,开始为他诊脉开药,再配合以针灸,拔去身上的寒气。

他开了两张方子走到门口,谢必安与范无救就站于门外。范闲面无表情地看了谢必安一眼,转而将一张方子递给范无救,道:“按这个去抓药,熬好给二殿下拿来,一日三次。”

“是。”范无救急忙将药方接过。

范闲又将另一只方子塞到谢必安手中,“你也一样,但这个是给羊吃的,抓好药别煮掺在草料中拿来。”

谢必安哼了一声,一把将药方揣入怀中,带着范无救前去买药。

范闲又折回屋内。刚刚为李承泽施了针后他气色恢复了一些,见范闲回来坏笑着说:“不知道李弘成有没有发现他的园子被我们糟蹋了。”

范闲像看小孩似的看着李承泽,笑道:“二殿下,你真是太坏了。”

“你说得对,我天生坏种。”李承泽笑意更甚,但依旧透着一股病气。

见他这样,范闲俯过身去,将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摸了摸,说:“还是很烫,这两日好好休息。”

“那你晚上还来吗?”李承泽转着眼珠子问他。

“李承泽,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青楼的嫖客?你这话又将自己置于何地?”范闲面露愠色。

察觉自己说错话,李承泽眼眸垂下,低声说:“我只是想多见见你。”他其实还想说,他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他又怕引起范闲的警觉,终是将话吞了回去。

范闲的心倏地一痛,手滑到他脸上,声音极尽温柔:“来,我每夜都来陪你。”

“范闲,你要小心秦家,小心叶家,更要小心我们的皇帝陛下。”李承泽又冲他认真地说道。

范闲疑惑问:“他们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李承泽惨笑,“你尽管听我的就好了,我不会害你的。”

“好,我信你。”

“谢必安与范无救是跟了我十几年的侍卫,我们之间的情谊非比寻常。我希望你能对他们客气一些,若是可以,日后庇护他们一下。”

虽然李承泽提及了谢必安,可范闲这一次却没有生出一丝的醋意,他又点点头,道:“我答应你。”

“我母亲淑贵妃,你见过的,日后若是陛下叫我离开京城,有劳你帮我照顾一下。”李承泽撒了个谎,但目的却说了出来。

“你若离开京城,无论你去哪里,我也会跟着你去的。”范闲认真道。

“你就先答应我好不好?”李承泽的声音有些无力。

“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的都答应你。”

李承泽苦笑一声,眼角蕴着朦胧的水汽,片刻之后,他才又缓缓说:“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

“李承泽,我算是听明白了,你搁这儿跟我生离死别呢?”范闲终于察觉到不对劲,问:“至于吗,不就一个感冒,还怕我治不好?”

李承泽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也是怕你像我一样生病,怪难受的。”

“没事的,等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范闲觉得李承泽现在活脱脱一个多愁善感的病美人,正想着再安慰几句,又猛地意识到以他的性子绝不会无缘无故说一些无病呻吟之语。范闲的心沉了下来,眼神中带了一丝审视,冲李承泽问:“李承泽,你不会又在想死吧?”

李承泽镇定自若地笑了笑,说:“怎么会,我还想跟你天长地久呢。”

“你最好是这样,你发誓。”

“好,我发誓,若我还想自尽,我便粉身碎骨,不得好死。”李承泽意味深长。

范闲不可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捂上他的嘴声音软了下来:“不要这样咒自己。”

李承泽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忽然说道:“范闲,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吃葡萄了吗?”

“为什么?”范闲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

“因为有一天我吃到了一颗很苦的葡萄。”李承泽声音苦涩,仿佛又闻到了口腔中弥漫的那股血腥味。

“葡萄还有苦的?”范闲甚是诧异。

李承泽点了点头,低沉地回应:“嗯,有的。”

范闲还未来及想出这世上哪有苦味的葡萄,范无救与谢必安就将准备好的药都端来了屋内。李承泽终于有力气喝一些下去,小羊羔也被谢必安抓着吃了一些混杂着中药的草料,有气无力地咩了一声,立刻又缩在李承泽不动弹了。

李承泽身上还是没恢复力气,刚与范闲说了几句话便又觉着头晕脑胀,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小范公子,多谢你为殿下治病,殿下现在需要静养,还是不宜打扰为好。”谢必安走到范闲身边准备送客。

“他的病比我想象中严重,我要在这里守着。”范闲语气坚决。

“那我吩咐厨房为小范大人备饭。”范无救刚一说话,就被谢必安狠狠瞪了一眼,立刻像做错什么事一样不吭声了。他想不明白,为何之前谢必安还因范闲救了李承泽的命对对方客客气气、恭敬有加,如今反倒是像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范闲就着范无救的话接道:“那便有劳你了。”

“我这就去。”范无救立刻退出了屋内,总感觉再待下去会被二人的眼神斩杀于无形。“这俩人真是奇了怪了……”范无救走到外面,面色疑惑地自言自语。

“你还想要做什么?”谢必安冷面盯着范闲。

范闲无所谓地反问:“自是在这里陪着我的媳妇,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殿下为男子,你胆敢侮辱他。”谢必安面露怒色。

“蜜月都度了,你在这里激动什么?哦对了,你是他的侍卫,这么一算我也算你半个主人了,我命令你现在立刻出去。”范闲抬手指了指门外。

“范闲,你半夜带殿下出门,淋了大雨害他病成这样,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范闲刷地站起身来,走到谢必安面前,几乎快贴在他身上,道:“可是你信不信,若是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跟我去淋雨。”

谢必安怔怔地说不出话了。

“谢必安,你知道你我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是什么?”谢必安问。

范闲目光直望着他,几乎是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说:“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二皇子,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李承泽。”

谢必安霎时间脸色发白地说不出话了,像是被戳中了软肋,作不出任何反驳。

“你们两个……真当我不存在吗……”李承泽躺在床上,没有睁眼,虚弱地说道。

范闲与谢必安同时看向他。

“都滚。”李承泽漠然道。

二人愣住,而后范闲最先开口:“快剑,还愣着干嘛,咱俩赶紧滚啊。”

谢必安握了握剑,表情有些不甘,但还是十分配合地说:“一起。”

听着二人开门离开,李承泽甚为心累地摸了摸睡在身边的小羊羔,无奈道:“小石头,还是你最好了。”

“咩——”睡梦中的小羊羔叫了一声。

李承泽痊愈后并未多久,范闲便正式接手了内库大权。李云睿留给他的是一个烂摊子,上千万两的亏空一时占据了他太多的精力,以至于每日来的时间愈来愈晚,与李承泽匆匆欢爱一场便又跟做贼似的离去,生怕屡屡夜不归宿引起家中怀疑。

偶尔做得太过寒酣畅以至于精疲力竭,他也会在李承泽这边过夜,像搂宝贝似的将对方搂在怀中,感受着对方身上的因欢爱而泛起的灼热睡去。

平日白天李承泽多数时间都在后院给草料施肥浇水,草苗生长起来,青翠盎然,生机勃勃,散发着一股清新而独特的香气。小羊羔在草地上撒欢打滚,啃几口草,又飞冲至他脚下缩进他怀中,咬一咬他的衣袖,舔一舔他的脸,与他甚是亲密,仿佛一刻也离不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千年轮回之后,八月十五,依旧是这个世界的中秋佳节。每年此日皇帝都会在宫中设下家宴,唤几位皇子前来一同用膳,尤其今年驻守边关的大皇子回京,宫内更是早早开始准备。

李承泽虽然犯了大错受到了皇帝的责罚,但家宴毕竟非同寻常,中秋前三日的时候宫中便派人来宣旨,叫他当日入宫赴宴。

自李承泽被廷杖关入鉴察院后,他在朝中便失了势,许多门客改换门庭,平日往来甚密的大臣也都对他避之不及。谢必安曾数次看不下去说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些忘恩负义之人,李承泽也只是淡然应道:“人性而已。”

宫宴前一晚,范闲躺在床上抱着李承泽冲他叮嘱:“明日宴会上你再有不满,也暂时先别惹陛下生气。”

“我知道,我不会犯傻了。”李承泽应道。愈到此时,他愈要表现得正常一些,若是再惹了皇帝叫对方一气之下连赏花大会都不带自己去了,那他盼了数月的自杀大计便要功亏一篑。

“明日陛下还宣去入宫觐见,不知何事。”范闲喃喃地说。

“你是他的儿子,入宫觐见只是个幌子,他定会留你入宴。”李承泽说。

“也不知陛下有朝一日是否会公开我的身份。”范闲又自言自语。

“会。”

范闲笑了:“你怎么那么肯定?”

“做梦梦到的。”

“……”

李承泽许久未去上朝,再次踏入宫门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穿了一件十分贵气的暗金色刺绣长袍,金丝云纹点缀其上,腰间束着他最爱的一条白玉腰带,身形纤瘦匀称,衣袂刘海在风中飘摆,整个人好似由玉雕琢而成,不属于这个世界。

“二弟。”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李承泽转头便见大皇子向自己走来。

“大哥。”李承泽颔首提臂向他行礼。

“你近来一向可好?”大皇子走近他,手臂轻轻搭在他肩上。

“一向安好。”

“我都知道了。”大皇子有些心酸地望了他一眼,瞥见他脖间残留的淡淡的勒痕,颇为愧疚地说:“父皇震怒,不准我们几个兄弟去看你。”

“大哥,无妨的。”李承泽平静地冲他一笑。

大皇子心疼地勾了勾他的肩,手就这样搭着他向宫内走去。他们未行几步,太子的声音又自身后传来:“大哥,二哥。”

二人停下,待太子近前躬身向他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见李承泽恭敬地向自己行礼,太子心中有些意外,急忙将二人扶起,笑着说:“今日是家宴,大哥二哥不必多礼。”转而又向李承泽问:“二哥,身子可好些了?”

李承泽:“多谢太子挂念,已经好很多了。”

太子忽地抓住了他的手,甚是心疼地抚摸着,望着他眼睛道:“二哥,今日趁家宴好好向父皇认个错,服个软,父皇会准你回来上朝的。”

李承泽知太子在试探自己,便答道:“返朝之事就不劳太子费心了,我这几月在府中难得清闲自在,若是可以,倒真想做个闲散王爷,每日养养花,遛遛鸟,何尝不快哉?”

太子极力想从他眼神中读出一丝阴谋的味道,见李承泽坦坦荡荡与自己对视,旋即又笑出声来:“二哥说的哪里的话,你能力出众,朝中之事可少不了你的参与。”

见二人言语之间已经剑拔弩张,大皇子连忙说:“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去吧,若耽误了宴席父皇会不高兴的。”

李承泽将手从太子手中抽回,作了个请的手势:“太子先请。”

“别。”太子走至他与大皇子中间,同时抓起二人的手,道:“我们是兄弟,自当与共。”

李承泽随太子大皇子去了皇帝设宴的宫殿,踏入殿门便见三皇子早已在此等候,范闲正跪着向皇帝不知说了什么,只听得一句:“那臣先行告退。”

“不必了,刚好朕今日设了家宴,随朕一同用膳吧。”庆帝声音威严。

“陛下,您的家宴,臣在这儿不太好吧?”

“你脸皮厚,没关系。”

李承泽倏地笑了出来,见太子与大皇子看向自己,慌忙收敛笑意,恢复了严肃。

皇帝见他三人到齐,走到露台的桌前坐下,冲他们摆摆手:“都过来坐吧。”

四位皇子依次上前坐下,待几人落座,范闲径自坐在李承泽身边,拿手拍了拍他的腿,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李承泽瞥了瞥他,似乎在责怪他不分场合。

“今年难得你们兄弟几个都在,朕很高兴。”皇帝开口。

众人凝神屏息,不敢出声。

“家宴而已,你们紧张什么。李承泽——”皇帝忽然叫了一声。

“嗯?”李承泽眸子一颤,恭敬地答道:“儿臣在。”

“你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父皇挂念,已经痊愈。”

“你别怪父皇,父皇也是为你好。”

“儿臣不敢。”

见他神色恭敬如常,皇帝便又寒暄叮嘱了几句。无论他说什么,李承泽都恭敬应下,与以往那个二皇子无任何不同。

见他这般,皇帝这才对众人说:“吃饭吧。”

待皇帝与太子分别动了筷子,大皇子、李承泽、三皇子与范闲才跟着动起了筷子。

在李承泽看来,御膳房的厨艺显然没有自己府上厨子的手艺高明,更不如范闲的火锅配麻酱。待一会回了府,他定要叫范闲将麻酱的配方送来,好在自尽前叫厨子天天为自己做一顿火锅。

皇帝吃了几口,便冲大皇子问起了边疆的战事,而后又问起了三皇子的课业。三皇子今年不过十之又三,是诸皇子中最小的一位,皇帝也对这位小儿子格外关照。

问了二人,皇帝又忽然冲范闲问:“范闲,几位皇子你最看好谁?”

此言一出,桌上众人面色一惊,太子更是抬头直直地望向皇帝。

范闲甚是镇定地擦了擦嘴:“若陛下问的是谁未来最适合当皇帝,那臣的回答是太子殿下。”

几位皇子的目光又转向范闲。

“只因为他是太子吗?”庆帝问。

“对。”范闲面不改色。

“难道你不信任其他几位皇子的能力?”

“那也是太子。”

“这又是为何?”

“陛下所说的不过是一个立嫡还是立贤的问题。贤的评价标准有很多,但是嫡只有一个。若是以贤为标准,只会引得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翻翻史书,这样的例子有很多。”

皇帝声音严肃地说:“你妄议皇位继承,不怕朕杀了你?”

“臣只是说了真心话,若陛下因此而杀臣,臣也无话可说。”范闲依旧镇定。

皇帝忽然笑了出来,“看来你还是个忠臣。”

范闲亦跟着嘿嘿一笑,道:“忠与不忠,不还是陛下说了算嘛?”

“油嘴滑舌。”

整个宴席皇帝虽未问及太子什么,可太子却是吃得战战兢兢、心惊胆寒,暗骂着自己这位皇帝老爹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吃了一会后,皇帝放下筷子,起身对几人说道:“你们先吃着,待吃完之后,侯公公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见他离场,众人也都纷纷放下筷子,侯公公走过来对几位皇子道:“各位殿下,小范大人,请吧。”

除李承泽外,几位皇子皆面色疑惑地跟在侯公公身后。范闲趁机走到李承泽身边,悄声嘀咕:“也不知陛下叫我们去干什么。”

“应当是搬花。”

“搬花?让皇子去搬花?”范闲有些诧异。

“若我没猜错的话。”

范闲本还有些不信,但待看到那片花园后顿时像看神人一样地看着李承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做梦梦到的。”李承泽平静地说。

“……”范闲无语,“二殿下,咱能换个词吗?”

“我未卜先知。”李承泽又道。

“……”

“父皇让我们搬花?”看着满园的花卉,太子难以置信地问侯公公。

侯公公点点头,招呼身后的几个下人将铲子拿来:“工具都为几位殿下准备好了。”

太子:“父皇在搞什么名堂。”

大皇子:“不必说了,搬吧。”

李承泽在府中种了几个月的草,对此已经轻车熟路,一声未吭地拿了一个锄头蹲到角落里,挽起袖子开始铲了起来。范闲见状也拿了个锄头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将花连根铲起。

“离我远些。”李承泽往一旁靠了靠。

“怕什么,旁人哪知。”

太子与大皇子也都跟着开始动手,大皇子走到三皇子身边牵起他的手,“承平,你年纪小,跟在大哥身边。”

远方的高楼之上,皇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花园中的一切,待看到范闲笑着不知与二皇子说了什么后,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范闲何时与老二关系这般好了?”

陈萍萍推着轮椅走上前来望了一眼,也跟着露出一丝疑惑,但还是帮范闲解释:“想来是前期救回了二殿下的缘故。”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声,“朕这几个儿子,还真是各有千秋。”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陛下是真龙天子,诸位皇子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陈萍萍接话。

“你何时像那个小鬼一样油嘴滑舌了。”

“臣只是说了真心话。”

家宴开始的时间是正午,但待众人搬完了园中的花,日头已经到了傍晚。李承泽因为养成了习惯,起身后不似其他几人一般腰酸背痛,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泥灰。

“来时候本还担心二哥的身体,谁知二哥才是我们几人中最厉害的那一个。”太子笑着说。

李承泽:“每日都在府上干这些事,习惯了。”

“二哥哥你在府上也搬花?”三皇子天真地问。

李承泽摸了摸他的头,说:“养了只羊,种些草给它吃。”

太子兀地笑了出来,“二哥这宠物还真是与众不同。”

“我想看二哥哥的羊。”三皇子一脸的期待。

“过几日你得了空就去二哥府上,二哥将小羊给你抱好不好?”李承泽含笑看着他。

“好!”

“诸位皇子,花既已搬完,还请随老奴出宫吧。”侯公公走了过来冲几人道。

李承泽:“侯公公,借着进宫的机会,我想去看看我母亲。”

“这……”侯公公面露难色,按照规矩,皇子在宫外有了府邸之后,是不能随意进出后宫的。

“侯公公,今日可是中秋,陛下不会怪罪的。”范闲帮他说话。

侯公公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二皇子请吧。”

二皇子道了声多谢,走了几步,又转头对范闲说:“小范大人,你能同我一起去吗?我母亲素爱读书,你有诗仙之名,又救了我的性命,她定想当面感谢你。”

侯公公正欲阻拦,范闲拍了拍他的肩乐呵呵地说:“侯公公,麻烦你也跟陛下说一声哈。”

在这冰冷无情的深宫之中,淑贵妃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她的宫殿中鲜见胭脂水粉、绫罗绮缎,反被一排排书架占据,充斥着淡淡油墨的气息。她本人极好读书,费了很大力气自各地收来许多孤篇绝本,李承泽来的时候,她正立于一排书架前,心无旁骛地翻着手中的一本古籍。

李承泽未叫宫女通报,因此站了许久淑贵妃都没有注意到他。自他搬出宫后,他与母亲相见次数甚少,今日这一见,便是母子二人今生最后一次相见。

李承泽心中悲酸,唤了一声:“母妃。”

淑贵妃被这一声呼喊骤然拉回了神,她的手像是被击中,将最珍爱的古籍兀地松开掉落在地。一转身,便见李承泽正立于自己面前,眼神哀伤地望着自己。

“承泽?”淑贵妃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母妃。”李承泽又唤了一声。

淑贵妃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幻觉,眼前的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

“承泽!”淑贵妃连地下的书都顾不上捡,走到李承泽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她先是眼含泪水地摸了摸李承泽的脸,又将手移至他脖颈间一遍又一遍抚摸着那道已经不明显的勒痕,哭着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李承泽本还故作坚强,被母亲这样一问心中的矜持顷刻崩溃,泪水自眼底涌出滴落在母亲的手上。他抓住母亲的手,宽慰道:“儿臣一时糊涂,叫母妃担心了。”

“你的性子母亲最了解,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淑贵妃痛哭,声音充斥着无尽的自责:“是母亲无能,帮不了你。”

“母妃,您千万别这样说。”李承泽抬手为她擦拭眼泪。

淑贵妃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搂入怀中,李承泽的身高已经远超过她,但此刻却像只小猫似的缩她怀中,享受着来自母亲的呵护与爱抚。

淑贵妃抱着李承泽哭了好一会,一抬头才注意到不远处还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范闲?”淑贵妃急忙放开李承泽。

范闲走过来冲淑贵妃行礼:“见过淑贵妃。”

“你怎么会在这里?”

“母亲,是我带他来的。”李承泽解释,“今日小范大人被父皇召见入宫,小范大人为当代诗仙,母亲素来敬重读书之人,儿臣便冒昧将他也带来了。”

淑贵妃面带歉意:“让小范大人见笑了。”

范闲:“贵妃娘娘哪里的话,是我打扰了您母子二人团聚才是,我这就退下。”

“不可。”淑贵妃连忙叫住他,“承泽难得会带人前来,看来他很喜欢你。”

范闲嘴角挑起笑,冲李承泽道:“多谢二殿下抬爱,我也很喜欢二殿下。”

李承泽:“少油嘴滑舌。”

淑贵妃拉着李承泽坐下,范闲跟着坐在他身旁。淑贵妃还没有从险些与儿子天人永隔的悲痛中缓过来,手在他的头上摸一摸,又在他的脸上摸一摸,无论如何也看不够,摸不够。

“吃过饭了吗?晚膳就在这里吃吧。”淑贵妃问李承泽。

“嗯。”李承泽点点头。

淑贵妃急忙唤来宫女去通知御膳房,晚膳多准备两人的饭食。

母子连心,虽然李承泽极力想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一些,可作为母亲淑贵妃还是一眼看穿了他眼底的疲累。淑贵妃是个聪明人,她知道皇帝有意培养李承泽与太子对峙,也知道皇帝不可能传位于李承泽,于是她紧攥着李承泽的手心痛地说:“你若是觉得累,娘就再去求求你父皇,给你找块封地,离开京都。”

“娘,万万不可。圣意叫我留在京都,又岂是随意可以左右。”李承泽劝着她,叫她不可做傻事。

淑贵妃再次掩面痛哭,“你都这样了,他怎么还不肯放过你……”

“娘!”李承泽惊慌失措地捂住她的嘴,环顾四周未见下人这才松口气,“切莫在后宫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语。”

范闲的心早已被眼前母子二人的画面磨得酸楚发疼,连忙也冲淑贵妃说:“娘娘,您放心,我会帮二殿下的。”

毕竟还有外人在场,淑贵妃意识到不妥,急忙抬手擦去眼泪,“不说这个了,今日是中秋,难得你能来,咱们总归要说些开心的事。”

毕竟是中秋,御膳房为各宫准备的饭菜也比平日要丰盛。时辰一到,宫女们便依次将菜端来,因为提前作了吩咐,最中央餐盘上特意放了三块月饼。

看到那三块月饼,范闲倏地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想起了自己的真正的名字——范慎。他想起每年中秋的时候,晚饭过后家中总会在院里摆上一张桌子,放上月饼、水果等各式贡品,焚香烧纸,十分庄重,而月饼从来都会摆在最中央的位置。

在范闲的记忆中,八月十五的月亮就像李白诗中描绘的那样是一块白玉盘,高悬于夜空,比平日任何时候都要大都要亮,仿佛轻轻一碰就会从空中掉落,落于这家家团圆的人间——范闲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父母二十多年了。

以范闲身份生活这二十年,他未在范家受过一丝委屈,与亲生父母永别的伤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漠。但今夜或许是受李承泽与淑贵妃母子之情的感染,对父母的思念忽然自心底翻涌上来,且愈来愈痛,愈来愈强烈,仿佛像水似的马上要从他胸腔里流出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范闲怅然念道。

他并未在宫宴上背过苏轼的这首词,淑贵妃与李承泽都是喜好风雅之人,词句一出,二人双双怔住,脸上神情像是误闯仙界见听到了仙人之词,惊讶,欣喜,溢于言表。

“你……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李承泽难掩激动。

于是范闲将《水调歌头》从头至尾背诵了一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千古名篇,流芳万世,婉约百转,经久不绝。

“范公子当真是诗仙下凡,能在今时今日亲耳听您吟诵如此佳作,实乃三生有幸。”淑贵妃赞赏道。

范闲苦笑一声,“娘娘谬赞了。”

母子间的悲情被这一首词暂时揭过,淑贵妃招呼着李承泽与范闲动筷子用餐。在皇帝面前李承泽吃饭也都没个吃相,在母亲面前更是不加拘谨,见他这样,范闲也变得从容,恍惚间像是真的与家人在团聚。

“与丈母娘吃饭,也算是阖家团圆吧。”范闲心中这样想。

淑贵妃虽然嘴上责备着李承泽吃饭的仪态,可眼中却是遮不住的疼爱。范闲吃饭的时候嘴也没停,为给“岳母”留个好印象,时而来几句诗词,时而又念几个段子,惹得一向娴静的淑贵妃也掩面而笑。

气氛融洽之后,淑贵妃一边拽着李承泽的手,一边又跟范闲说起了自己这个儿子小时候的各种事情。

范闲:“什么?二殿下还曾从树上摔下来?”

淑贵妃:“那时候我养了只猫,想叫它来陪陪承泽,谁知没过几日承泽将自己也当成猫了,跟着猫在御花园的树上爬上爬下,还要掏鸟窝,一脚踩空摔了下来,陛下知道后便将下令御花园中所有的树都砍掉了。”

范闲看向李承泽,“二殿下,你怎么这么淘气?没摔坏吧?”

李承泽白他一眼,冷冷道:“怎么没有,脑子都不好使了。”

淑贵妃:“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李承泽:“母妃,小范大人是诗仙,跟他说这些不合适。”

范闲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爱听,我很爱听。”

李承泽:“小范大人,你小时候有什么乐事,也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开心一下呗?”

“我啊?”范闲想了想,笑着说:“我刚上幼儿园那会,总是找机会偷偷跑回家,我妈没办法,只好亲自跟着我去幼儿园念了几天书呢。”

“何谓幼儿园?”淑贵妃问。

范闲猛地反应过来,急忙改口,“我说错了,我来京都之前一直都在儋州,那里临海,我便总去赶海抓螃蟹,有一次涨潮,人差点都被卷走。”

李承泽冷哼一声:“怎么没淹死你呢。”

“承泽!”淑贵妃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娘,没事,他不介意。”李承泽面不改色。

范闲无奈,顺着李承泽接道:“二殿下是在跟我开玩笑。”

……

按照规矩,在宫外有府邸的皇子不能留在宫中过夜。今日李承泽未经允许前来探望母亲已是逾矩,因此晚膳未吃多久,便被侯公公派来的太监催促,提醒他们早些离宫。

眼看又要分别,饭桌上刚刚泛起的几分欢乐顷刻间荡然无存。

李承泽抱着淑贵妃做着最后的告别,心中满是不舍:“母妃,儿臣不在身边的时候,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淑贵妃不知道李承泽又准备自尽,虽然泣不成声,但还是安慰他:“等下一次入宫的时候,母亲再好好陪你说说话。”

“母妃,保重啊。”李承泽悲伤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眼底水汽氤氲。

范闲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二殿下,走吧。”

二人在月色下沿着原路向宫外走去。李承泽一路沉默不语,走了一段路程后,猛地抬头,便见那轮明月正悬于头顶,仿佛静静地在看着自己。看到月亮,李承泽心中大恸,竟十分失态地停下脚步,弯腰扶墙痛哭起来。

“李承泽!”范闲急忙将他扶起,“这里是皇宫,万不可这样。”

“范闲,你答应过我会帮我照顾母妃的,对吗?”李承泽问他。

“对。”范闲点头。

李承泽拽住他的衣领,又道:“你一定不可以食言,一定要护我母妃周全。”

“你放心,只要我在世上一日,便可保你与贵妃娘娘一日平安。”

李承泽将手松开,“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二人继续沿着路向宫外走去,范闲心中亦不好受,沉沉地冲李承泽说:“其实我也想我妈妈了。”

“叶轻眉?”

“不是。”范闲摇头。

“叶轻眉不是你娘吗?”

“名义上是,但从本质来讲,我们二人更像是同僚,同事,或者说——同类。”

李承泽反应过来,问:“你说的是你原来世界的母亲?”

“嗯。我父母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我虽然不是出生于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可父母却是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我很幸福。”范闲语焉哀伤,心中满是思念。

李承泽:“你很幸运,我很羡慕你。”

范闲:“李承泽,我明白你的痛苦,出生于皇家,享受着无上的特权与无尽的财富,势必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李承泽:“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奢望过什么。”

二人皆不再作声,沉默着行至宫外。李承泽的马车本在宫门口等着,但他瞥了范闲一眼,便叫车夫不必管自己,先行回去。

范闲脸上现出笑意,抬头看了看月亮,问:“李承泽,你想飞吗?今夜的月亮,可是一年中最圆的。”

“好啊。”李承泽笑着应道。

范闲又将李承泽稳稳地背在身上,脚下一蹬向夜空飞去,飞檐走壁,身轻如燕。他们的身影从月亮前飞过,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皇帝寝宫内,侯公公正念着今日范闲在淑贵妃宫中背的那首《水调歌头》。皇帝侧身躺在卧榻之上,双目紧阖,神情严肃。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侯公公念完了最后一句,皇帝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问:“听说老二出宫的时候哭了。”

“是。”

皇帝吸了口气,脑海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侯公公陪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看出皇帝有些不悦,气都不敢再出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

半晌之后,皇帝冲他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侯公公如释重负,“奴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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