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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挑战

 

“回恩人,鄙人名叫张小卒,表字大用。”张小卒恭敬回道。

“小卒大用,名字不错。”黑衣女子顺口赞了声,随后指向张小卒手里的猎刀,问道:“你刚才战斗时施展的刀法是谁教你的?”

张小卒先是一愣,随即尴尬地挠挠头,道:“是我胡乱使的,没人教。毫无章法,让恩人见笑了。”

张小卒脸颊微烫,回想之前战斗时自己依葫芦画瓢,现学现卖的拙劣刀法,在这些武功高强的大侠眼里,肯定十分拙劣搞笑。但想到自己凭此连斩两敌,又不禁心生自豪,不由地地挺了挺腰杆。

“是那二人教你的?”黑衣女子突然收起笑容,指向不远处的牛耀和李大山,质问张小卒。

张小卒被黑衣女子突然间的语气转变吓了一跳,忙点头,可又连着摇头,急着解释道:“是牛伯伯和李伯伯战斗时,我在场外观摩偷学的。若是牛伯伯和李伯伯教导过,我定能使得更好。”

“哦,你可知道这套刀法叫什么名?”黑衣女子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不知。”张小卒心生好奇。

“此刀法名叫‘三步杀’,是战阵杀敌之技,可单人杀敌,亦可双人或多人协作,以达越阶而战,是一门看似简单粗暴,实则玄妙无比的刀法。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

是此刀法乃南方边境赫赫有名的守边大军黑甲部队重甲步兵的杀敌秘技,唯有被选中的士兵方可修习,修习者不得私自外传,否则一经发现株连九族!”黑衣女子道。

“啊?”张小卒脸色大变,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猎刀丢掉。终于明白牛、李二人为何从未在大家面前显露刀法,并深埋于心只字不提,原是怕杀祸临身。

片刻间张小卒就额头见汗,想想若是因自己偷学刀法,而给牛、李二位伯伯带来灭门之祸,自己纵使万死也难辞其咎。

“嘻嘻,别怕,逗你玩的。”黑衣女子突地一笑,道:“事虽然是这么个事,但你属于偷师学艺,怪不得他二人。况且就算他二人真的私相授受,虽不妥,但也罪不至株连,因为他们只学了个皮毛而已,连‘三步杀’百分之一的威力都施展不出,想必是黑甲军筛选淘汰下来的,但资质尚可,便又教了一招半式,作为隐于乡村市俗的预备兵。”

“恩人明鉴。”张小卒长舒一口气,同时暗暗惊奇牛、李二位伯伯的身份,竟是什么赫赫有名的黑甲军的重甲步兵,虽然是预备兵,那也相当厉害,也不知他们年轻时有着怎样的激情岁月。

“之前那使判官笔的老头,两次用判官笔刺你的眼睛,但都被你挡下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用的手法应该是那个姓宋的施展的手法,也是你看了他的战斗后学的吗?”黑衣女子又问道。

“依葫芦画瓢,不及那位宋大人的万分之一。”张小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有种偷东西被抓了现行的感觉。

“在这之前你有接触,或者修炼过武技吗?”黑衣女子问道。

张小卒摇头道:“没有,只听说书先生讲过。”

“不错。不错。不错。”黑衣女子连道三声不错,眼神明亮地上下打量张小卒,似对张小卒充满了兴趣,其他四人也都眼神怪异地盯着张小卒。

张小卒被五人盯得如浑身长刺般难受,低着头不敢与他们对视。

他哪知道,在黑衣女子五人心中,他已经被贴上了天才的标签。一门武技,只看一遍就能运用在实战中,这样的怪才不说屈指可数,但至少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如若张小卒此刻敢抬头观察黑衣女子五人,他会在五人的眼睛里看到羡慕以及忌妒的目光。

“不瞒你说,你是一个让人忌妒的天才,若有足够的修炼资源支撑,你在武道上的成就将不可限量。当然,若没有修炼资源支撑,即便是再厉害的天才也难有成就。”黑衣女子道。

“啊?”张小卒诧异、震惊,一时有点懵,自己咋就成天才了。

黑衣女子眨了眨眼,笑着将她身侧的紫衣女子往前推了一步,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白云城城主大人最最宠爱的小公主,秦如兰小姐,今年刚满十六岁,过了成人之礼,身边正缺扈从一名,不知你可愿意?”

“这”张小卒脸色难看,支吾不应。

“怎么?你不愿意?”黑衣女子眉梢一挑,语气冷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了,极尽友善的抛给张小卒一个天大的机缘,结果他非但不立刻磕头谢恩,反而还要拒绝,不免觉得张小卒有点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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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他不愿那便罢了,不要为难人家。”秦如兰品性善良,听见张小卒支吾不答,便知他心中不愿,便劝姐姐不要为难张小卒。

秦如兰声音米糯,不似姐姐秦心如那般锐气逼人,反让张小卒生了几分勇气,开口道:“我张大用并非知恩不报之人,救命之恩大过天,恩人有命,莫敢不遵,可可我真的不愿成为奴隶,失去自由。我的未婚妻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娶她,亲生父母还未寻到,养我长大的族老长辈们还未来得及孝顺。望恩人开恩,不要剥夺我的自由。”

张小卒一躬到地,深切恳求。

秦心如和秦如兰对视一眼,不禁噗嗤一声乐了,只觉张小卒憨傻憨傻的,竟然把扈从当成了奴隶。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穷山僻壤里长大的憨娃子,没见过世面实属正常。

“你来给他解释清楚吧。”姐姐秦心如道,懒得和张小卒浪费口水。

“你且起身。”秦如兰向张小卒道,“你误会了,扈从不是奴隶,扈从类似于随从,非但不会剥夺你的人身自由,反而会对你栽培教育,传你武技赠你修炼资源,教你识字教你社交礼仪等等,你每个月还会有月俸、假日。当然,有得到必然有付出,你需要做的是宣誓效忠,效忠于你的大人,为他冲锋陷阵,与他并肩作战,他之敌人即你之敌人,他之荣誉即你之荣誉。如若你为家族做出巨大贡献,或是有相当过人的实力,你还能从扈从晋升为一方管事,甚至可以成为家族的客卿长老,享受无限尊荣。”

“真、真的?”张小卒感觉有点飘,好似一下从地狱飘到了天堂。

“哼!”青衣男子不悦冷哼,道:“你一个山野村夫,有何德何能,值得堂堂城主府二小姐骗你,你可知道白云城有多少富家子弟争着抢着要成为二小姐的扈从而不得?这天大的好事砸到你面前,你反倒矫情起来,真是不知好歹。”

“慕容兄莫气。”白衣男子段白飞开口劝道,“这位小兄弟也是因为不知所以才不愿的,现在他知道了,定是十二分愿意。小兄弟,现在摆在你面前的绝对是足以改变你一生的天大际遇,不是轻看你,以你的见知眼界,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是怎样一份机缘。简单打个比方,一旦成为如兰小姐的扈从,以你的天赋,在城主府的栽培下,只要你够努力,只需半年时间你就能凭一己之力把刚才欺压你们的那些地痞无赖打得落花流水。总而言之,我给你的建议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缘。”

“多谢!”张小卒向段白飞作礼感谢。

他傻吗?

并不傻。

且恰恰相反,他心思通透,聪明的很。他的傻只是因为他见识太浅,不懂不明白,从而闹了笑话,而现在他听明白了,自不会放过这天大的机缘。

张小卒依稀记得状元曾讲过,宣誓效忠是一件严肃而又庄严的事,需要单膝跪地什么的,所以他细心地整理了番衣冠,只是战斗时沾染的血渍和泥土,让他看起来非常狼狈。

“尊贵、美丽、善良的小姐,吾,张大用,愿意成为您的扈从,为您效忠。自此跟随左右,为您冲锋陷阵,誓死守卫您的荣誉与生命,忠贞不渝。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张小卒单膝跪到秦如兰面前,字字铿锵道。

秦如兰展颜一笑,也不知是因为收了一

个天才扈从而开心,还是被张小卒不伦不类的效忠礼逗笑了,徐徐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张小卒头顶,吐气如兰道:“吾,白云城,秦如兰,接受你的效”

“等一下!”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黑衣男子周剑来突然出声打断了秦如兰,道:“不妨先看看他的资质如何。”

“糊涂糊涂,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还是小剑心细。”段白飞捶手懊恼道。

“再次警告你,不要叫我小剑。”周剑来冷冷道,很不满段白飞对他的称呼。

“好的,小剑。”

“”周剑来眼角抽搐,好想把手里的大剑拍在段白飞嘴上,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打不过段白飞。

张小卒很迷糊,不都已经说他是天才了吗,怎么又要看他的资质如何?

“把你的手伸出来一下。”段白飞往前两步,走到张小卒面前道。

张小卒闻言伸出右手。

段白飞右手探出,如大夫诊脉一般扣住了张小卒的手腕处。

张小卒只觉一股细细地清凉之气由段白飞的手指钻进了自己的体内,清清凉凉地在体内游走,很舒服。

“这”片刻后,段白飞脸色难看地收回手,张嘴不语。

张小卒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心知恐怕不妙。果不其然,段白飞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战门闭塞,此生怕是与修炼无缘。”段白飞苦笑摇头,看着张小卒,眼里里尽是惋惜。

“怎么会?让我看看。”秦心如诧异不信,把张小卒刚收回一半的右手扣住。

张小卒禁不住闷哼一声,与之前段白飞替他探查时不同,这次他只感觉好似一柄刀子钻进了自己体内,左冲右突,肆无忌惮,好似要绞烂他的筋骨血肉,这钻心之痛让他片刻间冷汗直流。

“果真是废的。”探查半晌,秦心如终于松开了手,声音冰冷,听得出来,她非常不悦。

“哈哈,真是有趣。”青衣男子徐慕容突然大笑,丝毫不在意张小卒的感受,嗤笑道:“弄了半天竟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浪费时间。”

“走吧,咱们已经耽搁很长时间了。”段白飞把目光从张小卒身上收回,折扇轻摇,神色平淡,好似从头到尾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走。”秦心如应声,牵起秦如兰的手,绕过张小卒往峡谷走去。

听着身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张小卒不禁心中苦笑,这些豪门贵族的公子小姐们也真够现实的,得知他是天才时,一个个热情如火,发现他是废材后,一个个冷漠如冰。

五人已经渐行渐远,可张小卒依然单膝跪在地上,不是他深受打击忘了起,而是他起不来,轻轻动一下浑身都疼,好似有一万根银针扎在血肉里,动一下就会牵动这些银针,发出钻心之痛。他不知道秦心如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

“抱歉,我姐姐一时心急,伤了你的经脉。我代她向你道歉。”

张小卒正使劲挣扎着起身,一道米糯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竟是妹妹秦如兰去而复返。

“我没事,无需道歉。”张小卒咬牙硬道,他不想再在这些贵族子弟面前露出软弱一面,省得徒惹笑话。

“你先坐下。”秦如兰却没在意张小卒不

悦的语气,硬扶着张小卒坐下,然后从腰间的刺绣锦囊里掏出一个白花小瓷瓶,递到张小卒手里,道:“这是疗伤的丹药,你吃一颗,坐在这里调息半个时辰,受损的经脉就能愈合。还有你那几位长辈都伤的不轻,给他们每人吃一粒,十二个时辰后再吃一粒,卧床半月应当可以痊愈。”

张小卒心里的怨气与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和每个柳家村的人一样,心性纯良,记恩不记仇,尤其是听见秦如兰还心细地观察到牛耀等人的伤势,并送来疗伤的丹药,张小卒当即就给秦如兰贴了一个大大的好人标签。

“小姐大恩,张大用此生铭记。”张小卒朝秦如兰深深一躬。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秦如兰摆手笑道,“另外,你也不要太伤心,战门闭塞也并非是绝路,依然有办法冲开阻塞的。虽然艰难,但只要不放弃,再艰难的坎也能跨过去的。历史上若是遇到困难,可以来白云城找我!加油!再见!”

秦如兰本想多鼓励鼓励张小卒的,但前方传来姐姐不耐烦地催促声,只能冲张小卒歉意一笑,挥手告别。

一声加油,让张小卒内心暖暖的,望着秦如兰离去的背影,他默默地给自己道了一声加油。

看着手里的白瓷瓶,张小卒突然开心地笑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并不废,因为若不是这具身体的完美表现,就不会引起秦如兰五人的注意,不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就不会出手赶走拦路的地痞。张小卒肯定他们是不会出手的,因为听他们的谈话,他们很早就来了,却眼看着牛耀、李大山以及张家村的几人受伤、致残,甚至眼看着瘦猴以及张家村另一个人被惨杀,他们都无动于衷,所以张小卒认定若不是他们觉得自己这具身体有利用价值,肯定不会出手相助。

如此一想,张小卒美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自己这身体的价值大了去了,非但赶走了拦路地痞,救了张柳两村的人,省了六百斤的干粮,甚至还给在场的每个村争取到了一千斤粮食,给死的人争取到一百两安葬费,伤的人每人二十两医药费。他也受伤了,也能得到二十两银子。二十两,盖八间敞亮的砖瓦房戳戳有余,雀儿若是知道了,肯定高兴死了。

知足常乐。

老村长的生活理念在张小卒身上灌输得很透彻。

“如兰,怎么这么慢,你都与他说了什么?”秦心如问返回的秦如兰。

秦如兰回道:“我让他加油,不要放弃。”

“你你是不是傻?”秦心如竟被秦如兰一句话气笑,道:“战门先天闭塞,需十方妖丹方有机会冲开,你让他加油别放弃,就是让他去寻十方妖丹,整个白云城卖了都不值十方妖丹,所以你是让他加油呢还是让他更加绝望?”

“没有希望的希望,不如没有。”段白飞道。

“不如杀了他。”徐慕容道。

秦如兰脸颊发红,也意识到自己给了张小卒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道:“不管如何,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

“哎,可惜了。”段白飞摇头惋惜,“若他不是战门闭塞,用心栽培一年,定能成为一大战力,为如兰妹妹明年的孤岛求生添不少胜算。”

“确实可惜。”秦心如亦摇头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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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心如五人走后,张柳两村的人急忙围了上来,关心张小卒的伤势,更好奇那五位公子小姐和张小卒说了什么。书=-山0小-}说-+网

张小卒没有着急讲述,先服用了一粒丹药,又让受伤的每人各服一粒。丹药是红褐色的,圆的,和小拇指头般大小,清香四溢,比张小卒闻过的最香的东西还要香百倍,那诱人的香气简直要把人的魂儿勾出来,馋得那些没受伤的人口水直流。牛大娃瞪着一双牛眼,一个劲地问张小卒有没有剩余。

张小卒算了一下,受伤的一共五人,按照秦如兰的叮嘱,每人需要服用两粒,算上他自己吃一粒,总共需要十一粒,而药瓶里一共有二十粒丹药,即便给重伤的五人每人多吃一粒,也还能剩下四粒。

当然,即便富余,张小卒也不会拿这么珍贵的丹药来满足众人的口舌之欲的。即便他愿意,牛耀等长辈肯定也不答应。马上就要进黑森林狩猎,危险重重,这些丹药既是底气又是安全保障。

张小卒把丹药收好,这才娓娓道来,把前因后果详细讲了一遍。

张柳两村的人听完后,无不拍腿为他惋惜。其中尤属牛耀和李大山最为痛惜,因为他们两个眼界相较宽广,深知战门闭塞意味着什么。

无知者无畏,张小卒觉得自己一定能克服艰难,贯通闭塞的战门。好在他不知道他需要克服的艰难究竟是多艰难,否则肯定会深受打击,看不到希望。

时间已经是下午六时,再过一时就天黑了,牛耀等几个年长的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不急这点时间,今天就不赶着时间进黑森林,在谷口扎营修整一夜,养足精气神明天一早进谷。正好乘晚上休息的时间选出新的领队,因为他、李大山以及张大强都身负断骨重伤,勉强留下来只能成为累赘,还不如回村卧床养伤。

李大山服用了丹药后,只两刻钟的时间就醒了过来,且气色很好,让两村的人松了一口气。

牛耀选了一处背靠崖壁的僻静之处扎营,以防夜里有野兽或者人偷袭,主要是防人。

埋锅做饭,担惊受怕了一天,每个人都饱吃了一顿。

牛耀和李大山乘吃饭的时间,简单讲述了一下他们年轻时的事迹,讲得绘声绘色,精彩绝伦,可若细细探究一番,会发现真材实料并没有多少。只是说他们年轻时应征入伍,经过层层筛选,眼看就要被选中成为帝国最优秀的重甲步兵,可惜最后一关惨遭淘汰,之后便灰头土脸地回村了,之所以只字不提,是怕大家伙笑话。

张小卒笑而不语,知道他们隐藏了很多,但没有问,他们不说,那便是不能说的,问了也白问。但后半夜他睡得正香,突然被牛耀和李大山叫醒,用硬馍馍塞了他的嘴后,悄悄地把他带到一个僻静处。

二人先后把他们所学的“三步杀”刀法,以及自己对刀法的领悟与理解,一一详细讲解给张小卒听,末了更是强忍伤势拿起猎刀演练了一番。

做完这些,二人对着树根撒了泡尿便回去睡觉了。从始至终他们没让张小卒说一个字,张小卒也聪慧地没有说一个字。

天边刚露鱼肚白,众人便早早地醒来,快速地吃过早饭,收拾好行囊装备。张家村出了十二个人,做了几个简易担架

,负责把牛耀等五个受伤的,以及死的瘦猴和另外一人的尸体送回村。张小卒成了柳家村的副领队,正领队是李大山的堂弟李大河,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手。

“最后检查一遍,裤脚、袖口、腰束、衣扣,是否都系好、扎紧、扣好了?黑森林里蛇、蝎、虫、蚁等毒物,遍地都是,若是一不小心被钻进衣服里咬了老二,到时候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张家村的领队张友雄不厌其烦地再一次强调,因为没人进过黑森林,里面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所以必须小心谨慎。

张友雄在人群里转了几圈,确定每个人都严格遵从命令后,这才大手一挥,道了声:“出发。”

众人一阵欢呼,怀着对黑森林的无限憧憬进入峡谷。

其实这些人当中有超过大半的人来过双龙沟,也踏进过这条通往黑森林的峡谷,但穿过峡谷走到尽头的却无一人。就如张小卒,他和牛大娃不知多少次来过这里,怀着对黑森林的无限好奇踏入峡谷,想穿过峡谷一探黑森林的奥秘,可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不是因为峡谷里的路荆棘崎岖,难以跋涉,而是因为峡谷太长太长了,且两侧峭壁垂直陡峭直插云霄,谷内幽暗潮湿空荡,人在里面走着走着就会生出莫名的压迫感,且越往里深入压迫感越强,最后令人窒息,再联想到关于黑森林的各种恐怖传说,胆量和勇气很快就会溃散,继而逃之夭夭。

张小卒记得,他进得最深的一次,大概是往里前进了五百步的距离,那次是和牛大娃叫上瘦猴等,一共十多个人一起的,最后如丧家之犬般逃了出来,有几个吓得哇哇大哭,还有一个都吓得尿了裤子。

想到瘦猴,张小卒不禁心痛难过,心想若是瘦猴还活着,这会肯定是高兴地上蹿下跳,吹着各种牛逼要把峡谷征服。

俗话说,人多胆壮,一点不假。

一百多人说说笑笑,互相壮胆,用了将近一时的时间,终于走出峡谷,所有人都禁不住长舒一口气,擦去额头冷汗,回头望去,那悠长深邃的峡谷,让人心有余悸。

甫一出谷,浓郁地森林气息扑面而来,目光所至之处,古树参天,枝干虬曲,遮天蔽日,老树盘根,粗藤缠绕,地上厚厚的枯枝烂叶,也不知是积攒了多少岁月。处处散发着的浓厚原始森林的气息让众人一时看得失了神。

尽管参天古树树叶泛黄,褐色树皮层层脱落,小草干枯,树藤发蔫,无不表示黑森林也深受旱灾影响,但远远不及外面那般严重,至少干燥的空气里还略带一丝湿润,枯枝树叶下还能看见翠绿的草牙。

眼前的景色让众人眼神明亮,因为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娘的,憋死俺了,等一下,俺去尿泡尿。”牛大娃突然夹着裤裆大叫着往远处跑去,打破了寂静。

“俺也去。”

“我也去。”

“哈哈,一起一起。”

一个不落,一百多老爷们一起撒尿的场面很壮观。可见即便人多胆壮,悠长深邃的峡谷依然让他们紧张与害怕,乃至恐惧。

“那几个村的人都往这几个方向去了。”李大河指着地上的脚印道。地上的枯枝落叶很厚,一脚踩上去要陷到小腿肚

,那几个村的人昨天下午就进了黑森林,在地上留下了一些脚印痕迹。

“我们往这边走吧。”张友雄指着一个没有脚印的方向说道,李大河点头同意,随即吩咐道:“咱们走这个方向,两两一组散开,往前平行推进,年轻的走中间,有经验的去两侧照应着,且每走一段距离就要在树干上留下记号,防止迷路或掉队走失。前进的时候注意留意地面,看有没有可以吃的野菜野蘑什么的,若发现猎物,随机应变,绝不放过一只猎物。出发!”

一百多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很多,可在这原始森林里散开,顿时显得非常稀少。

张小卒和牛大娃组成一组,二人收了猎刀,端起弓弩,嘴角挂笑,难掩兴奋之色。

“哈哈,老子逮到一只兔子!真他娘的肥!爽!”

“哈哈”

刚往前走了不到三百步,就有人有了收货,逮到一只肥兔,那兴奋的大笑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给众人打了一针强心剂,愈加相信此行定能满载而归。

“切!”

“顶多两斤半!”

“一点也不肥!”

牛大娃跑去看了一眼那人抓的兔子,回来后撇着嘴对张小卒说,一脸不屑。可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浓浓的酸味。

“射到啦!”

“射到一只野鸡!”

往前走了一段,又有人抓到猎物。

“娘的,小点声,猎物都被你们吓跑了!”牛大娃气急道,朝张小卒打了个手势,示意走快点,走在前头。

张小卒笑着摇摇头,他虽然和牛大娃一样眼馋,但并不心急。既然已经知道黑森林里猎物丰存,就不怕抓不到,时间早晚而已。

“老四,兔子往你那边跑了,堵住,别让它跑了!”

“快过来,这里有白蘑,一大片!”

“有个鼠洞,挖开,里面肯定有小粮仓!”

……

捷报频传,听得张小卒都急眼了,因为他和牛大娃依然两手空空,刚刚状元还提着一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大鸟来酸他们两个。

正急着,走在前面的牛大娃突然停住脚步,并闪身藏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又急切地朝张小卒打手势,瞧他那亢奋充血的脸颊,一看就知道前面有猎物。

张小卒精神为之一振,弓箭上弦,悄悄地往前摸过去。

刺啦刺啦

还未看到猎物,张小卒先听到了声音,刺啦刺啦的,很怪异,脑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想出什么猎物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待他摸到牛大娃那棵树后,探出半个脑袋,顺着牛大娃指的方向看去,脸颊瞬间充血,全身的汗毛都亢奋地竖了起来。

竟是一头黝黑的大野猪,大得有些超出张小卒的认知,保守估计至少有一千五百斤。那巨大的体型,锃亮的黑毛,以及雪白尖长的獠牙,一看就知道是一头健壮的公猪。它蹭痒的那棵树目测得有成年人的一抱粗,可竟被它蹭得枝干乱晃,可见它的力气之大。

张小卒深吸一口气,平复下亢奋的情绪,压低声音对牛大娃道:“你盯着,我去喊人。死也要盯住,抓到它两村人十天半个月不用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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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行走于山林的老猎人都知道一句俗语:宁惹老虎,不惹野猪。意思是野猪比老虎可怕。

一般人很难理解,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老虎乃森林之王,咆哮山林,凶猛无匹,结果竟不如一头猪?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然而他们不知,虎虽凶猛,可对猎人而言,他们的猎刀、弓弩、钢叉都能穿透老虎的皮肉,所以对上一头猛虎,即便九死一生,但尚有一搏的机会。可是野猪不同,因为野猪喜欢在泥水中洗浴,又经常对着树干、岩石或者其他坚硬的物体摩擦它的身体,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层非常坚硬的保护层,以至于猎人的猎刀、弓弩、钢叉根本伤不了它,反而暴怒的野猪冲撞力极其可怕,被它的獠牙顶到,绝对是肠穿肚烂的悲惨下场。因此便有了宁惹老虎,不惹野猪的说法。

总而言之,在森林里惹怒一头野猪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若是激怒一头成年的公野猪,基本和找死无异。

所以当张友雄和李大河在张小卒的指引下看到远处正在蹭痒的巨大公野猪时,节

黑野猪居高临下俯视着二蛋,张开腥臊大口咬向二蛋的脑袋。这一口若是咬实了,以黑野猪的咬合力,肯定是嘎嘣脆。

“畜生!”

李大河怒喝一声,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手,处变不惊,临危不乱,飞爪甩出,正中黑野猪张开的嘴巴,一拉一拽,它的猪皮厚实,刀枪不入,可它嘴里的皮肉可都是软的,飞爪尖锐的爪子顿时就抓进了黑野猪嘴巴里的嫩肉中。

黑野猪吃疼,猛甩脑袋,想把勾在嘴里的飞爪甩开,而牵引飞爪的绳子已经被李大河拴在大树上,它这一甩非但没把飞爪甩开,反而让飞爪抓得更深更结实了。

缀黑野猪吃疼惨叫,拔足狂奔,砰的一声,链接飞爪的绳子被它挣断了,而那飞爪依旧抓在黑野猪嘴巴里,还有一拖长的绳子连在上面,挂在黑野猪嘴角。

猩红的鲜血顺着黑野猪的嘴角咕咕流淌,黑野猪似是疯了,一边惨叫一边横冲直撞。

二蛋被人拉上了树,侥幸从黑野猪嘴下捡回一条命,只是他裤裆湿漉漉的,可见着实被吓惨了。

“狗日的,射不中眼睛!”牛大娃气急骂道,他想射黑野猪的眼睛,但黑野猪四处乱窜,根本射不中。

张小卒连发十余箭,亦是一箭未中。其他人也是差不多情况。

轰!

黑野猪一头拱在一棵大树上,还好树上的人早有准备,用绳索把身体固定在了树干上,否则多半要步二蛋的后尘,从树上掉下来。

“老李,得想办法把这畜生引到网里。”张友雄冲李大河喊道。

“哈哈,正有此意。”李大河朗笑一声,竟从树上跃下,手持猎刀冲黑野猪跑去。

“狗日的!”张友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一看李大河的举动就明白了,这厮要以身勾引黑野猪,不禁气急怒骂,道:“不愧是堂兄弟,和李大山一个臭德性!”

张友雄气急,奈何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头皮一硬,任李大河胡搞去,但也跟着跃下树,随时准备支援李大河。

“畜生,爷爷在这里,有本事来咬我啊!”李大河在距黑野猪二十步的距离处挥舞猎刀冲黑野猪挑衅。

事实上,李大河的挑衅是多此一举,因为黑野猪已经盯上了它。黑野猪兽性大发,正无处发泄,李大河正中枪口,甩开蹄子就朝李大河奔去。

“狗日的,被抢先了,风头都被抢光了!”牛大娃咬牙不爽道,听他之意,似乎正打算以肉身勾引黑野猪,但还没来得及实施。

张小卒皱眉不语,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他觉得李大河似乎小瞧了黑野猪的战斗力,恐怕要吃个大亏。当即不敢大意,向牛大娃招呼道:“咱们下去照应着李二伯,以防万一。”

“哈哈,正合我意。”牛大娃正因风头被抢而暗自不爽,听见张小卒的提议,可谓是正中下怀,当即从树上跃下。

虽然很想和黑野猪大战三百回合,好好逞一番威风,但牛大娃心里还是有轻重的,不敢胡乱冲上去乱了作战计划,只和张小卒在两侧呼应着。

“操!”

“这黑畜生聪明的紧!”李大河脸色难看,大吼大叫。刚才他一个急转弯绕过一棵大

树,想让屁股后面的黑野猪一头扎在树干上,哪知黑野猪好似早知道他的如意算盘,跟他同步来了个急转弯,那庞大的身躯丝毫不显笨重。

“我怎么感觉这畜生越来越聪明了?是我幻觉了吗?”牛大娃冲张小卒问道。

“你没幻觉,它确实是在变聪明。”张小卒神色严肃道,他一直在观察黑野猪,起初这头黑野猪就像普通的野猪一般,受铜锣的惊吓奔逃,撞破了一道道陷阱网,可眼看它就要被一道道陷阱网耗尽体力时,它竟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止住了脚步,然后掉头换了个方向,之后它暴怒撞树,一开始是乱撞,可后面它会找细一点的且上面有人的树撞,好似它在慢慢开启灵智,懂得思考了。

“狗日的,完蛋!”

李大河脸色惨白,苦笑大叫,因为黑野猪已经撵到了他屁股后面,他甚至能感觉到黑野猪鼻孔里的热气喷打在后脖颈上,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老李!”张友雄急红了眼,想用刚才李大河救二蛋的法子拖延一下黑野猪,让李大河找机会脱身,可他甩了几次飞爪都没能勾住黑野猪。

“干你娘的!”李大河知道再等几个呼吸自己的后背就要被黑野猪扎几个血窟窿,当即怒吼一声,跃起转身,同时猎刀劈下。

不知为何,黑野猪怪异地叫了声,李大河很气,好似听见黑野猪在回骂他。

当!

很不走运,李大河的猎刀正砍在黑野猪的獠牙上,只在黑野猪獠牙上留下一道白印,自己反倒被黑野猪一拱头撅飞了。

张友雄舍弃了飞爪,欺到近前,猎刀狠狠砍在黑野猪身上,但只是嗤啦一声,留下一道白印。

黑野猪似是认准了李大河,看都不看张友雄一眼,撅着獠牙冲李大河撞去,李大河正飞在空中,若是落地时被黑野猪用尖长的獠牙顶住,必定肠穿肚烂。

这便是野猪的可怕之处,皮糙肉厚,耐揍抗打,又不缺速度和破坏力,集防御和攻击于一体,既难缠又可怕。这若换成一头老虎,即便有十条命,也早被这一百多人射死了。

“吃我一刀!”牛大娃终于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咆哮着冲向黑野猪,手中的猎刀自下往上斜砍,他已经见识到黑野猪的皮厚坚韧,遂瞄准了黑野猪的底腹部。

黑野猪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竟然一甩身躲过了牛大娃这一击。

牛大娃也是个横的,跃起一扑,竟薅着猪毛翻身骑上了猪背。

黑野猪哪被人骑过啊,当时就炸毛了,原地一阵上蹿下跳。猪背上滑不溜秋的,没有着力的地方,没几下牛大娃就被甩了出去。

牛大娃摔在地上,头晕目眩,腹里更是翻江倒海,趴在地上一阵干呕。

“大娃,快跑!”张小卒惊叫,因为牛大娃用他的野蛮操作,成功吸引了黑野猪的仇恨,黑野猪放弃李大河冲牛大娃顶了过去。

在张小卒的及时提醒下,牛大娃慌忙间一个驴打滚,堪堪避过了黑野猪的顶击。

黑野猪尾部一甩,那短小的猪尾巴竟如鞭子一样甩向牛大娃,牛大娃猝不及防硬挨了一下,正抽在脸颊上,一道紫红的血绺子,当时就高肿起来。

牛大娃整张脸都绿

了,不是疼的,而是臊的,被猪尾巴抽脸,他感觉自尊受到了极大地摧残和践踏。

嗤啦!

张小卒的猎刀狠狠地砍在了猪背上,这一击势大力沉,用了十成的力量,完全没有留手。

缀缀

黑野猪吃疼惨叫,它赖以生存的猪皮盔甲竟被张小卒这一刀砍破了,虽然只砍出一道血痕,远远危及不到它的性命,但已经足以让它害怕与愤怒。

黑野猪的仇恨再次转移,从牛大娃身上转移到了张小卒身上。

“皮可真够厚的!”张小卒暗暗吃惊,他很清楚自己刚才那一刀有多大威力,若是砍在岩石上,岩石都能削成两半,然而却只在猪背上划出一道血痕,连它的皮都没破开,可见这头黑野猪的猪皮有多硬。

黑野猪彻底暴怒,鼻孔呼哧呼哧喷着热气,眼球上爬满了血丝,盯着张小卒飞奔而去。

“嘿!”

张小卒也被这黑毛畜生激起了脾气,双手握刀,一招极具威力的“大回旋”施展出来。

“小卒,不能硬碰硬!危险!”李大河大声提醒,但已然慢了一步。

当!

张小卒只感觉这一刀不是砍在黑野猪的头上,而是砍在了一座疾驰而来的小山头上,那巨大的反震力直接将他顶得倒飞出去,猎刀嗡嗡乱颤,差点脱手而飞,一双虎口又疼又麻,竟撕裂了一道血口。

再观黑野猪,也没讨到好处。獠牙断了两根,头骨上方一道血口子血肉外翻,鲜血直流。

黑野猪嘶吼,鲜血让它愈加狂躁,冲着张小卒直撞过去。

“哈哈,痛快!”

最具威力的一招和黑野猪打了个半斤八两,张小卒非但没有生出忌惮之心,反而觉得浑身血液沸腾了起来,急需一战。

“大家伙不必担心,且让我先和这黑毛畜生打一场!”张小卒先让李大河等人不要担心,随即握刀迎向横冲直来的黑野猪。

这一次他没有和黑野猪硬撼,而是利用灵活的身法躲过黑野猪的撞击,再挥刀斩向黑野猪。

昨天深夜,牛耀和李大山把他们学到的《三步杀》刀法都传授给了张小卒,正如秦心如所说,他们学到的只是《三步杀》刀法的皮毛。《三步杀》刀法一共十八式,而他们只学了前三式,且只能勉强地施展前两式,破空斩和一字刀,三式中威力最大的‘大回旋’只能照葫芦画瓢,有形无意,发挥不出其威力。

《三步杀》刀法的精髓其实就是四个字悍不畏死,唯有如此方能发挥出此刀法的全部威力。战场上,千军万马碰撞在一起,只有前进没有退路,四面八方都是人,没有给你闪躲跳跃的时间,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刀斩过去,斩碎敌人的铠甲,斩碎敌人的身体,斩出一条生路。

破空斩,一字刀,大回旋,张小卒将三式刀法一一施展出来,边施展边回想昨夜里牛、李二人所讲述的理解和感悟,再将自己的领悟融入进去,三式一个回合,一次比一次熟练,一次比一次更具威力。

李大河等人从一开始的担心,慢慢地变成了观赏,欣赏张小卒的勇猛无匹,只感觉张小卒似乎比在峡谷口与蒋四平对战时更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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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得问问俺娘,是不是小卒才是他们亲生的,俺才是在老柳树下捡的孤儿?要不然为什么牛耀只把本事传给小卒不给我?”牛大娃很郁闷地嘀咕,望着张小卒单人独斗黑野猪,耍尽了威风,脸上尽是羡慕和忌妒之色。

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他也只敢自己嘀咕嘀咕,不然若是被他老子知道了,肯定要被他老子吊在屋檐下拿皮带狠抽一顿。

“嘿嘿,传给小卒不就等于传给俺吗。”牛大娃突然咧嘴一乐,冲张小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拿他老子没撤,因为他老子惯用皮带和藤条讲道理,不可理喻,但对付张小卒他很有办法。

牛大娃心情大好,突然感觉他老子会的那点全是花拳绣腿,教他他都不爱学,看看人家小卒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威猛霸气,如此刀法才配得上他牛大娃,哦不,才配得上他牛乐天。

“哎,可惜了呀。”张友雄望着正大显神威的张小卒摇头惋惜,“若是他不是那个那个什么战门闭塞,将来肯定能成为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谁说不是呢。”李大江亦是惋惜。

张小卒一口猎刀耍得虎虎生风,三式《三步杀》刀法使得虽不能说精湛绝伦,但至少已经是得心应手。暴怒的黑野猪被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他也没对黑野猪造成致命伤害,因为他一直在拿黑野猪练习刀法。此时刀法已经练得纯熟,他便动了杀心。

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黑野猪竟然扭头就跑。这可是张柳两村活命的吃食,张小卒哪能放过他,一记破空斩狠狠斩出,这一斩瞄准了之前留下的刀痕上,轻易就破开了黑野猪的厚皮,嗤的一声,血溅三尺,在黑野猪背腹处撕开一道深深的血口。

黑野猪吃疼惨叫,似是祭出了全身的力量,逃跑的速度往上猛窜一截。张小卒不禁大吃一惊,当即猛扑上去,哪知就在他扑身而上的一瞬间,黑野猪猛然间一个转身,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巨大的身躯非但没有因为惯性而前冲,反而以更快的速度一头撞向张小卒。

张小卒完全没想到黑野猪竟聪明到这种地步,佯装逃跑,实则暗酿杀招,让他措手不及。石火电光之间,张小卒已来不及躲闪,索性猛喝一声,一字斩祭出。

猎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线,抹过黑野猪的两只眼睛,黑白眼浆喷了出来,喷了张小卒一脸。紧接着砰地一声,张小卒也没能躲过黑野猪这一撞,身体当即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树干上,摔落地面。

张小卒只觉腹腔内翻江倒海,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随之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智商被黑野猪碾压了,这是他晕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

……

在一处氤氲缭绕的山谷里,有一汪寒潭。

寒潭四周层层冰晶堆叠,一直往外蔓延数百步,因奇寒无比,这冰晶覆盖的范围内没有一株花草树木存活,也没有动物敢靠近。

怪异的是,寒潭潭水并未结冰。潭水无波,湛蓝如墨,似有万丈之深。

更奇异的是,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山谷里的氤氲就会飘散减弱,只剩淡淡的水汽白雾,缭绕在寒潭四周。而寒潭水面上会飘起一道婀娜身影,纤足踏水,翩翩起舞。蒙蒙水雾,看不真切,不知是人还是幻影。

每到这时,寒潭四周,未被冰晶覆盖的地方,百兽集聚,暂置争端,痴痴地观赏寒潭水面上的轻盈舞姿。有那凶猛大兽,如吊睛猛虎、黑熊、巨猿、大蟒

、雄鹰等,凭实力抵御寒潭之冷,踏上冰晶,只希望离寒潭近一点,看得清楚一点。

这一刻,它们兽心明净,忘记了饥饿、寒冷、惊惧、捕猎、厮杀等等苦厄,似有无穷欢乐在心里荡漾开来。

直至氤氲再次升腾,婀娜身影消失在寒潭上,百兽才会恋恋不舍地退散。这一夜,寒潭方圆千里之内,百兽和平共处,无有厮杀。

有一头黑野猪,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早早地来到山谷,占据一个视野开阔的好位置,静静地等待寒潭上飘起婀娜身影,翩翩起舞。

起初,它只是一只体弱瘦小,与族群走散的小野猪。

那一夜,它被一群恶狼追进了山谷,就在它跑得筋疲力尽,瘫在地上,以为自己难逃狼口时,那群狼却绕过了它,看都没看它一眼。后来它才明白过来,群狼并不是在追捕它,而是在赶往山谷。

那一夜,它节

张小卒知道,之所以一次派五十这么多人回去送肉,一是人多可以壮胆,不必惧怕双龙沟峡谷,二是以防有人看见眼红,做那拦路抢劫的劫匪勾当。

牛大娃壮实能打,派他回去再合适不过,也顺便让他回家看看他老子的伤恢复的如何了,省得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地惦记着。

就着肉骨头和骨头汤,张小卒美美地吃了四张玉米饼,打了两个饱嗝,摸着鼓起来的肚皮,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吃过这么饱的饭了。

因为缺水的缘故,自进山后张小卒就没再洗过澡,包括在峡谷口激战过后,也只是用水打湿毛巾,把身上的血渍和污泥擦了擦,所以此时听说有溪流,便迫不及待地想去洗个澡,因为他身上黏糊糊的像糊了一层浆糊,并且已经发臭了。

溪边已经布了陷阱,状元几人便带着张小卒去往上游,找了一处水面比较开阔的位置,水很浅,尚不及腰,但很清澈,张小卒洗了个痛快。

淡淡的月光下,张小卒黝黑紧凑的皮肤反射着古铜色泽,匀称的肌肉线条如画师精心勾勒的一般,一块块隆起的肌肉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状元几人瞧着张小卒矫健饱满的身躯,再看看自己干瘦的像豆芽菜一样的身体,心里满满的挫败感。

张小卒挥了挥拳头,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力气长了一大截,甚至有一种澎湃不息、无穷无尽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不禁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若是再遇到大家族的那些拦路恶霸,他能一个打十个。

夜很静。

张小卒昏睡了一天,一时睡不着,便主动担起守夜的责任,让守夜的两人去睡觉。

往篝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又往里面撒了一把黄色的粉末,顿时一股清香在空气中散开。这粉末是老村长特别调配的,驱蚊驱虫有奇效,往火堆里撒上这么一把,方圆几十步的范围不会有蚊虫靠近,效果可以持续好几时的时间。

做完这些,张小卒爬上一棵大树,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杈上,后背依靠在树干上,枕着手,透过枝叶缝隙望着满天繁星,嘴角勾起一抹欢笑。

树下,呼噜声震天。

张小卒知道每个人都睡得香甜,因为长久以来压在他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黑森林没有让他们失望,这里有水、有野菜野果、有猎物,让他们真正地看到了生的希望。身心完全放松,再加上晚上就着肉汤美美地吃了顿饱饭,每个人都睡得很踏实。

回想这两天的经历,张小卒心里禁不住一阵恍惚,彷如做梦一般,一点也不真实,可横放在双腿上的猎刀却真切地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想到昨天的生死戮战,不知为何,他心里只有一点后怕,更多的却是兴奋。

张小卒感觉到身体里似有一头凶兽,而昨日的战斗唤醒了这头野兽,并给它打开了牢笼,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牢笼。

“小卒,我守着,你去睡会吧。”后半夜李大河醒来,要和张小卒换班。

张小卒确实有点困了,轻轻应了声便要从树上下来,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打断了他的动作。他朝树下的李大河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并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大河点点头,他也听见了。

声音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刚刚还是若有若无的悉悉索索声,这么一会儿就变成了擦擦唰唰,像是脚步声,但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的。

“什么声音?”张友雄惊醒,不愧是老猎手,睡觉很警醒。

“不知是人还是兽,快把大家伙叫起来。”李大河应道,同时跑去把熟睡的人挨个叫醒。

这一会的功夫,声音又拉近了许多,张小卒蹲在树上听清楚了,是人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脚步声,同时还夹杂着低沉的咒骂声和隐隐的哭泣声。声音杂乱,听不清晰。

“应该是人,听脚步声大概有六七个,正在往我们这边靠近。”张小卒把自己的判断告诉树下的人。

“恩,是人,七个。”张友雄道。语气很肯定,显然他已经明确地分辨出来。

“都打起精神,小心点!这三更半夜的,不找地方休息,却在深山老林里乱窜,肯定有问题。”李大河提醒道。经过峡谷口一战,他算长了新见识,一人对十人,输的可不一定是那一个人。所以不管对方是几个人,小心点总归是没错的。

李大河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警惕地拿起猎刀。

声音不一会就拉近到百步距离,虽然黑夜里看不清人影,但已经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只听一人激动地喊道:“快看,前面有火光!哈哈,有人,咱们有救了!”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

“有救了!有救了!”

“快点!快点!”

看到前面的火光,其他几人也很激动。听他们的谈话,似乎是遭遇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正在逃难。

“狗日的,是他们!”张小卒突然破口大骂。

“小卒,你看见了?对面是谁?”树下的人好奇问道,不知对面是什么人,竟然让张小卒这么生气。

“太黑,看不清,但我认得他们当中一个人的声音。”张小卒应道,“就是在峡谷口那个为了讨好拦路恶霸,跳出来检举揭发我们的那个混蛋!”

说罢,张小卒直接从树上跃了下来,提着猎刀就迎了上去。

听见是那个人,张柳两村的人,尤其是张家村的人,怒气直冲脑门。在他们看来,事情之所以会发展到不可挽回的恶劣局面,全是因为那人窜出来火上浇油了一把,否则就不会有人受伤,更不会有人惨死。

“狗日的,老子要砍死那个王八蛋!”状元大叫一声,提着猎刀就窜了出去,拉都拉不住。

“别冲动!”张友雄急忙跟了上去,虽然他心里也气的不行,可还是不愿看到双方持刀火拼,都是夹缝里求生的苦哈哈,何苦互相伤害。

李大河吩咐几人举着火把跟了上去,自己和剩下的人留守原地,守着装备和干粮。

张小卒确实被怒火掩盖了理智,想着见面就给那人几刀,再让他跪在地上磕头认错,他若敢说半个“不”字,就一刀宰了他。然而当对面七人出现在他视野内时,他不禁愣住了,满腔怒火也逐渐退了下去。

他身后跟上来的,怒气冲冲的状元等人,看到对面的七人后,也都和张小卒一样的反应。因为对面七人的情况实在太凄惨了,凄惨得让人实在提不起怒气。

大桥村以何孝仁为首的七个人,从头到脚满身的血渍泥污,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野狗撕过一般,尤为渗人的是,每个人身上大小伤口不计其数,尤其是腿和胳膊上,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还流着血水。

何孝仁认出张小卒和张柳两村的人后,先是愣了一下,随之直接跪到张小卒面前,哭着哀求道:“各位大人,救命啊!”

“大人们,救救俺们吧!”

“求求你们,救救俺们吧!”

“呜呜”

其他六人也都跟着跪下,有人哀求,有人趴在地上呜呜大哭,话都说不出了。

几个大老爷们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成了泪人,让人忍不住心酸。

“你们这是怎么了?其他人呢?”张友雄问道。

“死了,都死了。”何孝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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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死了?”张友雄音调一下提了起来,难以相信,他记得这个村足有六七十人,这才短短两天,就都死了?

何孝仁脸上挂着泪,神情略显麻木,喃喃道:“是的,都死了,出来六十八人,只剩我们七个了。”

“是遭到凶兽袭击了吗?”张友雄看七人身上的伤像是被野兽撕咬的。

何孝仁点了点头,道:“我们先是遭到一头大虫的袭击,那大虫简直如怪物一般,比两头大公牛加在一起还大,我们六十八人眨眼间就被那畜生咬死一半多,或许是它觉得够吃了,便没有对我们穷追不舍,可祸不单行,我们尚未缓过气来又遭到了两只黑豹的袭击,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逃,最终只剩下我们七个。我们不想再在这恐怖的地方呆下去了,一刻也不想,可是我们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峡谷出口,我们走啊走,找啊找,从昨天夜里一直找到现在,一刻都不敢休息,不敢闭眼,提心吊胆,生怕有野兽窜出来袭击。”

“哎,快都起来吧。”张友雄生了恻隐之心,上前搀扶何孝仁。

张小卒等人的怒气也都散了,六十八个人死了六十一个,实在太可怜了。

“或许这就是做坏事的报应。”张小卒心中如此想。

谁都没注意,随着何孝仁的讲述,大桥村其他六人相继停止了哭泣,似乎被何孝仁的话打断了情绪。按理说惨事重提,他们应该哭得更伤心才对,可他们并没有。

大锅里还剩下半锅骨头汤,是两村的人留着明天早晨吃的,见何孝仁七人饥肠辘辘,忍不住怜悯,便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又给了他们每人两张玉米饼。

七人一阵狼吞虎咽,眨眼间就把一碗汤和两张饼消灭干净,倒也不客气,自己跑到大锅边续了一碗,最后干脆围着大锅就地坐下,一碗接一碗,半锅汤连带里面几块肉骨头一点没剩。

这几块肉骨头可是两村人没舍得吃,留做汤底的。

“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干粮,好让我们有力气走回村子?你们知道我们村子离的远,山路又难走,若是路上没东西填肚子,肯定会饿死在山里。”吃饱喝足,何孝仁抹着嘴角的油渍,跑到张友雄面前问道,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好似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张友雄虽然心里不太舒服,可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经帮了,就干脆帮到底吧,从口粮袋里掏出十多张玉米饼,拿一个小的空布袋装了,递给何孝仁,并问道:“怎么,你们现在就要走?不好好休息一会,等天亮

再走?”

“恩,现在就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我们一刻都不想多呆下去了。”何孝仁七人似是受惊吓过度,连连点头,迫切地想要离开黑森林。

“喂,你干什么?!”状元一巴掌拍开何孝仁的手,这人竟然伸手去掏他们的干粮袋。

“你看你们这么多干粮,多给我们一点吧,我们七个浑身都是伤,气力衰竭,身体急需补充气力,这点玉米饼哪够啊,再多给一点,多给一点。肉骨头还有没有?也顺便给几块。大家伙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孝仁腆着脸道,根本不知“羞臊”二字。

“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人多力量大,路上好有个照应。”

“对啊,一起走吧,这黑森林实在太危险了,到处都是吃人的凶兽。”

“一起走吧。”

大桥村的另外几人神色觊觎,希望张柳两村的人和他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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