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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震津Y互濡

 

“怎么回事?”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冯星和经理循声望去,众人簇拥之中,一人朝这边走来。

来人年纪大概三十出头,模样英俊不俗,身上的黑色西服,浅蓝色衬衣配着深蓝丝领带,套在那高大英挺的身体上,合适的就像天生长出来的。即使在大富之家长大的冯星,都很少见过如此有品位的男人。

他目光在大厅中轻轻一扫,众人便觉得一股气势压来,顿时寂然无声。那眼神在发抖的经理身上停了会儿,最后定在了冯星身上,冯星这才注意到那双深嵌在眼窝里的眼睛是青黑色的,让人想起了丛林里的黑狼。

“何先生,对不起,只是有点误会……”经理边抹汗边走上前,点头哈腰地向男人解释,企图粉饰太平。

一看这位经理诚惶诚恐的模样,就知道对面这位姓何的男人来头不小。

“误会?”有人冷哼一声“一句误会就能把人打发了?我们可是付了钱的,你们请的这两位专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我们相信谁?”

他一开口,便有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随声应和,,眼看局势又要失控。可那位何先生只一抬手,场面却又瞬时安静了。

冯星不禁感叹,有些人便是天生有王者之气,一举一动都会给人压迫感,这真是学不来的。比如说,小云,那也是一个眼神就能震住全场的,这样的人可以拿来当镇纸用……。

要是换了自己也这么挥一挥手,多半会让人以为是在赶蚊子,不但没人肯理,可能还会越挥越乱。

不过,小云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多了份狡猾,少了份稳重,有点像狐狸和狼的区别。

冯星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只狐狸和一头狼互瞪的景象,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平时满畏惧大儿子的,可是看了眼前这个人石刻般的面孔,却觉得老板着脸的儿子,也不是那么可怕。

对了,想起大儿子就联想起了今天要回家做饭的任务。现在已经六点了,要是他回家看到自己不在……

惨了惨了,几乎可以预计自己会被怎样修理,冯星顿时冷汗涔涔。

“请大家相信我,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何先生环视众人,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蕴含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他扭头看着冯星,伸出了手:“这位想必就是冯先生吧。”

冯星正在发呆。

“冯先生?”何先生试探的再问了句。

嗯?冯星一时还没从脑海里幻想中的恐怖画面回过神来,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正在和他说话。看着何先生的脸,一时有些怔然。

周围已经响起了一阵轻蔑的笑声。

这位自称专家的青年这样心不在焉,不是心虚就是被众人刚才的提议吓得怕了。

也怪不得他们这样想,虽然冯星看上去年轻俊美,气质温润。可在重视经验的古玩界,白发和皱纹才是招牌。年轻反倒让人觉得不可靠。

连何先生眼中也不禁划过一丝笑意。

一旁的赵亚拉拉冯星的衣摆,冯星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手递了出去。

经理帮着介绍:“这位是我们上属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何祯先生,这位是鉴定专家冯星冯先生。”

何祯握住冯星的手,冷淡而有礼地介绍自己:“我叫何祯,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古玩界很少看到像冯先生这么年轻的专家,冯先生真是年轻有为。”

“那里,我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真正年轻有为的应该是董事长。”虽然被别人看错年龄是常有的事,冯星还是尴尬地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岁数。被年龄比自己小钱比自己多权比自己大的人夸年轻有为,的确是受之有愧。

不过,三十六岁,四舍五入后应该可以算做四十吧。

何祯眼神惊讶的闪了闪,随即很诚恳的道歉:“没想到冯先生比我大上几岁,真是失礼了。”

这人看上去应该是混血儿,身材十分高大,比自己足足高出半个头,似乎比小云还稍微高上那么一点。不过举手投足和说话语气却完全是个道地的中国人,而且比一般人更为重视礼节,看他这么年轻就能坐上高位,想必是大家出身。

虽然,这才摇摇头:

“这幅董其昌的山水画并不是真迹,虽然这幅画上董其昌的落款是真的,可大家请仔细看,这画里房子太大,人太小,结构不对,而且这幅画构图混乱……”

他指向一个画中的一个角落:“大家看这里,同一条河,这半是由左向右流,那半又变成由右向左流。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破绽。”

有好奇的人走上前去,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文勤于看众人有不少已经在点头赞同,便继续侃侃而谈:“对国画稍有研究的人都应该知道,王维之后,文人画非常讲究画理,像董其昌这种名家,更不会出这种错误。所以,我认为这幅画大概是董其昌请人代笔的作品,我们称之为假画真题。”

他看向何祯,一脸遗憾:“如果是以真品出的价,您这幅画可买岔了。”

何祯点点头,不置可否。看上去倒是并不太在意。想必赔上一两幅假画的钱对他来说无伤大雅。

接下来,文勤于看向石涛这幅画,神情颇有赞叹之色。

“这幅画构图精巧,在布局上,体现了石涛独创的三迭两段布局法。在笔法上,枯湿浓淡兼施并用,尤其是湿笔,很合石涛的笔法。这幅画整体看上去树木豪放郁勃,山川苍茫空寂,非常有气势,也和石涛的风格非常相似。而且纸墨的年代十分久远,款印的位置也符合石涛的习惯。所以我可以确定,这幅画不仅是石涛的真迹,而且是他作品中的精品。”

说完,他得意地瞥了冯星一眼,看得出对自己的判断颇为自信。

“冯先生的看法如何?”何祯问。

此时众人早已认同了文勤于的意见,加之冯星给他们的印象并不好,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外表俊逸,肚里草包的男人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场面,众目刷刷集中在冯星身上,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众人在底下等得直打哈欠了,冯星却站在画前,动也不动,似乎已化身为石雕。

“不好了……”赵亚低呼一声。

“怎么啦?”一旁的秦澜耳朵尖,一下子听到,连忙问。

“师父的老毛病又犯了……”赵亚无奈的说。

“冯先生,冯先生?”何祯终于等得有点不耐烦,唤冯星也不应,只得上前推了推他。

“啊”被他一推,冯星才有了反应。

他这一转头,连镇定如山的何祯也有些慌乱。

何祯还从没见过男人流泪,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应付。

“冯先生,你怎么啦?”他是不是不舒服。

“啊,我?没怎么啊”冯星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那你,这个?”何祯还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指了指他的脸颊。

“哦”冯星这才惊觉脸上湿漉漉的,他神情自若的接过何祯递来的纸巾,笑了笑解释:“这没什么?老毛病了,我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会这样。”

众人呆怔了一会,哄笑起来。

秦澜在底下难堪地呻吟了一声:“我可不可以装做不认识他。”

赵亚苦着脸:“我也想……”

冯星不理会众人在下面对自己刚才失态的冷嘲热讽,施施然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的鉴定结果和文先生正好相反,董其昌这张山水画是真品,石涛的是仿品。”

冯星话音一落,仿佛投下一个重磅炸弹,底下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大家本以为,刚才文先生分析精辟,面面俱到,已经无可指摘,可没想到冯星却一下子把他的结论全部推翻了。

冯星只好等议论声稍微平复一些才继续说下去。

“刚才文先生所说,这幅画里结构不对,不合画理,的确如此。但并不能就此认定这幅画是伪作。

沈括有句话“书画之妙,当以神会,难可以形器求也。”国画讲究意境为重,有些画往往和常理不合,比如王维就有一幅传说中的《袁安卧雪图》,画中有芭蕉树伫立在雪中的场景,严冬大雪,天气寒冷,草木凋零,“雪里芭蕉”这样的情景是和自然现象十分矛盾的,可是这幅画却非常有名,主要的是因为其寓意深刻。所以,我们不能把不合画理的画一概认作是伪画。”

他这几句话也有些道理,在场都是收藏爱好者,有不少人对国画还是有些研究的,“雪里芭蕉”这个典故也曾听过,大家看看这位,再看看那位,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文勤于忍住气,冯星这人处处和他唱反调,他早看不顺眼了。他的确有时候会说假话,但在古玩界,有几个文物专家没说过谎?不但得罪人,还会损失大笔收入,如果换了其它知情识趣的,都会互相遮掩遮掩,大家都是要过日子的嘛,可偏偏这个冯星固执己见,差点让他下不来台。

可是,这两幅画的鉴定,他是完全按照自己的判断说的,没有一句虚言,没想到冯星依然质疑,这等于是完全否定他的能力,他在古玩界也是有名的前辈,却被这种毛头小子看扁,怎能叫人不生气。

文勤于冷冷地开言:“确实有很多国画不顾四季常识,随意安排景物,可这和画面结构安排是两回事。”

冯星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不知道文先生有没有听过,古时有些文人画被称作“大爷高乐”。是文人画的一种玩笑称呼,意思是不顾画理,信手涂抹之作。”

文勤于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他的确听人提起过,可是,没想到……

“就算是有真品不合画理,可是这并不证明不合画理的画都是真品啊。”虽然众人心下对冯星的话已有几分信服,可还是有不少人提出质疑。

冯星微微一笑:“没错,我们认定一幅画的真伪,最重要的是看其笔法。董其昌的山水画特点在于“生拙”。这幅画用笔蠕缓,设色巧妙,比如这片枫叶,颜色就用了四种,虽然错综盘杂,却丝毫没有火暴燥硬之感。深得“生拙”二字真意。一般仿制董的设色山水则相当刺目。董其昌确实有不少代笔,可那些人如何能得其精髓之万一。”

他顿了顿:“况且这幅画上还有董其昌的落款,吴荣光的题跋,这两样都是确凿无伪的,刚才文先生也证明了这点,这也算是一个左证。所以,此画虽然有些地方不合理,我还是认为它是董其昌的真迹。”

文勤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文物知识还算丰富,鉴赏经验也足,可绘画底子却不深,是以他鉴赏古画时,常常从其它各处找破绽,而很少在画墨笔法下功夫,没想到冯星年纪轻轻,却对国画的造诣却不凡,让他竟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

而且此人论起画来,旁征博引,滔滔万言,加之容色俊逸,顾盼神飞,跟刚才痴呆晕懵的模样判若两人。一双清亮亮的眸子,从左边飘到右边,又从右边飘到左边,男人还没怎样,倒有一半女性被他弄得晕晕陶陶,不知南北。再过一会恐怕即使他说那幅画是狗屎,她们也会点头赞同了。

文勤于年过半百,大风大浪经过不少,可是色诱这招,他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当下只有忍住气,转移话题。

“适才冯先生说过石涛这幅山水是伪作,还想聆听高论。”他斜睨冯星一眼,不管怎样,石涛这张画他绝对没看错,无论笔墨纸张,还是款印题跋,都确凿无伪,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适才冯先生说过石涛这幅山水是伪作,还想聆听高论。”他斜睨冯星一眼,不管怎样,石涛这张画他绝对没看错,无论笔墨纸张,还是款印题跋,都确凿无伪,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冯星轻笑一声:“这张画,的确很多专家都分不出真伪,因为这幅画的伪者非常高明,他就是张大千先生。”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张大千先生是现代最着名的国画大师,享誉海外,被推为国画“五百年来第一人”,没想到他居然会制作赝品。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张大千先生年轻的时候,是因仿石涛画而成名的。他伪石涛画的方法,与一般人不同,不搞临摹,而是先掌握好石涛的笔法,作伪时,不用范本,信手作出,与石涛的真迹十分相似,很难识别。此外,他还有一套独特的作旧的方法,所以他伪石涛的作品,其画、款、印以及纸墨气息,都极其相似,骗过了许多鉴赏大家。甚至有很多博物馆都把他仿摹石涛的赝品当成了真品收藏。这幅画更是仿作中的精品,款印、笔法各方面都模仿的非常完美,甚至连神韵都可以说是惟妙惟肖。”

“那你怎么知道这幅画是张大千先生仿的呢?”有人问。

冯星不紧不慢地环视一圈。

众人竖起耳朵,屏声静气,期待着从他嘴里说出什么辨画的密技绝招。

冯星神情笃定,斩钉截铁的说了两个字:

“感觉”

众人皆绝倒。

文勤于冷哼一声:“你说的话全凭感觉,没有确凿的证据。”

“画作鉴赏,本来就是考究目力,察其韵观其气,都存乎于心。你要我拿证据,我确实拿不出来,可是我确定,这幅画是张大千先生的伪作。”冯星虽然不喜和人争执,但是对自己的判断结果,却是毫不退让。

他们两位专家争执不下,围观众人心中也踌躇难决,这位说得有道理,那位所言也不虚。不过,文勤于的证据是板上钉钉,摸得着看的见,冯星的嘛,就太玄乎了些,难以叫人彻底信服,感觉?怎么感,怎么觉啊。

众人把目光投在何祯身上,毕竟他是场上的主事者,也是这两幅画的持有人,他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

何祯却一言不发,慢慢走到画前,注目良久,这才开口。

“这幅画,其实并不是刚买来的,而是从我祖父那辈传下来的,说起来还有个典故。”

大家听他说起典故,想必里面有真假的线索,都十分感兴趣。

“我祖父在当时是书画界有名的鉴赏家,尤其爱收藏石涛的画,有一次,他在朋友家见到了这幅画,爱不释手,便想买下来。朋友告诉他,这幅画的主人是张大千先生。那时,张大千先生还才二十多岁,默默无名,祖父找上他,说明来意,欲高价购下。可张大千先生却没有要钱,而是提出用祖父手上的一幅石涛画来交换,祖父很爽快的同意了。没想到……”

他还没说完,人丛中就有人插言:“没想到这幅画是假的。”

何祯笑了笑:“没错,我祖父用真品换来了一幅赝品,后来还是张大千先生自己透露出真相,祖父得知后悔之无及,可是这是自己眼力不够,怪不得他人,他对张大千先生也并无怨怼,只是依旧留有遗憾,便发下誓愿,如果有人辩认出了这幅赝品,便把这幅山水,连同这幅董其昌的画作一起赠给他。我们做子孙后辈的,当然要替他老人家完成遗愿。可是张大千先生实在太过高明,我们家历经两代,遍访名家,都没遇见能够识破这幅画的人。”

他望着冯星,眼神中满是佩服之色:“冯先生,你真是了不起,这两幅画是你的了。”

他这话一出,便等于是确认了冯星的判断。

众人目光集中在冯星身上,有惊诧,有佩服,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何家历经两代,遍寻名宿,都没人能识破这幅伪画,偏偏被一个年纪轻轻,只凭“感觉”两字的人认了出来。

如果这幅画不是有这么一个典故,又有谁会相信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人会有这种眼光,相信那个什么“感觉”。

冯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称赞,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不过……”

他盯着那两幅画,目不转睛:“这个,这真的要送给我吗?”

何祯微笑:“当然”

冯星喜不自胜,一把抱住何祯“谢谢……”

众人皆觉好笑,人家说要给,好歹也要客气客气,推拒一下,这人却当场索要,脸皮可谓厚矣。大家一开始,看他又是发呆又是流泪,都觉得他虚伪做作,不免有几分鄙夷。后来见他学识渊博,见解独到,这才慢慢相信他行为出自真诚,只是觉得世上居然有这样爱画成痴的人,未免匪夷所思。

意外收到天上掉下的馅饼,冯星正自高兴,一扭头,正对上厅中一道杀气腾腾的目光。

那人站在人群外围,个头高大,容貌秀美,可偏偏神情冰冷,面无表情,让人觉得难以接近。此刻眼神中怒火熊熊。让人联想起被冰雪覆盖着的活火山。

不是冯秦云是谁。

冯星顿时头皮发麻。

小,小云,他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啦?”何祯见他身体僵住,关心的问。

冯星这才意识到他正抱着何祯不放,赶紧放开,尴尬一笑:“没什么,我儿子来接我,我该回去了。”

“哦?你儿子几岁了?这么聪明懂事。”何祯扭头一看,周围没见到有半个小孩,只看见一名年轻男子大步走来。

“哈哈……这位就是我儿子”见到何祯惊诧的目光,冯星干笑两声,以他这个年龄,有这么大儿子,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不过,也习惯了

来不及好好和何祯道个歉,冯星就被大儿子连挟带携拖出了会场。

大厅众人施以理解的目光——冯先生的二儿子突然病倒了,这种突发事件下,当事人着急也是情有可原的,人命关天嘛。

一开始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冯星也惊慌了一会,不过随即就猜到大儿子在说谎。

要是小风真的病了,他肯定是呆在医院紧紧守着,还会有空跑到这里来抓他?他可不敢认为自己的在大儿子心中的重要性比小风还大。

不过,只是为了把他从大厅拖出来,连小风生病这种谎言都编出来了,可见自己的下场绝对不会很妙。

一路被他拖着,手臂上的五指扣的紧紧的,几乎要嵌进肉里,冯星痛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出声抗议。

“小云……”远处一个人气急败坏地追了过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踏踏作响。

这声音和称呼……,冯秦云皱了皱眉,走的更快了,冯星被他一拽,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住。

“冯秦云,你给我站住,你信不信我在这里大声……”秦澜狠狠一跺脚,双手叉腰,一副母夜叉模样。

冯秦云停住脚,不耐烦地打断她:

“你到底想怎样?”

秦澜一扬脖:“你们不是去医院吗?我要一起去。”

其实她倒不是对冯秦风有什么感情。只是冯秦云在会场对她视若无睹的态度让她实在气不过,非得过来找他麻烦让他也难受难受不可。

哈,冯秦云鄙夷地看她一眼,像见到什么稀奇事物一般。

“你跟我们去医院,你是什么东西!”

秦澜被他的话气得一梗:“我是什么东西,我是你妈……”

冯秦云抬手打断她:“听着,我以前没有什么妈,以后也没有,你再骚扰我们,别怪我不客气!”

“那好,把欠我的还来。”秦澜怒极反笑。

“我欠你什么?”

“十个月,”秦澜瞪着他,她也不是吃素的:“你把我怀你的十个月还来,我们就两清……。”

“你……”冯秦云被她的话刺激地青筋暴起。这个女人当初扔下襁褓中的小孩一走了之,现在居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两母子斗牛似的互相瞪着,互不相让。男俊女靓,站在一块甚是杀人眼球,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情侣吵架,已经有不少人向这边探头探脑。只可惜冯星作了馅饼中的夹心,左右为难。

冯星小心翼翼的试图缓和气氛:“这个,有话好好说啊。”

“你给我闭嘴!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两人同时转过头,冲他吼道。

“其实,秦澜是好意,你不该那样赶她走……”冯星的后半截话还没说完,就被冯秦云粗鲁地塞进了车。

出了车库,车子一路狂飙。

冯星两手紧紧抓住安全带,偷偷觑了冯秦云一眼。只见他嘴唇抿得紧紧的,栅格状的光影从他的侧脸上呼啸而过,更显得面色如冰,喜怒难测。

冯星心中忐忑不安。

车内温度仿佛为零,大儿子板着脸不说话,他也不敢先开口。

其实自己想想也觉得悲哀,怕儿子怕成这样,根本不像个做父亲的。可是四年来饱尝了冯秦云的各种手段,恐惧似乎已成为习惯和本能。

何况,那幅吴道子的画还在他手里呢。

想起本来可以笃定到手的宝贝,现在却生死难料,难逃被当成厕纸的命运,冯星不禁愁上心头。

车子上了立交桥,一拐。

“咦,那不是……”不是回家的路。

“住口!”

被大儿子一喝,冯星只有乖乖闭上嘴。只是眼看道路越走越偏,两旁建筑越来越稀,行人越来越少,心中寒意也越来越甚——不会是,小云要把自己带到某个地方毁尸灭迹吧。

虽然知道这个念头可能性不大,可是就是忍不住害怕。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车子终于在一个小树林旁停了下来。

从车窗向外望去,这里应该是郊区,光线昏暗,林木幽深,四周无人,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冯星还没来的及打冷颤,冯秦云冷冷的质问就在耳边响起。

“我有没有说今天要早点回家。”

冯星在脑海中盘旋了很久的理由很自然的溜出口:“哦,那是因为……”

可没等他说完,就被冯秦云平平的声音打断了:“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再和那女人见面?”

冯星急急忙忙解释:“我没有……”

“我只问你我有没有说过。”冯秦云渐渐怒气难掩,根本不给他辩解的余地。

就好像律师在法庭质问犯人:“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冯星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说过。”

“哼”看他认罪态度还算正确,冯秦云重重的哼了一声,神色略微缓和了些。

“我说了这么多,你一样也没做到,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不是,只是图书馆安排的工作,一下子推不掉,秦澜也是凑巧才碰上的。”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隙,冯星赶紧把该解释的都解释了。

“那么,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谁……?”冯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还给我装傻,就是你在大厅里抱着的那个男人。”一想起那个画面,冯秦云的怒火又往脑门冲了上来。

“他,他,我不是给你们介绍了吗?刚认识的,好像是董事长什么的……”

“刚认识就抱的那么亲密!”

“不,不是,他送……送我两幅画,我一时高兴,所以……”

冯秦云怒气勃发,一拳砸下,“嘭”一声重重落在仪表盘上。

画画画,又是画。

“你脑子里除了那些破烂就没别的了吗?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些……”

只要冯秦云的话一出口,宝贝们悲惨命运就不可避免。

冯星急中生智,或者说是下意识地,用嘴对上了对面那因愤怒而张合的双唇,把儿子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这招会不会有效,他完全没有把握,毕竟这是他以前专门拿来对付喋喋不休的女人的。已经那么多年没用过了,对象又是脾气阴晴不定的儿子,效果不知道会怎么样。

没想到冯星会突然来这一招,冯秦云一时没防备,唇舌瞬间被侵入。想要把他推开,可车内的空间实在过于窄小,只一闪神,冯星已经把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一下子居然推他不动。

冯秦云口中呜呜有声,不敢置信的怒瞪着父亲。

冯星心虚地不敢直视儿子。只管把注意力放到这个吻上。

一开始舌尖试探的轻触,小心翼翼的讨好,冯秦云完全不领他这个情,脸一偏再偏,舌头一躲再躲,就是不愿让他碰到。

冯星也不气馁,他年轻时生活放荡,吻技磨练之下当然不差。可面对儿子,一贯以来就是张口被吃,几乎没有主动的时候,这些经验技巧很少派上用场。

现在,几十年积累的看家本领都拿了出来,冯星施尽浑身解数,誓要把冯秦云脑子里消灭他宝贝的念头彻底删除。

他先微微退开,深吸口气,还没等冯秦云反应过来,双唇又覆了上去。

先是细细的,温柔的,浓密的轻啄,然后用舌尖轻舔着紧闭的牙关,企图把它撬开。

牙龈被舔得直痒痒,冯秦云依旧不肯张嘴,用手推拒着冯星,固执的像个孩子。

冯星突然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冯秦云的怒喝还没出口,冯星的舌尖已经轻轻巧巧的钻进了他的口腔,捕捉到了那滑腻的顽舌开始勾缠。和儿子那富有侵略性,仿佛吞噬一切的吻不同,冯星的吻柔和,缠绵,一下一下,犹如蛛丝般层层绕上来,把冯秦云的怒气慢慢抽干。

津液互濡,唇舌纠缠中,冯秦云神志开始混沌,胸口起伏渐渐加剧,双手的力气渐弱。

忍不住,轻哼一声。

似鼓励,又似诱惑的声音钻进冯星的耳朵里,就像一簇小火苗,不小心扔在了冯星这堆浇了油的干草上。

冯星松开了口,看了儿子一眼。

冯秦云容貌本就秀气,只是平时严肃太过,冰冷难近。

此刻微光下,双颊微红,星眼如波,柔美的嘴唇饱遭蹂躏,已经微微肿起,上面还留有冯星的齿痕。

完全是一副任君享用状态,哪有平日高傲冷峭的影子。

一瞬间,熊熊欲火,顿时从冯星下腹烧了上来。

舌头像条滑腻小蛇般沿着冯秦云的下巴、喉咙游移而下。当它舔舐着脖颈上的动脉时,冯秦云敏感地哆嗦了一下。

他完全没注意到冯星抽出手,正摸索着坐椅靠背的开关。

猛然,冯秦云随着座椅向后倒去,又被顺势而下的冯星重重压在胸口,失重的昏晕感瞬间袭来,加之呼吸不畅,强自压抑的呻吟终于断断续续地溢出口腔。

衣衫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冯秦云肌理分明,温润如玉的胸膛无助的敞露着,上面两颗鲜艳的红豆随着呼吸的起伏瑟瑟地尖耸起来。

冯星把它用舌头卷进口里,狠狠吮吸着。

冯秦云双拳紧握,腰部重重弹起,小小的举动,却像是启动了一个开关,令他体内不知名的渴望汹涌而上。

冯星像一个刚解放的囚徒,把儿子的身体当成了自己的领地,在上面轻舔重咬,点灯放火,肆意妄为。

冯秦云则是一寸寸忍耐,一寸寸退让,神智渐失中,只是模糊的惊异,为什么冯星对自己的敏感点了解得这么清楚。

他当然不知道冯星的这种小伎俩——为了在与儿子的性事中少遭点罪,冯星特地对他的敏感点做了研究,在做爱时,常常故作不经意的磨蹭到,以便儿子在关键时刻,早点泄出来。

他一直把冯星当成是一只温顺的猫,殊不知,其实是只狡猾的狐狸。

冯星分开儿子的双腿,可被欲火冲焚着的身体,终于不耐烦和皮带搏斗,手摸开了车前的储物斗,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剪刀。

冯秦云突然感觉大腿处有冰凉的物体滑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长裤已被冯星剪开。抬眼一看,一把剪刀在腿间倒映着冷森森的光。

冯秦云倒吸一口气,预感到势态即将失控,聚集残存的理智,右手握拳,准备给压在自己身上那家伙狠狠一击。

没料到那人却在此时又覆身而下,一只手摸索着他的身体,一边在他胸口乱亲乱叫:

“小云……唔……小云……你好美……”

明明是任何一个男人情动时随便都能乱说的恶心话,冯秦云此时听在耳里,却不知怎地心口微甜。

拳头一时便递不出去。

感觉到父亲粗重炙热的呼吸扑在身上,以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方式亲吻着自己,冯秦云脸一热,心中叹息一声,终于放弃地闭上眼睛,慢慢放软了身体。

冯星丝毫没有察觉儿子的变化。

他的手已滑到了冯秦云的裤裆处,隔着衣料,用手指在隆起的欲望上挑逗着画圈,另一手拿着剪刀,慢慢伸进了内裤。

感觉到炙热的欲望贴着冰凉锋锐的铁物,冯秦云颤粟着,却又无力阻止,只是急喘着,在父亲面前,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

冯星用剪刀把已经湿透的内裤挑开,里面勃发的欲望突然弹跳出来,液体差点溅到他脸上。

直视着平日侵犯自己的巨大的凶器,冯星倒吸口气。

神智有一瞬间回笼,模模糊糊觉得事态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本意。

目光向上望去,冯秦云双目微闭,头侧向一边,手紧紧扣在车座两旁。光洁的胸膛上点点青紫,泛着淫霏的柔光。

玉体横陈,任君采撷,不吃就不是男人了。

冯星再不迟疑,张口含住儿子的阴茎,感觉它在自己口中急切地脉动着,和以前一样毫不安分,突然有些惧怕。

可随即察觉身下的人儿在细细的打着颤。

平时畏之如虎的人,也有如此的无助的时刻,冯星顿时受到了鼓励。

他伸出舌头,舔舐那顶端流出黏湿的液体。然后慢慢把它吞到喉咙深处,一手则捏住底下的肉囊,轻轻的揉搓着,另一只手则粘了粘液,往冯秦云从未被开发过的密地探去。

平日里讨厌的事,现在却做得如此自然主动。

冯秦云再也受不了这种刺激,他双腿微曲,腰部高高拱起,双手插在冯星的头发中,轻声呻吟:

“爸爸……啊……爸爸……”

冯星往下探的手指莆然一顿。

那声称呼像盆冰水浇下,把他的欲望打消得七七八八。

这个人,是自己儿子,他几乎忘记了这一点。

虽然早已不是单纯的父子关系,发生关系的次数早已多得数不清,可是自己主动的时刻,从来没有过。

是被迫的,是赎罪,是迁就,情事结束后,有好多种理由说服自己。

但是现在呢,如果现在自己只凭一时欲望主动占有了小云,他还能找出什么理由……

来消弭那种……罪恶感。

以前就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现在还对儿子做出这种事,不但做父亲的资格,连成为一个人的资格也将不复存在……

以前对男人从来没有感觉的自己,居然会对儿子的身体产生欲望,如果真的做下去,他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到最后,会不会连呆在他身边的资格……也没有……

想到这里,冯星的眼眶开始渐渐发热。

欲望渐渐消弥,心中顿时柔情百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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