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
就像是,有些人灭掉了生的希望,而有人仍旧企盼着生存。
郑知微平躺在行军床上,一半感受着郑鹏这边带来的无穷的黑暗,一半感受着透进来月光的清明,她知道月色也会变化,也许更深一些,这份清明的月光就能帮她驱赶走停留在她另一半脸上的黑暗。
她静静想着,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想,当时独自一人在病房里的妈妈一定会是那个要点亮灯光的人。她或许还会架起一个枕头,借力倚靠,看着自己女儿的照片,向佛祖,向各路神明祈求指明生的道路。
只是,真可惜,那个时候的郑知微只能看到教室里被飞蚊来回扑满的长灯,却瞅不见妈妈床头的灯光是什么样子。
她甚至无从得知,夜晚,当月亮升起,月光洒落在妈妈的床榻前,又是怎般模样?
她只是牢牢记住,住进医院前,妈妈对她说,“宝贝,妈妈很快就会好的,你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别让妈妈担心。”
当时的郑知微看着妈妈偏黄的面容,笃定地点头,她每日在教室里读书,中午和晚上下课后会赶到医院,再之后又回到宿舍点灯夜读,她知道,自己要用功读书,不能让妈妈担心,因为,担心只会让疼痛的妈妈更加疼痛。
她那般努力地做着她当时以为正确的事。
可最终,医生说,她还是很痛。
最后离去时,她的眉头仍是耸立。
郑知微想,她到底是太痛了。
所以,或许,离开人世也是不错。
即便,之后,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回忆起往事,郑知微紧咬着嘴唇,最后将手臂抬起紧贴在双目之上。
原本闭着眼的郑鹏再度睁开眼,他用着他那双虚弱的双眼看着睡在他床边的郑知微,看着她微微抖动的双肩,以及握紧的拳头。
于是,虚弱的双眼被泪水塞满了。
暴风雪如期而来,而隐藏在暴风雪之后的,是更大的风暴。
郑知微偶尔会来所里帮忙,即便很多次,陈富铭都劝她回去休息,过完年才復工。
可是,郑知微每日仍会报道。
她就待在所里,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更何况,她原本,也无处可去的。
这日,她举着宋澜那迟迟未拿走的墨绿色大伞,从雪中走出来。
她用力抖落掉伞面上堆积的大雪,呼出一口浓浓的白气,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