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 14
载人机悄无声息地飞到断崖上方500米的高空,风速01。舱门打开,一个个黑压压的人逐个跳下去。底下,一道裂谷仿佛烧烫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又像是地狱之眼,狭长而明亮。通讯兵戴着巨型装备,不断发射着隐藏波,防止高地防空系统正式运作。尽管如此,两崖之间的堡垒仍然迅速地响应了这次夜间突袭。
嘭——
反导炸弹与一架已空的直升机同归于尽,拉响了袭击之夜的节预警:杀殿想象犬的diy无详细描写外科的暴力执刀,折磨。
杀生丸再次醒过来是他在红灯区杀死一个纹身男人之后。他把牙齿从对方脖子上撤离,那血液中大量的兴奋剂让他恶心。显然,他喝了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失踪”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此刻在销毁证据,他满屋子找时间,但所有手机、音响等电子设备都被“他”毁了。最后,他在墙边一个复古日历上看到了……现在,与上一次他……他有意识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又十天。
不,犬夜叉他,他怎么办?他还在那个木屋吗?当然不可能。但是,他记得他体内的温度,他的呻吟……这都鲜明的烙印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是上一秒发生的。
而此刻,他在这里,满屋鲜血,而他就是是始作俑者。他厌恶地想吐,又伸着利爪想要破坏点什么……匆忙走出去,发现走廊尽头被击坏的摄像头仍在闪着红光,杀生丸瞄了它一眼,未做停留。
他回到不存在组织,一进入休息的房间就发现,他室内的监控被去掉了,同时,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狗在他一进门就扑了过来,一边摇尾巴一边舔他的手。杀生丸忍着没有掐死它的冲动,甩开他直接进了浴室,小狗嗷嗷地蹲到角落里不再动弹。
浴室里的摄像头也被拆除,很好。
杀生丸用滚烫的水冲刷着,高温让雾气迅速蒸腾起来,他想要去掉——想忘记那粘人的血液味。
理智告诉他不能,本能却异常渴望……
他仍然想念犬夜叉,想的要疯掉,他想触碰他,拥抱他……想用尽一切力量抓住他占有他,他想看他惊慌失措,也想看他目眩神迷……他想在无力伦比的交合中……自下而上地狠狠地贯穿他……撕裂他。
停下!
杀生丸在幻想中达到顶峰,剧烈地喘息着,滚烫的热水烫红了他的皮肤,全身的妖斑若隐若现,他抹开镜面的雾气,里面的人血红而疯狂的眼睛注视着他。看到这一幕,杀生丸反倒平静下来。
水温逐渐下降,镜中的人也更加清楚,他转过身去,背上的伤痕像一条巨虫攀爬在上面,锁住他的脊椎。
你是个怪物。
背上的伤口始终在疼痛,一直在提醒着他这个事实。
你得不到一切……无论是失忆前戈薇的爱,还是失忆后的犬夜叉,对这个男人,你究竟明不明白你做了什么……
杀生丸无由地感到一阵空虚,他开始漫无目的地考虑为什么他会失忆,是谁占据了他的身体?在那期间他又做了什么?
节预警:深入敌窝
一个月后,白夜发信息,让他在夜城红灯区暗杀一名贩毒的龙头,犬夜叉一开始并不想接受杀人的任务,但白夜提示他留意毒品的来源——也许和不存在组织有关,也就是和杀生丸有关。起初,犬夜叉并不了解奈落为首的高地势力为什么突然去夜城缉毒,一番搜寻后,发现双方的毒品势力发生碰撞,无非是黑吃黑罢了。犬夜叉同意接下任务。
然而,当他赶过去时,发现对方的龙头已经死了,毒品和证据被销毁的干干净净。他汇报后,白夜发给他一段残缺的视频,发现最后一次出现在现场模糊背影,是杀生丸。
犬夜叉这次不会认错,那是他。
不难理解,不存在组织已经知道这边的毒品交易会泄露,便提前清理了门户。按理说他们应该把他藏起来,实际上却把他杀了。根据调查结果,发生这种事情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次死的龙头本来要倒戈高地,结果奈落不接受他,双方其实是竞争着把他处理了。
奈落……
他离奈落越远,越能发现这只狼人黑白无忌,只手遮天。他犬夜叉尽管像一个普通市民一样在打工,实际上仍在奈落的管辖范围内,只是活动范围稍大而已。想起再见面时狼人竟说自己是个闲散老人,犬夜叉嗤笑,他可一点都不闲,他忙的很呢。
接下来一周内,他接了两个保护的任务,都和不存在组织没有关系。节预警:犬殿和奈落的谈判奈犬h杀殿崩溃
……
旧式钟表滴滴答答地响。
初看,诺大的房间空无一人。犬夜叉走到床前,附身按下机关,背后的墙面左收,露出一扇三叠画屏。他走进去,墙门随即关闭。暗室内烛光跳跃,温暖暧昧。
越过屏风,正对面墙上挂着一面绘制着节预警:奈犬h第三段有血腥场面??犬夜叉崩溃
当他习惯闭眼承受,睁开眼时,昏黄的灯光变得迷离而沉重。世界一直在旋转着下陷,难以言喻的欢愉拖着他一步步进入地狱,仍未结束,就像世界末日迟迟不来,他就要一直在承受着来自另一个躯体暴风骤雨一般的欲情直到最后一刻。从下体激烈摩擦处带来的热意,几乎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快感爬上他的脊髓,封闭了他的意志,他意识不到自己在呻吟,哭泣。
黏腻,热意,欢愉,痛苦的喘息,剧烈的撞击……
“啊,哥哥……”持续的高峰顶到他飞上云端,紧接着的疼痛让他坠入地狱。
“你要看清楚上你的人是谁。”狼人危险的低哑嗓音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犬夜叉颤抖如风中残烛,凌乱地摇头,最后听话地抱着狼人的颈部,“是你是你,呜呜——那里不……额啊!”
“奈落,奈落,求你——”犬夜叉没有一点自尊地求饶,但毫无怜悯之心的操弄没有任何间断之意。他变了腔调的告饶只会引起更加疯狂的折磨,最后使他晕过去,再醒过来。
无数次。
“不,不,已经够了,够了,求你,求你!……”
谁来告诉他,这耻辱的折磨,还要多久?
……
戈薇再一次来到最底层。和两个沉默的人待在一起。
他们是她的战利品,是她胜利的象征。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踩着高跟鞋踏进来,像一个极其无助的人,眼神空洞而迷茫。看到翠子,再看到犬大将沉睡的样子,她感觉不到丝毫即将胜利的喜悦。
为什么?她明明马上就要得到犬夜叉了。那是她所有的爱,她的光,她的神,她活着的缪斯,她死亡之后的伊甸园……
但为什么,她感觉孤单极了。越到尽头,害怕的情感更加明显。她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好?以至于该高兴的时刻心中潜伏着隐隐的不安。
她到底是谁?是不存在组织的头目?是向翠子复仇的女孩?是犬夜叉四魂之玉的容器?还是西赫家族的女佣?又或是,当初那个在村庄里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害怕的孩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养成了只要赢的习惯。三百多年来,她如何一步步走到这里?又如何一步步变成无论做什么,都要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机器?
但她没错。
她是正确的,自然法则在如今的社会仍然通用——不够强大就被消灭,足够强大掌控一切。
有点牺牲品算什么,她早已站好了与世界为敌的立场。她只要有他就够了,只要有犬夜叉。翠子敢阻碍?除掉她;奈落敢阻碍?除掉他。杀生丸敢阻碍?除掉他。
还有谁敢阻碍?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她发誓她做到了。
要是犬夜叉阻碍呢?微弱的想法像冰冷的激流,直窜入她的心脏,戈薇甚至以为身边有人在说话,但犬大将和翠子的眼睛闭得安详,没有丝毫异样。她不安地摩挲着胳膊,神经质的看着两边,前行几步。
怎么可能?!
犬夜叉阻止他?忘了犬夜叉曾经保护她吗?犬夜叉怎么会……她可是戈薇啊,是储存四魂之玉的人,四魂之玉是犬夜叉的,他们之间是骨中血肉中肉的关系。
怎么可能呢,没有可能……她将要得到犬夜叉,她会保护他,再也不让他受那些男人们的伤害!
她缓慢地走到棺材边,将犬大将透明的棺材盖启开,男人的脸看上去异常年轻,他和犬夜叉有某种相似之处,不愧是父子,戈薇对他抱有某种羞涩的好感。
翠子是个蠢女人,她想把他从死神和十六夜手中夺回来。那些年她非常强大,但复活一个男人耗去了她最后的力量,才让戈薇有了复仇之机。在这一点上她可怜这个女人,但不同情她。
因为这男人是犬夜叉的父亲,她留了他的性命,让他陷入沉睡,等有一天犬夜叉回到她身边了,给他个惊喜吧!
而且,一切都准备好了。
……
犬夜叉梦见了很多场景。他感觉那似乎是发生过的事情,是他记忆不真切的一幕幕。
天色阴暗,他看到浑身是血的父亲屹立于黑暗军团的千军万马前,身边站着个同样身染污血的小小的他的翻版——杀生丸,在他们身后,有一抹更加娇小的红色身影。邪恶的生物蠢蠢欲动,他们三人孤单影只。
那红色如此熟悉,在她怀中,犬夜叉看到了他自己。
婴儿尚在襁褓,与女子紧紧偎依。
妈妈……
十六夜的猎人能力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指着杀生丸,又看看怀中的小孩儿,对重伤的犬大将说着什么。
小杀生丸回头看她,露出凶狠而愤怒的模样。
犬夜叉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妖风那样肆虐,天地如此苍茫,杀生丸的妖斑开始显形,他要妖化了。
十六夜往前走,将手稳稳地按在小杀生丸的肩膀,妖化立即终止。她把襁褓中的婴儿放在杀生丸手臂中,站直了羸弱的身体,站到犬大将的身边,把高大的男人把拥入怀中,片刻,她站在了所有人前面,面对着数万恶灵。
妈妈,不。
不对,这个时候妈妈没死才对,梦中的犬夜叉意识到这点……但下一秒,犬夜叉颤抖了,那女人走入恶灵中,被包围,撕扯……
犬夜叉退缩了,他听见了婴儿的啼哭,杀生丸愤怒的宣泄,和犬大将一言不发。
他害怕母亲承受的痛苦,他同样害怕自己即将承受的未来。
醒来时,他的眼睛依然是湿润的。
奈落侧躺在床边,赤着上身,一双红眸定定地看着他,“做恶梦了?”
犬夜叉还沉浸在梦境,并不想说话。
奈落吻上他的唇,缠绵的舔着他的舌头。
犬夜叉小幅度地推拒着,披着毯薄缩回床头,他没有穿衣服,大腿间仍旧是黏腻。已经太多次了,他现在好累。
“正在兴头上,你却昏迷了整整一天。”奈落抱怨的话响起。
犬夜叉蓦然抬头看他,奈落也坐起身,靠在他旁边。
“算了,谁让我心软呢,睡吧,一连十天,你也累了。”
“十天?!”犬夜叉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立刻想挣扎着起身,不料腿部无力竟又摔了回来,他看都不想去看奈落奚落的神情,再次用力支起上身。
“你怎么能这样做?!真卑鄙!”
这么多天会发生什么?!
奈落按住他寻找衣物的手腕,“干什么?”
“你干什么?!”犬夜叉甩开他。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非要惹我不爽吗!”
“你答应我的!”犬夜叉打断他。
奈落顿了片刻,猛然发力将犬夜叉按回床上,卡着犬夜叉脖子,力道之大让后者几乎窒息。“所以我食言了吗?”
犬夜叉的脸因为缺氧变得通红,仍然倔强的看着上方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奈落真的会掐死他。
狼人却松开了手,“真是什么时候都驯服不了你。”
犬夜叉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气。
狼人在床边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按了一下,一栋淡蓝的水墙猛然压了过来,犬夜叉下意识闭眼挡了一下,才发现那不是真的水流。
是全息投影。
呼吸逐渐稳定,犬夜叉坐起身,目光审视在投影画面上,半个房间都像是淹没在海底,但又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股股气泡在往上升腾。
“什么……?”他看向奈落,突然飞过来一具尸体,刷的穿过了他的脑袋,犬夜叉甚至感觉到一阵凉意,蓦然睁大了眼睛。
“你做了什么……奈落。这是哪儿?”水中又出现一只尸体,犬夜叉不可置信地发现,尽管它没了下颌,失去了一半脑袋,他的四肢竟仍在动作!虽然知道这是投影画面,犬夜叉仍旧不寒而栗。
奈落淡然地看着。画面切换了视角,从那只尸体的背后观察,犬夜叉看到他耳朵后有一串编码。
“我已经动手了。这是不存在组织的生化基地。我用水淹了源头,但已经感染的患者仍然很棘手,他们传播的太快了。”
镜头围绕着怪物360度旋转。越来越多的怪物在水中浮起来,犬夜叉看了一会儿,不适应地看向别处。
“吸血鬼再生能力加上一种病毒,塑造的怪物几乎不受任何控制,这女人是要破釜沉舟了。”
“她要做什么?!”
奈落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抢你。”
犬夜叉霎那间困惑的神色变得迷茫起来。
“什么……”
“这不是玩笑。”奈落淡然地说。他抬手,触到犬夜叉兽耳前的一撮碎发,轻轻梳理着,由于激情而汗湿的银发粘在犬夜叉额头上,奈落一点一点把它顺下来。“看看我美丽的人,你生来便是禁忌,你引人坠入黑暗,我们都是你的俘虏。”
犬夜叉的瞳孔骤然紧缩,一阵苦涩从胸口处蔓延开来,余光中那些无畏挣扎的怪物在逐渐放大,在水中淹没了整个世界。他听见自己自嘲的语气,“我可是罪恶之子啊,奈落。”
世界被调成静音,也许一瞬间,也许过去了很久,最后犬夜叉缓慢地眨眼,从隔绝中恢复感官。
他发现自己披上了火鼠裘。而奈落已穿好衣服,站在前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熟悉的布料,带来不少安全感。犬夜叉抬头,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告诉我,杀生丸在哪儿?!”
奈落蹙眉,似乎有些犹豫,他看到犬夜叉坚定的眼神,问,“你真的要看?”
“……”
狼人转向正前方,场景瞬息间又起了变化。这次没有水流,只是白色,铺天盖地的白,冰冷的被破坏的机器,因为流过血液而红的发黑的绿色地板。画面沿着血迹前进,犬夜叉的心从胸口像一路跳高,跳到了喉咙口……他睁大眼睛,似乎要看清画面出现的每一个细节,又像是拒绝它们的到来。
在一个空了的大理石长廊外,一具穿着白大褂的只有半个身体的人静静的躺着,血液和肠子在地下堆成一滩,在他不远处,一个白森森的腿骨连带着肉脚扎在一片碎玻璃上。
“看不下去就不要……”奈落没有语调地提示。
“我要看。”犬夜叉麻木地打断他,说出的话却没有声音。
奈落附身去抓犬夜叉的手,发现后者全身高度紧绷,反应过来的犬夜叉极其僵硬的拒绝了他,面朝着半空中的脸血色全无。
“我要看。”他无声而固执地重复了一句。
“做好心理准备。”
奈落收回手。随着画面前进,越来越多的尸体,或零零散散,或堆积如山,尸体碎块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被固定在墙上,被嵌入另一个躯干,几乎再没有完整的尸体,最完整的竟是他最初看到的那半个,毫无疑问,它们都属于穿白大褂的人,他们都属于普通人。
犬夜叉咬着自己握紧的拳头的拇指关节,他做这个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就连他开始颤抖也是因为呼吸开始不畅在提醒他。最后,在俯视的画面中央,在众多尸体围堵的一人高的十字型巨型手术台上,他看到一对张开的巨大翅膀,被五指粗细的银质铁链反复穿透,无数双人类的手嵌入翅膀,将其外围抓紧,定在手术台边缘,那异化的接近三米高的躯体丝毫不见完整,生生断成五截,最中央的胴体被一根十字木桩狠狠戳穿,而最上方的头颅——那绝对不是人类的模样,狰狞兽化的牙齿向外翻张,血色空洞的眼窝只余诡异,唯有那长长的银发,唯有那长长的银发……如触手一般散落在四面八方……彰显着历经千辛万苦终被杀死的恶魔的真实身份……
这一幕,给了犬夜叉最深刻的一击……那不是物理上的攻击或伤害,不是失去自尊的屈辱和愤怒,那是纯粹可怕的精神折磨,只用瞬间就能将他彻底击垮,让他几乎发疯……
“不—————,啊——————!!!!!”
犬夜叉痛苦的快要死去,他向前倒下,匍匐在床上,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站起来了,那是杀生丸,那是他的杀生丸啊。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如此残忍……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做出决定,为什么还要他面对如此惩罚!是认为死去还不够吗?!是否除了死去还必须承受其他的折磨!就因为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因为与生俱来的罪恶?!是他的错……谁来告诉他他为什么活着?在亲眼目睹爱人惨死,他为何还活着?!父亲,母亲,是谁的错?是我的——……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啊——————”他歇斯底里地叫喊。强烈的感觉焚烧了他的理智,全身像火烧一样,但感觉不到痛,他闭上眼睛,世界只剩下血肉横飞的残影。在血腥与死亡中他甚至生出一些快意,沿着兽意的冲动让他伸出爪子从自己额头抓到脸颊,隐约中有压力扶上他的肩膀,他毫不费力地解除了它。
……
犬夜叉突然的疯狂奈落始料未及,更没想到他会突然伤害自己,奈落去抱他,但发狂的犬夜叉力量十分可怖,他轻松地就把奈落甩到房间另一个角落,打碎了一面花墙。
犬夜叉脸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极速愈合,但血迹未干,在他面上形成几条血淋淋的痕迹。
奈落立刻关掉了全息投影。
犬夜叉却紧接着跳到方才杀生丸出现过的地方,他急切地寻找着,却因为再也找不到了而发出痛苦的嘶吼,奈落蹙着眉,这一幕让他既心痛又心疼。他活动了一下错位的手腕,从不远的金属柜中取出一针试剂——正是犬夜叉之前经常注射的。
那并不是适应环境的药,确切地说,那是他用来逐渐控制犬夜叉的特殊药剂。它对普通状态下的男孩没什么明显影响,但对于躁狂状态的男孩,它是最好的镇静剂。
奈落举起注射枪,瞄准,毫不犹豫地将它射入入犬夜叉后颈,随着液体的注入,后者立刻停止了嘶吼,沉重地倒在地上。
奈落走近,跪坐在犬夜叉旁边,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血泪,“冷静。”
犬夜叉的目光失了焦距,奈落静静地望着他,陪他慢慢恢复神智。
“我不明白,他现在死了,不也是你的目的吗,难道,其实你不希望他死。答应我杀死他来到我身边的人不是你吗……”奈落问,虽然他不指望犬夜叉回答。
但意外的是他回应了他。
“我想杀了他,奈落,那也必须是我亲自动手。”犬夜叉仿佛失了水的鱼一样奄奄一息,但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我想杀他是为了救他,不只是为了让他死。”
奈落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他竟然想这么做。他很想把犬夜叉抱进怀里,告诉他别想太多,投进他的怀抱不更轻松吗?为什么他总选择困难,走上那条不被祝福且没有希望的绝路。
但矛盾的是,犬夜叉始终是犬夜叉。他要是学会躲进别人的庇护,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但他们杀了他。”没有注意到狼人陷入沉思,地上的男孩面无表情的说,紧接着他闭上眼睛。
“是虐杀。”他说。
奈落眼眸微张,他从心底打了个冷颤,又不甘地哼了一声。
犬夜叉默默站起身,穿好衣服,俩人之间的沉默在持续。
“谢谢你的帮忙。那些怪物就交给你了。”
“你要去哪儿?!”奈落拉住他的衣袖。
“……”
“他已经死了,你还去那儿做什么。”狼人有些烦躁。
犬夜叉抽回袖袍,他看着奈落,目光甚至有些冰冷,但他的声音显然已经镇静下来,他问狼人,“如果是我死在那里,以这种方式,你会怎么做。”
奈落眯起眼睛,有些愤怒地讽刺道,语气中却深藏着一种无奈的妥协,“那你就去吧,小心点。记得摄入足够的血液,还有,别再拿他的事儿来烦我了。”
犬夜叉的视线从奈落身上滑过,毫无留恋,奈落压抑住摁倒他捆绑他咬死他的冲动,等着犬夜叉赤脚踩在地毯上,等着他静悄悄地离开房间。
哪怕最终他得到了他的身体,他却像是终于失去了一切……
他不得不清理所有。
如果他想接近杀生丸,他需要扫开一堆堆碎块,那些东西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心气味。他尽量不去看那些身体零件,但遏制不住他对变质的血液敏感。
有血液从天花板上滴落下来,滴到他脸上,他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擦去它。
为了解除杀生丸的禁锢,他需要掰开人类的手,抽出那反复缠绕穿插的铁链,见鬼,杀生丸的翅膀尤其的大。最后他跳到高台上,将残缺的身体一块块拼接起来,工作的场地让犬夜叉浑身是血,他喘息着,几度干呕,呕完了继续。拼接脑袋的时候,他抱着杀生丸可怕的头颅久久不放。最后,他把那根木桩抽出来,立刻伏到对方的胸膛,嘴里仍在喃喃,
“拜托,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给点反应,拜托,这不是真的,告诉我,求求你……”
然而任凭他怎么呼唤,没有反应,断裂处也没有因为拼接在一起而愈合。
——痴人说梦呢。
犬夜叉嘶哑地怒吼,伏在对方胸膛上流泪。哭累了,他撑起身体,划开自己的臂动脉,汨汨血液流下,但过快的愈合速度让他不耐,他不得不一遍一遍的划开动脉,扯着伤口不让它愈合,直到他因为失血过多而眩晕。鲜红的液体浸润着杀生丸破碎的身体,犬夜叉等了一会儿,发现最后的希望也泯灭了。
他振作起来,用缝补伤口的针线,把杀生丸的身体连接起来。他把他清洗干净,替他收好巨大的翅膀,这下破碎的布偶终于完整了。
虽然看上去依旧十分可怕。
犬夜叉在杀生丸的眉间印下一吻。
他向丧葬公司定了一口巨大的棺材,订制人反复向他确认尺寸,他只能一遍遍的说,就是那么大,没错。
等待的期间,不断有传销电话向他打广告,问他需不需要墓地,他们在夜城和高地都有最好的位置。犬夜叉淡淡地回答不用,然后挂断。白夜问他需不需要直升机接应,他可以瞒着奈落……犬夜叉犹豫了一下,说他自己可以。四个小时后,棺材订制方给他打电话,说棺材到了。犬夜叉到地面去,同时签订了协议,租下了他们的送灵车。那些人最后还问需不需要做点什么。
犬夜叉摇头。
他们其实很好奇,但对着脸色煞白周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人,谁也没敢多问。已经赚到了一大笔钱,任务也算完成了。
犬夜叉其实不想任何人帮忙,最后的时间,他想安静地和他待在一起。
他看了看天,阴的很重,看样子会下雨。
没有太阳也是好事,他可以顺利地把杀生丸送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他一个人把杀生丸抱出来,安放进车厢的棺材里。原本打算立即启程,但当他坐到驾驶座上时,失血和疲惫以及轻微的轻松感让他趴在方向盘上,很快就睡着了。
……
空中基地。神无、白夜和奈落共处一间指挥室,俯瞰着地面,高地已经被异化的丧尸人类包围。颇具战斗力的狼人军队面对这样并非刀枪不入的尸体组织竟然难以言喻的棘手。
“贵族们撤退了吗?”
“除了敢死队,其他狼人都转移到安全地方了。只是有些人类来不及撤离……”
这是不可避免的牺牲,奈落不会有什么愧疚心情,白夜也只能在心底叹口气。
它们数量太多了,感染性也很快。奈落控制军队让它们被引向的目的地只有高地核心地区裂谷,尽管那些来不及迁徙的民众纷纷成了敌军的一部分,但比怪物扩散的后果要好的多。戈薇不知道用的什么方式,让怪物们只侵袭高地,完全不往夜城移动。
奈落眯起眼睛,看着地面,“等到它们全部集中在这个区域,就启动毁灭程序。”
一向面无表情的神无低声道,“裂谷会毁掉的,未来几百年也将无法居住……”
白夜拍拍神无的肩膀,“我们必须消灭它们,只要我们还在,家园可以在任何地方重建。”
正准备转身离开,神无的镜面从战火中心换到不存在组织,白夜冻住了。镜面跳动,来到地上,随着镜头一阵颤抖的平移,他看到在马路边,一个女孩正拖着一个红色身体从一辆灵车上下来。她动作轻盈,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抱着男孩回到了电梯中。
白夜大惊,“奈落,他要被那女人抓住了!”
狼人慵懒而危险的红眸扫了他一眼,神无的镜头也在切换,随着女孩所经路线的摄像头移动,到一个角落后,戈薇竟然抬头对着镜头,勾起唇角,紧接着她抬手,画面瞬间被干扰了,切回了高地炮火不断的画面。
白夜无法镇定,“她发现了,你还不让我去救他?!”
“你管的太宽了,”奈落阴翳道,“出去。”
白夜一阵失望,“你不救,我去救他!不就是因为他选择了杀生丸……”
嘭!
白夜晃动了一下身体,定住了,捂着被飞来横物打到的脸,血和泪一起流下。
他的战斗力一直很差,爱美又依靠智商生存的他也鲜少承受暴力,他一时非常难过。
他一直都知道,奈落为什么留戈薇性命,为什么偶尔暗中帮助她。他也知道奈落为什么现在仍不插手戈薇对犬夜叉的掳获。之前他尽管面对着这样可怕的事实,但他仍然愿意相信奈落的爱,相信最终能给犬夜叉可靠归宿的人只有他……但他现在发现,不,也许事实正好相反。
看看下面的怪物军团,白夜明白,即使犬夜叉没有请求奈落,奈落也必须解决它们,因为戈薇的目标是高地。
白夜捂着脸冷笑了一声,带着悲哀和可怜,“……犬夜叉是对的,你们……根本不适合。”
“白夜,”狼人的声音夹杂着着愠怒,“我让你活着,不是来忤逆我的。”
是啊,他就是没有忤逆奈落,现在才对犬夜叉有歉疚。他以为自己只能那样做。若他有过多的个人意志,他恐怕就和神乐是一个下场。有些时候他很佩服神乐,她敢于选择。但其实他也有。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白夜缓缓地坚定道,“你想利用戈薇,让犬夜叉被戈薇洗脑——这是你要做的,奈落——你想让他丢掉灵魂,忘掉杀生丸,你在伤害他,你明知这比让他死还痛苦……”
一阵黑影闪过,白夜像被巨大的锤子击中了心脏,倒在地上向后滑了数米。
“滚出去。”奈落高高扬起的下颌青筋暴起。
白夜挣扎着,咳嗽了几声,抬起头,奈落并没有看向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小胜了一局。他觉得讽刺,又感到一阵轻松,身体的疼痛反倒让他开心起来。
“奈落啊。我一直认为爱有很多种表现方式,但你这笨蛋却选择用最糟糕的那一种……付出、触碰、牺牲、成全,都是爱,但伤害不是。你活了几百年了,看到杀生丸和犬夜叉的羁绊,你早就该看透了……”
白夜的身体颤抖着,一方是疼痛,一方面是复杂的情绪涌动。一般情况下他不敢这样冲撞狼人,但今天不一样,尽管他仍然害怕,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奈落看着地面的战火,神情严峻。
源源不断的怪物自杀式地涌入裂谷,无数链接桥被挤破,炸毁,腐尸被炸起来,落下后堆积如山。很多地方都在坍塌,坠入深谷。
奈落并未继续发火,这给了白夜勇气。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出去——太好了,奈落没有命令那些机器人拦住他。
没时间了,犬夜叉在那女人手中,一分一秒都很危险。
一分钟后,一架直升机从空中基地侧面脱离,朝天边极速飞过去。
……
犬夜叉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人躺在一个空荡荡的大理石柱廊中。
柱廊外的天像画一样,城堡般的建筑从小路延伸出一座凉亭,被青绿色植被半掩,背景是远山的和晚霞,大面积的橘红色,山的阴影带着些淡蓝,渲染出安静的暖洋洋的气氛。
他伸了个懒腰,没由来地一阵心慌,觉得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来着,但周围太惬意了,他宁愿再多躺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他还是站起来了。凉亭中有女人的笑声传来,让他心声一阵暗喜。
有人在?是谁呢?他还以为这里只有他孤单一个人呢。
他跨过柱廊,慢慢接近凉亭。还没看清人脸呢,有人叫起了一个名字。
“犬夜叉!犬夜叉,坏孩子,又去哪儿玩了?!”
犬夜叉愣了一下,意识到是在叫自己,他觉得自己飘飘然的,几乎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绕过那些草丛,在凉亭中,一阵眩晕后,他看到一男一女正在下棋。
“妈妈……”
“犬夜叉,不是说好了你和你父亲下吗?他和我对弈都快输惨了,你也让他赢几次。”
“……才不!”
女人的脸颊鼓起来,“怎么回事,让你陪你爹下棋你都做不好,你还会做点什么,成天无所事事,小薇自从嫁给了你,家里哪件事不是她打理的,你对得起她吗?嗯?!”
犬夜叉一时语塞,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高兴的心情太有影响力了,让他脑袋里空空的。
“啊妈妈,你别说他了,服侍他是我该做的。”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犬夜叉回头去看。
蓝色碎花长裙,头戴丝质头巾,明明是普通标志,在女子身上却美丽十足。夕阳下,女子的脸像是涂了层蜂蜜,娇艳而闪闪发光。她轻步走过来,捥着犬夜叉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戈薇啊,”下棋的女人笑了起来,“你不要忙着亲自做晚餐了,来,你来陪大将下个棋,知道你聪明,让着他就是了。犬夜叉个混小子,我来收拾,我种了些向日葵,正好这几日也要收获了,可要让他忙一下。”
“诶呀……”女子挽着犬夜叉胳膊,恋恋不舍地放开,走向亭中,在另一个女人起身的位置坐下来,“听妈妈的。”
犬夜叉去看他父亲,父亲面色严肃,从头到尾没说话,现在在忙着整理残局。
犬夜叉来不及思考就被妈妈拽走了。
他拿着一把刀,割掉向日葵高高的茎,把他们放成一捆,由妈妈把它们绑缚成结。劳动让他汗流浃背,没空思考。他背着向日葵回去的时候,佣人接过了果实,天色渐暗,犬夜叉感觉很困。
“犬夜叉,洗了手再揉眼睛!”十六夜喝止他,他下意识收回了手。
“洗澡水放好了,你快去洗个澡,然后就下来吃晚餐。”
“好的。”犬夜叉听话地走上二楼。
他在宽阔的浴池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了佣人准备的干净的衣服,下楼。大家已经在餐前准备就绪,只等他了。
“犬夜叉,快一点!谁叫你这么没礼数,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人的!”母亲严厉地看着他。犬夜叉连忙加快步伐。
“对不起。”
这时戈薇眨着眼睛问他,“猜猜我和爹爹谁赢了?”
犬夜叉看向父亲,父亲却没看他,他坐在餐桌前,和坐在棋盘前一样,身体笔直,面容严肃。他现在双手抵在餐桌桌布边,看上去有些僵硬。
“谁赢了?”
“猜猜嘛。”戈薇撅起小嘴。
“你?”
“不是,是爹爹赢了。”戈薇轻松的笑了,“因为我的技术还不精哦,还在向爹爹学习。”
“嗯。”
犬夜叉坐下来,佣人给他打开餐盘,是一团红黑色的膏状糊糊,佣人给他倒酒,如血般的颜色溅出来一部分,吓了犬夜叉一跳。他看向大家,吃的是一样的东西,谁都没有发出异议。
犬夜叉按捺住砰砰跳的心脏,尝了一口盘中的物质,立刻就吐了出来,那腥味简直不能忍受。
妈妈不高兴了,“犬夜叉,你的用餐礼仪怎么这么差!你看看戈薇!”
犬夜叉看向戈薇,后者拿着刀叉,正优雅地往嘴里送着食物,犬夜叉一阵反胃。
戈薇担忧的看着他,“妈妈,还请不要说他了,都是我的错,没有亲自准备食物,犬夜叉他肯定是吃不惯了。”
犬夜叉惊慌地点头,他喝了一口红酒,喝的太猛以至于咽下去了才发现这酒味道特别怪,还有铁锈味,但他竟然不反感。
他有些厌恶又有些上瘾的喝完了它。佣人还想给他倒,被他颤抖的手一下给扫到地上。
“犬夜叉!你怎么回事?!”妈妈又发怒了。
“对不起对不起!”犬夜叉心乱如麻。他不想让妈妈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所有事情都不对劲。他站起身,说了一句“我吃饱了。”就逃也似的上了楼。
背后妈妈还在絮叨他的错误,犬夜叉心里难过极了。
喝完酒,他身体有些发热,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进来的是戈薇,她裹着浴巾,裸露的肩膀和玉足还挂着水滴,她赤脚踩在地毯上,踩着轻盈的猫步媚态十足地朝他走过来。
“夫君……”
犬夜叉绷紧了身体。
“今天对不起啦,妈妈说你那么多次,我以后会尽量不让她有机会说你的。”
戈薇坐在床边的时候,犬夜叉强忍着跳起来的冲动。
“夫君,你累了吧,让我来服侍你。”女孩狡黠而大胆的手伸进他的衣服中,柔弱无骨的触感碰到他的敏感处,犬夜叉下意识吼道,“停下!”
女子惊了一下,“怎么了嘛。”
“痛……”犬夜叉说出口后,自己也愣了。
戈薇笑了,“这种事情怎么会痛呢,会很舒服哟。”她手下动作未停,揉搓着他的软肋。
犬夜叉还是紧绷着神经,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碰他那里,他就会有很痛的错觉。他没有兴奋,一丁点兴奋都没有。
他起初忍耐着,但一点也不爽……而且好恶心……
“不,放开我。”
“不要害羞啦,夫君你来享受就好了。”
女子脱去浴巾,身体坐在犬夜叉身上。
柔滑粘腻的触感刚一碰到,犬夜叉几乎用了全身心的力量去推开她。女子被他推翻在地,惊恐地看着他,“夫君啊,你弄痛我了!”
“对不起。”犬夜叉匆匆说到,然后穿好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犬夜叉,你去哪儿?!坏孩子!”身后是戈薇嗔责的怨怼。
犬夜叉不去管,他径直跑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厅里的人已经散去,孤立长长的餐桌上,只有烛火纤弱地跳跃着。在餐桌边,仍有一个人笔直地坐着。犬夜叉放缓步子,从扶梯慢慢下去,“父亲?你怎么还在这儿?”
“……父亲?”
犬夜叉重复了一遍,但犬大将静静的坐着,对他的呼唤恍若未闻。
犬夜叉靠的更近些,想触碰一下他的肩膀,但还未碰到,坐着的人突然扭过头来对着他,烛光下他的脸色是青黑的,像死人一样,只见他僵硬地张开了嘴,异常严厉地瞪着犬夜叉,发出的声音几乎在怒吼,“出去,跑出去!”
犬夜叉吓坏了,他往后退,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城堡,朝着山那边行进,四周万籁死寂,平原和丘陵一览无余,他跑了好久,确定无人追上来才减缓速度。
前面是一条发光的河,犬夜叉沿着曲折的河岸游荡,绕过一片破败的荷塘,再往前,蓦然发现河边站着一个黑影,月光下,那影子就像是……犬大将?!
怎么可能?!
避无可避,犬夜叉只好硬着头皮,“父亲,你是怎么……”
男人转过身,犬夜叉绷紧肌肉,他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但意外的是,犬大将脸上那恐怖的死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甚至是和颜悦目的脸色。犬夜叉惊讶了,他走的更近,“父亲?”
“我的……孩子……”
一阵痛苦的冲动,犬夜叉冲过去抱住了他,泪水从他脸上流下,男人欣然地接受了他的拥抱,将他抱紧,粗糙的大手抚摸着他的脑袋。
“孩子,你受苦了。”男人的声音宛如镇静剂,安抚着犬夜叉。面对着这样的父亲,犬夜叉觉得安全多了,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孩子,对着父母可以撒娇,哭泣。
“父亲,真的是你?”
“是我,孩子。”
犬夜叉把他抱得更紧了,有父亲在,他不用再独自忍受一切,他可以诉说诸多委屈……
“父亲,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
“嗯。”
“……我觉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很痛苦……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生活很平静,我应该很快乐,但我为什么觉得这样难过……”
“不怪你,孩子,不是你的错。”
“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妈妈每天都在骂我,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不是的,不是的……孩子,你被迷惑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而你,你要相信我。”
“……什么?”
“这里一切东西都不是真实的。”
“什么?!”
“你妈妈十六夜早就死了。孩子,我也……早就死了。”
“你说谎!!”犬夜叉猛地推开了犬大将,一阵巨大的痛苦包围了他,眼泪接连不断地从他眼眶中夺出。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象。”犬大将的声音有些苦涩。
“不不不。”
“我的时间不多,犬夜叉,听我说,相信我,看看你,你都这么大了。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但你要接受现实,那就是你从来没有长这么大还和父母在一起的经历,记得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还不到十岁。”
“不可能,不是这样的……我一直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是个无所事事的贵族子弟,妈妈喜欢做手工,您喜欢下棋,我……我会帮妈妈种向日葵,我还娶了一个最美的女人叫戈薇……”
“那都是假的,真相是,你妈妈是猎人,我是吸血鬼亲王,我们的结合是不被世人所允许的,所以孩子,你生下来就受尽了苦难。我知道这是你内心向往的平静生活,但你好好想想,这里哪些地方是你最不允许的存在?”
“……没有。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不是……”犬大将难过而急切地看着他,想要说服他,“你想想戈薇,她真的是你的妻子吗?你爱她吗?”
“我……”
“快想起来,犬夜叉,时间不多了。”
“我……爱她啊?”
“并不是,孩子,这是你被灌输的观念,”犬大将焦急地叹了口气,片刻后,他说,“你还记得你有一个哥哥,叫杀生丸吗?”
犬夜叉一瞬间如坠冰窟,哑声到,“杀生丸?!”
“对,”犬大将仿佛看到了希望,“你的哥哥。他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他就在外面等着你。”
犬夜叉拼命摇头,用袖子抹着眼泪。
“我没有哥哥。”
“你有,”犬夜叉激动的开始,犬大将反而平静下来,“你爱的人是他!孩子……我知道。”
犬夜叉猛然抬头看他父亲,一脸不可置信。
“你不需要为此而羞愧。我理解,爱是正常的。”
犬夜叉胸口发闷,一阵阵的眩晕让他弯下腰。他想起来了!真相像硫酸一样侵入他的身体,霎那间,剧痛像刀子,一股一股地随着脉搏注入血液。
这些都不是真的……父亲,母亲,平静的生活,甜蜜的家庭……没有战争,没有邪恶,没有力量,没有宿命,可是这些都不是真的……
他双膝一软,跪在河床上,弓起脊背,捂着脸呻吟。
“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哥哥死了,我害死了他。我也害死了你们!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的存在一开始就是错误。”
“他没有死,”宽大的臂膀把他拥入怀中,抚慰着他,“你没做错任何事,孩子,你完全继承了你母亲的善良。你强大,勇敢,有担当,我们一直都为你骄傲。我们爱你。”
“不是,他真的死了,我亲眼所见,好可怕……。”犬夜叉一阵颤抖,犬大将搂紧他。“我打算埋了他,我要把他埋到圣山脉深渊之下,您的墓地。父亲,如果我有资格,我也想死后和你们葬在一起。”
“傻孩子,你永远有资格,但你要活下去,你哥哥没有死。有光明存在的地方,就会有阴影,你是光明,杀生丸是你的影子,只要你活着,他就不会死亡。”
“……我不懂。”
“兄弟齐心,这是我和你母亲对你们的祝福。”
犬夜叉呆呆地听着,“……那我要,怎么唤醒他?”
犬大将温柔地笑了笑,“孩子,你会幸福的。”
犬夜叉闭上眼睛,他抓着一缕和杀生丸一样触感的银色长发,把自己完全依靠在这个怀抱中。那一刻,他感到了幸福,也无比相信父亲的话……
戈薇哇地吐了一口血。助理拿着白刀背红刀刃的匕首,怯生生地看着她。
“对不起,大人,是,是狼人族逼我……”
戈薇一惊,然后怒急,“你竟敢背叛我!”甩手就给了助理一巴掌,这一下竟扇歪了她的脑袋。助理头一偏,还没来得及做最后的挣扎,就此没了呼吸。
戈薇胡乱的剥开复杂的管道,从实验台上爬了起来,脚刚一着地就跪了下去,助理割伤了她的小腿,但又没断对要害。她忍着痛,跌跌撞撞地摸向临近台面,慌忙去查看仪器设定,几乎是砸着屏幕地输入几项密码,脸上却彻底地退了血色。乱了,乱了,都乱了,这里本来是安全区域,现在竟要成他们的墓地。
她尖叫一声,抓起手边的任何东西,堪堪站稳身体,却摇晃着将仪器摔了个粉碎。
静止下来后,她恢复冷峻模样,站直身体。
旁边是同样全副武装的翠子,犬大将,戈薇迈着步子,来到犬夜叉的身边,坐在旁边,细致地打量着。
他白头发,银睫毛,鼻梁的弧度最为迷人,嘴唇微微分开,颜色淡粉,尽管有些干燥,但也惹人怜爱。
她打心里爱这男人,看见他,她就有了整个世界。就算末日来临也没那么烦躁。
戈薇喘着气,摸着那嘴唇,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如何一步步落到了这样的境地。她想着这其中因由,仿佛回到了最无助的时候,被人背叛,虐杀,被当成机器一样利用,她毕生都在反击,为的什么,就是为了眼前这祸水。
他真是罪恶之子啊,戈薇想,命运不假,奈落那疯子,杀生丸那白痴,以及她,都疯了似的的夺取,为的竟是这样一个人儿。
然而戈薇看着他,无时无刻不觉得这值得。
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犬夜叉潜意识里和她走不到一块去。奈落是兽族,杀生丸是他亲兄弟,而她——只有她是个正正好好的女人,也和他同病相怜,正可以相依为命,偏偏不能同归,为何不能呢!
正想的绝望,旁边的机器发出了警鸣,末了戈薇回到了绝境的现实,心一冷,索性不想,对着那嘴唇亲了又亲。
好啊,那就死吧,那就去一起死吧!这不是同归嘛。
戈薇又高兴起来。
她站起身,四下环顾,从台面下的隔层里抽出数管针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握紧针剂,她先朝着自己的胳膊,又抵着犬夜叉的脖子,终究两下都没有按下按钮。抬头,她看到旁边呼吸均匀的另外两人,扶着台面,挣扎着来到翠子面前,毫不留情地按下注射。机器极速地响了一阵,女人彻底没了气息。接着,她如法炮制地解决了犬大将。
最后,她又回到了最重要的人身边,戈薇俯下身,热切地吻着犬夜叉的手腕,抚过他长发。不无痛苦地想,我们去那边再聚吧。
她取出一管液体,先给自己的胳膊打了一针,静止片刻,高扬起手。
机器发出一震特殊的数据流,她睁大眼睛,立刻收回手,看着犬夜叉的反应。她心脏噗噗地跳动起来。
“你……你醒了?!”
犬夜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略微点头,缓慢地对着口型,却没有声,“我醒了。”
“怎么?”戈薇吸了一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犬夜叉努力暗中恢复着四肢的感觉,最后拨开一堆管道坐起身,“刚梦醒。”
“梦……”,戈薇目光一沉,“你知道了?”
“嗯。”
“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这样做?”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犬夜叉幽幽地复述,目光一转,怒视着女人道,“知道了又如何!”
戈薇哆嗦了一下,“因为,因为我不会瞒着你,我们……我可是四魂之玉的容器,我属于你!”
犬夜叉闭了眼,下颌咬紧,“你不属于我,四魂之玉早就没了,你我也都是要死的东西,挣扎着没腐烂罢了。”
听到他口气重,戈薇颤颤道,“你这是,恨我?”
犬夜叉蓦然睁开眼,金色带着赤红的眸子射向女人,抓着她的头发粗暴的拉低,“恨你?!不想想你都做了什么?我要杀了你!”
戈薇蹒跚了一下,弯下腰,“我做了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生是为了你,活着为了你,死了也是为了你,我只是爱你,犬夜叉。我想活下去,我也想被你爱!”
犬夜叉下颌紧绷,欲言又止,错综的情绪涌动在爆发边缘,但最终,他松开手,低下头。
蓦然间,戈薇膝盖一软,跪在了台前,从下往上泪眼婆娑地看他,“你为我考虑过吗?犬夜叉,你竟敢恨我。我一出生,就是四魂之玉的容器,被筛选,被献祭,被利用,被出卖,我何时有丁点选择……”
犬夜叉看着陌生人一样的戈薇,她的面貌依然美丽,模样依然可怜,但她确实一个残酷的人,想到这儿,犬夜叉清醒了些。
“你最开始,不该跟着我……”
听见这话,戈薇绷紧的弦断了一般,腰身佝偻了下去,却是低低地笑了,“最开始?有什么区别呢。”她瞳孔涣散,定在虚空,面如死灰,“最开始,我好心好意地待人,她们为了那块石头,又对我做了什么……”
看着戈薇的落寞样子,犬夜叉突然想起了曾经,那些带着光影的往事,越过苍茫的心灵大陆,飘荡在回忆深处,最终化成一根刺,隔着年代遥远地刺痛他。
心绪复杂,他低下头,去抓戈薇的手腕,竟有些劝她放手的意思。后者没有防备,手一露出来,握着的针剂立刻就见了光,犬夜叉看到后一愣,随即明白归来,“你!”
觉知暴露,戈薇脸色僵硬,软绵绵的胳膊突然发力,手腕一抽,拽着犬夜叉就要把针打下去。
犬夜叉立刻抵挡,握住她腕部,怒道,“你这又要做什么?!”
“好犬夜叉,松开我,我这是为我们好,你需要打针治疗。很快就好,乖。”
犬夜叉手下一用力,折了她的腕骨。女人痛呼,霎时间针头掉落,却是掉进另一只手中,戈薇极快地把针头一转,直直扎进犬夜叉手背,然后迅速后撤。针剂注射进去了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随着掉落的针管淌在手术台上。
刹时犬夜叉如临大敌,尽管身体有些木怔,他仍然迅速爬起,跌在手术台下,没有知觉的右腿僵硬地拖在地上。情急之下,他看到手术台下有一把钢刀,抄起它一起一落,就把自己注射了药物的右手齐腕砍断。
他甚至都没有皱眉。
“不——”戈薇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断下来的左手掉在她脚腕,甚至抓住了她,她拼了命地发抖,后退,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犬夜叉,仿佛犬夜叉是怪物,又仿佛她才是被砍的人。
下了手术台,站起身,犬夜叉才发现旁边有另外两个同样的手术台,上面的两个人已经化成了枯枝败叶,刺痛了他的眼睛。
其中之一,明显是犬大将,——他的父亲。
“你把他们……”
戈薇看着他的断手处,抽泣道,“先走,我让他们先走了,他们在等我们,犬夜叉,一起走吧,这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犬夜叉眼前发黑,他不敢闭眼,也不敢倒下去。撑起身体,下了决心似的,拿起了那管剩了底的针剂,撑着滴血的钢刀,蹒跚着朝戈薇走去。
戈薇一时只有摇头后退的份儿,簌簌发抖,“原谅我,犬夜叉,我爱你啊!”
明明相对健全的是她,她却仿佛被宣判了死刑,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犬夜叉越来越近,她越来越怕,怕死,更怕死了的地狱里没有人。
一步一步地靠近,犬夜叉像个面无表情、运筹帷幄的死神,待靠近,轻轻地拉起她的胳膊,轻飘飘地把针剂注入了她的胳膊,他一松手,戈薇就像个布娃娃似的摔进了角落。
犬夜叉扶着刀直起身,静等着药品发作。
戈薇缩在了角落里,头发被汗水和眼泪浸湿,看上去疯狂而无助,后来,似乎药性发作,她痛苦的环抱住自己,弓着身彻底爬到了地上,不多时,她发出一阵剧烈的痉挛,用最后的意识仰起头,抽着气直直地盯着犬夜叉,这一眼,用尽了她这辈子的不甘与所求。眼看着快要死了,她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力气,铆足了力气往前扑,犬夜叉警觉地躲过,女人却经过他扑了几米远,扑倒那断手上,把它抱在怀里,又揉在脸上,直弄得浑身是血,最后疯了一样地笑。
笑着笑着,女人咽了气。
犬夜叉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这下,终于只剩了他一个人了。
直到这会儿,断臂的疼痛才剧烈地苏醒了过来,但他也后知后觉地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刀,这才发现这刀不是别的,正是铁粹牙。
苦笑一声,兜兜转转,这东西仍然是他的。
他撑着刀扶着实验台滑落下来,把身上的所有附加零件拆了干净,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有凉意打在他脸上,他睁开眼,天花板上在漏水,先一滴滴,后一股股地打在他脸上,犬夜叉爬起身,观察了一会儿,漏水的地方更多了,甚至有了哗哗的水声,犬夜叉寻找着,可偌大室内,茫茫四壁,哪里有出口的影子?
犬夜叉淌着水,四处寻找机关,水越积越高,行动开始困难。慢慢的,他脚已经无法着地,水使他断臂流血加剧,身体发寒。
四下连个薄弱的墙壁都没有,他仰头,发现天花板上有个通风口,逐渐上升的水托着他,他挣扎着往那边游。水蔓延到离天花板一寸时,突然不再涨了,通风口却极难打开,犬夜叉把鼻子贴在那里吸了一口气,下沉入水中,举起铁粹牙,用力撞击,如此数十下,钢栏才松动了起来。犬夜叉急急地上浮喘气,最后一鼓作气扯下了它。
通风口一米见方,直直朝上,如果要爬上去,势必要手脚并用。犬夜叉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又抚了一下麻木的右腿,最后把湿漉漉乱成一团的头发咬进嘴里,纵身跃起,咔地用铁粹牙卡紧管道,左右腿伸开,死死抵住管壁,然而管壁湿滑,他一个没稳住,扑通地掉入水中。
犬夜叉暂时放弃通风口,转而下潜,想寻找水流去处,未果。最后仍然来到了通风口下。
再次咬紧长发,他盯着通风处黑洞洞出口,猛然纵身上跃,四肢爆发地撑开,断臂抵在墙上,血流汹涌,湿滑难挡,他撑了几秒?还是几分钟?欲往上纵,却未移动半寸,整个人就像失去平衡的风筝,脱落着就一头扎进水中。
咕咚地呛了几大口血水,四肢忙乱地再次浮上去,贴着稀薄的空气呼吸。到这会儿,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冷了,一口气支撑着他清醒,也能让他瞬间昏死过去。力气在流失,耳朵因为砸在水面上而耳鸣,他整个人混沌起来。
继续。他甩着头,挤了挤太阳穴。
再吸一口气,几个枯败的死人身体在水中飘荡,仿佛鬼魅。他潜下水,从实验台上扯下布料,把自己断臂缠紧,重新回到通风口下。看着那黑洞洞的出路。
他咬着发青发黑的双唇。一停驻在水面,整个人就要往底下沉,他不时地扑腾水花,人虚脱到有些神经质,一咬牙像个狰狞的兽,不像人也不像鬼。
水面这时候又开始上升了!
他纵身又做了一次尝试,借着一点浮力,榨光身体最后一股劲儿,死命往上爬……
到拐角处,他突然摸到了一个黏糊糊的东西,他却不敢停,接着,右手就被尖利的牙死死卡住,仿佛要将他撕裂。本来他对疼痛已经有点儿麻木,这一下几乎将他的右指咬断。犬夜叉抬手挥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扑通地掉在身后的水潭中。犬夜叉依稀看得出那怪物的模样,那简直……
他没有时间停留,沿着黑黢黢的通道用尽全力爬行,若不能在水涨上来之前出去,他就唯有死路一条。
……
夜城上空开始积云下雨,哗啦啦地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空气中传来火药的呛鼻味道,说不出来的腐烂味道,还有潮湿的血腥味儿。
白夜的直升飞机仿佛汪洋里的孤舟,在幽暗天地间,在狂风巨浪里做着最后的挣扎。他低低地飞在不存在组织上空,一遍遍的旋转巡视,一边又防着远近不定的惊雷,心惊肉跳。那人还活着吗?他不禁产生疑问。
远处炸起了巨大的蘑菇云,把怒压的雨云整个掀了过来,朝另一线天边压过去。两云相压,交界处最亮,亮的仿佛是一条银线,气浪在天地间一荡,紧接着,白夜感到一阵难熬的冲击和热意。再抬起头,前一刻还千差万别的两大云团,瞬息间就混到一起,交融挟卷,雄踞一方。
天上怒云翻滚,仿佛毁去了半个天,天下水气汪洋,哪里都不见有地,这景象,怕不是要世界末日了,白夜麻木地想。
总之他知道,高地完了。
飞机摇摇欲坠。
另一边。
地面被淹的汪洋一片,只剩下地势高的地方像孤岛一样飘在水中央,白夜无法着陆,又不愿离去,绝望地等着。远处乌压压的又飞来一个直升机军团,在电闪雷鸣间尽力贴近地面,刺眼的闪电在它们机翼间劈过,不时劈毁一两个飞机,就在半空中炸成了齑粉。白夜继续看地面,冷不丁的,地面高处有活人爬了出来。
确切地说那只是一个通风口,那人爬出来就攀附到最高处,跪在上面,瘫着不动了。
白夜瞬间清醒了,那不就是他吗!他活着!
他直起腰背,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转动操纵杆就往下冲,然而没等他靠近,四面八方移过来数十架直升机,彻底堵了他的路线。前进后退无门,白夜干着急。远远的,他看见有一架飞机大摇大摆地飞了过去,经过犬夜叉时开了底仓,一下就把那人卷了上去。
白夜心一凉,一拳砸在旁边的舱门上,又吃痛地揉了揉手背。紧接着,围着他的直升机尾随着最前面那架,整齐有序地全部撤离。白夜憋着股烦闷,在空中静止,脑袋空白地看着地面。突然,他灰败的瞳孔舒张,目光所及之处有块巨大的浮棺,正随着水流起起伏伏。白夜观察了一会儿,心下一动,靠近下去。
破落的雨林,天顶上,断裂枝丫彼此依附,盘根错节,不见天日,偶有树懒、花蛇在没有死透的树干上缓动,颜色与环境相近,不近看不易发觉。
百米高的树干有些被劈开折断,侧面焦黑一片,断头剑一般直直插进水里。上有雨林,下有沼泽,潮湿死气晕绕着远近十里,各种发酵的毒气生气勃勃,风一吹,带了或蓝或紫的雾气在雨林间轻飘飘地瞬移,浓淡转换极快。
白夜戴了防毒面具,撑着小船筏,打着灯在这沼泽雨林里穿行,水里有东西撞上船的外板,白夜矮了一下身子维持平衡,手电筒刷的扫过去,立刻就看到水中一张血盆大口和森森两排白牙,那是一只巨鳄,白夜忙用去杆戳它,巨鳄张开血喷大口,咔嚓一口咬断了杆子,船大幅度晃了一下,白夜人也差点被带下去。鳄鱼尾巴一甩,咬着杆子潜下水去。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白夜摘掉面具,立刻关了电灯,不敢耽搁,扑到船头去摸背包,里面准备有一些武器弹药。他挑了一把步枪,手脚忙乱地装上子弹,迅速临着水面,黑黝黝的液体上面,只有残叶在微微起伏。白夜看着水面,丝毫不敢松懈。静谧持续了一分钟,或者是几分钟之久,白夜只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甲板上传来轻微的震动,突然,他急切转身,与此同时,一股巨浪扑过来,浪里的挟裹而来的庞然大物箭一样窜出水面,山一样压过来,船顷刻间碎了一半,剧烈摆动着,白夜手中的冲锋枪顿时炸裂,子弹没命地往膛外射去,打到水里、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雨林上空的动物们闻声四散而逃,搅得树叶哗哗响动。
船裂了一半,将沉不沉,白夜几乎被甩到水中,拼命抓着船沿又逃了上来,巨鳄一击未胜,下一击眼看就要到来,白夜往背包里一探,摸到一个微型炸弹,双手一抖就把它引火扔了下去。一扔下去顿时觉出不对来,脸上又悔又怕,铆足了力气,往旁边树干上跳,跳了上去犹不敢停,拼命地远处爬,大约二十秒,水中一声巨响,巨浪掀起雨林那么高,近处的树全被轰倒,一阵腥臭的浪逼过来,直接把白夜推进了水里。
水竟然是热的。
想也是刚才的炸弹太过强劲。
白夜扑簌着掉下来,拍在水面上,浑身都疼,回过神来拼命挣扎,浮到岸上,危机感留有余韵,片刻后,又放下了心。他刚才投下的炸弹,别说那巨鳄,就连这三十米范围内的细菌也能给消毒了。
刚才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他一动肋下像被捅穿了的疼,想起刚才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插了一下,肋骨这会儿恐怕是断了。
一想起刚才他也十分后怕,暗自骂自己蠢货。怎么把炸弹直接往脚底下扔。他是来救人的,可不想人没救成,自己却搭条命进去。
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幸运,还活着呢。
水流冲过来一桩木头,他忍着疼爬上去,再也不想动。看着黑雾森森的雨林,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经过刚才那一炸,雨林上空被破了一个洞,在下面的水潭上,坐井观天似的,能看到青蓝色带着白雾的天空,月像镰刀,正挂在这浊幕上。
白夜惨笑一声,伸手摸到脑后,在一块小凸起上摩挲着,却怎么着都按不下去。是啊,神乐能来救他又如何,回去也难留活口。就是活下来了,变成个怪物又有什么意思。
一阵心灰意冷,白夜转了个头,正好看见一个人影在树枝上坐着,身上的颜色与雨林相得益彰,要不是上面破了个洞,简直看不到他。
“救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白夜立刻大喊。不料这一喊太过用力,牵动了他的伤,疼的他眼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
奈落像匹巨狼,靠坐在会议厅正前方。狼头覆面,任谁也猜不透他是喜是怒。他身后一米处,是半人半机器的神乐,冷冰冰的站着,机器的眼窝是个红球,乍一看有些恐怖。
对面,隔着一个电子投影沙盘,一群医护人员围绕着会议圆桌,局促而坐。
“进展如何?”最前方的人问。
听说这个带着狼头面具的男人并非人类,残忍异常,惹他怒了,还会吃人。
他一开口,余下的工作人员皆是一抖。
他们之前服务于夜城的国家科研中心,是被抓来高地的,因为某些政治原因,最初来的人现在已经被筛掉了三分之一。
他们都知道那些人死了,有的还成了他们的实验对象。
闻言,最靠近前面的小个子男人抬起胳膊,在三维投影上操作了一阵,调出一系列数据,取代了被洪水淹没的沙盘。
“我们之前花了大力气整理不存在组织的结果,发现研究已经极其接近真相,但发现是……”
“教授,您确定?……”对面更年轻的女研究员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心事重重地打断他。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沉声道,“我们记录的是现象,不是推测。有些东西看上去再不合理,都有他合理的地方。”
“我们只是暂时还不能完全了解。”另一个坐在中年男人身边的男人看着女研究员补充道,他头上顶着一只护目镜,眼下是护目镜戴久了的痕迹,“以后会有发现的。”他说。
小个子男人微微点头,他是这些人的领导者。扫视了一下周围,有十几个科学家,有些是他的学生,有些不是,但个个露出疲惫惊异的表情,强打精神参与这一场会议。
“继续。”奈落道。
中年男人收起目光,再次动手调出信息,开口。
“不存在组织在再生因子的提取和维持上都花了大量功夫,她们在这方面领先我们很多。”小个子研究员看着狼人的面具,他稍一低头,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此刻,狼头看着虚空处。
“领先?”磁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怎么解释?”
“技术方面,她们几乎无限接近真相,但是……他们的样本本身却是无效的。”
“他们用的是样本β。”
“β有从属地位,我们对比了遗传图谱,从进化地位看,β晚于α,也从属于α。”
“但β并不是α的进化体,起码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简单地理解,其实是一种退化。表现的具体方面就是,β样本在再生能力等方面明显弱于α。”
“离体的β细胞并没有无限再生能力,它的分裂分化的初期表现类似干细胞,但到达一定程度后就会凋亡。而α细胞不会。”
“我们的α细胞有最强大的功能,能使老化细胞恢复活力,治愈创伤、细菌感染、甚至癌症,但也有最致命的缺陷,它无法在体外分化。”
“单独来看,这两种细胞的缺陷都致命,但是,我们发现,他们之间却有着非常……奇妙的联系。”
“当我们把两个两种样本至于空间上足够近的距离时,奇迹发生了。”
“已经鉴定死亡的β细胞突然又有了生命特征。在分化能力上也突飞猛进,几乎可以克隆成品。”
“不过我们做了无数次努力,最后仍然失败了。”
“原因我们无法解释,就好像有无形的力量,在阻止这样强大的客体产生。”
比对着三维投影,研究人员投入的分析着,前方的狼头正对着他,不动声色。
狼头点了点头。
面前的映像定格在一个动画界面,一群红色细胞在蛮横地生长,侵占着周围一切资源。
会议厅沉默。
对面的女研究员坐不住了,“教授,我不理解,难道β细胞的变异一定来自于α,他们之间有怎样的联系?是如何传递……信息的?这信息又有多大的力量?”
狼头转向她。女研究员怯怯地抿住嘴,握了握颤抖的拳头,不再说话。
“没人知道。”旁边带着护目镜的人呼了口气,“我们暂且把样本间的联系、样本的制约归结为,”他顿了一下,“魔法。”
小个子博士研究员点头,“因为这些魔法存在,使我们即使有了样本α和β,也无法那些力量,和永生。”
“教授!”几个年轻的研究员变了脸色。
“科技追求的是真理,而真理是……不能被隐瞒的。”
奈落旁边的神乐歪了歪头,动着脖子的关节处,发出机械响声。
狼人一直靠着椅背,这下坐起上身,毫无瑕疵的双手搭在圆桌上,白得像骨,修长分明。他这一动,研究员们几乎坐不住凳子。
奈落抬了一下手,示意继续。
研究员继续,“……之前我们探讨过,不存在组织的研究陷入了误区,她们以为再生因子一定是一种或几种或成百上千种的化学分子,属于免疫系统的超级因子,但在她们的基础上,据我们所了解的,再生因子并非体内单一或者寥寥数个化学物质,而是从小分子活性物质,到特殊的细胞分泌物等等,泽之间几乎囊括了所有维持他们生命活动的相关分子,总数不可估量,而这些活性物质从他们出生到成年,每个阶段又有如何的变异,我得说,凭现在人类的科技水平,完全不可能解读。”
教授低头说完,大厅里鸦雀无声。
“所以,我必须告诉您真相,”小个子教授抬头望着神秘男人,无所畏惧,“长生无法复制,克隆课题根本不成立,如果说样本β尚且能克隆出完整器官,样本α则完全保留了血统的唯一性。”
“我明白了。”奈落缓声道。
男人的声音平静的像深渊。
三维投影动态演示图消散,最后,只剩下一幅美好的画面,一个平躺着仿佛睡着的银发男人,尖尖的兽耳平添几分无辜,却也直接告诉众人他并非常人。
有些年轻的女研究员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这是不敢去想的,他们没日没夜的研究对象竟然是这样的人。
时间仿佛静止了,没有谁不为这一幕震撼。从投影上似乎倾泻下一束流动的光芒,在众人之间缓缓游走,这感觉近于神圣,谁都不忍发出任何声音,连带着狼面人带来的紧张感都消散不少。
女研究员转头,无意间瞥见前方的人微仰着头,显然也在看着虚拟映像。面具不再藏起他的全部,下方露出下半张脸,女研究员不敢细看,再次低头,只觉得那一瞥留下了精致,邪气的印象。
被投影所吸引,会议厅好一会儿处于微妙的氛围。
女研究员忍不住再抬头去看,那个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男人,到底什么样?
蓦然,她一惊,却没有撤回视线,只见那男人一只手抬起向上,微一用力,顶上的面具轻飘飘地摘了下来,一瞬间,海藻般的黑发絮状散落下来,主人仍仰视着投影中的人,红瞳幽深,竟是难言的深情。
这深情似乎是一种诡异的秘密,或者假象,女研究员皱起眉,她凭女性的直觉一闪念间仿佛知道了什么,但不得不更加怀疑,如果是那般,为何他要拿他做研究样本?
那罕见的神情仅有一瞬,似乎发觉了她在看他,男人的视线射过来,她不得不立刻把目光逃离开,但又因为低头的太过明显而后怕。
不,这没什么。她安慰自己。
“好。我不再求克隆一个干净的他来。但是,你们能摘除他的记忆吗?”奈落打破了沉寂。其它人都因为他摘了面具而偷偷打量着他。
这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他的真面目,皆是一窒。
几个中年科研学家相互看了一眼,小声讨论了一会儿,其中小个子教授回答,“如果是在人类身上,没有问题。但他身上不行……”
狼人看着投影,又道,“一点可能性也没有吗?”
教授想了想,动手切换了投影。以画面作为回答。
面前的沙盘豁然消散,化成一个模拟的脑部结构,白色电流呈现脉冲样扩散,所经之处所有破损结构都被浸润,修复,同时构建连接网。某个区域再次被拟摘除,电流再次覆盖,仍然使其缓缓修复。
“其实,”教授旁边的戴护目镜的人开口,“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无法调动记忆神经……”
“不可以!”对面的女研究轻轻拍了下桌子,她知道失态,顾忌地看向黑发男人。又说,“先生,并没有这种方法。”
“我们可以做这样的尝试!”戴护目镜的人显然不高兴被打断。
女研究员压抑着愤怒,“那种药完全禁止在人身上实施!你必须遵守准则!”
“你搞搞清楚,他并不是人!”男人摊开手,颇感觉无奈和烦躁。
所有人醍醐灌顶,都是一惊。
女研究员咬牙说了句不相关的,“攸学长,这里比原来的实验室适合你,因为你的良心没有标准,自由没有底限!”
众人纷纷看向最前面的男人,惴惴地等他发表态度。
“说说看。”奈落看着他道。
……
犬夜叉迷迷茫茫地看着天花板,又看向窗外。虽然这会儿他走不出去,但看看还是自由的。
尽管他的脑袋无法思考,一直疯狂地尖叫。
外面有竹林,人工假山,还有仿真的溪水在山间蜿蜒穿过,转角处还形成了喷泉。阳光合适的时候,还能从他这个位置看到彩虹。但他是不喜欢阳光的。奈落也知道他这一点,这安置他的房间有厚厚的窗帘,足有三层,它不需要亲自动手开合,是语音控制的。
幸好不需要亲自动手,他要如何动手?
他被困在一张两米见方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