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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1

 

“学长,来喝粥。”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睡上铺,正准备下来刷个牙,又觉得没力气。云溪山踩着爬梯,拿了两个一次性杯,一个里装着水,另一个是新的,他叫我漱口,然后吐到干净的杯子里。他问我能不能上床,我迷迷糊糊地说可以。他端着粥,坐在我的床头。我接过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粥是温的。

“你怎么没去上课?”我问。云溪山说,上不上课都一样,没什么好听的。好吧,虽然我很感激他,但我真希望这世上没有学神这种生物。他想下床了,但我不知为何抓住了他的袖子。我有点想哭。他好像愣了一下,我手里的衣料绷紧了一点,而后又松弛了。他突然凑近了,右手贴在我的额头上。“难怪这么奇怪,你发烧了。”我听到云溪山说。他大概是说了些劝我松手的话,我有点尴尬。他朝宿舍门走去,我以为他要去上课了。但他不久后又折回来,手里拿着一张退热贴:“我找校医要的。”我更想哭了,好丢人。

我又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云溪山还是坐在我床头。“晚自习要结束了,卢安他们快回来了。”他道。我垂下眼眸,发现我在睡梦里抓着他的衣角。

我退烧了,但白天睡太久,晚上睡不着,我爬起来,站在阳台吹风。风吹得我头脑发胀,我想起云溪山的校服握在手里的感觉。有一个影子站到我身边,问我:“怎么还不睡?”我说不困。云溪山说,好巧,他也不困。他问我介不介意他抽烟。我本想摇头,最终却点了头。我怕那个动作让我回忆起那个不该出现的梦境。我们好久不说话,只是看着月亮被云遮住,再露出来。“学长。”他忽然开了口。“怎么了?”我小声问。“没什么。”他继续看了会儿月亮,然后回到他的床上,我的下铺,“最好还是别熬夜,小心复烧。晚安。”

6

我去找了以前的那个医生。

他说欲望是人之常情,让我学着自我抚慰。说实话我没什么羞耻心,这在我看来与男性手淫没区别,只是人本能的欲望,一味压抑不意味着智慧。此外,我先前说过我误入过许多色情网站,于是这件事对我而言也就不存在理论上的困难了。

我第一次用这里自慰是在一个夜晚,风吹动窗帘,我觉得冷,有点不习惯。我知道,不需要真正进入体内我也能获得快感,我的手指按在阴蒂上。我其实也有点怕入体,因为那儿说到底本来只该有一套器官,它真的太小了,指尖只虚虚地触及它,我就颤栗起来。

我正回忆着里富有技巧性的动作,手机很不合时宜地振动。是云溪山打来的语音,我想挂断,回复说不方便,手一抖接通了,再挂显得突兀而莫名其妙,我只好停下手里的事,问:“怎么这么晚打过来?”他之前也给我打过电话,聊他的朋友和一些趣事,但三更半夜的,是头一回。

电话那边是他浅浅的呼吸声:“学长。”

“嗯?”我用一个语气词发问,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糟糕,再低头,发现自己无缘无故地高潮了。

云溪山的呼吸又重了一点,好像在哭。

“你……”我有点担心了。

“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他绝对哭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爸妈,就连忙应说:“好。”

刚相识时,一直觉得云溪山是朝气蓬勃的学弟,见到他抽烟后,又觉得他的每一个笑都暗含深意,甚至让我有点悚然——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奇怪的、让我觉得他是一个有许多层次的人的感觉,如此描述或许过于抽象,但我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了——而现在,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突然想起来,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我爸妈已经睡了,我提前站在门口,开了条缝让他进门,省得吵醒他们。他一进门就抓着我的衣袖,浑身都在发抖。

这般情形,我或许该安慰云溪山,但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我拉着他进我的房间,他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肩颈边,我感觉到那块布料有点潮湿,他哭了。我拍了拍他的脊背,像小时候抱着哭泣的母亲,说:“没事了。”

云溪山一直一语不发,我也大多数时候沉默。这晚除了风声别无他物,万籁俱寂,直到他说:“云关又带女人回家,我妈死了。”

信息量好大,我有点解读不出。

云溪山说,他要给我讲故事。

余兰梦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云关则是浪荡子,他对她的气质痴迷,她以为他会为了她收心。但有了孩子后,云关出轨了,被怀孕七个月的妻子当场抓获。本性难移,他这么多年,隔三差五地找女人,余兰梦从最初的歇斯底里到心碎麻木,大把大把地吃着药片。云溪山不傻,甚至称得上早慧,家里的氛围他都看在眼里,他也开始吃药。这给了云关讨伐余兰梦的资本。“是你的遗传精神病害死了他!”今天,他带了女人回家,指着余兰梦的鼻子骂。余兰梦回了房间,她听见外面打情骂俏的声音,吞下所有碳酸锂。医生其实和家属强调过,药物不能全在病人手里,但云关才懒得管,她又不可能让儿子帮忙。每一天,她都有无数自杀的可乘之机,她不明白自己如何坚持到今天。但幸好,她终于可以睡了。整夜整夜失眠的噩梦彻底消失。云溪山回家了,他打歪了那个女人的鼻梁,在父亲的骂声中打开母亲的房门,他明白这时的妈妈一定需要安慰,他不该在外面逗留。但妈妈太冷了。女人很害怕地跑了,云关半信半疑地把余兰梦翻了好几个面,最后轻轻地嗤笑。云溪山和他打了一架,把自己锁起来,夜深时突然跑到舍友家。

我讲述这个故事的语气很平静,因此我的转述也是平淡的。我不懂他怎能保持冷静。

我没有开灯,但依然能看清他嘴角破了个口子。忽然觉得眼睛好酸,可我忍着不哭了,不然安慰别人到一半自己哭出来,简直要闹笑话。

“要喝水吗?”我没有再多问这个悲伤的话题。云溪山情绪到达顶峰时告诉我的,就是他愿意讲述的一切了,再多说也没有意义。

“嗯。”

我开了灯,看清这个小少年嘴角的伤口,手臂上的淤青。他毫无征兆地撩开裤腿,暴露出错综的刀疤。原来他爱穿长裤打球是因为这个。

我给他倒水,他吞咽时喉结会小幅度地滚动。我把手一点点靠近他的疤痕,试探地看他的眼。他没有拒绝。我顺着其中一道疤的纹路摸,这条疤最深、最丑、最长,虬结凸起。

“换一道吧,这是云关留下的,我讨厌。”

我的眼泪砸到他的伤口上了。

“别哭。”云溪山又把裤子卷起来一点,拉着我的手去碰他的大腿,说,“摸这个吧,这是我自己制造的第一条疤,虽然很浅,但我喜欢。”

“哦。”我闷闷地应。

云溪山蹭掉我的泪水,说:“对不起,学长,打扰你了,我明天就走,毕竟还要给我妈……不会耽误你太久的。谢谢你。”

完了,我决堤了。

“怎么哭这么凶?”

他还有脸问?!这么有分寸感的过分懂事的发言,就是让我更痛了。

“学长,不要为了云关的事哭。”

我觉得哭得脸都烧烫了,用手背抹了把泪痕,点点头。

“明松雪。”云溪山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全名,以前都是叫学长的。

我问:“怎么了?”

“没,就是叫叫你。”

我不知道怎么应,就又点头。

我让云溪山睡床,我可以打地铺。他摇了摇头,说,出门前忘记带药,横竖睡不着,床不如给我睡。我见他推辞,也不再强求。他靠着床头坐在地上。我问他:“我在宿舍怎么没见过你吃药?”他答,他总等我们所有人熟睡,才爬起来吃药,又趁我们起床前,把早晨的那份吃了提神,不然会没有精力。我侧躺着,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也睡不着。他握着我的食指。

过了一小会儿,我发现云溪山睡着了。我想把他搬到床上去,又无意惊醒了他,他紧紧扼住我的手腕,我有点吃痛。

“抱歉。”他说。

“你睡得着的,上来睡吧。实在不行我们一块儿,能挤得下。”

云溪山怔了怔,然后躺上来了。

第二天起床时,是被留了条缝的窗帘刺进来的光照醒的。云溪山还睡着,微蹙着眉,握着我的手指。

我向爸妈解释云溪山的到来,无非是用什么“叛逆少年闹脾气,深夜离家出走投靠同学”的话术搪塞过去了。妈妈让云溪山吃过早餐早点回家,否则他妈妈该多担心。我有点弄巧成拙的窒息感。云溪山倒是反应淡淡,说:“好,谢谢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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