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总归是能死的
刺眼的阳光打到卧室,楚南无意识地抬起沉重的胳膊挡在眼睛上,不一会儿耳旁传来一道声音:“睡醒了就滚下去。”
楚南没动,他以为自己幻听了,毕竟没有人愿意踏足他的破旧阁楼。
直到被子被掀开他才思绪回笼,他现在已经是另一个楚南了,而他正躺在周时序的床上。
楚南对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周时序扣弄他的伤口,至于他是怎么上床的毫无印象。
没空去想周时序为什么会同意他上床,因为他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自己正一丝不挂的暴露在空气中,同时暴露在周时序眼下。
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楚南艰难的靠在床头,他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旁边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吊瓶。
要是换作以前楚南这样一丝不挂的被人看光肯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现在身心俱疲,根本没力气去在乎这些。
“能不能等会儿再试药?我现在有点难受。”楚南尝试开口,他现在是真的很难受,就连呼吸都觉得累。
“难受正好打一针试试药效。”楚南最后一点期望都被周时序捏碎。
周时序昨晚扒了他的衣服纯属是因为不想让外面的灰尘沾到他的被子,而且昨晚开的暖黄色的灯,根本看不仔细。
现在重新审视楚南,可能因为没有完全退烧,白皙的身体上透着一层粉,腿又长又白,模样更是挑不出错的好,现在正低头咬着嘴唇一副要哭的样子。
可是周时序才不会可怜他:“你自己选的,没人逼你。”
看楚南一动不动,周时序又从柜子里拿出一身衣服扔到他头上,“你的衣服我扔了,穿这身。”
周时序一米九还练了一身肌肉,楚南一米八的个子在他身边完全不够看,所以穿上他的衣服松松垮垮,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而现在这个小孩要被送去未知的“刑场”。
楚南被守卫带到地下室,整洁的实验室里有序摆放着试管药剂和各种针头,以及各种因为试药而被解刨的兔子,青蛙,小白鼠,猪,甚至还有猴子。
楚南作为被实验的唯一一个人类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同时他的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脚却像灌了铅一样移动不了分毫。
他害怕了。
刘荣一看到楚南就兴奋的抓住他的手嗅了嗅,他昨天就听说有活人来给他做实验,可是盼到今天才到,虽然等的过程很痛苦,但好在人还是来了。
刘荣的眼神里充斥着疯狂与期待,这项研究已经把他逼得人不人鬼不鬼,把他青春最宝贵的六年都搭了进去,连他的未婚妻也因此离他而去。
他现在急不可耐的将针头扎进这个男人的身体,期待他的所有反应,不管成功还是失败。
在这个偌大的实验室,终于不再是各种动物的嘶叫声,有一个跟他一样的活生生的人,尽管这个人也将成为他的试验品。
把人送到,守卫无情的关上了门,整个实验室都是特制的,就算用大炮也影响不了里面一点,门也是采用了最保险的瞳孔识别锁,同时需要周时序在电脑的另一边识别指纹,层层防护,更加验证了楚南逃不出的想法。
楚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刘荣半推半拉的安置在专门为他定做的床上,其实就是一个大号的解剖台,一旁还罗列这各种型号的道具和针管。
楚南像个布偶娃娃一样任刘荣摆弄,躺到台子上,他突然觉得头顶的白炽灯好刺眼,刺的他的眼泪都止不住。
刘荣看到他的眼泪似乎被注射了兴奋剂,表情猥琐的凑到他的耳边吐出热气:“宝贝儿别怕,只需要一瞬间,你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刘荣兴奋的深吸了口气,找到楚南的血管拍打明显,然后拿出针管挤出里面的空气,注射,一气呵成。
楚南果然失去了意识。
再度睁眼已经过去了一天,可是楚南不知道。刘荣像个偷窥者一样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楚南眼刚一睁开他就兴奋的大笑起来,还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成功了!成功了!”刘荣顶着满眼的红血丝和乱糟糟的头发满实验室里跑,“第一次有活物醒过来,第一次!”
要是楚南不是躺在实验台上的试验品,说不定会被他的情绪感染也给他说一声恭喜。
楚南的双手双脚呈大字被锁在床的四个角,连最简单的转动手腕脚腕都做不到。
在这一刻,楚南有些怀疑,自己是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为什么两世都不能好好活着?哪怕辛苦一点他都不会这样绝望。
可能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刘荣大发慈悲的解开了楚南的手铐脚铐,随之替换了一个长一点的手镣,足以他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自如。
“吃饭。”刘荣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压缩饼干和矿泉水递给楚南。
坐回桌前刘荣急切的翻看他的笔记,纸张在他的手里唰唰作响,看他还要研究很久,楚南走近他开口:“能不能给我一张纸和铅笔?”
刘荣正忙,头都没抬就拒绝了他,“没有。”
楚南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眼底逐渐冰冷,拿起离他最近的一把手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道:“那你就等下一个试验品吧。”
没有一丝犹豫,楚南又把刀插入自己的动脉,不过这次没死成,因为刘荣冲过来夺走了手术刀,伤口不深,但刘荣还是仔细为他包扎好了。
对刘荣来说,楚南是最珍贵的试验品。
“真是怕了你了。”刘荣把一沓子纸和铅笔放到楚南身边,还把所有刀都收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才安心继续研究自己的实验。
上一世楚南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画画,倒不是他有多热爱画画,而是他只能画画,画了这么多年他的技术绝对算不上差。
现在唯一的模特就是刘荣,楚南索性拿笔比量着刘荣开始画,一个拿着试管做实验,一个画做实验的人,场景说不出来的诡异的和谐。
两天后,楚南又被注射了一针,除了作为一个试验品,其他时候他的日子还是过得挺舒服的,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还有个模特供他参考画画。
这次楚南睡了三天,一醒过来感觉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他的大脑,他无法控制的想要挣脱,奋力嘶吼,可是被禁锢着动不了分毫。
“放开我!”
“放开我!啊!!!”
刘荣不耐烦的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太吵了。”
楚南的力气越来越小,可是痛感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南就这么被绑着看刘荣重新回到他的桌前翻看笔记,刘荣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那,因为那里有他全部的心血,楚南最不愿意靠近的也是那里。
“叮——”
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周时序站到床边时楚南已经汗湿了一身,眼神呆滞地看向天花板。
“楚南。”直到周时序发出声音,楚南才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我感觉我的状态越来越差了,能不能先让我歇两天?”周时序离他很近,楚南大着胆子去拉周时序的衣摆,嘴里喃喃道:“我真的很难受。”
声音太小了,周时序没听清,反问:“什么?”
周时序没表情的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仰视时更甚,楚南认命般的摇了摇头,“没事,继续吧。”说完就撒开了他的衣摆。
周时序弯下腰,呼出的热气都打在楚南的耳边,让他不自觉打了个激灵,随后他听见周时序问:“难受?”
楚南将头一侧不想靠近他,眼眶一酸就忍不住流泪,明知故问。
“难受也忍着。”
又是同样的绝望,让他看不到希望,楚南在心里发誓,要是这次他能下了这张床,想尽一切办法他也要死。
把刀藏起来他就打碎试管,要是接触不到试管他就用铅笔,总归是能死的。
昏迷又苏醒,醒来又被打镇定剂,为了防止楚南发疯身上的枷锁再也没有拿下去过。楚南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只能一次次数着醒来的次数,已经四次了。
每次醒来一睁眼就是刘荣憔悴又痴迷的脸,嘴里散发着一股恶臭还要迫不及待的跟他分享喜悦,以至于楚南看到刘荣就开始胃酸犯恶心,还有战栗。
难得这次醒过来不疼,刘荣依旧在一旁睁着大眼等待他的苏醒,楚南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刘荣以为他要喝水,拿着粗针管就往他嘴里注射。
“我……咳咳。”就连咳嗽声都微弱的要命。
脸涨的通红,楚南再次张开嘴,“我快,死了吗?”
“不知道。”刘荣如实回答。
“我觉得快了。”楚南自言自语,“你要是不想让我那么快死,就把我,咳咳咳……”
“把我放开,让我吃点东西。”
这次楚南昏迷了六天,虽然一直在给他打营养剂,但确实不排除饿死的可能性。
刘荣依旧从冰箱里拿出两块压缩饼干和一瓶矿泉水,没有解开手铐,刘荣要喂给他吃,前几次都是这样。
楚南却紧闭嘴唇表示抗拒,“不吃这个。”
刘荣没多少耐心,把压缩饼干捏碎就去掰楚南的嘴,用手指扣住他的嗓子眼强迫他咽下去。
“唔……咳咳咳……”
饼干碎呛到嗓子眼,楚南想为自己拍打一下胸腔都做不到,刘荣事不关己般的看着楚南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或许是真的怕他死了,刘荣又一次大发慈悲,把自己的午饭给了楚南,手铐也换成了加长的链子,这次楚南终于能坐直身子了。
两人的午餐对调,刘荣坐在实验台前啃压缩饼干,对着电脑还一个劲的向上推眼镜,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楚南。
楚南看着碗里油腻腻的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还想吐,他观察了刘荣一会儿,然后偷偷把饭倒在地上,还用衣服擦了擦碗。
衣服还是周时序的那身,此刻已经沾满了油污。
楚南又活动了一下手腕,防止一会儿没力气,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扣着碗磕在台子侧边,碗碎了也吸引了刘荣的注意。
还没等刘荣站起来楚南就已经把碎片扎紧了自己的脖子。
在深一点,在深一点……
楚南看着刘荣一点点将碎片推的更深,他现在很想笑,可是觉得呼吸好费力,这次是真的真的要死了。
越来越没力气了,甚至意识也开始模糊,但是他好像看到门开了,谁走进来了?
不重要了。
又是刺鼻的消毒水,尽管不想,楚南还是活了下来,病房还是上次那间,只不过这次沈知越一直守在他身边。
楚南一睁眼沈知越就注意到了,“感觉怎么样了?”
如果仔细听,就能发现他的声音在发抖,可是楚南没发现,就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
“是不是还有哪里难受?”沈知越有些局促,生怕声音大了吓到他。
周时序把楚南送到医院时他已经瘦到脱相了,面色苍白,脖子上还插了片瓷片,血流了一身,被周时序抱在怀里时已经奄奄一息。他从小带大的孩子被折磨成这样心疼和自责两种情绪交杂着折磨了他两天。
“是你救的我吗?”楚南问。
还不等他回答楚南又说:“你也要折磨我。”
楚南自始至终盯着窗外,只把后脑勺留给沈知越,病号服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感觉风一吹就会散。
直到抽泣声传来,沈知越的心好像被一只手捏住了,明明声音不大甚至刻意压抑,在安静的病房里却像被放大了无数倍,也在沈知越的心里掀起了巨大波澜。
沈知越想要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遍遍拍着他的后背,“饿不饿?”
“睡了这么久累不累?”
“要不要跟哥出去晒晒太阳?”
楚南突然问:“过去多久了?”
“二十七天。”沈知越知道他问的什么。
还有三天。
“我想出去转转。”楚南第一次提要求。
“好。”
因为是私人医院,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楚南被沈知越逼着喝了一大碗玉米排骨汤才被放出来,明明是将近三十度的天气,沈知越还是给他披了一个外套。
没走几步楚南就没力气了,沈知越说背着他晒太阳,楚南没拒绝,他再也不想一动不动的呆在某一个地方了。
于是沈知越在大中午顶着三十度的太阳背着楚南在花园里转了七八圈,每一步都缓慢的,坚定有力。
“我睡了多久?”楚南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睡着的,醒来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少说三个小时。
“睡得好吗?”
楚南嗯了一声,沈知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然后又故作镇定:“回去吃饭了。”
沈知越依旧背着他,楚南倒有些不好意思,即使他这些日子瘦了很多也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
“放我下来吧。”
“一会儿就到了。”
沈知越提前吩咐过,饭桌上都是大补的食材和汤药,就连人参都炖了两根,楚南看到这些就没胃口,偏偏沈知越还要逼他每样都得来一小碗。
吃完饭也才七点,楚南找了个借口说太累把沈知越支走了。
病房外有人把手,病房里没有任何尖锐的物品,可能是怕唯一的试验品再次想不开。
楚南睁开清明的双眼,盯着天花板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门把手被转动,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可他根本不想知道来者是谁。
周时序站在床边挡住皎皎月光,明明上一秒还在充满月光的病房此刻突然阴沉了下来。
“沈知越背你走了三个半小时。”
楚南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也不想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这二十多天,他每天都在找我要你。”
楚南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枕头边就是空调遥控器,他拿起遥控器就对着那一团黑影砸去,“吵死了!”
“楚!南!”空调遥控器砸到了周时序的太阳穴,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他!
周时序突然弯下身盯着楚南笑,过分精致的面孔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邪恶魅惑,“你不在的这几天刘荣可是一直在跟我要你。”
楚南也笑了,笑得邪魅,“要是我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小雅。”
小雅是周时序的亲妹妹,周时序八岁时父母离婚,那时候小雅才两岁,本来商量好一人带一个,可周时序不愿意跟妹妹分开,最后谁也不愿意拖着两个累赘,于是周时序决定一个人拉扯小雅长大。
可是两年后出现了意外,小雅被人贩子拐走了,周时序恨不得杀了自己,要是他看好妹妹就不会出现意外,要是他不坚持非要跟妹妹在一起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周时序一步步在法律的边缘往上爬也是为了找到小雅,他坚信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小雅就能重新回到他身边。
小雅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所以听到有人拿这件事威胁他就条件反射般的掐住了楚南的脖子,手指越来越用力,楚南却笑的越来越张狂,在黑夜下宛如魅魔,勾引着周时序更加想要杀了他。
“咳咳咳……”胸腔里突然呼入大量的空气呛得他发疼,可报复的快感更加强烈。
小雅只在原书里一笔带过,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周时序很在乎她和周时序最后都没有找到她,所以楚南更不知道她的下落了,他只是想要狠狠地报复他,让他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当他看到周时序失控到发疯的样子他的心里突然异常的畅快,既然如此,他就在最后几天给足他期待然后狠狠打破他的幻想。
“谁告诉你小雅的名字?”周时序镇定下来问,小雅的名字他从未对外透露过,只是把小雅脖子后面有块星星胎记的特征告诉手下让他们去找。
除非,他跟拐走小雅的那伙人本来就是一伙的!而他只跟小雅差不多大,小雅丢的时候他也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孩子。
他在骗人?
不!或许是小雅亲口跟他说的。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我知道她在哪,要是我死了,她也别想活。”
楚南知道周时序早晚会知道他在骗他,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威胁他,因为他找到了十多年都未曾有过的畅快!
周时序是个疯子,他也是。
“好啊,”周时序怒极反笑,“你可要把小雅藏好了,不然我一定要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为了监视他,楚南又一次住进了周时序的别墅,不过这次的处境跟上次完全不一样,上次他是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这次他掌握了主动权,哪怕只是暂时的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