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比尔,她是美利坚之最,她到这里来是因为她厌倦了那里的生活。她的家人让她到这里来真是愚蠢。她需要刺激,也会得到刺激的,真的。’他停止说话,大笑起来。‘至于是不是传教士——唉,比尔,关于唱诗诵经,她和你差不多!’
“‘她要到哪儿去?’
“‘到莱松岛去。’他冷冷地说。
“‘吉姆大人,我们不能让她到那里去。那是人间地狱,那些日本人是魔鬼——’我愤愤不平地说。”
“‘你有什么法子制止她吗?’船长咆哮着,‘谁也做不了她的主。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对她留点神——你乐意这么做,是不是,比尔邓肯?’他在我肋骨间猛击一拳便飞也似地逃了。
“我刮了胡子,洗了脸,又在头上裹了一块干净的布片后走到甲板上。查理伙计,你从来不曾5年不见女人,我指的是好女人,所以你不了解我当时的感觉。我只是想看着她,听她说话,在她身边。当时,我并没意识到我爱她,我只知道我只是想凝视她那坚定的灰色眼睛,想看她的红唇移动。我到甲板上时,她也在,正观看那些中国人往我们的小船上装货;船长在她身边,给她作讲解。似乎没有别的乘客从印达诺登船,所以我们是船上仅有的白人,另外有16名船员,分别是日本人、中国人、卡纳卡人和混血种人。我朝他们走过去,船长为我们作了介绍,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我仍是什么也说不出。她立即从腰间伸出手来和我握手。我的大爪子恐怕几乎将她的小手捏破了。货装完后,哈里逊船长派我到操舵室,将‘加里班’驶出港口。正当我将其驶离印达诺,向大海进发时,罗斯小姐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嗨,你有望远镜吗?’她问道,当她发现我的望远镜就挂在墙上的盒子里时,她一把揪了下来,朝着陆地方向了一阵。她定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东西,因为她突然大笑起来,身体也抖颤着弯了下去。这时船长进来了,我把驾驶盘交给了他,并从罗斯小姐手里抓过望远镜,朝印达诺看去。那边,就在我们刚刚驶离的码头上有一群土著人;在他们的前面,一位身着白裤子、蓝外套、头戴一顶巴拿马帽子的男人正来来回回地跑着,发出狂野的信号,显然是冲着我们的。我迷惑不解地将望远镜递给了船长。罗斯小姐仿佛要歇斯底里似的,泪水在她眼睛里直打。‘那是道格拉斯斯蒂尔!’她气喘吁吁地说道,并像男人似的拍了一下膝盖。‘他不想让我到这里来,他会跟着我的!在圣弗朗西斯科我把他甩掉了,瞧,他又跟来了!我真高兴他被留在了后面。瞧他的样子多滑稽!’她又是一阵大笑,笑得身体直发软。
“‘也许我们最好回去接他!’船长一本正经地说完,对着我挤了挤眼。她笔直地坐着。
“‘不,不要回去!’她大声道,‘他活该!道格人不错,但是殷勤过了头!’她从船长手里接过望远镜,摇摇晃晃地走到栏杆前,又向岸边望去。
“‘你明白吗?’船长咕哝道。
“‘不明白。’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格拉斯斯蒂尔是谁,吉姆?’
“‘你应该多看报,比尔。船长低声说道,‘他是军火制造商dg斯蒂尔的儿子,也是美利坚的一个伟大的运动员:短跑、掷链球、撑竿跳,跳高样样都行,可我看不出他为什么要满世界里跟踪考特尼罗斯。’
“‘考特尼,’我跟着念叨这个名字,其他什么也没说,我在想她的名字多么美而且多么适合她。
“那天下午我看见她的时候不多,因为我在掌舵。我们到达布纳(我们做生意最多的小岛之一)时,她说她要和船长上岸。查理伙计,不知怎么的,船上没了她似乎是那么的乏味、空虚,我禁不住希望自己和她一道上岸。我们在布纳只能停两小时,而且我们已经落后日程一天了,所以我脱下外套和衬衫,开始帮着那些懒惰的土著人卸货,他们磨磨蹭蹭,仿佛要待一整天。我本打算在罗斯小姐和船长回来以前早早把衣服穿好,可是时光却飞也似地流走了。在我一边处理着那些箱子,一边咒骂着那些土著人的当口,我不经意地抬头向上看了一下,但见船栏上,离我头顶不远的地方正坐着罗斯小姐。她正热切地观望着。我猛然打住了,心里骂着自己,因为当我生平第一次想给一位女人留下好印象时,这位女人偏发现我半裸着身子,像个海盗似的在骂人。我只能无助地抬头看着她。我不太在乎自己,可却不想使她难堪。她没有发笑,也没有脸红,眼睛里是一片认真的世界。
“‘邓肯先生。’她柔声说道,‘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来获取像你这样的臂膀和肌肉,’她从栏杆上滑下来并从肩头撂过一声大笑,‘还有这样美妙的词汇!’
“我正在急匆匆地穿衣服,这时一叶破兮兮的小轻舟驶了。有一会儿的工夫我简直不敢相信。小舟上有两名土著人和一位白人,就是我曾看到的印达诺码头上的那个男人。当小舟进一步驶近时,我看出他的长相不错,年纪约莫23岁,高高的个子,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臀部。小舟驶过来时,他的眼睛紧盯着“加里班”号,一阵刺痛穿过我全身。查理,这不是嫉妒,这不过是自私而已。我知道我永远也得不到她,所以不想让任何人得到她。还有,我晓得假如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从美国追到这个上帝遗弃的地方来,那么他就不是一个轻易放弃自己追求的人。小舟靠码头停住时,那个男人跳了出来,从舟底提出箱子并付钱给那两个土著人。他看着‘加里班’号,深深地松了口气。见我正在系外衣扣子,他急切地问道:‘考特尼罗斯小姐在船上吗?’我点了点头,没心情浪费口舌。我只是渴望自己里里外外都能像他那样干净。他也不等我多说便沿跳板而上。一分钟后我听到一声惊呼,一串笑声和问候的话语。我解开缆绳,将‘加里班’号驶向公海。我心底是那里的痛,然而我却未使船只触礁,这只能说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