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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4

 

萨拉尔出手暂时逼退魔兽群后,并不打算立刻离开,而是在森林里找到一处湖泊清洗。

粘腻的血液和浓郁的花香气味沾在身上让他很不舒服,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小伴侣闻到这股浓烈的味道,翎只要干干净净的就好。

月光倾泻而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偶然飞掠几道影子。

萨拉尔建立起隐秘的空间法阵,脱下衣服,一步步走进水里,荡开层层涟漪,幻翎被他放在牢固安全的金色泡泡里,漂浮在水面上。萨拉尔露出的上半身精瘦有力,接起一捧水浇在身上,水流顺着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滑下,全身的毛孔舒张开,最后滚动的水珠没入下腹,重新汇入湖水。

元素魔法可以快速清洁,但始终无法比拟真正与水接触时放松清爽的感觉。

月色明亮,男人黑发被打湿,眼窝深邃,琥珀色瞳孔细看像是耀眼的金色,鼻梁挺直,薄唇微抿,面部棱角分明,只有在看向水上的幻兽泡泡时,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缱绻。

清洗完毕,萨拉尔施术烘干,换了一身白色长袍,胸口舒适宽松的口袋便于幻翎休息隐藏。

又在月落森林里寻找了一些辅助配合的草药,才不紧不慢地往森林外围走去。

……

黎明将晓,月落森林外围站了不少人,有昨夜收到求助信号进入却只看到一地残骸的营救队伍,也有今早刚刚赶到的帝都各大学院的学生,受到征召的魔法师和部分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兵力,准备今天再进去找找幸存者,以及为之后的魔兽潮做好准备。

七人踉踉跄跄从森林里走出来时,引起了人群的轰动。

“他们还活着!”

巴特勒沉吟道:“昨夜我们看见信号去营救,到达那里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满地的血肉和骨头,还以为他们已经不幸身亡了,那种大规模的屠杀,不像这几个魔法师和体师杀死的,他们中最高的不过五阶。”他看着走来的七人,做出判断:“他们很幸运,有不知名的高阶魔法师路过救了他们。”

他本身是边界地带罕见的七阶魔法师,参加过许多大型营救行动,看到遍地残肢断骸都不寒而栗,那该是个怎样强大的可怕存在?

“谁也没想到魔兽潮会提前半个月突然爆发不过还好,他们遇见的只是先行的魔兽群,数量不大。”

七人被带下去治疗,高阶魔法师可以断肢无痛再生。

利比菲斯学院此次领队的导师莉莉安,刚好是治愈系高阶魔法师。

莉莉安一头张扬的红发,一双细长的柳叶眼,笑起来妩媚多情,不笑的时候显得凌厉威严,不管怎样都让人移不开眼,贴身的黑色导师制服包裹住前凸后翘的身材,站在那里不失干练挺拔。

学生们对这位空降的导师多多少少有些意见,认为是她抢了自己原本的老师此次带队历练的机会,但在莉莉安强大的气场下又不敢说什么。

当萨拉尔从森林里走出时,所有人都一愣,似乎是没想到除了刚刚那一撮人,还有其他幸存者。

男人的长相是那种丢到哪里都不会引人注目的平凡普通,胡子拉碴的大叔形象,唯独一身白色长袍干干净净,一举一动都透出闲庭信步般的从容,和前面几人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走到半路的莉莉安看见他,折返回来,目光犀利,说话时因为美目上挑,减少了压迫感,有了调笑似的亲和感,“这位先生,昨晚森林里可不太安全,要来检查一下吗?”

敏锐的第六感和高阶魔法师长期积累的经验告诉她,结合调查到的信息——月落花提前被有心人用特殊药水浇灌,花粉和花香会影响情绪,放大其中的负面影响,引发了这场暴乱——这个男人绝对有问题。

萨拉尔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的意思,抬脚跟上去后方治疗的几人,一只粗壮的胳膊突然拦在身前,一双鹰一样尖锐的眼打量着他,质问道:“魔兽骚乱,你是怎么做到毫发无伤的?”

萨拉尔平静与之对视:“谁知道呢,也许是天意,我的运气向来不错,什么也没遇到。”

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敷衍。

巴特勒握紧拳头,心中升起怒意,昨晚死了十几个二阶到四阶的魔法师,其中不乏和他有些交情的,前些天还一起喝酒吃肉,今天就被埋葬在森林里做花肥,心里落差太大,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他固执地认为,这个男人嫌疑最大,只要留下来审问,也许就能查到蛛丝马迹。

巴特勒队伍里的人看懂他的眼神,黑压压一片围上来。

萨拉尔戴着手套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挲,不知怎么忽然弓下腰捂住胸口,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把幻翎露出来的一点发丝收进去。

在莉莉安的位置看来,就是巴特勒的人围起来对他做了什么,声音很冷:“巴特勒,学院和各方面之间是暂时的合作关系,我身为学院导师没有权力管你。可我同时也是帕特农神庙治愈系高阶魔法师,在我这里,病人是第一位,不管他的身份有多可疑,我都要先确保他的身体没有受伤。”

帕特农神庙是全大陆治愈系魔法师的聚集地,声誉极高,常常为受伤的人族和兽族无偿治疗,和主空间系的卡纳克神庙、主精神系的阿布辛拜勒神庙被称作三大神庙,连帝国皇族也要礼让几分,毕竟是人就总有生病受伤的时候,和高阶治愈系魔法师交好,生命安全总有一份保障。

巴特勒看了一眼萨拉尔,抬手让人放行。

他们还什么都没做,这人就能轻易转移旁人的注意力,不能小瞧,需要一套缜密的计划试探,刚刚是他冲动了。

萨拉尔哪里知道其他人会想这么多,他所有心思都放在幻翎身上。

胸口的口袋外人看来就是个装饰,他却能实实在在感觉到幻翎的存在,那一块热热的,沉甸甸的。

又想起小幻兽迷迷糊糊地说月落果比自己重,应该很好吃,萨拉尔只能忍着笑。

小伴侣的重量这么隐私的事,怎么能说出来?

……

整洁明亮的房间里,莉莉安根据伤势轻重依次治疗,先修复了二阶魔法师的断臂,完好的骨骼和肌肉在绿色光点的涌入下重新生长出来,过程只有些麻痒,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一轻,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疲惫一扫而空。

桑迪惊喜地摸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胳膊,眼眶一热,万分感激:“莉莉安导师,谢谢您!”

莉莉安红唇勾起,摆摆手:“没事,举手之劳,如果想报答我,就努力修习,来参加利比菲斯学院的入学考试,为人族探索未来的征程贡献一份力量。”

旁边有治愈系的学生辅助治疗轻伤,莉莉安减轻负担,很快就轮到萨拉尔。

检查身体需要元素力量通过皮肤进入,萨拉尔伸出右手,莉莉安指尖冒出绿色光点,在他身体里游走探索。

检查结束,莉莉安眉头微蹙,“你的身体很健康,但又有些奇怪,有一处地方排斥我的进入,按理来说,治愈系魔法温和无害,我检查过很多人,从来没有人会排斥拒绝。”莉莉安对上他的视线,“你是第一个。冒昧地问一下,你的手套可以摘下来吗?”

萨拉尔收回手,“不可以。”

莉莉安目光带上审视:“为什么?”

“我惯用右手,皮肤娇嫩,容易损伤,不能直接接触空气。”

莉莉安:“……”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真的不会不好意思吗?

别人的私事,她不好再深入,至少这次检查能确定,这个人不是使用暗魔法的轶族,也没有沾染月落花花瓣上的药水痕迹。他的力量很纯净,就是等级太低,元素海只有一块饼大小,大概在一阶左右。

萨拉尔刚离开治疗处,又被带去质询处,巴特勒的人提出问题,他对答如流,最后让他证明自己是在十几天前进入森林而非突然出现在里面,还请来了镇上的宝石商人。

幻翎在口袋里也不是完全无所事事,一直听着,准备在萨拉尔身份暴露时立刻用精神控制篡改他们的记忆。

谁知宝石商人的确能证明萨拉尔在十几天前用魔法石向他购买了月落森林的信息,因为说要深入核心区,他劝说无效,所以还有印象。

所有猜测被一一推翻,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能说明萨拉尔与这件事有关,他仿佛真的只是个普通魔法师,在山洞里好运地躲过了这场暴乱,于是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放他离开。

萨拉尔漫步在小镇的街道上,后面跟着的人被他轻易甩掉,走进一座新建的房子。

他的障眼法自然不是普通的障眼法,每个人看见的他都有差别,不太恰当地形容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他有意模糊了面部轮廓,不会有太明显的特征,小麦色皮肤,有没处理干净的胡子的青渣,丢到人群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每个人见过他的人都或多或少记得他,但每个人见到的他又是不一样的。

萨拉尔做事之前会习惯性地建立隔离法阵,材料集齐,与各种元素力量融合,纯净的本源力量加成,月落果变得金灿灿,缩水到原来大小的三分之一,幻翎能整个抱在怀里。

即便如此,幻翎也抱着小月落果啃了十分钟,吃完后绿色汁液挂在嘴角和手心,银发上也沾了不少,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萨拉尔找来约莫食指长的水杯,调好水温,把小幻兽三两下扒拉干净放进水中,银蓝色鳞片覆盖保护全身的皮肤,和皮肤接触的地方是半透明色,尾巴因为太放松露了出来,整条尾骨上也是鳞片,只有尾端一点白色尾毛随着尾巴晃动在水里左右飘荡。

萨拉尔左手四根手指拘成个小坑,把水浇在他的身上清洗,水变的稍微温凉一点都能察觉到,反复换新水,最后用柔软的手帕细心擦干,又是一只干干净净的小幻兽,唇红齿白,鲜活灵动。

他其实惯用左手。

也更喜欢用左手触碰他,接住他,保护他。

晚上睡觉时,萨拉尔把幻翎放在枕边,给他盖了一张小毯子,压好边角,睁开眼就能看到,可以随时照顾他。

寂静的深夜,小幻兽变成少年的模样,钻进萨拉尔的被子里,因为对幻翎的气息太过熟悉且并不设防,萨拉尔没有醒来,于是在早上得到了一个惊喜。

少年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腿搭在他的腿上乱蹭,银发凌乱地铺开在床上,占了大半地方,头埋在他颈侧,呼吸的气息落在皮肤上,锁骨红了一片。卷翘的睫毛好似蝶翼,一双瑞凤眼,眼睑微遮,眼尾上扬,左边眼下点缀着一颗小巧的红色泪痣,淡粉色的薄唇轻抿,不说话时显得冷淡疏离,很有距离感。

只有萨拉尔知道这副精致面容下真实的模样,他的伴侣其实是一个喜欢夸奖,喜欢撒娇的幻族少年。

萨拉尔用视线描摹少年的眉眼,情不自禁沉溺进去,幻翎的腿不安分地动了动,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鼻尖相贴,呼吸交融。

萨拉尔揉了揉太阳穴,用强大的自制力放弃温香暖玉,翻身下床,给幻翎怀里塞了一个枕头,出门吹风冷静,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抬头仰望,东方既白,天色寥远。

他独自走过一百年,在第一百零一年的岁末,遇见了幻翎。

……

幻翎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个人占据整张大床,枕头和被子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萨拉尔刚好从外面回来,笑着收拾好东西,递给幻翎一个手环,是利比菲斯学院临时身份卡,拥有者可以凭借学院临时生的身份和学生一起参加历练,同样获得排名奖励,但历练时不慎死亡,学院不负责任。

这种东西普通人不太容易拿到,萨拉尔通过关系存了不少,就是为了方便在外行走。

莉莉安看到这两个新加入的“学生”时,眉心一跳,总觉得这次历练不会太安稳,但手环身份卡是真的,她不得不收下。

莉莉安勾起一缕发丝,略过萨拉尔,走近幻翎,心想:这孩子可真漂亮,她感觉她又春心萌动了,要是能骗进学院里就更好了。

萨拉尔不动声色地插进两人中间,把幻翎护在身后:“莉莉安导师,临时生没有其他要求了吗?”

“你不是很清楚么,还要我说什么?”

能申请到临时生手环的人可不会简单到哪去。

莉莉安视线又爬到幻翎身上,挪不开眼,“小幻如果不清楚的话,我倒是可以详细讲解一下。”

萨拉尔心中冷笑,把幻翎严严实实挡在后面,“莉莉安导师,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她挑了挑眉,对自身条件还是很有自信的。

“一头盯着绵羊的饿狼。”

莉莉安一噎,莫名觉得萨拉尔刚刚的语气和神态很像某个人心情不好时呛她的样子,那面无表情一本正经损人的本领世间少有。

转而又自我否定着,那个人怎么可能在这里,他都消失一百年了,学院每次捕捉到一点信息就派人去看,结果都不是他,久而久之,她也处变不惊了,其他人再像,也不是那个人。

莉莉安拍拍自己的脸,把脑海里荒谬的念头压下去,红发甩到后面,“行吧,临时生位置特殊,不受导师管教,这次月落森林魔兽潮提前没有那么简单,它背后牵涉甚广,关系到种族问题。我只能提醒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莉莉安走远了,幻翎的目光还没收回来,萨拉尔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凑在耳边说:“翎,你再看她,我会吃醋的。她漂亮吗?身材好吗?”

敏感的耳垂突然被含住,湿润的口腔包裹,幻翎耳朵红了一圈,气息不稳:“唔,好烫。没…没有,只是觉得很熟悉,以前好像见过她。”

萨拉尔轻咬一口才松开,“翎,我不在的时候,你尽量少说话,能挡掉大部分烦人的家伙。不要惹烂桃花,少勾人。乖一点,嗯?”

幻翎似懂非懂地点头应下。

萨拉尔:果然还是会担心被骗走。

利比菲斯学院共来了两位导师:主导师莉莉安和辅助导师蒂莫西。

学生一百五十人,涉及各个系别。

军队、学院、边界三方协定,共同抵御这次魔兽潮,军队守城,学院和边界前往月落森林外围,为城镇防卫减轻压力。

莉莉安迅速作出决定,将一百五十名学生分成十五组,每组十人,猎杀魔兽后带回其身体里的魔法石,最后进行排名,增加学分,年终考核时有不少优势,每个学生都分配了一个用来保命和防身的传送法阵。

边界魔法师则比较自由,没有明确的分组和规定,但同样以魔法石为评判标准获取赏金。

萨拉尔领着幻翎随便跟了一组学生,组长名叫丹尼尔,是空间系六阶魔法师,金发碧眼,有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看到半途加进来的两人也只是点头示意,于是他们成了唯一特殊的十二人小组。

森林里树木丛生,有普通兽类活动,昨晚阵势浩大的魔兽不见踪迹。

丹尼尔站在原处,盯着一只吃草的兔子看了许久,直觉告诉他一定忽略了什么,但那被遮住的一点始终无法穿破,

兔子窜进草丛里,向月落森林核心区跑去。

又经过几处空地,散发着新鲜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所有人都发觉不对劲了。

他们是沿着压倒的草丛走过来的,组内最低的都是四阶魔法师,行进速度很快,差不多已经到了昨晚发生战斗的地方,可这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堆成小山的尸体,也没有任何血腥的残局。

当一张张血盆大口流着口水从周围聚拢过来时,丹尼尔声音有些沉重:“中计了,四阶狼群的智慧远不足以设下陷阱,我怀疑魔兽背后有人操控。”

组内的木系四阶魔法师指尖粘着月落花的花粉,“这个东西除了影响心智外,还能短期内提升魔兽的等级,难怪昨晚那么惨烈。但同时副作用也很大,强行提升等级的后果就是魔兽在一阵狂暴后彻底失去理智,变成野兽。”

四阶狼群并不强,通过声东击西的方式,抓伤了几个组员。

旁边十人奋力攻击狼群时,萨拉尔把幻翎放在树枝上坐着,强硬地偏过他的头,摸着那颗小巧的泪痣:“不要看,都是红色,没什么好看的。”

幻翎就真的只看他,“既然我们加入了这个小组,你不去帮他们吗?”

萨拉尔浑不在意:“利比菲斯学院的学生不至于菜到打不过几只野狼,他们缺的是团队配合和临场应变的经验,只有身体力行才能慢慢适应,这也是他们历练的意义所在。战争下没有温室,他们必须强大起来。如果我帮了他们,这场历练就失去了意义。”

幻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萨拉尔眼里只看见他红润柔软的唇瓣,想亲。

狼群被杀的七零八落,小组收获了不少魔法石,战斗进入尾声,形势忽然逆转:剩下的几只狼原本游移不定,在他们附近打转,此刻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一拥而上。

小组内的学生在魔兽扑过来时忽然目光呆滞,忘了施术,丹尼尔手指挣扎着弯出奇怪的姿势,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萨拉尔在暗处出手解决扑上去的魔兽,巴掌大的魔法石从残破的尸体里滚落出来,和血肉混合在一起。

幻翎指向远处的山峰,“在那里,精神系魔法师,他的精神控制有些奇怪,黑色的。”

“嗯。”萨拉尔眸子微闪,抱起幻翎离开。

学院只会安排学生在森林外围清理魔兽,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在月落森林的核心区。

“翎,上次你建立的幻境我看到了,能告诉我你映射哪里的景象缔造了幻境领域吗?”

幻境是现实的一面镜子,它从现实而生,依施术者的心意而变。

“……我应该曾经见过那个场景,它在我的脑海里,建立幻境时,很自然就想到了。”

场景来源于哪里很清楚了,近一千年幻翎被封印在镜湖湖底,封印解开后,萨拉尔从未带他去过类似的地方,只有可能是幻翎和前任契约者一起经历过的场景。

“你的前任契约者,你……爱他吗?”萨拉尔又换了一种说法,“不,你不懂爱,我是说,你是不是很依赖他?”

幻翎反身把他抵在墙上,面容冷淡,声音清越:“你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不是什么都不懂,我活了一千多年了。”说着,张口含住萨拉尔脖颈上凸出的那块骨头,温柔舔舐。

伴侣契约让他们亲近彼此,萨拉尔不可避免地一瞬间有了反应,按住幻翎灵活游走的手,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嫉妒:“谁教你这些的,他吗?”热烈的吻像雨点般落下,白皙的皮肤被狠狠吮吸,留下一个个鲜艳的草莓印。“他有和我一样吻你,让你露出这样艳丽的表情吗?”

直到幻翎咬破口中肆意妄为的舌,血腥味在两人口中蔓延。

幻翎退后几步,嘴唇又红又肿,锁骨下面几块透明的鳞片变成淡红,他生气了,声音疏离平淡:“萨拉尔,你在干什么。”

活了太久,记忆损失,他不会大喜大悲,遑论眼前才相处十几天的人类。

萨拉尔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去牵他的手,“…抱歉,刚刚有些失控,以后不会了。”

幻翎躲开,并不理会,径直走向森林深处,几个呼吸间便再也看不见。

萨拉尔撑着额头靠在树上,有些失神。

他出现的太晚,有人在他之前发现了这块珍宝。

占有他,涂抹他,留在他的记忆里,消失千年至今仍有影响。

即使他现在强行插入其中,哄骗签订伴侣契约,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他渴求幻翎,渴求绝对占有,渴求毫无保留的刻骨爱意。

他渐渐能体会到,为什么幻翎的前任契约者要把他封印在人族禁区的极北之地。

——独占和私藏同根,囚锁和保护共生,爱恋是欲望之源。

没有人愿意放手这块举世无双的珍宝,哪怕是即将死去。

萨拉尔在原地冷静很久才收拾好心情,通过伴侣契约感应到幻翎的位置,瞬移过去,却不敢直接面对,在树后观察——翎和一个亚麻色卷发的二阶魔法师在一起。

幻翎跟着刚刚救下的受伤的人类,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休息,对方似乎有些怕他,怎么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只一个劲地道谢。

和萨拉尔分开后,他遇见了正在躲避六阶魔兽攻击的人类,顺手救下,问过才知道。

男人名叫桑迪,是雇佣队伍中最普通的二阶魔法师,进来只是想在外围跟着大部队分点好处,独行时遇见四阶魔兽,自知打不过,用了传送法阵,结果不仅没回到镇上,反而掉进了核心区。

如果不是运气好,遇见了幻翎,他可能已经死了。

“谢谢您救了我。”桑迪认为能控制六阶魔兽自残的精神系魔法师身份地位肯定不低,“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幻翎并不想道出真名,嘴唇动了动,还没想好怎么说,一道声音插进来:“希尔,原来你在这里。”

此时的萨拉尔撤去了障眼法,黑发,琥珀色瞳孔,是他真实的模样。

幻翎看见他就感觉唇瓣又痛了起来,萨拉尔失控的时候,咬的他很疼,像要把他生生吞下去一样。

想到这里,幻翎转过头没有搭话,也默认了“希尔”这个新名字。萨拉尔似乎很喜欢把自己的名字按在他的身上。

桑迪在脑海里想了一圈,没能对应上任何一位自己知道的大人物,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强者的敬佩之心。只是可怜自己,昨天断了一只手,今天又瘸了一条腿,不过还好,只要活着回去,就有治愈的希望。

见到萨拉尔过来,桑迪讨好地笑道:“您好,我是桑迪。”他想的很简单,强者的同伴肯定也是强者,只要抱紧金大腿,他就死不了!不过这两位看上去关系有些冷,应该是出现分歧吵架了?

因为笑的太灿烂狗腿,又有些许的眼熟,萨拉尔多看了他一眼,丢一个小法阵过去,法阵落在桑迪瘸了的那条腿上,金色的光点冒出,等到法阵消失,桑迪眼睛一亮,他的腿恢复了。

抱大腿果然没错!

桑迪殷勤地跑来跑去,给站着的两人清理出一块休息的地方,“两位先生,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不要客气!”

萨拉尔欣然接受:“嗯。”

倒是很久没遇见上赶着想被他奴役的人了。

幻翎和萨拉尔始终保持着至少三米的距离,没有继续往深处走。

桑迪架起的火熄灭,在点点火星里,伸出几条透明的触手,滑向三人所在的位置。

除了毫无戒心睡死的桑迪,幻翎和萨拉尔察觉到却都默契地没有阻拦。

透明的触手进入身体,幻翎心口一凉,初出镜湖时难受的感觉潮水般涌来,沉甸甸压在心头。

……到底是什么?

触手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只是有一霎那,他不想再活着,因为那个人死了,他失去了继续活着的意义。

萨拉尔清除进入身体的触手,不知为什么,冲过来紧紧抱住幻翎,好像他会消失一样,急于验证幻翎的存在,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到那细腻的皮肤和浅浅一层鳞片才松了些力道。

桑迪则是在梦里看见了那只六阶魔兽,嘴里哭嚷着“救命救命,六阶我真的打不过啊…”腿脚乱蹬,魔兽一口咬上他的脑袋,一下子被吓醒,醒来后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也要挤过来一起睡,被萨拉尔踢了回去,他已经清楚了奴隶的性质,弱,菜,心大,唯一的优点大概是勤劳,心甘情愿被奴役。

触手类似于月落花粉上药水的作用,勾起了他们心底的负面情绪。

这一晚,三人心情各异,都没有休息好。

幻翎想了一晚上“那个人”的面容,大概是一起生活久了,他总是会不自觉地代入萨拉尔的脸。

萨拉尔守了幻翎一整晚,差不多是一眼不眨,到了他这个等级,休息没什么意义,只有和幻翎“睡觉”,他才从心底感到愉悦,从而获得“休息”。

桑迪脸色惨白地蜷缩在角落,时不时看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人,不敢闭眼,梦里全是吃人的怪物。

萨拉尔看着他问道:“你是传送法阵出错,被送到这里的?”

桑迪点点头。

难怪。

实力弱,脑子看着也不太聪明,能活这么久的确是靠莫名的运气了。

跟着两人越走越深,桑迪脸色更加难看:“两位大神,我们……不出去吗?”

萨拉尔手掌裹住幻翎的手,难得解释了一句:“跟着吧,死不了。你运气不错,有个快速进阶的机会,我们没用,都是你的。”

桑迪怂怂地点头。

他没身份,没背景,没天赋,没资源,能在边界混到二阶,全凭胆小谨慎,识时务,常常能沾到不少油水。

越往森林深处,植物越高大密集,伴随着隐秘的危险。

桑迪刚安好的腿受尽磨难:不小心陷进沼泽,拔的时候差点断掉,修好;一脚踩到食人花嘴里,咬掉一截,疼得哭爹喊娘,治好;碰到会让人全身发痒的草,傻笑半天,挠破一层皮,恢复……

到最后,萨拉尔被弄得烦了,眼神阴恻恻地瞧着,意思很明显:再管不好自己,他就先动手把累赘处理掉。

幻翎倒没觉得有什么,除了有些时候憋笑憋的眼角鳞片露出来。

桑迪在,路上不至于太无聊,也能避免和萨拉尔多说话。

他们现在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他不想面对萨拉尔的怀疑,也不愿回想那个粗暴血腥的吻,萨拉尔对他怀有愧疚,也减少了动手动脚的次数,只是规规矩矩地牵着他。

幻翎一直在思考他们之间该维持一个怎样的度。

萨拉尔似乎真的很介意他有过契约者。

这不是第一次了。

每当提起他以前的契约者,萨拉尔的眼神就变得极度危险,那里面盛满凶恶的占有欲,有他看不懂的情愫,有萨拉尔不能碰触的底线。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没有和别人契约过……”他喜欢和萨拉尔相处的感觉,就像始终有一处可以停留休息的港湾,不会孤单,不会害怕。

幻翎说的很轻,像无意识的呢喃,但还是被萨拉尔听到了,他舌尖顶在上颌,没有说话,他知道从始至终都是他做错了,可翎还是让他心疼。

他并非介意翎被契约过,而是怨自己出现得太晚,他介意的是自己,常常控制不住心里阴暗的念头——想把翎锁起来,成为他一个人的专属。

怎么办呢?他不想的,可现在好像没有办法了。

翎对他太宽容,他想要更多。

不能对恶龙仁慈,他只会更加贪婪,掠夺珍宝,然后藏进最深的巢穴,独自占有。

萨拉尔将头轻轻靠在幻翎肩上,平复那些阴暗的想法。

这样是不对的。

翎是自由的,他该被阳光照耀,被雨露滋润,被花香环绕。

他值得一切光明的、美好的事物。

幻翎自然想不到身边的人一会儿时间想了这么多,但显然空气里的魔法元素都变得轻快起来,他不由得侧过脸去看萨拉尔。

黑发青年对他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

暮色沉沉,走在最后的桑迪一阵毛骨悚然,他刚刚感觉有什么东西爬到腿上,但低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又不敢再打扰萨拉尔给自己看看,怕真的被当作累赘处理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高大茂密的树林消失,一座缠满藤蔓的小山出现在眼前。

萨拉尔一个恍惚,手边牵着的人不见了,身后吵闹事多的奴隶也没了。

是七阶摄月藤的幻境……惯用幻境激发猎物的恐惧,以恐惧为食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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