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会/共舞
数月时间眨眼即逝。
一场鹅毛大雪后,年关近在眼前,街上不少商店已经在门口挂上了惹眼的红灯笼,以此吸引顾客光顾。
邻桌的beta同事不知为何匆匆忙忙的辞了职,甚至不顾近在眼前的年终奖金。取代他位置的是一个甜美白皙的oga,长发飘飘,笑起来脸颊两侧会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每天上班,坐在她旁边的沈随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气味。
听茶水间的八卦说,这位新同事是真正的关系户,她和部门经理的儿子是正儿八经的标记关系,虽然还没结婚,但也好事将近。
可惜有伴侣的事实,显然并不能阻止这位关系户小姐对沈随释放她的信息素。
沈随不久前正式升任组长,前途光明一片,为了这份工作,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给部门经理的儿子戴了绿帽子——尽管他什么都没做。他明里暗里拒绝了她三次,用词并不算委婉。然而这些拒绝显然只起到了助长对方气势的作用。
每当这时候,沈随才会想起自己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命定之人。有方遥在的话,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复杂了。
他强迫自己的思维停在这里,以免不小心想起那位费尽心思把方遥送走、却又可笑的被13%适配度给吓跑的冷面总裁。
仰头喝完纸杯里最后一滴咖啡,沈随捏扁纸杯,将它扔进了垃圾桶,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年末的这段时间总是比往常都要忙碌的,不过大概是因为假期和年终奖近在眼前,大家都没什么抱怨的情绪。
年会紧接着到来。
瑞利欧作为世界知名的大企业,年会的排场自然也很大。薇·费尔利,五星级酒店,一、二两个楼层包场,附带最顶级的甜品与自助餐供应。
当沈随迈入宴会厅时,差点儿被眼前金碧辉煌的一切给逗笑。
行政选定这里作为年会举办地的时候,绝对没有和顾念棠报备。因为这地方实在太亮了,他从未想过一个空间里能同时有那么多灯存在。且不论中间那四盏晃人眼睛的多层水晶吊灯,光是四周镶嵌在墙壁上的挂灯就足够照亮整间宴会厅了。遑论吊顶周围还有银河般的灯带和射灯。
脚下的地毯是让人舒服的浅驼色,从坡度极缓的回旋楼梯步步向上,便来到了二楼。这间宴会厅的装修和一楼没什么差别,不过另一侧有一个很大的露台,此时玻璃门紧闭着,从外面空洞洞的黑暗来看,这间露台面向的是远离街道和嘈杂的庭院。
环形的楼层空出了中间很大一部分空间,靠在玻璃栏杆旁向下看,一楼的情况一览无余。
沈随入职不到一年,就已升任组长,还带领团队完成了多个项目。二十二岁,还未婚的顶级alpha,外貌条件甚至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优越。这些条件综合起来,足够他成为年会上的一个小焦点。
他单手举着香槟,用微笑应付了一轮又一轮前来搭话和拉关系的陌生人。这儿的香槟相当符合沈随的口味:香味和酸度都恰到好处。这让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应酬变得不那么难捱。
一段简短的对话后,沈随敏锐的察觉到嘈杂的宴会厅里短暂的陷入了一段寂静。他若有所感,扭头看去,果不其然在门口见到了一张冷冰冰的面无表情的脸庞。
顾念棠半垂着眼睑,深黑色西装外套着一件灰色大衣,一头黑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这让他的面部轮廓看起来更加凌厉。
他抬手脱去了大衣,随手交给身后的侍者,然后谁也不看的往宴会厅的最前方走去——有几个很明显是他生意合伙人的家伙正在那儿聊天。
沈随舔了下牙齿,犬齿的尖尖用力的抵在他的舌尖上,挑起丝丝刺痛。
宴会厅的气氛逐渐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沈随仰头将杯子里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随手放在路过侍者的托盘上。
他大步走向吸烟室。
宴会刚开始,因此吸烟室里空空如也。
沈随从怀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衔在唇间,点火。
尼古丁的气味有效淡化了他胸腔中的躁动。
“沈随。”
一道甜甜的,柔柔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沈随皱起眉,只在抬步就走和留在原地两个选项间犹豫了一秒,小臂就被一双柔弱无骨的手给捉住了。
关系户小姐今天打扮的比平时更加光彩照人,鹅黄色短款礼服,象牙白高跟鞋,及腰长发烫了卷,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几乎反光,笑眼弯弯,顾盼生辉。她漂亮又年轻,充满活力。
一旁的镜子倒映出他们的身形。男俊女美,顶级alpha与oga,多数人眼中极为般配的一对。
可惜他们都有各自的未婚夫。
沈随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臂:“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说话吗?”女孩笑着看向他的眼睛,“你今天真帅。”
沈随吐出烟雾,没搭理她,脑子里正思考着该如何彻底摆脱这个oga。实话说,沈随根本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因为自己而放弃唾手可得的豪门生活。沈随知道自己是顶级alpha,长相也不错,还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好吧,他确实条件优越,但和真正的有钱人家相比还是有一段无法忽视的差距的。
女孩儿在这时忽然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鼻翼微动,轻轻闻了一下,然后笑道:“薄荷烟?我还以为只有beta或oga会喜欢这种清淡的口味。”
沈随还是不理她。他朝吸烟室外看了一眼。人很多,他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一个alpha和一个oga共处一室太久,被人看见是不会有什么好传闻的。
只有一次例外。
沈随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双冷漠的眼眸,冷酷,漠然,巍然不动。
他深吸一口,让薄荷味充斥自己的身体,随后碾灭烟蒂,绕过眼前的女人,走出吸烟室。
或许是被薄荷的气味影响了,沈随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顾念棠的方向。
出乎意料,男人竟然也在看他,双颊紧绷,眼神锐利,好像要杀人。不过,他看的不是沈随,而是沈随身后那个漂亮柔弱的oga。
看来顾念棠仍然在乎他,仍然没放下对他的非分之想。
这个发现竟然让沈随感到了满足和愉悦。而这份愉悦毫无疑问是卑劣的。他根本无法给顾念棠想要的,不是吗?
真的吗?一个怪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或许你可以给。
沈随收紧了手指,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并从不断穿行于人群之间的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杯葡萄酒。
不多时,一个笑容满面、身材窈窕的女主持人踩着高跟鞋走向最前方,打开麦克风拍了两下,人群中的交谈声立刻变小。
真奇怪。
沈随心不在焉的想:他还以为进行这种环节的时候,四周的灯都会关上呢。
他瞥了顾念棠一眼,男人已经没看他了,不过脸上的神情还是很僵硬。
女主持简单的说了几句暖场的话,然后便把话筒递给了顾念棠:身为瑞利欧集团的总裁,他当然应该发几句言,说点公式化的台词。
顾念棠一瘸一拐的走向女主持的身边。沈随注意到不少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残腿上。
男人显然一点儿都没打算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直接照着手里的提词卡一句一句的往外读,两分钟就结束了讲话。他把话筒递还给女主持,又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他也发现了四周朝他的残腿投去的视线,不过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因此毫不在意。
他真的不在意吗?
沈随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牢牢的锁在了顾念棠的身上。
“……真够阴沉的。”一道小小的嘀咕声自身侧传来,“他真的是oga吗?”
沈随道:“不然呢?”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讶异于他的语气竟如此不友好。他喝了口葡萄酒以作掩饰。
还好女孩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她依旧笑着:“一点儿都不像,真不知道什么样的alpha会喜欢上他那种人。”
烦躁感和浓浓的不悦在沈随的胸膛里升腾起来,他抿住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为别人贬低顾念棠而不满。
一根手指毫无征兆的触碰到沈随的颈侧。
他一惊,转过头。
女孩收回手,甜甜的笑着,一副懵懂的模样:“那是针孔吗?你最近打了抑制剂?”
沈随捏紧了手里的酒杯:“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呀。”
说话间,女主持已做完了总结,关上麦克风离开了宴会厅。曲声响起。
这里的宴会厅很大,足够作为舞池使用。
女孩轻轻拉了下沈随的袖口:“你看,既然你已经打过抑制剂了,那就陪我一起跳支舞吧。我想要你当我的舞伴。”
沈随的耐心随着那一次轻扯彻底告罄。他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你为什么喜欢我?”
女孩显然误以为他是想要回应了,脸颊飞上酡红:“你很帅,而且很有能力,而且——”
“我记得你有未婚夫。”
“我和他的适配度只有34%。”女孩撅起嘴,“我觉得我和你的适配度应该更高。”
沈随道:“对,你和我的适配度有百分之五十多。”
女孩眼里迸发出惊喜:“这么高?真的吗?我们——”
“但适配度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没任何意义。”沈随道:“我有一个99%适配度的未婚夫。”
女孩咬住唇:“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真的,我就是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沈随道:“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听好了,我没有开玩笑。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对你没有任何感觉。现在我再补充一点:你在我身边不停转悠只让我觉得很烦。何况你还在有未婚夫的情况下勾引另一个有未婚夫的alpha。你是oga,我不想说太过分的话。但自重一点不好吗。”
女孩的脸腾得红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沈随,眼里闪动着羞耻和恼怒:“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我会告诉我未婚夫,说你猥亵我,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妈的。
沈随拖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不想见到这种结果。
但它还是发生了。或许从一开始,这种情况就无法避免。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沈随抬手按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听宴会厅的另一边传来说话声。一道很大、很清晰的说话声。
“顾总,”开口的是个几乎秃顶的啤酒肚男人,他体态圆润,眉目可亲,活像个弥勒佛。他呵呵笑着:“作为瑞利欧集团的总裁,这个开场舞还是由您来跳最合适。”
这人竟然让一个瘸子跳舞。
更可笑的是,随着话音落地,四周的人群里竟然响起一片附和声。虽然他们的声音很低,全都混合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起哄。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里面满满的全是想要看笑话的恶意。
这老头是谁?
沈随皱起眉。
“沈随!”女孩扯了他的衣服:“你听到了没?”
沈随抽回了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道:“随你便。”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看向顾念棠。
男人站在原地,就像一块高大的石头。这明显的侮辱没能让他的表情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淡淡的看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
沈随以为他会拒绝,或者厉声训斥,再过分一点儿,把他手里的香槟泼到那个男人脸上也是有可能的。
但顾念棠只是平静道:“我没有舞伴。”
中年男人一拍啤酒肚,故作夸张的“哎哟”了一声:“这倒是我疏忽了。来来来,你们谁来当一下顾总的舞伴,这可是殊荣啊!”
殊荣。
和一个瘸子跳舞算什么殊荣。何况还是一个又冷脾气又臭的瘸子。
顾念棠的“好”人缘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宴会厅里就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人群鸦雀无声,面面相觑。和数学课上老师抽人提问的场景一模一样。
“没人吗?”中年男人笑呵呵道,从他的神情里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点儿嘲讽或轻蔑,尽管他的确如此。“那我就随便找人了啊。放心,顾总,我会帮你找一个最适合你的舞伴——”
“我来。”
一道温柔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中年男人的话。
沈随怀疑自己是喝醉了,否则他怎么会拨开人群,走到了所有视线的中心,并心甘情愿的接下这个烂摊子?
但沈随没醉。他清醒的很,那几杯香槟和葡萄酒不足以灌醉他。
头顶上的灯亮的晃目,宴会厅的中心为舞池腾出一片圆形的空地。一旁传来惊讶的抽气,有人在轻声重复沈随的名字,像是在和好友议论他。
沈随没有看任何人,他径直走向顾念棠。
顾念棠看起来非常非常非常惊讶,以至于那张从来没有波动的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瞪圆了眼睛,几乎是呆呆的看着沈随。
“我来当您的舞伴。”沈随在顾念棠面前停下,他笑了下,朝怔愣的男人伸出手。
顾念棠张了张嘴,眼里流露出茫然和窘迫。他低声道:“我不会跳舞……”
“交给我就好。”沈随也压低了声音。这声音真的是他自己的吗?温柔的简直快滴出水来了,和方才厉声的冷斥天差地别。“相信我。”
顾念棠的肩膀抖了下,然后他把手放到了沈随向上的手掌上。
钢琴声与小提琴声如涓涓细流,随着他们踏入舞池而温柔流淌在空气之中。沈随紧紧的握着顾念棠的手,又搂住了他的腰。男人身体的紧张和僵硬毫无保留的通过掌心传达给了沈随。
他看着面前几乎依偎在他怀里的男人,莫名的愉悦让他勾起唇角。
“顾总,把您的手放在我的肩上,靠着我。”沈随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不要怕,一首曲子很快的。”
顾念棠依言做了。他的手指放到了沈随的肩上,但没用力。
沈随笑道:“别怕,我能撑住您的。”
顾念棠没看他,只是垂着眼睑:“我很重。”
“相信我。”
说完这句话,沈随带着顾念棠汇入了乐曲之中。他特地练习过这种有些无聊的社交舞,领着一个瘸子跳舞或许具有挑战性,但沈随并未太过在意。他唯一在乎的是自己怎么会如此耐心和细心,几乎注意到了怀中人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和反应。
他时刻注意着顾念棠的左腿,在每一次顾念棠不小心的磕绊后扶住他的身体,并小声安慰。他几乎把顾念棠抱在了怀里。
他人的目光和议论声已不复存在。仿佛这间宴会厅里只剩下了彼此的体温,头顶明亮的灯光让所有的一切都闪闪动人,最后,顾念棠终于将体重压到了沈随的肩上。
这个恼人的、冷漠的、时刻戴着面具的男人正在依赖他。
这是错的。
他们的信息素适配度太低了,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阶层的人,他们一点都不般配——
“……适配度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没任何意义。”
几分钟前,沈随自己说过的话在此时突然响起,似乎在无形之间打破了某种东西。
他侧头看向顾念棠。男人的表情放松了很多,不过抿着唇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安。
“我想和您谈谈。”在舞曲的最后,沈随轻声道:“二楼露台等您。”
顾念棠下巴绷紧了,他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一曲终,沈随带着顾念棠走回场边。他们身后的人群爆发出响亮的掌声和口哨声。
很快,又一首舞曲响起,人们纷纷踏入舞池,和自己的舞伴共舞。
沈随放开顾念棠的手,视线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那个弥勒佛模样的中年男人。
这人是谁?竟然能在公共场合挤兑顾念棠,还让顾念棠委曲求全。对于一个跨国集团的总裁而言,这情况可不常见。
不过沈随也没傻到直接发问,他沉默的转身离开,装作没有发现“弥勒佛”也在打量着自己。
二楼并没有多少人,会在这里的人大多喜静,且不怎么在乎别人,露台更是空空荡荡。
沈随在栏杆旁环视了一圈一楼的情况,发现那个威胁他的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与顾念棠共舞的情况显然让她误会了什么,不过沈随非常乐于见到这种误会:她不是要造谣说他猥亵吗?那就造吧。她未婚夫顶多只是瑞利欧公司部门经理的儿子。但顾念棠可是掌管了一切的总裁。两相对比下,无异于拿鸡蛋碰石头。
只要那个女人不蠢的话,这件事就能了结了。
……可惜她不一定不蠢。
沈随无奈一笑,他走向露台,关上玻璃门。刚从口袋摸出烟盒,又紧接着想起了什么。
这里是二楼,需要走楼梯才能上来的二楼。
而顾念棠是个瘸子。
沈随闭了闭眼,暗骂一声。
他想要下楼弥补这个愚蠢的错误,但刚转过身,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已经推开了玻璃门。
门“咔哒”一声合上。
“顾总。”沈随笑了下。
这会儿的顾念棠又恢复成了一块石头,再不见任何多余的情感流露:“你找我有什么事?”
“嗯——”沈随拉长了尾音,似笑非笑道:“之前我们说的那件事,我好像还没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
顾念棠神情微动,他走到沈随身旁,冷冷的看他一眼:“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正式拒绝我?”
沈随惊讶的挑眉。他是真的觉得惊讶:“您为什么这么认为?”
顾念棠看起来有些烦躁。“适配度。”他简短的说。
沈随耸了下肩,无所谓的笑了笑:“您很在乎这一点?13%?”
“不要提醒——”顾念棠的语调变高,停顿一瞬,又恢复平静:“不用你提醒我那个数字。”
沈随心里开始变冷,他眼里的笑意消失了,唇角的弧度也带上了嘲讽:“好吧。您很在乎吗?‘那个数字’?”
顾念棠轻轻的蹙了下眉,那个浅浅的沟壑在他眉宇间稍纵即逝。他冷声道:“是你在乎。”
沈随一怔:“我?”
顾念棠别过脸,和那天在医院里一样,他拒绝和他对视,然后用手摸了下西装口袋的位置。
沈随注意到了这一点,微微挑眉,从自己的口袋里把烟盒拿了出来,抖出一根,递到顾念棠唇边。
这成功的让男人看向他,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有些不解,淡色的唇瓣微启,含住了那根香烟。
沈随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火,然后道:“我从没说过我在乎。”
然而顾念棠的注意力似乎全都集中到了那根香烟和沈随手中的烟盒上,半响他才道:“难道你不?”
沈随笑了笑,不再瞒他:“我是顶级alpha,顾总,和一个oga的适配度如何,我不用做测试也能感觉出来。”
顾念棠唇间的烟卷微动,看起来像是他用牙齿咬紧了烟蒂:“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随道:“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
“现在有必要了?”
沈随没说话,他从玻璃门的反光中看见自己充满了困惑的神情。可能,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在顾念棠没有穷追猛打,他抬起脸,神情看起来柔和了许多:这是一种感觉上的柔和,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他点了点烟:“今天那个和你在一起的oga是谁?”
“同事。”顿了下,沈随想到了什么,微笑起来:“说到这个,顾总,我需要您帮我个小忙。”
顾念棠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作为刚刚我帮您解围的回报。”
顾念棠抿起唇:“说。”
沈随简单的阐述了事实:“她在有未婚夫的前提下追我,我拒绝了她。于是她威胁我,要造谣我猥亵了她。”
顾念棠神情骤然变冷,他把烟碾灭在栏杆上,冷声道:“她叫什么?”
沈随说了她的名字,又道:“解雇她就行了,一个小女孩,不懂事。”
“你倒是怜香惜玉。”顾念棠更用力的蹂躏那根早就熄灭的香烟:“总是这样。”
沈随知道他是在说上次聚餐喝酒发生的事,弯唇笑了笑,故意曲解顾念棠的意思:“是啊,不然怎么会和您跳舞呢。”
顾念棠的动作停了。
他看了一眼沈随:“你那是在可怜我么?”
一阵风吹过。冬天的夜晚很冷,尤其这还是个下过雪的冬天。
明明只隔着一扇玻璃门,楼下的嘈杂却好像离他们很远很远。
沈随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打量的结果和以往的哪一次都不一样。沈随从未如此细心的发现顾念棠被冻得微红的脸颊,看到他不安的微微颤动的睫毛。他的唇、修长的脖颈、形状分明的锁骨,消瘦的肩膀……
这是一个oga。
别人总说顾念棠不像个oga,沈随也同意这个看法。可此时此刻,他却前所未有的意识到,眼前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男人,其实和其他无数oga一样,需要疼爱、需要亲吻、需要拥抱、需要温柔的保护。
“不是可怜。”沈随笑了,“我是在心疼您。”
顾念棠的心一瞬间几乎停止跳动。
紧接着,那颗心脏便在胸膛里以更凶更快的速度横冲直撞起来,跳动声宛如雷鸣,在他的耳侧疯狂鼓动。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alpha,试图从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里找到更多痕迹,可他很快就失败了。顾念棠并不是个软弱或优柔寡断的人,当年顾家动荡,瑞利欧接连亏损,几乎走到了破产的边缘。是他一个人将所有的一切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但在沈随面前,他毫无疑问的丧失了这项能力。他甚至无法辨认出对方脸上笑容的真假。
顾念棠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不正常的升腾起来,那热度来势汹汹,连隆冬冰冷的空气都无法遏制其哪怕半分。
他害怕被沈随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先一步移开了视线。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不自觉的颤抖,因此他不得不将手指尽数收回掌心之中。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心疼……?
听起来和怜悯与可怜差不多,但流淌入心中,所感知到的情绪却截然相反。
顾念棠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能很冷静很镇定的处理所有公事上的突发情况,也能平淡的面对任何折辱。偏偏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份……不像是伤害或嘲讽的……好意。
他的思维几乎都阻塞了。
沈随似乎也不是一定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回应,轻笑一声便转移了话题:“那个男人是谁?”
顾念棠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哪个男人?”
“推荐你跳开场舞,还热情的为你寻找舞伴的那位。”
顾念棠神情沉下,他顿了会儿,道:“费尔利酒店的总裁。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家就是他名下的产业。”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沈随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别告诉我一个普通的合伙人能拥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对待您的权利。”
顾念棠微蹙起眉,他看向被灯光映亮的庭院。他不喜欢、也不习惯于对他人提及自己的私事,倾诉显然不在他的舒适区里。
但他还是开口了:“他是我舅舅。”
“舅舅?”
“我母亲的弟弟。八年……九年前那场车祸,带走了我的父母和两个哥哥,车子在悬崖边上悬挂了三天,最后只有我活了下来。”顾念棠看向手里那半截被他蹂躏的不成样子的香烟,有点后悔碾灭的太快:“我是家里最不受宠,最不受期待的那个。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活下来的是我哥哥、二哥、父亲、母亲,总之任何一个,都比我要好。”
因为我是个oga。
这句话被咽了回去。
音乐声自楼下流淌而上,顾念棠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太多了,而且阐述的方式也有点太古怪了。听起来简直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可怜兮兮的把伤口展示出来,以乞求更多的疼爱。
这很愚蠢。
在豪门之中出生长大,顾念棠早早就明白了一件事:展露弱点和伤口,只会换来更大的痛苦。这是一种无能的行为,不该出现在一个三十出头的成年男人的身上。
沈随的声音放得更轻:“所以您的舅舅把那场车祸的责任全都推到了您的身上?就因为他希望活下来的是另一个人?”一声轻笑:“而您甚至真的感到了愧疚。”
“愧疚?”
“不然您怎么会让他那么对您。”
“……”
顾念棠沉默。一阵莫名的不安袭上了他的身体,那并非一种负面的感觉,只是……很陌生,真的很陌生。显然他很不擅长处理眼前的情况,对另一个人说关于他自己的事情,然后听对方的意见。太奇怪了。
他吐出一口气,决定主动远离:“我会处理那个oga,就这样。我先下去了。”
“顾总。”沈随脸上的表情看来有些无奈:“您忘了,我找您来并不是为了那个oga的事。”
啊。
顾念棠混乱的大脑迟一步想起,沈随喊他来是为了给他一个答案的。
在顾念棠前所未有的豁出脸皮和自尊心,接连三次向同一个alpha示好后,对方终于松口,同意考虑一下他的提案。
可他们的适配度实在太低了,远比顾念棠想得低。原本顾念棠以为他们的适配度会在二十出头,却没想到连二十都不到。这意味着他们就算标记结合,也不会有任何的后代。
而沈随是个顶级alpha,信息素强大,条件优越,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什么不足之处。这样一个男人,是不可能愿意和一个生不出孩子的oga纠缠不清的。
所以顾念棠识趣的放弃了。这几个月来,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找沈随,不去看沈随,不去像个变态一样收集与沈随有关的资料。
今天的年会让他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舅舅讨厌他,顾念棠很清楚。这份针对一直都有,只不过这一次格外明显而已。之后顾念棠会给这个中年男人应得的教训,但……他无法当面发怒。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沈随说得对,他内心深处或许真藏着愧疚,认同着“不该是他活下来”的言论。
只不过是当个小丑,拖着那条瘸腿和一个被随机挑选出来的倒霉蛋共舞一曲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伤害一下他身为总裁的威严,这些人本就不喜欢他,顶多只是惧怕和敬畏。一支可能会很滑稽的舞不会改变什么。
可他真的没想过沈随会站出来。
高挑俊美的alpha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阿玛尼西装,衣冠楚楚,面上带笑,跨过所有人的视线,笔直的朝他走来,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温暖干燥的手心,立马驱散了顾念棠心中所有的不安。
他不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也不是那种整天做梦满脑子幻想的傻白甜。可顾念棠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的沈随真的好像个从天而降,只为他而来的“王子殿下”。
他被沈随带入舞池,在他的引领和轻声安慰下磕绊的跳舞。alpha搂着他的腰,让他把体重压在他的肩膀上。顾念棠一开始还不愿意,后来晕晕乎乎的,也就真的那么做了。
这让他的左腿好受了许多。
……沈随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个问题似乎很快就能得到回答了。
顾念棠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他希望自己脸上的表情没显露出他心中的迫切与紧张:“……你说吧。”
“顾总,您还是想要包养我吗?”
顾念棠奇怪的看他一眼:“嗯。”
沈随摇头道:“可惜,我的态度没变。我不会成为任何一个豪门oga度过发情期的工具。”
顾念棠的心蓦地沉到了底,他感觉自己喉咙里塞进了一块圆润的势头,又酸又痛:“所以你还是拒绝了我。”
“如果您只是想包养我的话。”
顾念棠有些困惑:“什么意思?”
沈随轻轻勾着唇角:“坦诚的说,我对您很有兴趣,顾总。但我不喜欢包养这种关系。”
方才沉到谷底的心脏又开始怦怦跳动起来:“那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您的任何东西。”沈随笑道:“我感兴趣的只是您本人而已。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单纯的在一起。没有包养,没有合同。”
顾念棠垂在身侧的手掌颤抖了一下,他的大脑乱作一团,胸腔也乱作一团,无数复杂又陌生的情绪随着面前alpha的话语涌入他的身体,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他很确定这份动摇出现在了自己的脸上,因为沈随又笑了一下,然后走上前,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
简单的触摸,却令他腿软。
“单纯的在一起。”顾念棠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沈随道:“顾总,难道你以前没和其他alpha在一起过吗?”
顾念棠微蹙起眉:“没有。”
面前的男人眉毛微微挑起,有些吃惊:“没有?您从来没被标记过?”
“没有。”顾念棠重复道。他有点处理不了现在的情况了。沈随是答应他了吗?和他在一起?没有包养,只是单纯的在一起?那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控制不住的望向alpha的眼睛,渴望对方能给他一个回答。
沈随微笑起来,好像很高兴。
“那我会成为您的的从他手里拿走顾家的财产。
顾念棠很清楚,别人有犯错的余地,他没有。就像车祸那天一样,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万劫不复。
没有人会帮他,他只能靠自己,也只能信自己。很多时候,他不愿治伤腿,不仅是希望用疼痛保持清醒,更是希望用那伤痛提醒自己,他从未处于安全的位置。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顾念棠不觉得很辛苦,也没从未自怨自艾。但亲口把这些事情告诉另一个人,总觉得怪怪的。他能做局设计沈随,让他对自己心软,却无法把自己过往的经历说出来,只因害怕沈随会觉得自己在故意乞怜。
实在很矛盾。
听了他这句话后的沈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着凑上前来,搂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拥进了怀里。
从沈随父母家回来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就一直怪怪的,虽然还会上床,但亲昵的小动作明显少了很多。
这个拥抱却好像一下子把那些尴尬和不自在给打碎了。顾念棠蹭了蹭沈随的肩,闻到了他的alpha身上那股淡淡的乌木气息。
心慢慢的落了下去,落进了一个柔软又舒适的地方。
沈随伸手关了灯。窗外雨声依旧,黑暗的空气也还是潮乎乎的,但这次,顾念棠枕在沈随怀里,感受到的却是满满的安心。
他调整了下睡姿,这个本以为会被伤腿折磨得一夜无眠的晚上,在乌木和艾草的包裹中,顾念棠很快就沉沉的睡着了。
这次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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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棠对医院很反感,沈随也不愿强迫他,只盘算着之后给他找个私人医生,同时找了熟悉的医生朋友问了下这样的情况有没有适合的调理方法。
朋友还挺热心,给他提了不少建议。说到后面话锋一转,好奇的问他是不是真和顾家那位在一起了。
人家前脚刚帮了忙,沈随也不好变脸,只好敷衍的应了几声。
不想好友话锋一转,竟神神秘秘告诉沈随,关于顾家家主,他们医院里有不少传闻。
这下忍不住好奇心的人变成了沈随。
几番交谈后,沈随才知道,原来顾念棠车祸后住的医院,正是好友如今正任职的这家医院。
豪门权贵的八卦在哪儿都是受欢迎的,因此尽管在传播过程中不少事实失了真,但沈随还是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杂闻中拼凑出了当时的情况。
其实顾念棠的腿伤并不是特别严重,至少在当时还没到会落下终身残疾的地步。可因为顾家人内部作怪,刻意拖迟了救援,导致顾念棠带着伤和家人的尸体一同挂在悬崖三天。
还好那是夏天的三天,顾念棠才没被活活冻死。
可也正因为是夏天的三天,他腿伤的伤口发炎肿胀,身边的尸体也不停地腐烂——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沈随甚至不敢想象。
可却又是顾念棠实实在在走过来的人间地狱。
这么多过去,这么多痛苦,顾念棠却什么都不说。
他难道不懂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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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婚礼那天会有一个晴天,然而那天的雨却下的比过往哪一天都要大。
婚礼和订婚宴一样,请的宾客很少很少。沈随的父母摆了明的不高兴,在休息室里,沈父还把沈随骂了一顿,说他贪权慕贵,是家门之耻,又说过几年方遥就会回国,玩够了赶紧收心。
沈随已明白和父亲是无法交流的,干脆什么都没说。
沈父见他油盐不进,气得婚礼半途就离开了,沈母犹豫片刻,也跟着他一同离开。
尽管沈随不在意,却还是觉得心里发冷。
好在他的朋友们都很讲义气,无论私下里如何腹诽,当面还是祝贺打趣的话一套接着一套,倒也没把婚礼的气氛弄得太难看。
走进教堂时,雷声大作,白色的闪电映亮了巨大的彩绘玻璃。
人群中隐隐传出惊呼,沈随握着顾念棠的手,却笑了一下。
他拿起戒指,将银白的指环推上oga的无名指。
目光相对,随后,沈随凑上前,吻住了顾念棠的唇。
没人祝福也没关系,没人懂也无所谓。
半响唇分,顾念棠笑了一下。
然后,沈随听到他说:“生日快乐。”
尽管婚礼时,沈随就明白父亲永远不可能理解自己的选择。可他万万没想到,在三年后的今天,对方竟还固执己见的认为,他和顾念棠只是玩玩,最终还是会选择方遥。
更让沈随觉得无奈的是,持有这个观点的人不止是沈宿遇,就连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朋友也都这么觉得。
沈随摁灭了手机屏幕,心情真不是“操蛋”二字能够概述。
走回卧室,顾念棠正靠在床上抽烟。男人半眯着眼,神情很冷静,被褥堆在他的腰间,赤裸的上半身满是吻痕。微抬着下巴吐出一口烟,看起来倒是挺惬意。
见沈随走进来,他微转过头,往放在一旁的烟灰缸里点了下烟灰:“还做吗?”
都说和易感期的alpha做完以后,oga都会全身无力,失神昏睡的也不少。
可惜这件事是绝不可能发生在他们之间的。
沈随每次见顾念棠这副模样,心情都会无比复杂。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他摇了摇头,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先不做了。”
顾念棠便掐灭了烟,翻身下床,走向浴室。
他的姿势比以往要更加不自然,双腿几乎有些合不拢。alpha在易感期中会不受控制的成结,做的时候情欲正浓,自然不会觉得痛苦,但做完以后,作为承受方的oga肯定还是会难受的。
沈随一看他的模样,便知道是自己刚刚孟浪了,忙快走几步扶住了顾念棠。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顺从的将大半体重压到了他的身上。
浴室里水雾蒸腾,宽敞的浴池中早已放好了热水和入浴剂。沈随搂着顾念棠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体,便一同泡了进去。
易感期中的alpha会比平时更黏自己的oga。沈随此时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他心里还揣着刚才那通电话,于是一边想着父亲说的那些话,一边搂着顾念棠,止不住的用鼻子和嘴唇去触碰对方的腺体,想要闻到更多的信息素。
顾念棠显然已很有对付他的经验,从始至终,薄荷的气味都混杂在蒸腾的水汽里,环绕在他们的四周,令沈随感到无比的安心与满足。
他眯起眼,舔了舔oga的腺体,思考着要不要在浴池里来一次。
但又想起怀里的人刚发过高烧,便作了罢。
浴室里很安静,两人依偎在水温正好的热水里,只感觉从身到心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慢慢的,那些让人烦躁的杂绪被抛到了脑后,只余下舒适的空白。
“对了,还没问你。”沈随伸手摸了摸顾念棠的左腿,拇指轻轻抚摸过他的伤疤:“昨晚怎么睡在储酒室?”
顾念棠枕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闻言连眉毛都每抬一下,只是淡淡道:“突然想喝酒了。”
相识四年,结婚三年,沈随还从不知道顾念棠会有突然想喝酒的时候。
他的手从顾念棠的腿一路抚摸到胸口,又移到旁边,握住了男人的左手。十指交扣,捏了一下,松开,转而专心的玩那根无名指。
洗澡的时候,钻戒都会放进小盒子里收好,因此现在这根手指是空荡荡的。但许是因为常年戴着戒指,无名指的指根处已有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痕迹。
沈随摩挲着那个痕迹,笑了一下:“宝贝,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会无意识的抿嘴唇?”
顾念棠很明显的怔了一下,他睁开眼看向沈随,随即一丝懊恼在他眼中浮现:“你在撒谎。”
“是啊,我就是在诈你。”沈随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紧,笑道:“和我说实话,是有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什么实话。”顾念棠牵了下唇角:“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若是三年前的沈随,一定会就此作罢,但三年的相处时间,已让他明白眼前的人内心有多么纠结。实话说,活了二十多年,沈随还没见过第二个如此“拧巴”的人,天天自己和自己较劲,何必呢。
一种无奈在心中油然升起。
他们明明已是结婚三年的永久标记伴侣,可他的oga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把话告诉他。
他不再追问,又泡了一会儿便将顾念棠抱出了浴池。
等吹干头发,再回到主卧,沈随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上面竟然有七个未接来电。
一通来自沈宿遇,六通来自备注为“母亲”的联系人。
沈随皱起眉。
他只犹豫了一瞬,手机就在他手里再度响起。
“不接吗?”
沈随回过头,正对上顾念棠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试探,没有疑问。
就像是已经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内容又是什么。
一瞬间,浴池里那个没有得到正确答案的问题在沈随的脑海里解开了。
他昨天就应该想到的,当年他的父母能做出把方家夫妇喊到家里和顾念棠一起吃饭的事情,如今自然也能做出要求顾念棠和自己离婚的事。
……可顾念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按照以往,他应该早就动手处理整件事,且沈随毫不怀疑,只要顾念棠想,从自己的父母到方遥,他都能处理的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绝不给他们一点儿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机会。
沈随怔然的看着顾念棠,一个不合时宜的怀疑自他心里升起。
他眉间沟壑更深,为了避免说出不合适的话,他抿紧了嘴唇,背过身去,接起了电话。
“小随,你怎么才接电话?”沈母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今天你应该不上班吧?可不可以现在回家一趟?”
沈随看着面前的墙壁:“妈,我最近易感期。”
“哎呀……那,要不你打个抑制剂过来?”
若是平时,沈随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虽然随着医学发展,抑制剂已经更新迭代到第四代,但副作用还是存在的。明明是血亲,却说出了这样不顾他身体健康的话……不过,沈随也习惯了。
他道:“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沈母的声音一下子吞吐起来:“是……你爸他……身体有点不舒服。”
一听就是假话。
沈随轻轻的叹了口气:“是方遥在那边?”
沈母沉默了。
这无疑是承认。
沈随忽然有些茫然。他能感觉到顾念棠还站在他的身后,正安静的看着他。
以往很多时候,就算两人有矛盾,有冲突,沈随也还是能感觉出顾念棠对他的感情的。
可现在……
沈随转过身。
男人穿着浴袍,抱着手臂,靠在门边上,不知何时又点起了一根烟。他垂着眼睛,于是沈随无法看出他的哪怕一星半点的情绪。
“顾念棠。”沈随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想让我去吗?”
男人身形一僵。
却还是沉默。
一种酸楚刺痛的感觉因这阵沉默在沈随的胸腔里无限的漫延开来。
易感期还没结束。
他的身体还很想很想要面前的oga,想要标记他,想要肏得他欲生欲死。
可沈随的心已经沉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压过了alpha的本能。
他应该想到的。有更好选择的人不止是自己,顾念棠也有。大街上随便抓一个alpha过来,适配度大概都比他和顾念棠高。
厌倦了?还是有新欢了?
沈随垂下眼,才发现电话忘记挂断了。
他将手机重新移到耳边。
这一刻,一个古怪的声音在沈随的脑海里响起,催促他答应母亲,现在就打下抑制剂回到家里去,给眼前的oga一个“惩罚”,顺带提醒他:我是有命定之人存在的,你厌倦了也无所谓,反正我有更好的选择。随时随地,我离开了你,都能比你过得更好——
只有这样做,心头的钝痛才能得到些许的缓解。
……
“我不回去了。”沈随淡淡道:“如果没有要紧的事,这几天不要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干脆的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了床头柜上,随后快步走到了顾念棠面前。
男人脸上的怔愣还未褪去,唇间衔着的香烟在昏暗的卧室里忽明忽暗的亮着星点火光,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微微抬起了头,看向了突然靠近过来的沈随,此时此刻,无措与慌乱在他眼中尽显无疑。
“回答我。”沈随抬起手,拿走了那支香烟,转而衔入自己口中,深深的吸了一口:“你想让我去吗?”
沉默。
就在这沉默几乎耗干沈随耐心的时候,顾念棠开口道:“沈随,你才二十六岁。”
沈随歪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顾念棠便用那种,沈随熟悉极了这会儿也恨极了的平淡语气继续道:“现在年轻,你感觉不出来,等以后你三十多了,想要孩子了,是会后悔的。”
沈随道:“你现在想要孩子了?所以后悔和我结婚了?”
顾念棠撩起眼帘,直视他的双眼:“你有更好的选择。”
沈随不为所动:“我只想要一个答案。顾念棠,你想和我离婚吗?”
顾念棠又沉默了。
之前那次沉默,沈随觉得是默认,因而恼火不已。
但现在,他看着眼前的人,发觉这沉默其实更像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他的耐心慢慢的回到了胸膛里,然后,等了不知多久后,顾念棠抱着手臂道:“他是你的命定之人,你和他在一起,更合适。”
沈随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顾念棠并不是想和他离婚,不是想和他分开才没有管这件事的。
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其实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只要方遥回来了,自己就会离开他,和方遥在一起。
沈随牵了牵唇角,觉得这想法真的太太太蠢了,其他人这么认为就算了,顾念棠怎么能这么想呢?这些年来,自己待他如何,他心里还不清楚吗?自己这会儿是易感期,他还不哄哄自己,嘴巴跟被针缝上一样,万一自己真的离开了怎么办?
那他真的就一个人了。
可他没笑出来。
一种比方才误会顾念棠时还要大的酸楚漫了上来。
沈随轻声道:“我和他在一起了,你又怎么办?”
顾念棠平淡道:“我怎么都能过。”
“你会去医院洗标记吗?”
“……”
男人又沉默了。
于是沈随知道了,就算自己离开了,顾念棠也不会洗掉自己的标记。
他抬起手,绕过顾念棠的脖颈,抚摸到那块小小的、还带着牙印的腺体:“如果不洗标记,你就无法被其他alpha标记,一辈子都只能用抑制剂度过发情期。”
顾念棠道:“我已经习惯了。”
他已经习惯了。
无论是腿伤,还是从生到死的、永无止境的孤独,他都已经习惯了。
或许,他也早就接受了。
沈随忍不住好奇道:“顾念棠,这三年来,你有没有一刻想过,我绝不会离开你?有没有一刻对我放下过防备心?”
男人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沈随明白了,他没有过。
说不定在他们结婚的时候,顾念棠就做好了在方遥回来后,他们分开的准备。
沈随一时忍俊不禁,也真的笑出了声。
“回答我。”他道:“你真的想要我和方遥在一起吗?”
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要你说‘是’,我现在就离开。”
他们的距离很近,沈随成功的捕捉到了顾念棠脸上的慌乱。
男人咬住了下唇,晃动的瞳孔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沈随等了一会儿,见他半响不开口,催促道:“回答呢?”
“我……”
这大概是顾念棠继承公司后,人生中少有的被逼到死角的时候了吧。
有时候沈随真想不明白,明明在这里只要说一句:“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想你离开我,不想你喜欢上别人。”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为什么顾念棠能这么纠结。
他叹了口气,正想说“算了”。
面前的oga却在这时抱了上来,手臂环住他的腰,手指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
“我……”
顾念棠哑声道:“不想你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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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来,你有没有一刻想过,我绝不会离开你?
听到问话的瞬间,顾念棠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答案:没有。
如今得到的这些幸福,严格来说,其实是靠着他的手段和算计得来的。如果他没有逼方遥离开,沈随的视线不会看向他。如果他没有向沈随的父亲施压,沈随也不会娶他。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逼迫沈随。
沈随的心情如何?顾念棠不知道,也不敢私自揣测,畏惧着得到不好的答案。
一千多个日夜的催化酝酿,他对alpha的爱意已到了一个他自己都害怕的地步。神奇的是,占有欲、爱欲、控制欲,种种欲望混杂在一起,最后却凝结成了一种纯洁剔透到无私的感情。只要沈随能开心,能幸福,顾念棠觉得,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所以,一个月前,在沈随的母亲找上他,劝他主动离开沈随,让沈随和方遥在一起时,顾念棠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说不定,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把这三年当成了偷来的时光。而偷来的东西,迟早都是要还回去的。
他给不了沈随孩子,给不了他足够的安抚,给不了他任何他本该给的东西。
他的内心是荒芜的,是枯败的。连夜的噩梦,紧闭的窗帘,漆黑一片的屋子,痛痒交织的腿伤,数不清的折磨与痛苦,无穷无尽的算计,这就是他的世界。
但沈随是明亮的。
他不想——也不该拉住沈随。
但,怎么办。
顾念棠将脸埋进alpha的颈窝中,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他没办法放手,没办法放眼前的alpha去往另一个oga身边,光是想一想那样的场景,就嫉妒的快要发疯。像是有谁扼住了他的脖颈,无法呼吸,痛苦难熬。
——您和他在一起,是没法有孩子的。是,您不在乎,那小随呢?您应该很清楚,alpha和一个低适配度的oga在一起有多难熬,而且他现在年纪小,等以后长大了,想要孩子了,是会怨您的呀。现在他年纪小,分不清轻重,但顾总,你比他年长八岁,应该懂得我说的意思吧。
——现在小遥回国了,顾总,您也该放手,让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回到正轨了。
——子孙满堂,家庭和睦,这才是幸福。
“沈随。”顾念棠闭上眼,听见自己小声道:“别离开我……”
我也想让你幸福……
可我离不开你……
下一刻,alpha抬起手,将他一把抱起。
身体陷入了柔软的被褥之中,随后男人温暖沉重的躯体压了上来,乌木醇厚苦涩的信息素漫入口鼻,令顾念棠软了身体。双腿被分开,不久前刚经历过情事的后穴尚未完全闭合,肠道依旧湿漉漉的,轻易便吞下了两根手指。
头脑乱成一片,无法思考任何事,只知道紧紧的抓着身上的男人。胸腔里发出压抑的哽咽声,每一次心跳都牵扯起剧烈的痛意。那疼痛甚至比当年伤口发炎化脓还要深刻,几乎深入了他的灵魂里,给他的灵魂也留下了伤疤。
“沈随?”
强烈的不安在顾念棠的脑海里扩散,他睁开眼,低声呼唤。
“我在。”沈随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点点的哑,大手抚上他的后脑,轻轻抚摸他的后颈,摩挲着,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
后穴里的手指按压上敏感点,顾念棠的呼吸不受控制的加重了,他咬紧牙齿,费力的将呻吟吞下。哪怕已做过不知多少次,他还是学不会诱惑alpha的技巧,只能努力的将腿分的更开,再放松身体,让身上男人能更好的玩弄自己的身体。
短暂的扩张后,手指抽出,更滚烫更坚硬也更硕大的硬物抵住了穴口,顾念棠咬住了下唇,微微抬起下巴,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可他没想到,更先来的是亲吻。
alpha的唇很温柔,先是轻吮,然后湿润的舌尖舔开了他的唇缝,划过齿列,探入了他的口腔,勾住了他的舌头,又吸又舔,极尽缠绵。
顾念棠舒服的眯起眼,他听见沈随让自己搂住他,便抬起手臂,勾住了alpha的脖颈。
乌木的信息素层层叠叠的将他包裹了起来,恍惚间,顾念棠感觉到自己的臀被托了起来,随后那根粗长火热的肉棒挤开了穴口,以一种缓慢坚定的速度撑开了他的身体。
他在被沈随占有着,同样,他也正拥有着沈随。
沈随的肉棒,沈随的手掌,沈随的体温,沈随的信息素……
都是他的。
顾念棠下意识想要忍住声音,却因口中的舌头无法闭紧嘴巴,他听见了自己断断续续的、几乎带着哭腔的呻吟,听起来一点儿都不甜,不好听。他应该压住的。
可现在他做不到。
后穴含着的肉棒进到最深处后等了一会儿,才开始抽插,每一下都又深又快,带着黏腻淫靡的水声。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进入到自己肚子里的肉棒的形状,好粗好硬,将他的深处完全的撑开了,填的满满当当。
一件很显然的事情是,沈随对他身体的了解程度比他自己还要高。那条热乎乎的肉棍儿无论怎么顶,都会准确的磨过他的敏感点,然后重重捣进他的肉穴深处,身体彻底浸在了酸甜的快感里,拾不起力气,也再思考不了任何事。
“沈随……”
顾念棠再控制不住,低声轻唤。他一边与沈随接吻,一边反复的喊alpha的名字,呻吟越来越清晰,但他已不再在乎了。
以前他总怕情感太过外露,沈随某天离开他的时候,会因同情而犹豫不决。但现在,顾念棠想:如果今天以后,沈随就要离开他,那么他那点伪装也没什么所谓了,还不如放纵一次。若沈随会因此有所同情,那就更好了。
“沈随。”他又喊了一声,收紧了搂住alpha脖颈的手臂,眼睫毛因沾了泪水变得沉重,顾念棠将那点泪水眨掉,然后道:“我……”
我爱你。
这三个字,他在心里反复诉说过千万次。
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而沈随竟好像领会了他的意思,在昏暗中给了他一个微笑,亲他的唇瓣、唇角、下巴、侧颈。反反复复的烙下吻痕。
身体里的肉棒抽插的越来越快,动作又凶又猛,可流连在他身体上的唇舌却意外的温柔。顾念棠的思绪都好像飞远了,于是肉体上的渴望越来越明显。
他忍不住道:“标记我……”
隐约听见一声闷笑,随后,男人竟就着插入的状态,将他的身子翻了过去。
粗长的坚硬在肠肉里磨了一圈,顾念棠呻吟一声,忍不住绞紧了后穴。
臀瓣被拍了一下:“放松,让我进去。”
进去哪儿不必多说。
顾念棠顺从的放松身体,他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才叫“打开生殖腔口”,但完全的顺从与努力的放松每一次都能起到作用。
大肉棒微微撤出了一截,然后调整了角度。
生殖腔是oga最隐秘的部位,也是最敏感的部位。顾念棠努力忍着,却还是在沈随插进腔道的时候漏出一丝哭腔。
后颈被亲了,吮了吻痕,然后便是牙齿——深深的咬进他的肉里,流出了血,然后被注入了信息素。
苦涩的气息流进了他的血液,又被带到了他的全身各处。肉腔被完全打开,alpha滚烫的大肉棒将里面填的满满当当。
然后便是成结。
痛是痛的,但更多的还是爽。alpha的精液源源不断的涌入肉腔,顾念棠失神的趴在被子里,直到卡在穴口的肉结消退,他才堪堪回神。
他想要坐起身,可沈随便没有离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搂住了他的身体,哑声问:“舒服吗?”
顾念棠点了下头。
然后又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半响,他道:“我想放你走的。”
可兜兜转转,他还是做不到。
沈随怔了一下。
他慢慢的收紧了环在顾念棠腰间的手,莫名想起了十五岁时的事情。
那时他刚升入高中不久,身边的朋友却都已经在方遥和他父母若有若无的推动下,知道了他有一个适配度99%的顶级oga青梅竹马的事情。于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和那个oga在一起,毕业后就会结婚,然后生子,最后白头偕老。
那时的沈随,面对朋友的打趣,面对方遥的暧昧,采取的不是拒绝,而是……
而是一种近乎于默许的漠然。
他从不掩盖自己的冷淡和疏离,却也不正面回绝对方的好意。或许在心底的某处,他和那些人所想的一样,也觉得自己最终会和方遥走到一起,去过所谓“幸福圆满”的生活。
十五岁的沈随坐在操场上,膝盖上放着练习册,仰头看着天空,心里装着的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灰色的虚无。和方遥在一起,他觉得无所谓,和其他oga在一起,他也觉得无不可。
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想了又想,翻到练习册的扉页,用中性笔心不在焉的写: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所以,不要去妄想谁会理解自己,又或者谁能给他依靠。他是alpha,是顶级alpha,本来也就不应该依赖于他人。
漠然冷血的家庭教育将这孤独悲观的理念深深植入了沈随的骨血之中,于是他早早的就学会了封闭自己的内心,不喜欢也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不怪其他人认为沈随会和方遥在一起,也不怪顾念棠会觉得沈随会离开。
毕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说出自己的心声。
沈随眨了下眼,随后笑了起来。
他抚摸着怀里oga的背,从后颈,到尾椎,一寸一寸的,极其缓慢,像是在抚摸一件无比珍贵无比稀有的宝物。
然后低下头,亲吻那双沾了泪的眼睛。
“之前我总觉得你太不坦诚,”沈随低声道,看着那双湿润的黑眼睛,心中软的几乎化出水来:“现在想想,其实我也半斤八两。”
“我爱你,顾念棠。”
敞开心扉,把真实心意说出来的感觉陌生又奇怪,沈随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不受控制的热了,轻轻叹了口气,暗自庆幸卧室里足够昏暗,能让他说完接下来的话:“自始至终,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都只有你。”
“你不用担心我会离开,更不要觉得我离开你才能得到幸福。不如说恰恰相反。”他顿了一下,加深了唇角的笑意:“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
oga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只是怔愣的看着他,一言不发。但黑暗之中,沈随却能听见他鼓动的心跳,从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胸膛传过来,然后,越跳越快。
沈随看顾念棠半天不说话,想了想,又低下头去亲他。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了他们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