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信物
今天倒是个让人舒畅的日子,前几日的风雪在今日停止了,冬日的暖yan懒倦地挂在天边。
但觅食的鸟儿起了个大早,叽叽喳喳的声音扰得温见月没法安睡。她暴躁地起身,未经打理的长发有些许凌乱。她只是坐起身来,双眼却还是紧闭着,一副睡得不愉快的模样。
“你醒了?”低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温见月抬了抬眼皮,这才迟钝地想起,昨儿个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一个男人。
“嗯……早上好。”温见月挣扎着起身,随手将散落的长发挽起,额边有一缕青丝顺势垂下,她微微抬首,樱唇琼鼻,眉目如画。
倒是……愈发像个可人的nv子了。
孟鹤鸣兀自想道,他闲闲地靠在床边,吐息纳气。他伤得有些重,但是悉心调养还是可以恢复的。为了尽早回府,他得先联络到其他人。但这段时间…恐怕不能贸贸然现身。
从西北一路快马加鞭,过层层关隘回到京城,这一路风雪漫身,也荆棘塞途。他知晓这仗难打,旁人去做他也不得安心,因此以南巡的借口去往西北。但他,或者说他们低估了司空文的暗线,这归途上他一路受伏,最终还是跌倒在这荒山穷壤之地。
为今之计,只能按兵不动了。况且他一身伤,怕是还没回城,就被“出事”了。
孟鹤鸣垂首沉思着,羽睫低垂,似一把浓密的小扇子。他本是英挺y朗的面容,朗目星眉,但此时的病容缱绻的模样却让他看着眉目温和了不少。
“你的伤……如果不及时治疗,会有后遗症的,必须要辅以草药治疗才行,我先去城中看看情况,你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吗?”温见月不卑不亢地询问着,既不因为救人而自矜,也不因身份低微而过分热情。眼前被救的这个年轻公子必然是身居高位出身不凡,只是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过客,救了,便不愧于心。
孟鹤鸣摩挲着手中劣造的粗瓷大碗,里面盛着清粥,经过一夜的缓和,他倒也可以使上些力:“可能需要你帮我送一个信物。”孟鹤鸣将手指上的玉戒取下,郑重其事地递给了她。
“将它送到如意茶馆掌柜的手上即可,无需透露行踪。”如意茶馆是策君卫的暗线,只要成功接头,他便有机会被找到。
温见月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扭头对还在闭目养神的孟鹤鸣说道:“对了啊,隔壁有个大爷喜欢来我家串门,要是你碰见了,就说是我表哥来这借宿。他没啥ai好,就是喜欢唠嗑,你听着就好了。”
“多谢小兄弟,他日某自当携礼抱别。”孟鹤鸣目光清朗,正视她说道。
她温润的双眸里盛满了笑意,温见月摇了摇头,将稿子装进佩囊。“不用,我救你也不是为了讨恩。我的生活过得挺悠闲自在的,你能平安脱身就足够了。我会尽快回来的。”嗯,只要话本够h,情节够刺激,她的读者够多,自己就永远都在赚钱的大路上。
温见月草草收拾了一番,背上佩囊打算出发。不只是为了买药,也是为了将纸稿和画稿送去给书坊,这一回催得太急了,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些古人对这种直白粗鲁的hse话本这么感兴趣。她受家庭文化熏陶了二十多年,读书读到文学硕士,最后居然是靠写这些yan情话本发家过日子。
虽是晴天,但前几日风雪的余威犹在。屋前的柏树上压着厚厚的积雪,温见月关上门,她裹上了刚买的棉袍,向城里出发。
村头是每日都会去送野货的李大叔,她只要提前说好,就可以搭车去城里了。温见月将信物放在佩囊的小夹层里,迎着久违的暖yan离开自己的小院。
温见月刚离开不久,还没修缮好的破落木门就被再一次推开了。屋外传来哒哒哒的声音,似乎是拐杖驻地发出的声响。孟鹤鸣阖上的眼再次睁开,可能是书生和他说的“大爷”。
“砰砰砰——”是敲门的声音,“温小子,我又来啦,你怎么还在赖床啊,快来陪我这个老家伙下棋啊。”是老大爷叫喊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那老头子我可自己进来了啊。”老大爷也不客气,说完就推门而入。孟鹤鸣没有说话回应,只是直直地看着门。
“哎……你不是温小子啊,你是谁?你怎么在温小子家里?”老大爷jg神矍铄,虽是一头白发,但目光炯炯有神,说话也是不拖泥带水。
孟鹤鸣礼貌一笑,对老大爷说:“我是……小温的表哥,昨日来见小温的时候不慎受伤,他去替我买药了。他还特意嘱咐我要告诉您,他很快就回来了,请您勿要担心。”
温小子……这书生应该是姓温了。倒是个适合他的姓氏,为人温文尔雅,就是写的这话本……很是让人“刮目相看”,恐是寻常yan情话本写手都没他写得如此露骨粗俗,更何况他还生得玉雪冰肌,雅致风流。
老大爷听罢,顺势找了个木凳坐下娴熟地为自己斟上茶。“这孩子,我就说,平日都是日上三竿才肯起来,哪天不是我来催他。”
这边的温见月刚抵达京都,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门口的执勤士卒似乎增多了不少,暗处也有好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但她已经不是过去的黑户人口了。温见月向查阅证件的士卒出示了路引,成功进城。
要是被温见月知道,这吴大爷正坐在她的房子里,喝着她的茶还掘着她的坏习惯,她非得气得再也不给他送菜了不可。
京都城繁华似锦,小贩的叫卖声,百姓的交谈声交织成映。执巡的策君卫有条不紊检查城内秩序,整条街道井井有条。
可真是京城十二衢,飞甍各鳞次。仕子彯华缨,游客竦轻辔。
温见月轻车熟路地来到书坊,穿着狐裘大衣,手提汤婆子的胡老板早就在门口等人来了,一看到背着佩囊的温见月,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掉了。“温公子,你可算是来了啊,再不来,我就要被那些个看客给催si了,都等着您这下一回呢。来来来,外头冷,进来吧。”
“行。”温见月抖了抖佩囊上的细水珠,跟着胡老板往书坊里头去。
“这是节,在她的笔下,书生和寡妇的r0ut交yu只会越来越下流,也不知道这些古人能不能接受。
胡老板视若珍宝地接过,忙不迭翻看览阅,“当然,温公子您的话本可是供不应求了,不管怎么写,那些个看客都想看下去。我现在就去准备刊印发行,您啊,就专心写下一回吧。”胡老板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数额高达五百两银子,可见这yan情话本牟利之巨,况且这还只是一期的分成。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选择搬到京城来,一方面是舍不得这些邻里相亲们,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掺和进这古代的社会里,她只想回家。
温见月点点头,收好银票便离开了。
她事先向胡老板打听了如意茶馆的位置,离开书坊后便径直向茶馆走去。
冬日寒意簌簌,不少得空休假的人便会来这所茶馆来喝口热茶。茶馆惯会上新意,叫了近期最红的戏班子来唱戏。高台一搭,高鼓红袖之间,大家喝着热茶听着戏,这茶馆经营得越来越红火,逐渐成了京都茶馆的带头大哥。
如意茶馆人声鼎沸,温见月低头走进去,也没有人阻拦和在意,这倒是让她悬着的心安稳了不少,怕就怕有人在这严查。
正门右侧设置了一个大柜台,掌柜正坐在柜台边打算盘理账单。温见月敲了敲柜台,道:“掌柜的。”
掌柜抬头,面前站了一个朱唇玉面的俏书生。只见她目光坦然澄澈,背着一个玄se佩囊,似乎有话要同他说。
“这位小公子……是有何事吗?”掌柜问道。
温见月将佩囊侧袋里的玉戒掏出递给掌柜:“这是有人嘱咐我给你的。”
“这……!”掌柜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掀起波涛,但转瞬就被他压回原状了。这个地方是策军卫旗下唯一一个没被掘出来的暗桩,由于司空一党追查得紧,他们也暂时停止了交汇活动。既然总督就在京城附近,他们必须汇合加快速度。
温见月见掌柜明了的模样,也不做停留,转身便离开了。
可算忙完了。温见月长吁一口气,心头的大石头也算落地了。
闲下来之后,她买好了草药与一些日常生活所需品,哦,临近年关了,还得购置一些红灯笼和红对联。
异国他乡的第一个新春,总得自己安慰好自己吧,毕竟不管在哪,都要开心快乐。
天se黯淡,风雪积压在天边,凛风闷着呼x1滚砸到脸上,温见月冷得身子直打颤。什么鬼天气,白天还挂着太yan,还没入夜,这风就跟中邪了似的往脸上砸。
温见月推门而入,内室里点着油灯,床边还摆着一盆炭火。
“你回来了?”孟鹤鸣笑意盎然地看着她。温见月猛地一拍脑门,懊恼地说道:“我忘记给你做饭了!你是不是没吃饭啊?”
nve待病患可不好,但是早上她走得急,实在是不记得了。
孟鹤鸣却摇摇头:“李大爷给我送了炭火和粥,还同我闲聊了许久,你不用担心。”
聊到书生帮忙捉猪却被猪撞晕了,上山打猎居然被一只野j追着啄。孟鹤鸣忍不住发笑,昨天这书生可是冷静有持,做事心思缜密滴水不漏,没想到g起活来却是个十足的傻小子。
但是老人家调侃书生的时候却也是笑意满满,看来书生平日里为人还是很好的,与人和善。只是没有个g活的天分,写一些下流的yan情话本倒是很有天分。
“你怎么笑了?”温见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提着一大包药材准备去煎药。“对了,东西送过去了,没人跟踪也没什么异常,你别担心。”
啧,药材真贵。温见月撇撇嘴,但是没办法,人是她救的,她得负责。
孟鹤鸣道:“多谢你了。”
前言不搭后语。温见月完全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也不追问,直接去了小灶台煎药。
临近除夕,小村庄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垂髫幼童相互追逐嬉闹,闲下来的妇nv们坐在屋里烤火聊天,外头爆竹声阵阵喧嚣,村民们串门拜访相互送些家里的小青蔬,一派睦邻友好相处融洽的模样。
温见月正踩着木凳将横批贴到上冒,她身量不矮,踩着木凳便可以轻松地贴好。
“那个孟鹤鸣……对对对,递给我,多谢哈。”温见月往上面刷好了一大片浆糊,g脆利落地把横批拍到上冒,大功告成!
温见月跳下凳,拍拍手,这对联是她自个儿写的,也不是给旁人看的,内容自然是随心随x写出来的。
这上联嘛,写的是:日日无烦恼;下联是:餐餐能吃饱;横批:开心就好。
“你这对联……当真是不拘一格啊。”孟鹤鸣嘴角含笑,明眸弯成一道月牙,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意。
他的伤势缓和了很多,如今已能够自由行走了。在这闲养了半月的日子,孟鹤鸣渐渐0清了这个过分nv气的书生的x格。这书生每天都挂着傻笑到处跑,热心肠地给邻居们送这送那,和一些没经过教养的土孩童也能玩得哈哈大笑,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心眼活得很纯粹。但他也很久没有和这种纯粹的人相处了。
只是一到了晚上,这粉面书生就伏案疾书了。若是旁人看了,恐怕是要夸赞一句:好一个勤学用功的书生,想来是有凌云之志。谁又能知晓,书生笔下却是q1ngse满满,也不知里头的书生把那俏寡妇c服帖了没。
温见月有些0不着头脑:“你为什么老是莫名其妙地笑?”是她太好笑了吗?
孟鹤鸣观了观她的字,圆润丰长,和她的x格很契合。
“不知不觉竟要到年关了……只是不知现在局势如何。”孟鹤鸣低声自语道,策君卫恐怕处于下风,此时群龙无首,他又难判安危,司空一党背靠宦官,有这好机会必然是将朝堂各处策君卫的势力拖下。
依照策君卫的速度……他应该快要离开这个偏僻的小村庄了。将司空一党在西北养军囤兵的证据送到朝堂上,事情就是差不多结束了。
“好了好了,你快点进屋去啦,你这伤还没完全好呢。”温见月催促道,直接推着还呆在原地的孟鹤鸣进屋。
天se正好,这种太平日子真是让人心安。
转眼到了除夕,温见月一大早就被外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给闹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但左手却不慎打到了还在熟睡的孟鹤鸣的x膛上。
“抱歉抱歉,误伤你了。”温见月尴尬地收回手,她好像碰到了不敢碰的地方……一个yy的凸起,如果没猜错,应该是rt0u。
原本她是一个人打地铺,虽然地板又y又冷,她躺得也很难受,但本着“男nv授受不亲”的原则,温见月决定还是不要和病患抢床了。可是病患主动邀请她shangchuan睡觉,况且他现在这是个带伤人员,自己也是个“男子”,那便不忸怩了,大冬天的谁愿意躺地板呢。
孟鹤鸣眉眼平静地盖好被子:“无事。”不过是被男子0到了x膛,他习武时经常光膀露腰。就是外头有些吵闹,他也被吵醒了。
“今日是……除夕?”他转头问正在穿衣服的温见月。书生的身段b寻常男子都要纤细,白se亵衣将她的腰身裹得显现,在男子里显得格外瘦弱。她的手腕玉白,线条温和流畅,纤细baeng的脖颈被长发遮挡住,耳垂圆润饱满,透着些nv子气,温和姝丽。
但是这书生可是个不折不扣的se胚,写的话本sao情四溢。世间应是没有这种nv子的,况且还毫不犹豫地与陌生男子抵足而眠——所以孟鹤鸣并没有想过这书生是个nv子。
“对啊,除夕,我买了好多食材,今天可不能亏待自己,就问你期不期待小孟。”温见月随意挽起长发,露出白玉无瑕的脸颊。但她永远不知道,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孟”在往后的日子里会给她带来无尽的折磨与痛苦,他们纠葛半生,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嗯,很期待。”孟鹤鸣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笑意,他很久都没有没过过安稳的年了,走到策君卫总督这一步并非易事。
温见月兴致b0b0地收拾好自己,欢喜蹲坐门外看家,身下垫着温见月专门给它定制的“欢喜”绒垫。破烂的木门也被她修好了,小木门上头挂着两个红灯笼,下摆的红穗正喜庆地来回荡悠。
要过除夕啦!
虽然是远离家乡,但温见月在这熟悉的年岁里感受到了新年的温暖。
炊烟从小破屋的烟囱里袅袅升起,小厨房的火烧得正旺,在火洞里噼哩啪啦作响。欢喜懒懒地躺在新窝里,耳朵无jg打采地耷拉着。
“咳咳咳,咳咳咳……”温见月掩鼻咳嗽,柴火横放在地上,她有些狼狈地蹲在火洞面前,素白衣袍上沾着黑灰和尘屑,连珠玉般的脸蛋上都是一片一片的黑灰,叫人看了忍俊不禁。
“怎么还是这么难烧啊,咳咳咳……”温见月总是最后一步才生火,生火烧柴这种活她g了百来次了,还是不能生巧。次次被呛得咳嗽,次次脸上抹灰。谢谢,她真的会难受。
除夕夜晚餐所需的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刻,温见月只想围着炉子吃一顿热腾腾火锅,暖身子又顶肚子。
“温小子!快开门!是老头子我!”李大爷在门外大声喊叫,他左手提着一大筐猪r0u,新鲜又肥润。右手抱着一捆大白菜,白菜生得青翠饱满,一看便是菜农jg心栽种的,在这寒天里居然也没有被冻坏吹倒。
温见月正看着火,她起身打算去给李大爷开门,孟鹤鸣却早就出了门,打开木门。
李大爷因为左右手都拿了东西,满满当当,这才没法直接敲门,只能对着里头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