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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木檀香微

 

“梨娘,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放心,吾会为你寻得良药。待贺兰家的人被吾寻回,你这病治好,我们再要孩儿”

“令桢,不可能的。”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空荡荡响彻起来,好似山谷余音,飘渺如烟。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青梨是被兰烟的叫声吵醒的,她伸手0了0头下的圆枕,濡sh一片。

“小姐,快快起来,贤康堂的老先生来了,道是后日就去上学。这会儿正跟前厅跟大人商议习学之绩,免不了会提及小姐们和充哥儿。云苑的二小姐经了虞夫人报,早早便去了。咱们”

青梨一骨碌自榻上坐起,急道“那我快些。”

兰烟和冬月几个利索地给她穿上衣着,梳洗面容,盘点妆发,一套动作下来,也没耽误多久,青梨就已在往前厅的方向去,冬月跟兰烟跟在后头。

“小姐眼下红的不行,可是夜里没睡好?莫不是你又鼾声连天,叫小姐魇着了。”冬月面带忧se看着走在前头的青梨。

兰烟嘟囔着嘴儿回道“没有的事昨夜阁内没甚么动静啊。”

“你可觉着,小姐有些不一样了?”冬月迟疑地问道。

“没啊,哪儿不一样?”

“你瞧,从前小姐行步哪是这样?”冬月指了指青梨走路的姿态,平稳端庄,从前的nv郎行步多是轻盈快活。

兰烟倒觉没什么,挠了挠头,回道“差不多罢!”

青梨因着做的前世梦境心神恍惚,前头的婢子撩帘,只见里头沈漆云和沈充已到场,正端坐在左右座。

沈漆云见青梨打帘进来,打鼻子发出哼声,道“五妹妹可算来了,我还当你是要叫老先生来请。”

青梨垂下眸回道“梨苑旁的夹道处,不知从哪儿来的猫儿总在那鬼叫,叫人难歇息着。诶,二姐,你那云苑可听见?我yu禀告母亲,叫人将这畜牲抓了去。”

沈漆云觑她一眼,自不言语。倒是沈充抬眼看了看青梨,道“沈府如何进的了猫,五妹怕是听错了。”

青梨坐定,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身侧的嬷嬷自前厅过来,嘱咐道“贤康堂的老先生现在跟大人还在谈事。大人派我传信道是还来了位贤才,小姐少爷待会儿可别露了怯。”

沈漆云应声好,斜睨了一眼对面的青梨。她竟不知自己这五妹何时长成这美人模子来了。

只见她坐在临窗的炕边,背脊挺得笔直,很寻常的一件信期绣h绮马面裙穿在她身却是不一样的意味。衬的她那向yan花般娇俏的脸蛋更加明媚,明亮的眸子如春水般温柔,有着叫人沉醉的魔力。

“五妹妹昨日去了何处?听母亲说你跟贺兰姐姐出去逛铺子了?等下老先生若问及功课”

沈漆云含笑问道,面se却有些不善。

青梨瞬间明白她的意图,道“昨日我出去是为母亲说的彩百福买针线,贺兰姐姐留我吃了斋饭,回来的便晚了些。功课恐怕不及姐姐熟悉,姐姐是书塾里出了名的才nv,等下还等着姐姐能不吝赐教提点一二。”

一番话叫人挑不出毛病,既恭维她又道明自己出门并非贪玩。

沈漆云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五妹何时行事这般滴水不漏!哪有前月里跟她争执却将自己摔出个脑门伤的那种蠢样子。

沈漆云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危机感,绞紧了手帕回道:“哼,我何来才nv之说,大姐才是顶有名的秀外慧中,如今她不在这,五妹自求多福罢!”

“可以进去了。”前厅来人报,青梨跟在沈漆云二人的身后进去。

只见前厅的屏风四立,沈从崖惯ai附庸风雅,上头都是些自作的诗词。

正中一个鼎炉正燃着香片,八角桌旁端坐着二人,沈父迎过撩帘进来的三人。笑着同那二人道“瞧瞧,我家里的猢狲儿,这一年在贤康堂恐怕给先生惹了不少麻烦。”

三人一同向眼前老先生见礼。“孟先生好。”

老先生点点头,0着下巴少之又少的白胡须,应道“你家中子nv多承你秉x,温良柔顺,少又叫人c心的时候。真论麻烦,也该是那京师的小公爷。啧,不提也罢人道前世因果,恐怕是我上辈子欠了那孽障的!”

青梨走进前厅看见孟璠时有些唏嘘,这老头是饶州有名的读书人。只是后来赵铮上位,他上奏直言批判赵铮手段狠辣,灭了不少老臣,口诛笔伐下,在朝中闹起了风波。

赵铮面上无甚么,自知贤君名声要保,朝中也要平定,命人将他暗杀。

青梨将目光渐渐移到另一边坐着那人,她蓦地呼x1一滞。陆清尘?

沈从崖招他们三人上前,道“这位是孟先生的早几年的学生,接下来这几月会在贤康堂帮着老先生教习授学。他是今年新晋的状元郎,红榜第一。姓陆名祉,来见过公子。”

“陆公子好。”三人齐声道

只见他点点头朝三人拱手回礼,道“早问沈大人家的公子小姐知书达理,品貌非凡。今日见来确实是真谛。”

沈从崖笑着对沈充道“二郎,你可要跟陆公子习学一番,沾沾这状元郎的才气,好叫明年高中。”

沈充恭敬应声是,道“陆公子要这饶州待多久?”

“此次回来一是为老姑母生辰宴,二是应承先生的托付帮他教习。待朝中安排下官职和住宅,该就会离开。”他答过后不经意的觑了眼沈漆云身后的青梨,见她似在沉思。他身侧的手微微地蜷起,转又松开。

沈漆云进来第一眼就落到此人身上,男子身着蓝缎团花纹灰鼠袍衫,腰间一抹羊脂玉,眉目柔和清秀,瞧着温文尔雅,轩然霞举。

叫她心底莫名生出些莫名奇异感觉,那种感觉驱使着她冒昧出声道“陆公子。你既是状元郎,自是才高八斗。如今又将要当我们的教习先生,既然已提早见过,不如给学生几个赏个脸,作个诗赋如何?”

“哈哈哈,好云儿,你同为父想到一处去。此番叫你们进来便是为着这个。孟先生要检查你们的功课,瞧瞧你们这春假里过的可懒怠,就由他命个题,陆公子打个头,你们接下首。看看谁更胜一筹”

陆清尘笑着应声,自凳上坐起,将沈漆云后面那位看的更清楚了些。

“先生请出题罢!”

孟幡0着胡子想了片刻后道“如今朝廷局势不明,不好论政。老夫只说一个故事。有个居士住在道观中,观天认时敲钟,山下民众都以其钟声响来判断作息。居士不分寒暑,每日念经到一定时辰都会上台敲钟。但有一日晨起,居士没有敲钟。再一日夜晚,他又没有敲钟。久而久之,这居士就忘了敲钟。民众奇怪,上山一看。就见他忙着念经,已是走火入魔。无心观天。不分黑天白日的念。你们就以此故事为例作首诗。”

青梨一听就觉耳熟,这老头向来是个不怕si的角se,前世里这故事两年后被孟幡写来讥讽先帝昏庸n杀忠臣。敲钟就是指先帝兢兢业业上朝的时候。念经则是指先帝那些huangy1n私yu的轶事。

他记得当时还有人为这故事应和了一首诗,谢京韵曾兴致b0b0念给她过的,是甚么来着

她抿唇细细思考,未发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又移开。

沈漆云听完g起一抹灿烂的笑,对着陆清尘道“陆公子先。”

陆清尘提笔子在纸上写下:山中处士既吾家,道义盈怀孰与涯。

“陆某不才,随意开个头,就等着诸位画龙点睛。”

孟幡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清尘,对跃跃yu试的沈漆云道“二小姐来罢!”

眼前清风朗月的男子此刻笑眼看着自己,沈漆云不禁觉脸颊有些滚烫,她拿起笔接上句:难料命运岁事变,青天白日终无辨。

漆云写完就去看陆清尘的脸se,只见他神情莫测,幽幽评价道“不错。”

孟幡只笑而不语,沈从崖觉出些不对来,正要开口。

沈充已大喇喇走上前,洋洋自得接着:权者不要朝廷高,抛弃何曾有许曹。

这一句明摆是在中伤当朝皇帝,在场的人均面se一凝,沈从崖三两步上前,要将那笔划过,语气隐有责怪。

“二郎,咱们不论政。只是叫你作诗。你”

他对着孟幡道“小儿nv没甚么才学,幼稚懵懂,还望先生莫要将今日之事说与旁人听。”

陆清尘将那案桌上的纸压住,阻他划掉那句的动作。

“沈大人不必紧张,不过是作诗玩乐。”

孟幡也笑着应道“说的是。老夫此番恰是想瞧瞧三个学生在这春日里可学到甚么。这儿还有个沈小五没写,来来。”

老头向青梨招手,青梨在心里将他们骂个不停,沈漆云往权政上引,沈充这个绣花枕头直接道明。沈从崖怕的就是到时这中伤老皇帝的诗流传出去,难保沈家不会遭难。

自己再怎么写也难扭转,况且她本就对诗词就无甚么研究

青梨缓步走上前,提笔再看到陆清尘写下的那句时,一个声音传进脑海中。

那时谢京韵揽她在躺椅上,手握一个竹卷。“梨娘,快来瞧瞧陆大人给孟先生应和的诗,真是绝妙,柔和的叫人找不着错处,朝中敢这样的人不多,都觉着他是在夸赞历帝。”

她并不大感兴趣,懒懒道“你来念与我听。”

“山中处士既吾家,道义盈怀孰与涯。莫言道在谋其位,才疏须得用为天劝说何曾尽是真,道义中间有圣贤。”

她咬了咬唇,将尾句写上。

孟幡微微愣着片刻,哈哈笑了起来。“小五平日里瞧着无声无息,却有几分真本事,化朽木为神奇。”

沈父仔细瞧了瞧那诗句,恰能将前几句好似意有所指的话转圜。民众劝说不真,念经之中也有道义,末了还加上个圣贤的名头。

本来紧张的表情也缓和了些,他心下稍安,奉承道“是孟先生教习的好,从前五娘可没这样的功夫,还是在贤康堂读了一年的功劳。”

陆清尘看到那句诗词时,身侧的手渐渐蜷成拳。

他将视线笔直地落在青梨身上,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的轻颤。

“五小姐才情确实高,到时在贤康堂可得应下我的切磋。”

青梨缓步穿过花园要回梨苑,正满腹狐疑着。前世陆清尘并未来饶州,更别提在贤康堂做甚么教习先生!为何他的发展跟前世的不一样?

他既是孟幡的ai徒,前世赵铮又杀了孟幡。他为何从不提及…

他看向她的眼神,有种让她自指尖凉到心田的怪异感。莫不是

她身后兰烟脸上的笑掩盖不住,打断她的思绪道“小姐,你瞧,老爷赏的东西确实不错。从前只有二小姐有,嘿嘿,现如今咱们也不缺了。”

沈从崖经方才那一遭有惊无险的诗词赛事,又听得那二人的对青梨的称赞,自觉脸上有光,赏下她不少笔墨竹卷后放人回去。

冬月看她一眼,提醒道“回去再说。”

她的担忧成真,话音刚落,就听身后跟来了人,声音尖利入耳。

“五妹妹好才学。”

青梨顿住步子,转过身笑道“二姐可是有事要交代?”

沈漆云面目不善,靠近时青梨能看到她乌黑的眸中似要冒出火来。

她心骂道这五妹果然是个妖jg角se,跟她那姨娘一个德行!将自己的风头尽数抢了去,厅内的后半程都是孟先生跟那陆公子在夸她,自己倒像个隐身人木木站在一旁。

“哼,我就是想仔细瞧瞧这才nv之相。啧啧,真是造化弄人,俞姨娘是nv伶出生,市井妇人。谁知生来的两个nv儿对文人诗词是信手拈来。可惜,五妹妹既懂的那么多,也该听过gui故生gui,龙故生龙的故事。”

青梨点头,道“我自是知晓的。二姐到底想说甚么呢?”

沈漆云凑近,面目因着愤怒已有些狰狞,咬着牙道“什么该是你的,什么不该是你的,我以为你自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这句话前世虞夫人也对她说过,青梨嘴角绽开一个微笑,柔声道“二姐这是何意?父亲不过是赠我些笔墨用品,却没想到二姐若不高兴,兰烟,快快送回给前堂。我没这个福气”

沈漆云面露不屑道“你不必如此装腔作势!想拿父亲压我,这点子笔墨用品你那梨苑怕见都没见过,我多的来不及扔。”

青梨咬了咬唇,作思考状,喃喃道“那二姐又何必如此?难道难道是听得先生跟陆公子赞我几句先生倒没甚么,只是那陆公子确实是风光霁月,撩人心动。难不成二姐是”

沈漆云被戳中心思,就似戳中肺管子,火上加火。骂道“贱人,我打si你这小油嘴!”她气的抬手作势要打人。

一旁的冬月见主子要挨打,忙喊道“小姐!”

青梨心道中计,一点都不躲,直直的定在原地。若能闹大是最好,趁着前厅那些人还没走。

谁知那巴掌并未落下,她有些失望,抬眼就见沈充不知何时出现的,将沈漆云的手抓住。

“二哥!”沈漆云见着自家哥哥来了,并不收敛,嗔骂道“五妹出言不逊,既为阿姐,教训她是我职责所在!”

沈充拧眉,轻声道“漆云,母亲唤你回去。父亲这会儿还在前厅议事,客人也还在,莫要闹甚么幺蛾子!”

沈漆云闻言歇了气,神智回笼,恨恨瞪青梨一眼,转身带着婢子走了。

青梨闻言讥讽更甚,暗道虞夫人真是疏而不漏,消息通灵。

她笑道“多谢二哥。”

沈充并非没瞧见前半段,五妹故意激怒自己这暴脾气的二妹。难道真如赵且前些日子同他驳的那样。“你五妹安静娴淑?我瞧她就是只野猫野x,只是没逮着你咬而已”

“不必。漆云脾x急,你少去招惹她。”

青时努了努嘴儿,作乖顺样道“明白了。”

她朝沈充福了福身子,转过身要继续走,谁知沈充喊住了她。“五妹。”

他走到青梨面前,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想起昨夜自己瞧着四周无人,一时x起就拉着珠儿在这花夹道行事,若叫父亲知道现如今珠儿还

“你昨儿回来时可在这看见了甚么?”

青梨歪头看他,懵懂问道“有甚么?我昨儿走的是西面芬园的小道。二哥,怎么了吗?”

沈充舒了口气,道“你不是道园中有畜牲叫嚷惹你歇息。我这几日叫人帮你拿了去。”

哼,她这二哥这么好心?只怕那畜牲是他自己!

青梨笑着又道声谢,终于抬脚离开这是非地。

待沈充也放心的离开,待花园内归于平静,水榭假山处,一人站了出来,身后的随从道“主子,我们也走罢。”

陆清尘点点头,侧头看了眼花园东边的一处宅苑,转身出府。

青梨食过晚膳后,坐在软凳上绣着彩百福,瞧见冬月又点起香片。

不知想到甚么,她开口道“把这些香片换成茉莉香的罢。我不喜那檀木香。”

冬月应声好,拿着香片要去换,就见兰烟急匆匆地跑进来,眉飞se舞,气喘吁吁道“小姐小姐你猜的果然没错。”

冬月见忙支下去旁边几个婢子去做事。问道“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青梨将那彩百福放下,道“快进来。”

兰烟拉着冬月大踏步走进来,“我我适才去寻那珠儿说了半晌话。她是个机灵的,甚么话套不出。我就待她屋里不走,尽扯些家常,扯到最后她忍不住出去吐了几回,道是吃坏了肚子。我瞧着明明就是孕象,她出去后,我在她房中发现了这个。”

兰烟自袖中拿出一个药粉的东西,青梨接过去。

冬月嘀咕道“这是甚么啊?”

青梨g起唇角,笑对兰烟道“好兰烟,你做的不错。继续缠着她,待她瞒不下了,引她来我这儿。”

她掂了掂手中的药粉,算起来,虞夫人现在该跟王家谈好条件,她既要送阿姐的命,她就认真地为她备个大礼。

“冬月,你明日去贺兰府上给姐姐送个信。”

“是。”

青梨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朝窗外看去。

绕州已停了雨,小蠓虫趁没雨出没,寻着屋内的光亮飞进来。

院外的梨树绿油油一片,洁白的花瓣零零散散沾落在泥w中,树上只剩细碎的梨花镶嵌在枝桠中。

青梨不知为何想到前世,汴京时兴将花折戴于发冠,男子多戴大罗花,木槿花。而她在流月泮见到陆清尘时,他戴的是梨花,她一眼就看出来。

廖府的别院,侍从对着廊下驻立的男子道“大人,老先生已安顿好了,睡前嘟囔着您这次来没给他带好酒。”

陆清尘轻笑了声,默不言语,凝神思考着甚么。

“大人给老太君过完生辰宴,真打算跟老先生去那贤康堂做个教习先生?这其实”

元固想说为何要留在这儿?在征辟前的日子,以他如今的状元郎身份,可是到哪都香饽饽的存在,汴京是个好地方,机会纷至沓来,还有廖家的主君帮衬,留在这饶州做甚么。

陆清尘嗯了声,忽然问道“元固,你信前世今生么?”

元固愣了愣神,回道“不信,若真能得这样的机缘,寺庙里的还愿池恐怕堆叠如山。”

“那我确实该去还愿了。”陆清尘喃喃道。

元固没听清,嘟囔了几声奇怪就退下。

廊下的青石砖很熟悉,廖府的别院房屋结构跟流月泮有几分相像,但那不是他第一次见她。

“知道陆兄曾是红榜状元,端的就是一尘不染。可这状元也是人呐!也得喝酒罢。放心,这儿是茶楼,但私下也卖酒。还有美人儿给你唱曲。嘿嘿不过放心,没人认得出你的!”

常宏大咧咧拉着他去吃酒,那时是冬日,廖家已败落,举家惨si,唯一活下来的真尤表妹也不知踪影,他刚做上吏部的官职,不yu惹是生非,叫人捉了把柄。可怎么也推拒不开常宏热情邀约,被他拉着到了一个茶楼。

两人到了二楼的长廊,由小二领着往前。

只见长廊迎面走来一个着乌墨束袍蝠纹袍衫的男子走来,男子气度不凡,外头的貂皮披风却莫名歪斜到领口,x前鼓囊囊一片,走近来看,只见男子眉眼冷冷,似在狠命压制着甚么,

他才上任不久,还没见过几个朝中官员,可那常宏倒是一眼认出来,拉过他站在一旁让道。

那男子没看他们一眼,龙行虎步自他们侧边走过。

陆清尘略觑了一眼他x前,才发觉那缘何鼓起,原是有个nv郎抱在他怀里!nv郎的发丝披到脸颊上,双手紧抓住男子的衣襟,将脸也跟着埋在他x膛。

他迅速收回视线。

待男子走远,身边常宏咕哝道“我没看错罢!国公爷”

他也跟着惊愕万分,国公爷竟会来这种茶楼?还抱个nv郎

长廊片刻后又走出个失魂落魄的男子,神情似痴似狂。

常宏在厢内招呼他进来。他略看了一眼就进去,待坐定,常宏不知为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二人喝了几盏酒,常宏这人酒力不好又ai喝,将自己灌的七荤八素后。忽道“陆祉兄,你觉不觉着国公爷真好命呐听说老皇帝先如今有重用他的意思,连太子都惧他几分凭甚么!都是姓赵啊!他们族脉还有着亲缘,可这命路却完全不一样,呜呜,只可怜我那个好兄弟再幽州尸骨未寒,连个媳妇儿都未讨。”

他说着说着发起酒疯,脸蛋红若柿子,抹着袖子哭了片刻又道“不对他就差要讨媳妇儿了是沈家那个五小姐。只可惜啊人在他未si的时候就嫁了谢家那小子,我呸!谢京韵这人卑鄙无耻,他明明应过绝不强要人,趁着他一走就做出这等腌臜事。可怜的兄弟啊你可知你那明珠子现如今当了国公爷的妾当真是造化弄人”

陆清尘听的云里雾里,但常宏那几句话颠来倒去的讲,他也明白了几分。si在幽州的汴京赵家小公爷,曾有个姑娘与之两情相许,但那人嫁了他人妇,只是他不明白人怎么可能会在国公爷府上做妾呢

直到他为赵铮挡下毒箭,他开始信任重用自己,为其出谋划策,他来往国公府的次数多了,只知那国公府有个宠妾杜氏,哪是甚么沈家五小姐。

他还当是常宏酒后乱言,后一打听,才知谢家幺子的妻室沈氏早在一前年得喘疾si了,而国公府那位恰是八月前入门的。

每逢看到赵铮那恪守清规不苟言笑的板正模样时,他甚至没办法联想这其中的渊源。

幽州匪乱疟疾又发,先帝命国公爷携百官处理这事,其实这也是一个信号,若这心头大患解决,皇位很有可能落到国公爷头上。

老皇帝是昏庸但也不是瞎了眼,太子无能庸碌,二皇子心狠手辣还有不少不可告人的癖好。赵铮这人规行矩步,能力出众,是能接位的最佳人选。

他那时已跟廖真尤有了联系,真尤在幽州做随医,跟在那赵且身边,赵且没si,那场匪乱就是他暗中组织起来的。

真尤来信道他要做成赵铮的心腹,就凭这幽州一事。

所以那一月里他不眠不休,连冒雨都赶去国公府,作出焦急寻良策的模样来,赵铮看上去是很受用,道他是个忠良之臣。只是他察觉出赵铮常常心思恍惚,眼总觑向窗外,倒像是等什么人来找似的。

屋内正谈着事,幽州地图在侧,他从善如流地说出最好的对策。这对策也是他暗地里跟真尤筹之以谋的,就等着赵铮点头。

婢子忽然推门来报:“娘子在外头跪着,现下着大雨

赵铮的面se瞬间变y霾,斥道“放肆!还不把人拉回去!”

“姨娘说”

“你去回她,她若不愿同以前事切割,就别在跟前碍眼!”

他第一回见到国公爷这个表情,带着丝不舍和绝意,倒像是赌气似的。

待婢子第二遍来时。他命道“随她跪着。”好似又恢复如平常一样的板正无私,唤自己继续讲。

陆清尘又讲了一遍,只见赵铮手无意识地拨弄着香片,恍若未闻的模样。

国公爷心不在焉,他耐着心x喊了几声,这人才醒过神,第一眼就是看向门外。

有个sh透的婢子冲进门前道姨娘倒地不起,他没等人说完便急匆匆地出阁门。留自己在原地,跟出去只见看见sh透的nv郎被他抱起,他自雨幕中边抱着人跑到廊下边急急喊道“询yan,府医!”

之后赵铮留他在国公府住下,第二日就命他前去绕州沈府拜访一趟,看看沈大人三姨娘的近况,有病治病有伤治伤,治好后带回京师。

可他到沈府时,沈从崖跟他那夫人谄媚应话,却只字不提那姨娘的事。

他前去内宅一看,只见小院里挂着白布,叫风晴的婢子呜呜哭着,见着他如见水中浮木抓住,道是姨娘盲后自戕,已si几日了。

他回汴京带来这消息,赵铮闻言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道“也好。这样她便不必总念着。”

身边询yan是个自小跟着国公爷的老奴,不太守规矩,牙尖嘴利,甚么都敢说。

他记着当时询yan嗤笑了声,“爷若真能如实告诉娘子叫她断了这念头才好!只怕爷也跟着藕断丝连做不到。”

太子被废,二皇子疯癫后,赵铮即皇位,陆清尘也跟着当上大燕鼎鼎有名的国师,是朝中与官家关系最近的臣子,赵铮疑心重,他跟他一起在血腥地里出生入si,费了不少劲才成为他的心腹。

大燕朝中的文武百官无不敬重他,可无人知他背地里一直在跟廖真尤来往,yu给惨si的廖氏一族平反,再扶赵且上位。

幼时的记忆太深刻,鹅毛大雪,风声呼呼。父母惨si于贵胄权臣刀下廖氏主君心善,养他这孤子长大,以礼教之,助他考上状元。他不能忘恩负义,也不能对着高位者生出怜悯。

长生殿外,询yan见他终于来了,跺了两下脚,急急道“陆先生快进去罢!官家唉”言罢还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进了殿内,殿内烛火点的足够多,亮如白日,可他看向座上那位的神se,怎么看都觉有些灰蒙蒙。

他心想赵铮是个不错的皇帝,行事有勇有谋,张弛有度,收西梁,灭符胤,在位这几年里朝廷安定,百姓营生也做的红火,国库盈余,汴京还一度出现从未出现过的繁盛景象。

可这样一位皇帝正神情恍惚着,坐于灯火灿烂中的上座,声音灰暗且轻飘。“阿祉,你说,吾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那时已从询yan那知晓个大概,沈家那位被王皇后灌了去子药,药中还渗了毒,现正在金銮殿昏迷着,由太后那儿的圣医救治。

赵铮刚得知消息时,b0然大怒,yu要废后,询yan甚至取了白绫赐去永寿g0ng里。可到底被人劝住。

王家是个武将之家,他即位没几年,位还不稳,正是要笼络近臣的时候。若真这么做了,只怕那些个老世族群起而攻之。

所以他没废后,只是幽禁了王安意。

他很痛苦,陆清尘很清晰的看出来,不管是他的神情还是声音,都在透露着脆弱。

他少见赵铮这种时候,这可是个好时机,一个人脆弱的时候是旁人最好表忠取信的时候。

他出声劝道“官家没错。自古以来,少有事能两全的,官家的苦衷娘娘定会明白的。”

只见座上人轻轻笑了声,面露戚容,道“只怕她会恨毒了吾。吾第初次见她是在绕州的台柱上,她面蒙白纱,舞步danyan若神nv,跳的是吾没在汴京瞧见过的舞曲。吾命询yan找人,人没找到。后来吾在谢家的宴席上看见她,她跟谢京韵嬉笑玩闹,温柔小意。吾起了歹心”

赵铮说着以手掩面,声音越来越小。或许是他听错,竟听出些哽咽意来,好似一个稚子在哭求着甚么。

“或许一开始她就不是吾的美玉无瑕,是吾的心脏,连带着将这美玉染尘。吾若不强要她,恐怕她与那谢京韵会长长久久。他们会恩ai一生。或许会得个男nv双全好日子过。是吾都是吾”

“她笑起时若雨后初霁的天空一样纯净,澄明,眼睛笑成月牙儿,眼下那颗红痣都似能g着人醉倒。可这样的笑吾已几年没见过。阿祉,你说,你说她会谅吾么?只消这几年,吾铲除那些老世族,会还她一个公道的”

他垂着眸子道“娘娘会理解官家的。您现如今是九五之尊,没有您妥协旁人的道理。”

“呵,九五之尊吾倒有些想念国公府的日子。梨娘在雪地里跟她那两个婢子玩闹,在流月泮门口挂灯笼,雨季时在廊下等吾”

赵铮最终长舒一口气,声音嘶哑低沉。“你退下罢。”

这是他第一回没讨到巧。赵铮似乎对他的宽慰并不受用,其实他觉着不管谁来劝慰,于赵铮来说都无济于事,因为他心底已经有答案了。

后来赵铮命他致力于寻贺兰家族,可贺兰族早搬离汴京,云游的贺兰木也不知迹象。

赵铮整日脸se都不大好,连询yan这等角se都不敢造次。

直到那沈家娘子把矛头对准了他

他在后g0ng安cha自己的人手,叶婕妤就是其中一个,二人私下交谈,被金銮殿的g0ngnv撞个正着。

若是寻常嫔妃该不会多管,偏生金銮殿那位管了,还告到赵铮那处去。

他进长生殿时,心下是有些慌乱的,正打算主动解释起叶婕妤那事。

哪知赵铮先迎了上来,眸子发亮,爽朗地笑道“阿祉,她心里还是有吾的,不然不会这样!许是嫌吾这些日子都忙政事冷落了她。叶婕妤吾已做处置,她少有争风吃醋的时候,委屈你跟着忍忍罢,哈哈哈!”

赵铮边笑边拍拍他的肩。

妃子争宠可不是好事,他见赵铮笑成这样就知那沈青梨得那妖妃的名号不亏。

可她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赵铮若不是因着搬空心思去哄她,恐怕不会忽视朝中一些密事。

赵且za0f,润王跟着一起bg0ng。赵铮si了。si前还念着金銮殿那位。

他真不知她有甚么魔力,连那后来的赵且都未躲过她的裙下。日日往铜雀台去,又找了贺兰木诊救。

真尤yu要杀她,跟自己筹谋她中箭si在离外面繁花世界一墙之隔的g0ng里。

可他们都低估了赵且,他可不是赵铮那样会为着局势妥协的x子,更别说念甚么旧情,一月后秘密处si了廖真尤。还疯癫地将那前朝贵妃的遗身葬在了金銮殿院中,又在院中种满了怀梦草,整日宿在那儿。

“她是不是不愿入我的梦她不愿入我的梦。若是不愿也没关系,吾吾再多种些。白瞿那老头说了,种的够多,她定能返魂重活”

他看着长生殿新换的主子醉酒失态,神情跟前一位那样恍惚不定,念着人也是同一个。

廖氏一族沉冤得雪,可真尤却si了。她一si,他在这世上没几个至亲之人。

他忽觉万事空洞无边,渺茫一片。

为求心安,他去了国隐寺拜佛许愿。一枚铜币“扑通”一声抛入许愿池。

他虔诚的念道:若有来生,我定提前阻廖家陷入冤案,再避开这个夺权锦绣地。

自寺中回程的路上,马车忽然停住,外头传来杀人的动静。

他撩开车帘子,几个si士模样的人围着马车,马夫已被杀害。

打头的那位拉下蒙面黑布,是询yan

他被刺杀后,一觉醒来,真回到了从前,他刚考上状元郎的日子

夜se渐浓,回忆戛然而止。陆清尘自廊下进寝居,烛火照在帐上,他还是不喜太光亮的感觉,正上前要熄灭一节再躺榻入眠。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nv声,伴随着敲门声,有些焦急。

“堂兄。你歇下了么?今日的事怎么样,是我们想的那样么?”

作者的话:怀梦草的典故:好事只传怀梦草,殊乡谁致返魂香。—【金】王彧《和落花韵四首?其二》

怀梦草是传说中的一种仙草,据说将草放入怀中就可以梦到故去的心ai之人。传说汉武帝十分思念李夫人,东方朔献仙草,汉武帝仙草入怀,当夜果然梦到了李夫人。

贺兰族是医药世家,府邸很有特se,就连廊下都挂着草药包,散发一阵阵清香。青梨由小厮领着到后院的湖畔,府中带湖,饶州也就贺兰族的府邸有这样景致,还是前朝时贺老救驾有功,先帝赏下的宅子。

此刻正有两个人坐在亭里下棋,湛蓝碧se云燕细锦的少年安静的坐着,一旁的红衣nv郎叽叽喳喳,手舞足蹈,不一会儿又拿起鱼食扔进湖里。

青梨看着那少年的背影,耳畔又响起那句哭声:阿梨,你不能si,你会长命百岁

她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敛了神se,走上前笑道“贺兰姐姐!本来还叫冬月给你传信来府里坐坐,没想到你先邀了我。”

贺兰秋回头见她,笑的更欢,道“小五,你来了!来,瞧瞧,我这弟弟的棋术!哈哈哈。”

少年紧抿着唇将一颗棋落下,循声转身看过来。只见不远处有个着石青刻丝杭绸襦衫裙的nv郎,笑眼盈盈朝他福了福身子,施施然走了过来,声音轻柔。“让我瞧瞧。”

贺兰木微微怔愣片刻,nv郎已站至他身后,倾身捏起一枚黑棋落下,她俯身时,贺兰木自觉鼻尖扑来一gu清香。

他擅医,贺兰族的独子,自六岁就上了山,如今已在梧桐山习练十年,按规矩被贺老接回,要开始行医当医官。任是甚么香他也能闻出是甚么材料,可这nv郎身上的香味叫他辨不出。

他失神之时,青梨已拿棋落了不少,跟贺兰秋对决。

最终贺兰秋一拍脑门,道“呀!我输了。”

他身侧的nv郎笑个不停,声音清郎。“贺兰姐姐这叫五十步笑百步。”

贺兰笑着哼了一声,朝贺兰木道“木,这就是我信中常跟你提的沈家五娘。如何?我没说错罢,神nv之资。只是太过机灵,机灵的气人!”

贺兰秋边说便给青梨眨眼睛。

青梨面露疑se,道“贺兰姐姐可是在信中说了我坏话,这会儿嘴才抹了蜜。”

“哪里是骂你!木,你来说说,我说甚么了?”

贺兰木扯了扯嘴角,贺兰家族子nv少,却最重和睦,贺兰秋x子张扬,总ai给他写信。

初到贤康堂时送来的信洋洋洒洒,全都是骂那老夫子和那儿的姑娘如何如何,还特别提及沈家的二小姐是个讨人厌的做作x子。

说来骂去,有天信中内容突然变了,信中常常提及沈家五娘,道她是个率x的妙人儿。他了解阿姐的交友挑剔,可那信里将人夸的千好万好,不免也跟着有些好奇是怎样的nv郎。

“她只道你常带着她吃这饶州的吃食,叫她圆润不少。”

贺兰秋还当自己阿弟是个闷x子,哪料他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她作势要上前打他,“好啊!木你耍赖,我何时说过这话?”

青梨张开手挡在他面前,道“姐姐这般恼,定是被说中了。”

少年少nv言笑晏晏,湖边的水波麟麟,些许反s在nv郎脸上。

贺兰木抬眼去看她,不知为何觉着她的面容有些模模糊糊,心底亦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水过无痕,他想抓也抓不住。

“青梨,你留下来食膳罢!木回来,我娘专为他召了斋楼的庖厨来,叫我好生羡慕。”

青梨摇了摇头,道声“谢贺兰姐姐好意,只是母亲知道要怪罪的。”

贺兰秋叹了口气,道“若有一日你嫁了人,便不必这样畏手畏脚。你若有了心悦的,必得让我掌掌眼,得找个像我贺兰族一样的好人家,瞧我阿爹阿娘,少时情意,如今还琴瑟和鸣。”

“心悦哪能这般好运,天底下姻缘多由父母做主。”

青梨说着面露愁se,眼泛水光。

贺兰秋发觉后忙道“小五,怎么了?你有心悦之人了?”

一旁正钻研棋局的贺兰木也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不只是想到阿姐的婚事。”

“你你阿姐怎么了?我听我阿娘说她现如今要跟王家定婚事。”

青梨转过身去,似在平复情绪,后将事缓缓道出。

末了接了句“非我听信旁人的话胡诌,只是万一,万一那王公子真是这等人物。恐怕我阿姐”

贺兰秋听后眉头紧锁,将手按在桌上,道“若真细究,爹爹曾去过王家诊医,回来时确实叫我阿娘少与王夫人来往。”

她越想越气,骂道“虞夫人当真是可恶。不是自己的孩儿便不心疼,我要同我娘说”

“别!我跟阿姐是沈府的人,姻缘自然由父母做主。就好似罩在五指山下,没有翻身机会。我只能日夜为我阿姐祈福,希望能有转圜之力。”

“也不是没有旁的办法。”

一直沉默的贺兰木忽然出声,洁然到无一丝杂质的眼神望向青梨。

青梨知他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正中她下怀。可他那样的眼神让她心里一悸,他一直待在梧桐山习医,接触的人少之又少,还不懂辩别真情假意。前世里他行医多年,该懂几分世事险恶,却还是出现在金銮殿的院中。对她承诺:“阿梨,我可以带你走。”

贺兰秋听完贺兰木接下来的话,面露惊诧,道“木,可是”贺兰族最忌讳借医术行骗,若被发现就是自砸名声。

“梧桐山的师傅说,没做医官前都算不得医者。我现如今做的事记不到贺兰族里去,影响不了家族名声,放心好了。”

他声音有些闷闷的,贺兰秋知他心里那些龃龉,也不好再多说,只道“那你行事谨慎些,别出了差错。”

贺兰木点头,然后对青梨道“沈姑娘随我去拿药罢。”

青梨跟贺兰秋道声谢,跟在贺兰木身后走进后厅,里头该是拿药的地方,她不便进去,就停在外面。

贺兰木很快调好药出来,将药包递给青梨。

“这药若要近日起效,今晚就要服下。”

青梨伸手接过,道“贺兰,谢谢你。”

她前世就常这样叫,有时叫人分不清叫的是贺兰秋还是贺兰木。

亲昵的话喊着:贺兰,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贺兰秋嗔骂她油嘴,岂不知身边的少年耳朵已红了半片。

“无妨。”他的神情有些郁se。

青梨知他是因着什么,贺兰族这代只他一个儿子,没有旁的人选。这样一来他就算不想行医也必须要做这个活计,一辈子都为着家族奉事。

他前世在斋楼跟她吐露过心声,熟了后没大没小的跟着贺兰秋喊她小名。“阿梨,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做医官,倒想做个侠士去云游。”

“为甚么?谁说医官就不能云游。你到处走走停停,为百姓造福,悬壶济世,多好啊,说不定到时人人都赞你华佗转世呢!”

“贺兰,有时我真羡慕男子有这么多机会,伸手便触着。nv子却只能困于内宅,你不知道,其实贺兰姐姐也想行医的,这机会给了你你却不珍惜。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若我是你,恐怕要庆幸这修来的福分,能去外面看看这大好河山看到外面那么广阔,心底的烦恼便渺如沙砾了。”

他那时小声小声的回她,道“阿梨,若我真做了游医其实我可以带上你一起的”

只是她没听见,转身去迎进来的贺兰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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