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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空还在笑,没心没肺的样子,“我知道你讨厌父亲,以后就见不到他了。至于我……我不知道倾奇讨不讨厌我,但是能离我们远一点儿,你肯定会高兴的。当时刚开始收拾这儿的时候,你就把我放的那些成双成对的东西都拿走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倾奇。”

他诚恳地说:“我是认真的,倾奇都教过我,我记着。对方不喜欢的话,不要去讨嫌。”

倾奇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房子已经快装好了,这东西你也拿来了——你呢?什么时候走?”

金毛强装的笑脸一愣。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被倾奇往外赶,心里的酸楚一下子就浸透了。

我再也不能像这样享受他的好了,他终究是要离开的。

“……明天吧,明天好吗?让我最后再抱着你睡一次,可以吗,倾奇?”

……还真要走?!

空低着头,其实很想哭。眼前的人和他朝夕相伴了那么多年,但现在他也要把自己赶出去,他没人要了。

“你是故意的吗?”倾奇忍无可忍地问他,“故意挑的这个好时候,空?”

“是……算是啊?毕竟倾奇最近情绪很低落……”

“谁问你这个!”他骤然站起身来,膝上的花枝散落一地。空赶紧想去帮他捡起来,结果自己的呆毛也被倾奇拽住了,疼得呲牙咧嘴。

“早不给晚不给,非要在我打定心思想和你过一辈子的时候给,要在我明白自己爱上你的时候给?”他红着眼眶,连声音都颤抖了,“空,你是不是在耍我啊?觉得我的反应很好玩吗?”

“什么?”

金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下子震惊地抬起了头,几乎有些呆住了。

倾奇爱我,倾奇说他愿意和我……一起过一辈子?

他在这方面其实和空一样,都是极少流泪的人,泪闸甫一开就刹不住车,滴落在地下那些花枝上,是斑斑驳驳的晶莹痕迹。空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坐下——又惊喜地发现倾奇对他的触碰已经没有抗拒了。

先前那阵子倾奇对他实在是心有余悸,空也懊恼,清醒的时候知道不去为难他,狠狠忍下了欲望,只尝试着趁他睡着了再抱他。结果一碰到倾奇的背他就会被惊醒。空内疚于自己那时的急迫和暴躁,除非倾奇主动,他再也没碰过猫一根手指头。

“真的吗,倾奇?你别骗我。”空紧紧搂着他,小声在他耳边说话。“我以为你不喜欢在这里,才说要走的,我错了,倾奇,对不起。”

重新抱到他的感觉真好,倾奇还是那么轻盈又柔软,身上带着花草的芬芳气息。空大着胆子去吻他的眼泪,倾奇没有推开他,只费劲地把自己从那个紧得要命的怀抱里转了半圈,把头靠在空肩上,空听见他长舒了口气。

“我总和女仆长说你聪明……你聪明在哪里?”倾奇越想越气,死死地揪住了空的袖子,“追我要我亲自教,教了又学不会,还总是惹我生气!你……你就是……”

“我笨啊,我早就和你说过嘛。”空委屈巴巴地蹭他的脸,“这是刻板印象——你不能因为我生意干的还可以就认为我在这方面也行。”

“……笨死算了。”

“那还是不要吧,我还要抱倾奇。”

没用的废话说完了,两个人依然紧紧抱着,一起沉默下去。天已经黑透了,这阳台逐渐地有了些冷意,空打起精神,一把给倾奇抱了起来。

“别着凉,我们先回去。”他把猫放在床上,再披上一条厚毛毯,“冷不……”

“你不走了?”

倾奇打断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人瞳色浅些,一对眼珠琉璃似的,在月色下流光溢彩,美得惊人。他似乎想立刻就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连语气都难得地急促起来,“也不会离开?”

“我已经准备好了,倾奇,从我向你表白的那天就已经尽全力地准备好了。倒是倾奇……你有想明白吗?”空干脆在床头坐下,把倾奇一只冰凉的手腕握在手里,“我才十八岁。”

他想说的是自己太过年轻,羽翼未丰,还不足以在本家站稳脚跟,还得在那座宅子——或者也有可能换一座,但总归都不是他喜欢的地方——待上好几年。空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这样就势必与倾奇聚少离多,他怕倾奇接受不了,得先说明白。

猫却听错了意思,阴恻恻地答道:“是啊,我比你大了快十岁。现在想起来后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崽子磕磕绊绊地才解释明白自己所想,末了担忧地看着倾奇,生怕他会因此拒绝自己似的。猫倒是不太当回事,这几个月的日子不也是这么过,他觉得这就挺好,没什么可挑剔的。

“……那我不在的时候倾奇想做什么?”

“先去给家里上个坟吧,再把花园做好,那儿不好看,没有凉亭,葡萄架,也没有秋千。”倾奇给他顺毛,“总归闲下来了,我就自己试试看。嗯?好了,别那么看着我,没有你我也是可以活的,别担心。”

空就小声问:“你能把我也带去见见你家里人吗?”

倾奇愣了愣,笑着说好,只是满门抄斩,并不好看,他早打听过了。昔日的贵族门楣死后没什么墓园,就一片坟山,大家挤挤巴巴地躺在下面,头搭头脚搭脚。不过一想到家族犯下的大错,倾奇就觉得这已经算是个很好的结局。

“我还想在坟前把奴契烧掉呢,带着你就有点奇怪了。谁会在主子面前烧奴契啊?”倾奇无奈地笑了笑,往里挪了些,“外面冷,你也躺进来吧。”

“你想的话,我给你烧给你道歉都行。”空磨磨蹭蹭地靠近倾奇,再试探性地去搂他的腰,直到把整只猫都抱进怀里,像以前一样,像小时候一样。

“别害怕,你不想的话,我什么也不做。”空慢慢拍着他,“我不走,你也是,咱们得好好过日子。”

他一下也不敢动,怕惊扰了怀里的爱人,也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宁静,倾奇却从他怀里探了个头,嗯了一声,语气上扬,又搂住了空的腰。

“我不怕,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啊。”他抱怨似的亲亲空的脸,见这木头还呆着,浑身肌肉都紧绷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又恨铁不成钢地去摸他下边。“我的意思是,空,要做吗?你硬了。”

空骤然被碰了碰命根子,人都抖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不要,我知道上次把你弄疼了。你说有一不就能有二。”

“这句后面还有一句是有二不能有三。一有了,二你也试试吧。”

倾奇的手摸进他的衣服里,描画着肌肉的线条。

自由自在的时候原来倾奇更像只小猫,灵动,狡黠,空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被磨得越来越硬。他红着脸求饶说不想做,因为做完以后倾奇就会躲他很长一段时间,但猫没太在意,依然往他身上贴,“那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碰我吗?”

“也没有……只是,我得挑个好时间,不能这样。”空急得把他紧紧压在怀里,“很不尊重你,而且也很容易再弄疼你。我怕你再像之前那样不让我抱。”

倾奇评价道:“都十八岁了,这方面倒还挺稚嫩的——看不出是初夜会强迫我的样子。”

空更不敢看他了。

“对不起,那天我喝醉了,又……一根筋。生日宴会上有人问我,为什么你那个保姆还在这儿伺候你?明明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让他这样说你,所以就回答……因为我爱你,你是我的爱人。”

“嗯?我怎么没听到?”

“是在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后来我喝得迷迷糊糊,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对,你不是保姆,不是奴隶,你应该和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把他们都踩下去。”空低声说,“于是就一直在想这件事,钻了牛角尖,就觉得……做了以后你才是我的爱人。对不起,我知道这想法又坏又蠢。”

猫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是笨。”他说,“但是谢谢你,空。能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了。”

他用最柔软也最温柔的方法哄着空,小狗的眼睛晶亮可怜,心甘情愿地被蛊惑,再在对方的教导下小心翼翼地深入他的身体,学着通过他的表情来判断如何取悦对方。

“是这里吗?倾奇好像很舒服,流了很多水。”

“啊……”

“什么,是要轻一点吗?那我轻一点。”

那只干净又美丽的小猫已经在他身下化成了一滩水,躺在柔软的被褥间大敞开双腿任凭对方宰割,空每撞一下都能听见他欢愉的喘息声。

“这次应该是不痛的,你看起来特别高兴。”他说,“而且这次没有哭。倾奇?为什么不说话?”

“我……嗯……!”

空不再逗弄他,专心地顶着他的敏感点,再轻轻地揉捏他的性器。猫在这样的夹击下很快就哼唧着高潮了,空怕他不舒服,也跟着停了动作,再一次把倾奇搂进怀里。

“这次感觉怎么样?”空亲昵地贴着他蹭,“可不可以有三?”

“可以,四五六七八都随你。”倾奇有点累,但还是努力把他够过来亲了一下。“你呢?”

“当然很好了,我舒服得要命。”空一下下捏着他的胸脯,脸依然是通红的。“我很喜欢。”

当晚他们做了好几次,倾奇有意放纵他,空看出来了,也就乖巧地领了那好意。虽说空不知道为什么倾奇一定要做,但还是跟着他一起疯狂了个彻底。洗澡的时候倾奇才告诉他,是因为他担心这事儿不早些解决了,会变成空心里的死结。既然都决定好准备过一辈子了,这点小事就不能成为感情的隔阂才对,何况……正常状态下办事的空其实挺可爱,像小狗。

空回答:“你看我像小狗,我看你像猫,也算般配。”

“……”

倾奇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像猫了,懒洋洋地靠在空怀里,忽然轻声问道:“空以后会后悔吗?”

空茫然地低头看他一眼,指了指窗外的月亮。

“你就像这个,倾奇,月亮。”

少年的语气很温柔,透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倾奇随着他的手看向深黑的天空和皎洁月色,今夜是个满月。

“月亮照在我身上,十年如一日,从不缺席,他总是极力追随我,顶在我头上,避免我被日光灼伤。我就在这样的月色里长大。”

倾奇很安静地听着他讲,这样的比喻让他觉得有些可爱。

“于是终于有一天,我把他抱在怀里了。他安静的时候原来也不会发出那样很亮的光——庇护我的时候,他每一天都拼尽全力。”

他求之不得,绝不会放手。

空把倾奇搂得更紧了些,看着他裸露的雪白肩头,忍不住低头去亲了一下。“我说得很幼稚,想笑就笑吧……但是我爱你,倾奇,我是很认真的。”

都这样说了,还能怎么办呢?

倾奇仰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我也是,空。”他温柔地回答,“我好像还没有认真地对你说过呢。”

空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眼睛亮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又把自己绷紧了。

“我爱你。”他微微红了脸,说出这样坦诚的话显然让他觉得有些羞耻,“谢谢你。你说错了,我没能保护你太多,是你一直在保护我——从相遇那一刻就开始了。”

就像他们两个人跌跌撞撞的交错——也从相遇那一刻,就注定了。

后来空去陪他祭奠家里,顺便给他带来了一个挺好的消息——倾奇养过的那孩子竟然真没死,也不知道是怎么逃出追杀的,就是右腿落下了点残疾。他被一户普通人家收养,现在也安安全全地长大了。倾奇愿意的话,可以悄悄去看一眼。

说这话的时候倾奇在往地上洒酒,山坡上风大,被吹得打了个哆嗦。他闻言愣了愣,说那就不要了,听起来那孩子如今过得挺好,他就放心了。

他泼了几瓶酒,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是那张打着印的奴契。空为他点起来一堆火,他把纸扔下去,火舌瞬间将那薄弱吞没了。

“真到这时候,其实还挺放松的,没多兴奋。”倾奇慢慢舒了口气,“我和家里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好,但是从被卖到贱籍的那天起,我就忽然特别想回来看看。那时候想回来哭一场,说我真的很委屈,为什么不带我走?到现在,我都哭不出来了,没什么好哭的。”

空安抚地握着他的手,看出他眼眶有点泛红,于是故意转移了话题:“这算是带我见过家长了吗?”

“算吧,不止家长,我全家都在这儿了。”

“…………………”

为表诚意,空也挑了个没人打扰的好时候,领着倾奇去了自己生母的墓前。她的墓藏一片森林里,有些阴暗,修得也很简单。倾奇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女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依然敬重地为她祭上花,再深深鞠躬。

“小的时候——我说的是你还没来的时候,我隔三差五地往这儿跑,甚至带一床小被,在她的墓碑前睡觉。那阵子觉得家里没人疼我,这儿最好,有妈妈看着我睡。这地方还是她自己挑的,安静,昏暗,适合长眠。”

空往她碑前的台阶上放了一大盒子的各色点心,然后就坐下了,随性地拉着倾奇也坐。“没事,她不在乎的,走累了就坐。妈妈,这是我的……后妈?或者说是养母,现在是我的爱人。”

“嗯,我没见你来过这儿,下人们也没来报过。”

“你来了以后我就没怎么去了,就每年忌日去一回,每次都给她带一大堆花,一大盒点心,她最喜欢。”空说,“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从这里获取爱了。见家长还是见她比较好,我想你也不爱看我那个爸。”

倾奇轻轻地笑了笑,嗯了一声,开始认真地为她摆放花束和糕点。他把这些东西错落有致地摆好,甜香的气息于是引来了蝶群,纷纷落在她的墓碑前。

感谢您……空是个很好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得很高,很健康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我会照顾好他。

“走吧?”

“走。”

“再见,妈妈。”空扭过头,向墓碑轻松地挥了挥手,“喜欢他的话,托个梦告诉我呗?下次我还带他来看你。”

倾奇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转身向那墓碑挥挥手。空拉着他的手,穿过深密的森林与藤蔓,向更光亮处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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