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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布铁手)火燎山崩

 

当日,铁手为缉拿王命君、楼大恐一干人踏足宋辽边境,巧遇鲜于仇携冷呼儿等人出兵连云寨,要将寨中义军作贼匪剿灭。戚少商骤然受伏,其势已弱,虽得阮明正舍身相护拼死出寨,却已被砍掉一只左臂。

铁手素闻戚少商侠名,又在追捕楚相玉一事中同其有过几面之缘,虽立场不同,亦早有结交之意,因不愿见丹心生寒,侠骨泯尘,毅然挺身独出,拦住鲜于仇,助戚少商等人脱逃。

鲜于仇冷呼儿等人隶属奸相蔡京同佞臣传宗书门下,同诸葛正我分属两派,双方于朝堂之上早结仇怨,如今鲜于仇眼看自己就要诛得戚少商却被铁手坏了好事,心中怒气已极,又听冷呼儿言传大人有令,杀铁手者居头功,当即号令手下,全力击杀铁手。

铁手环顾周围,见群奸耽耽虎视,无不手按兵刃,誓要将他斩落今日。铁手心中无半点惧意,只是轻叹了一声。

“姓铁的,你如今死到临头,叹也无用,”这一行人以鲜于仇为首,见铁手叹息还以为他心中生惧,忙不迭出言嘲讽。看铁手一脸淡漠,鲜于仇心中不忿,眼珠一转又抚须奸笑道:“不过你若肯跪下朝爷们儿各磕三个响头,保不齐爷几个今儿心情好,就放你一条生路。”

“我并非在叹息自己,而是在惋惜你们。”铁手淡淡道,“你们这一行人尽在此地聚集,却不知有哪个要做了黄泉路上的先行鬼。”

“传宗书让你们提着我的头前去领功,可我只有一个头,只能提在一人手里,这份头功也只能是一个人的;而我若杀起人来,你们之中却不知要死伤多少。为一人之功而搭上数人之命,我不知你们心里这盘算是否打得合宜。还是说——”铁手突兀转向鲜于仇,“‘骆驼老爷’鲜于将军早已成竹在胸,认定这头功是自己的了?”

鲜于仇骤然被戳中心事,脸上青红交错,又见己方有几人面露犹疑之色,心中更是气忿,心道这姓铁的小子果真厉害,寥寥数语便可教我们互相猜忌。

原来鲜于仇此人虽心歪意邪,却颇有几分诡智,伏杀铁手一事他早已计划得当。他自认武功为场中众人之上上流,大可先教几人上去送死试一试铁手的深浅,再教众人施连环阵法拖住铁手,自己则避其锋芒,蓄时待机,待铁手气力不济时再行突袭,凭他铁手如何神勇也须做自己刀下亡魂。

届时自己拎着铁手人头回京述职,便可借机劾压诸葛正我以壮蔡相的威势,自己得蔡相传大人青眼,又立下大功,封功受禄、加官进爵自不在话下。

如今鲜于仇心中盘算被铁手一语道破,自然不甘,又见众人相觑无言分明心怀怯意,更是气恼不堪,当下冷笑一声道:“传大人有令,凡诛杀铁手者皆有功劳,回京便可领赏;更何况你们以为若杀不了铁手,你们焉能活着回京?”

鲜于仇此话一出,便相当于封死了众人退路,众人情知如今若放弃击杀必然难逃一死,倒不如拼死一搏,兴许还能挣出一线生机。

一人紧握住兵刃,试探性道:“传大人是朝廷栋梁,肱骨之臣,他老人家的命令,我们莫敢不从。铁手,你要怪就怪自己不识时务,结交匪徒,开罪蔡相吧!”说到最后,却莫名生了两分豪气。

众人听他这话,却仿佛重伤濒死之人抓住什么灵丹妙药一般,精神都为之一振,纷纷呼应:

“铁手,枉你带冠挂印,如今竟与匪首同流,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对!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为朝廷除害!敉平连云寨!”

这些话由一人叫喊不觉有什么,如今几十人同时呼喝,竟也有几分气势。

铁手摇头叹息,心知这些人在蔡京传宗书手下蝇营狗苟,不知做下多少助纣为虐的恶事,眼下自知不敌自己,竟还要靠大喊大叫来壮一壮自己的胆气。

若他们此次行动真的出于公理正义,又何需用这些来壮胆势?

铁手环顾四周,这一干人里除鲜于仇、冷呼儿、李福李慧外,叫的上名的有擅使铁索的一对师兄弟齐环、谢纬;使铁丸的郭无懈;使长剑的伍经和擅点穴的秦一封,其余人脸生的很,他俱不认得。

“看来今日注定不能善了,既如此,铁某便得罪了!”

话音未落,铁手倏然身子一沉,一拳携精纯内力击向地面,离他稍近的一人霎时下身衣物炸开,两条腿如一团斑驳的血肉,哀呼一声倒向一边,虽一时起身不能,却性命无虞。

这一下,众人握紧手中兵刃,纷纷朝铁手扑来,他们自知武功远不及铁手,不敢单打独斗,只得一拥而上,或有可乘之机。

铁手一向心慈,又忖与这些人并无仇怨,是以不欲伤人性命,只在有人近身时截断其手脚腕骨,使之无力再战便可。

正当几人缠住铁手酣战时,铁手突觉风声四起,有数道破风之声封向他周身大穴,原来是秦一封。

秦一封身材瘦小,一手点穴功夫可堪精妙,他此时正是仗恃身材灵活钻入战团,朝铁手丢出数枚飞蝗石,分别击向他百会、晴明、檀中、鸠尾等穴,铁手不闪不避,顷刻间已用移穴换形大法将要穴移位至掌心,飞蝗石击在身上,也不过稍有疼痛罢了。

见一击不中,秦一封如入水泥鳅,眨眼已隐没在众人之间。

与此同时,郭无懈飞跃而出,双手齐发,接连朝铁手射出五六枚铁丸。

这铁丸是磁石所制,相互吸引,若一枚击中人体,其余几枚再行击出,必定伤在相同部位,创处疼痛难当,不消半日便要溃烂,既可伤人,又可作逼供之效。

铁手微后撤半步,以双掌作抵,他这一双铁掌便如最坚硬结实的兵刃一般,右手于半空中握住几枚铁丸,生生将这几枚捏作一团铁屑;左手在迅疾飞来的铁丸上轻轻一拈,只听“叮”地一声铮鸣,他已将铁丸弹回,直弹进郭无懈咽喉。

战至此处,铁手终于出手杀人,郭无懈便成了这一战中第一个身死者。

众人与铁手缠斗半晌,见铁手始终不曾伤人性命,心下稍宽,而今乍见血光,不免心中生怖,知铁手既已杀人想必不会再留手,与其白白送死,不如拼命一搏,于是一时之间喊杀声甚重,个个视铁手为宿仇一般,誓要将其杀之而后快。

铁手内功虽深厚,战得久了也渐渐觉出些疲惫,又见众人步步紧逼、不依不饶,一时动怒,杀性起来连诛几人,这几人不是被铁拳击穿了肺腑便是被铁掌拧断了颈骨。

眼见愈多人死于己手,铁手心中不忍,见伍经持剑攻上来时便又留手三分。

说起这伍经,也算是同铁手有旧。昔年铁手还未拜入诸葛神侯门下时,曾路遇一众马匪,铁手当时年轻,江湖经验也薄,虽将马匪尽数斩杀,自己也伤的不轻,又将银子尽数给了被马匪祸害的人家,没钱住店,一时有些狼狈。恰巧在这时便见了初入江湖游历的伍经,伍经替他裹了伤,又替他付了饭钱店资,江湖中人讲究萍水相逢好聚好散,二人聊了一会儿也就各奔东西了。铁手感念他当年赠饭之恩,如今见他与奸佞同伍也打算只折了他的剑以儆效尤,私下里再好生规劝便是。

铁手正待出手,突见一小截泛着寒光的剑尖,透出伍经脖颈,如毒蛇吐獠,冷电破霜一般向铁手刺来。

却是冷呼儿。

铁手不想冷呼儿如此毒辣,自己人的性命竟全然不放在心上,一个不察,被刺伤了肩膀。

铁手一手握拳将剑刃凿断,另一手在自己肩膀伤处一拍将断刃逼出,待他丢开伍经尸首,冷呼儿已弃剑而逃

铁手咬牙怒道:“他是你的手下!你怎可——”

“既然都是要死,死在我手上和死在铁捕头手上也没什么分别。”冷呼儿冷笑一声,“他的一条命换来铁捕头一道伤,也算是值了。”

铁手一时怒气勃发,身子一矮双掌击向地面,这是他所修习武功中一式卧虎潜龙,双掌击出,平地惊起几个霹雳,离得远的只觉足下一麻,离得近的却五内如遭锤击,当下呕出血来。

铁手长吁一口气,略做调息。

在铁手一式卧虎潜龙震荡四周、身旁无人的空当,齐环谢纬自远处悍然出手,仗两枚铁索钢爪扣住铁手双肩,二人手中各执一截锁尾,分立左右两侧,弓腰曲腿同时发力,誓要将铁手从中间撕开。

铁手骤然受袭也不惊慌,默运一以贯之内功抵抗,以一息生万法,如足下生根,站立当场。脚下青石板受他内力催逼,已轻微开裂,现出两道裂痕,宛如铁镌。铁手运功护体,虽不至受伤,却是一时被架在场中。

就在铁手身形被制的一霎,众人分别掷出手中兵刃,一干兵器如长刀、短枪、板斧、叉等,还夹着一柄流星锤,一齐向铁手攻到。

“好兵器!”铁手低喝一声,却不躲避,双肩肌肉陡然鼓起,只听“喀喀”两声,竟生生将铁索震断!齐谢二人被骤然掀起的强大内劲逼开,谢纬连退几步身形不稳,手臂不慎被断锁拂过,顿觉手腕一凉,低头见时才发现右掌已被齐根割了下来。

铁手双手扣住断锁猛然挥动,将这十余件兵刃尽数卷住,内力吞吐间这些兵刃纷纷被绞碎,而后向外一散,霎时碎铁残钢如无数利箭一般疾射而出,击向场中众人,声势如山崩石摧,带出满地烟尘。

众人被兵刃碎块击中身体要害便毙命当场,即便侥幸不死也受了重创,绝无再战之力。霎时满地血肉铁屑,哀声漫天。

鲜于仇见碎片来势汹汹,不敢硬接,情急之下拉住身前两人鞓带,将他们拽至自己面前抵挡,飞溅的铁片瞬间将二人半身削去,溅了鲜于仇一身血污。

可怜这两人,尚不知发生什么,浑浑噩噩间便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一片惨叫逃窜中,铁手身形巍峨如山,渊渟岳峙,肩膀处的创口因运功而崩裂更深,血迹顺着他肩膀滴答下淌,恰如远山之上一蓬星火,叫人不敢逼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铁手环顾周遭,场中只剩下寥寥数人,这些人也大多身上带伤,已被他吓破了胆,见他看过来,不由垂下眼避开他目光,好不可怜。

铁手见这些人目光躲闪,形容狼狈,突觉悲凉,在心中喟叹不已。

铁游夏啊铁游夏,这些人虽说跟错了主子,却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你又为何非要取他们性命?如此残暴行径,又与强盗何异?!

铁手站立当场,满目碎肉断肢,遍耳哀呼呻吟,他心中迷惘,只觉什么善恶之别,官匪之分,在这一刻俱都模糊了。

正待铁手怅然若失、黄金麟一干人心有戚戚不敢再战之际,却听得有人扬声喝道:

“蔡相有令,铁游夏暗通连云寨反贼,已犯谋叛重恶,命尔等速将其押送回京,不可伤其性命。”

铁手看向声音来处,见东面火光骤强,一行人缓步而出,为首的一个穿红挂绿,极有威势,却是黄金麟。

黄金麟看也不看这满地碎肉尸首,只悠悠然过来拊掌道:“铁捕头解冠弃职好痛快,却不知此举若传到京城,定会叫诸葛神侯难做。”

铁手平静道:“黄大人大可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是我铁游夏一人所为,自与世叔无干。”

“铁捕头此言差矣,连云寨距汴京百里之遥,待这的消息传回京城,可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何况天下皆知四大名捕同气连枝,同袍同泽,不管铁捕头你身在何处,都会被看作是诸葛神侯麾下之勇啊!”

见铁手面露犹疑,黄金麟更进一步,言圣上已着捕神刘独峰办理连云寨一案,不会冤了寨中任何一个好汉,铁手袒护连云寨之举虽出于义气,却已犯律法,不如先随他几个人一道被押解回京,向圣上言明情况,圣上定然会秉公处理;黄金麟赌咒发誓自己一切依宋律行事,绝无逼迫铁手之意。

铁手只为掩护戚少商离开,本就无意逃走,又一连杀了十数人,心神不定,如今见黄金麟说的合情合理,当下长叹一声,卸了浑身力道,任由几人上前将自己缚住。

鲜于仇几人擒住铁手,心中自然得意,还不待如何,黄金麟却突然发作,悍然出手打伤铁手。

原来黄金麟劝降为假,要活捉铁手会京向蔡京邀功才是真,见铁手被缚,当下连封铁手身上七道要穴,又施“六阳阴风手”伤残铁手元气,令铁手浑身痛如刀剐,再无还击之力。

“若非蔡相要留你性命逼迫诸葛老贼,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京?”黄金麟哈哈大笑,对鲜于仇几人道,“既已捉到铁手,他可就托你几人照料了,只要留得他命在便可,具体如何对他我并不知情,何况我即便知道,却远在回诺城缉拿戚少商,便是想阻止也有心无力啊!”

鲜于仇察觉出黄金麟话中含义,当下搬出一套刑具,一一在铁手身上试过,铁手苦苦捱过这一套刑罚,已是伤重难支,甫一开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血迹顺着胸口,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黄金麟津津有味看众人刑虐铁手,尽兴了才带人绕至碎云渊毁诺诚追缉戚少商,留鲜于仇冷呼儿,李福李慧等一干人看住铁手。

冷呼儿怒气未消,夺过一张刀,一刀往铁手头上砍落——

铁手闭目待死,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心里却是一片坦荡,他还想着自己的朋友,心中暗暗念祷戚少商一行人一路顺利。

岂料就在铁手即将命丧的这一刻,鲜于仇猝然出手,扣住冷呼儿刀沿,怒叱道:“蔡相的大事,你忘了么!”

冷呼儿愤愤丢了刀,恨声道:“我若不杀他,难消我心头大恨!”

“铁手现在已经身受重伤,和死也没什么分别了,”鲜于仇眯起眼,哼然笑道,“更何况他若真死了,且不说蔡相那里不好交代,单说你我兄弟眼下,也会少些乐子啊!”

“乐子?”冷呼儿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铁二爷的硬气,我们都已见识过了,如今就想见二爷服个软,露个怯。”

鲜于仇忽然诡笑一声,俯身在铁手侧脸上亲了一口。

铁手一边咬牙忍受经脉中流窜的剧痛,一边还要凝神去听他们说了什么,听见鲜于仇言语他心中一突,尚未做出反应便被他这一下恶心得张口欲呕,可惜浑身瘫软,着实提不起多大力气。

“我要你们这一干人好好伺候伺候铁二爷,”鲜于仇站起来,指着以“福慧双修”两兄弟为首的几人别有所指道,“若是将这般俊朗魁伟的汉子玩到浑身酥麻瘫软,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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