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难撩 第34节
卫驰颔首,沈鸢的看法,与他不谋而合,方才那黑衣人所言,确是有些东西在。先只是他以为沈鸢先前沈鸢对黑衣人开口说得那几句,还真有几分像真。确是他小看她了,只当她害怕得不行,没想她不仅能沉着应对,事毕之后还能将对方所言记得如此清楚。
卫驰没有再问,转头将视线投向外头,天色已沉,风也大了起来,迦叶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白鹤镇上有大理寺的人盘查周围,即便迦叶寺位置偏远少人,算着时辰,大理寺的人,应当快要赶到了。
目光收回,卫驰看向沈鸢:“此处应无线索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步出厢房,门外,迦叶寺的主持等候在外,见二人出来,躬身行了个佛礼:“老衲法号寂空,见过将军。”
卫驰驻足,抱拳回了个军礼。
“寺中突遭劫难,老衲谢将军出手相救之恩。”主持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说话语速温吞缓慢,又因寺中突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难以接受,语调中满是苍然和悲戚。
“老衲有眼无珠,不识歹人面目,为本寺招来祸患,如今劫难已至,不可挽回,只求能尽力补救。将军的命令,老衲皆已照做,询问的话,寺中僧人也已一一作答。但老衲有一事不解,为何将军下令称,不得移动逝者尸身?”
“逝者已矣,”主持俯身重重一拜,声音也带了哽咽,“老衲希望他们能尽早入土为安,入轮回永道。”
“主持稍安,”卫驰沉声道,“再过一刻,最多一刻,待我等得人到了,余下的事全凭主持做主。”
主持并不明话中之意,却也不敢再问,对方既已给出准确时间,他也只能再静静等候,俯身怅然道了句“阿弥陀佛”后,便退开了。
眼见主持走远,沈鸢没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郎军等得是何人?”
卫驰语气淡淡:“大理寺的人。”
寺中惨案已发生过去两个多时辰,大理寺分明就有人手巡查在周围,却久久未有人来到,不是他们无能,那便是其中安插有萧彦的耳目。
方才他已派人快马赶回上京,将事情告知大理寺卿,刘大人为人正直刚正,亦同他有几分交情在,且崔默的案子,本就是大理寺的差事。此事若有镇北军出面来办,怕是不妥。
崔默、萧彦府兵、能证明他们身份的证据都在此处,大理寺的人只需赶到善后,将余下的琐事处理清楚,报到陛下那里,便是大功一件。
卖这样一个人情给大理寺卿,他不会不想要。而他想寻的只有官银,其余事情,并不想插手。此事最难办的部分,他已然都处理好了,将余下事情交给大理寺来办,可谓一举两得。
沈鸢心中了然,她知道卫驰不想让旁人知道他插手此案,借大理寺之手善后,是最好办法。只是,眼下崔默已死,他手中除了账簿之外,还有私吞下来的官银。账簿或许一时半刻找寻不到,但被崔默所贪的那部分官银,很可能就藏在迦叶寺中。
“郎君,”沈鸢拉住卫驰的手,“崔默所住厢房虽没有发现,但迦叶寺地广人稀,是个藏官银的好地方,我以为,可将寺中上下仔细搜过一遍,或能有所发现也不一定。”
卫驰看一眼她拉住自己的手,又抬眼看她:“还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
“官银必得在大理寺的人赶到前搜出,否则待他们接手此案之后,若有寻得官银,只会上交回户部,并不会立即充作军饷使用。”沈鸢郑重道,她虽为女子,不得入官场,但曾为户部尚书之女,对这些办案流程自也知道一些。她知道卫驰之所以愿插手此案,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官银,他想今早找到遗失官银,早日下发军饷。
眼下崔默已死,若想寻找账簿,仿佛大海捞针,但官银不同。据她手中的那部分账簿来看,崔默手中当有两万两官银,虽远不及被贪的三十万两数目,但也可缓燃眉之急。两万两官银的下落,远比薄薄几页的账簿要好找得多,且官银极有可能,就在迦叶寺中。
卫驰看着沈鸢,忽地扬了下嘴角,只因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是在为他着想。
从今日在寺中见到她起,便处处透着古怪,她的解释虽都合理,但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便不是巧合。总觉得她心里藏了什么事,问不出,索性便不问了,若她真的肯说,亦无需他问。
近卫已分派下去,在寺中各处搜索,崔默先前常去哪些地方,寺中大小院落佛堂,搜寻尚还需要些时间,一刻钟的时辰,足矣。
他未对沈鸢提及此事,并非对她不信任,只是怕她忧思多虑,毕竟崔默的死对沈家的案子影响很大,他不想再看她黯然神伤。
此刻,听她主动提及官银,且处处为他着想,心中疑虑转眼便烟消云散。卫驰转手将她冰冷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在找了。”
沈鸢还未完全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下一刻,便有近卫上前禀报:“禀将军,寺中东北角的诵经佛堂内,有处暗道,里边藏有大批官银。”
“有多少?”卫驰沉声道。
“已清点完毕,共计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比卫驰所估得要少,但崔默不过是为萧彦办事的一条走狗,分得如此数目的官银,倒也正常。少是少了点,但临近年关,军中实在拿不出银子,先分发点给手下人,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大理寺的人到了没有?”卫驰又问。
“回将军的话,不远处已能看见他们所持的火把,只稍片刻,便能至正殿。”近卫回道。
卫驰松开握住沈鸢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似在叫她放心:“你先在此,我去正殿,待把事情移交给大理寺后,便原路返回。”
“郎君,”沈鸢拉住他,不肯松手:“不对,这数目不对。”
沈鸢看着他,目光灼灼:“崔默手中的银子定不止这些,得再仔细搜过一遍才行。”
◎歇一会儿◎
院中灯影绰绰, 映在沈鸢本就清亮的眼底,显得格外明亮且动人,眼底如一湾清泉, 澄澈见底,满含真挚, 叫人很难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怎么说?”卫驰看着她的眼, 眼底情绪真挚动人, 不似扯谎, 也不似信口胡诌。
“我……”方才情急, 一下将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但卫驰问及原因,她却又说不出来。总不能说, 是因为她手里有一部分的账册,她根据账册数目推算出来的吧。
沈鸢语塞,后抿了抿唇, 方才开口道:“我记得, 方才那黑衣人说过一句, 原话好像是‘若非他贪得无厌,主子岂会赶尽杀绝。’郎君不觉得, 话里有话吗?”
“所以我觉得, 崔默贪的银子,或许不止一万两, 而是要比这个数目多。”
沈鸢所言不无道理, 其实他亦是如此作想, 但寺中搜到的官银就是这么多, 大理寺的人也已经到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若再搜下去, 恐怕会耽误大理寺办案,若能寻到官银还好说,若是寻不到,便会因小失大。
“我先去同大理寺的人碰个面,”卫驰捏了下她的手,似在叫她放心,“搜寻官银的事情不会松懈,但得有度。”
沈鸢点头,也明白卫驰话中之意,镇北军插手此事,已是不妥,当尽早抽身,寻找官银的事情虽然重要,但不能毫无头绪地搜寻。二皇子在此事上已败了一程,必会想办法反击,若落了把柄在他手中,对卫驰不利。
“郎君快去吧,我会在此安心等候。”沈鸢柔声道,意为她绝不会给他添麻烦,心里思索着一万两白银的下落。
卫驰看她一眼,面上泛白,两颊和鼻尖都被风吹得微微泛红,身上是单薄的玄色锦衣:“去房里等。”
夜幕茫茫,浓云少月。大理寺的人已然到了,在迦叶殿内等候,大理寺卿刘戟亲自带人前来。
卫驰走在回廊上,隐约听见远处佛堂内传来的诵经声,此起彼伏,将四周的一切衬托得更加压抑和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