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难撩 第51节
说完,只领着银杏朝街巷内走去,脚步不急不缓,和平日没什么差别。身上是昨日穿的那件鹅黄色披风,未戴帷帽,只抬手将斗篷上的兜帽拢在头上,以御寒风。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便已行至东市街尾,远远看着,有一辆乌顶马车正停着等候,马夫坐在车外百无聊赖地耍弄着手中马鞭。
沈鸢远远看了一眼,并未直接上前,只将那枚蓝底绣花的香囊交给银杏,示意她上前询问。
银杏点头,随即接过香囊,快步走到马车旁,片刻之后,又回身对着姑娘点头示意。
沈鸢安心下来,随即抬脚往前。车帘掀起,脚踩墩子的一瞬,心底竟犹豫了片刻,脚步微顿,她驻足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绰绰灯影,临近年关,又逢今年北疆大捷,东市各处街巷皆张灯结彩,比往常都热闹许多,然而这些热闹却都不属于她。
上京,自此一别,或再不会回来了。
“烦请姑娘快些。”车夫见人犹豫,开口催促。今日得了吩咐,要连夜将车内之人送出城外,白鹤镇距上京大约两个多时辰的车程,夜晚行路,又更慢些,得加快赶路才行。
沈鸢怔一下,这才提了脚,缓缓步上马车。
车帘放下,车轮转动,从青石板路上碾过,沈鸢坐在车内,眼神落在车中一角,任凭身子随车身行径轻晃,目光落在车帘间隙透进的明灭光影上,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鹤镇,她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昨日在信中,王辞写明让她和父亲暂离上京,但又不宜走远,左右权衡之下,便选了白鹤镇这个地方,他在那里有间空余屋舍,同时亦开有药铺,凡事都能有个照应。
脑海中不由生出许多画面,一同住过的客栈、走过的街巷、还有迦叶寺中发生的一切……车身摇晃,却远不及她心底的摇摆和晃动。拢在斗篷下的手紧紧捏着,沈鸢凝了凝神,再次在心底对自己说:就要见到父亲和幼弟了,你该坚定,你该知足。
深夜的上京,街上车马寥寥,马车一路疾行,窗外的风将车帘带起,车外绰绰灯影,忽暗忽明地从眼前晃过。
目光落在窗外,眼前一幕仿佛似曾相识,一如几个月前,她从如意巷坐车前去将军府时的样子。当时阴差阳错的,马车走了出北城门的路线,如今同样的一条街道,再行之时,却是全然不同的心情。
车速放缓,透过车帘间隙照进来的光亮骤明,车外传来守城禁卫的询问声,沈鸢知道,当是到了北城门。
未有掀帘查车,也未有拦截不放,简短的几句盘问之后,守城禁卫便放行让路。
车轮转动,稍停片刻的马车复又缓缓驶出。
车外的景致从茫茫光亮到灯火阑珊,最终变为昏暗一片,沈鸢坐在车内,思绪放空,心底仿佛车外光影,一点点变暗,一点点被抽空,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已驶离北城门,夜间行路,官道上空旷无人,只余回荡耳边的马蹄声和阵阵车轮转动声。车速稍缓,车外再次传来车夫的说话声:“王掌柜交代,接沈老爷的马车从另一城门驶出,届时在凉亭汇合。”
沈鸢在车里静静听着,已到唇边的“好”字还未应出,便听见不远处有阵阵马蹄声传来,距离虽远,却在四下安静的官道上,显得尤为清晰。
车速放缓,车夫下意识以为是前来同他们汇合的车马之声,毕竟这个时辰,行在官道上的马车实在不多。然下一刻,又觉不对,接沈老爷的亦是辆马车,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明显更急更响,且听着不是马车,而是有一队人,纵马疾行。
夜色昏暗,看不清楚来人,只能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响。车夫扬鞭,夜间行路,确实多有危险,不过前方不远处便是汇合的凉亭,那里有他们的人在等候,只消到达,便不怕了。
没想蹄声却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听着似逼着这里前来。
沈鸢坐在车内,此刻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忽地听到车夫说话:“前方不远处便是凉亭,姑娘坐稳了。”这是要纵马疾行的意思。
透过车帘,隐约可见前方微弱光亮,是车夫口中的那个凉亭,沈鸢倒也没怕,只坐稳身子,两手扶在车垫上。
料想的纵马疾行并未发生,入耳的是一声马匹嘶鸣,紧接着马车骤然停下,车夫惊呼一声,随即没了声音,只余车外反复低踏的马蹄声响。
心头有股不好的预感浮上,马车骤停的一瞬,身子被迫前倾,沈鸢攥紧双手,极力稳住身形,没敢出声,坐在一旁的银杏亦吓得不轻,只挪动身子,挡在姑娘身前,大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下一刻,车帘掀起,沈鸢垂着眼,羽睫因惊异害怕而微微颤动。四下静了一瞬,未有任何事情发生,只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声在面前响起:
“沈鸢,你给我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不是故意卡在这的,实在手速不行,(以女主乘车跑路的速度,迅速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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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能不能算回答?◎
心口撞了一下, 沈鸢猛地抬头,对上的是卫驰目色沉沉的眼。脑中空白一片,不知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此。
银杏长舒了口气, 方才还害怕是夜贼歹徒之流,眼下见是卫将军, 立即放心下来。但短暂的安心之后, 立时又感到横在面前的腾腾杀气, 有一瞬的功夫, 她甚至觉得自己性命快要不保。
“沈鸢, 你给我下来!”卫驰又说一遍,声音压得更低更沉,在茫茫夜色中有几分瘆人。
四下阒寂无声, 偶有不远处几声马蹄传来,沈鸢目光微动,空了一路的眼, 稍恢复了些神采, 仍保持着双手扶垫, 端坐不动的姿势,轻声道:“银杏, 你先下去吧。”
银杏如蒙大赦, 立即让了位置,低声说了句“奴婢告退”后便自行跳下马车。
车内空下来, 沈鸢仍端坐着, 只将眼又垂下眼, 不敢抬头, 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
卫驰盯着她, 手仍保持着掀开车帘的手势未动, 心里有气有怒,有被人耍弄的不甘和震怒,但他清楚,此刻充斥心底最多的,却是庆幸。
庆幸自己赶到了,庆幸她还没走,庆幸此刻,二人得以面面相对。
沈鸢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阒静暗夜在此刻静得有些诡异,天边一轮弯月高悬,二人皆未言语,就这么无声僵持着。
夜风阵阵,车帘拂动。半晌,终是卫驰又开了口,语调少了方才的逼人和压迫,稍缓下来,只沉着声道:“沈鸢,和我回去。”
沈鸢没动,也没说话,仍保持着敛目低头的姿势,纤长羽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看不出面上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