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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走进房内,平时洁白的墙上多了一个显眼的深se小点点。宁文秋在原地僵住了不知道有几分钟,在脑袋里一瞬间跑过了数十种可能的解决方式——最後只归结出一个结论:「我不敢。」

他小时候其实是不怕虫的,也会在公园捉虫玩。但某一天,意外看见乡下地方自制的捉虫器,里面满满一堆半si不活的虫子蠕动着,他从此对於虫子的印象一去不复返。无论长了多少岁,只要看见虫子就会让他回想起当年看见的「虫虫地狱」,满身立刻起了j皮疙瘩。

宁文秋默默退出房间,掏出手机,传讯息叫恋人赶紧回家拯救他。

今天的天气炎热无b,出去买个午餐就汗流浃背。他原本打算吃完午餐、冲个澡,就躺在床上吹冷气睡午觉的。

发完讯息後,他用力槌了槌沙发泄愤。

房间里头有个小卫浴,他平时都用那一间洗漱,现在他可不敢进去了。所幸家中还有一个卫浴在厨房斜对面,那间几乎拿来当作储藏室了,但因为偶尔会给客人用,所以功能x还算是有好好保存下来。但在床上睡午觉这个计划想当然尔,彻底泡汤。

可恶,就因为那只臭虫。宁文秋咬咬牙,愈想愈生气。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x1,冲进房里盲ch0u几件替换衣k就冲出来,短短几秒冷汗已经冒出来了。他接着往平时不怎麽用的卫浴走去,两三下脱光衣服,转开莲蓬头,调到最冷的温度,任水柱从头顶打下来。

他闭着眼睛承受即使已经转到最冷,仍因为中午的高温而变的又烫又热的水流,心想,可能是因为昨日的狂欢太过绚烂,透支了身t与jg神,才让今天的心绪如此捉0不定、起起伏伏。

宁文秋和他恋人是高中同学,昨天约了一群老朋友回高中找老师聊聊。大学快要毕业了,不约而同地,大家都感受到即将成为社会人士的不安感。排解焦虑的其中一个方法——约出来夜唱一波!

不过,嘴上说:「走啊!夜唱夜唱!」

事实上,哪有可能?现在人人都忙着呢。找实习的找实习、打工的打工、准备国考的准备国考。隔天要做的事情一箩筐,已经不是说想熬一整夜就能随心所yu的时候了。

於是,约了下午先去高中找老师,结束後再去唱歌唱到十点。标榜「绝不续摊,准时解散」後,许多同班的老同学们也纷纷在群组里喊说加一、加一,不知不觉约了一大群人,就好像同学会一样热闹。

平时不轻易开金嗓的宁文秋居然也被气氛感染——也可能是因为那几罐不知不觉下肚的啤酒——抓着麦克风一连唱了好几首,给力的听众们把气氛烘托得太厉害,愈唱愈卖力,嗓子都快唱破了。最後是恋人满脸无奈地拎着他的後领把人给拖下来,y是塞了颗喉糖给他。

宁文秋的恋人平时不是高调的x子,但因为唱歌实在太好听,当年在音乐课上狠狠惊yan了大家一把,几年後的现在大家只要在ktv聚,一定会拉他上去唱个几首,好让大家饱饱耳福。

这次也不例外,几乎每个人都为他点了一首歌,最後几run都是他在唱。宁文秋怕他累,跟着唱了几首,嗓子更痛了。好在最後也不用稀罕他的跟唱,因为所有人都在一起嘶吼,震耳yu聋,彷佛整间包厢会被高分贝给掀翻。

其实里头好多毕业後就没见过一两次的面孔,高中毕业三年过後重聚,感受是五味杂陈。五月天的〈乾杯〉响起,当唱到「也许会有一天,世界真的有终点,也要和你举起回忆酿的甜,和你再乾一杯」时,所有人举起手里的啤酒或果汁,在空中碰杯的那一刹那,宁文秋心绪翻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和感动。

夜晚的台北灯火通明,在ktv外道别,约好下次见,大家便踏上归途,黏在一块儿的影子朝东西南北散了开来。

宁文秋和恋人的租屋处在一个挺偏远的地方,从台北市中心回家,如果开车是半个多小时,搭捷运要快一个小时,但胜在房租便宜,离打工的地方也近。今天他俩都喝了酒,只好搭大众运输工具。宁文秋有时会嫌从租屋处去市中心太遥远,但在一场狂欢过後,漫长归途似乎染上了截然不同的风味。

下了捷运,走过黑蒙蒙的小巷,蛙叫蝉鸣,水g0u里潺潺流水声,不绝於耳。微凉的夜里,他和恋人并肩慢慢走回家,这一点让宁文秋觉得莫名的浪漫。

才刚这麽想,一个巨大引擎声就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宁文秋吓得原地蹦了一下,惊魂未定之际,恋人的手臂已经落在肩上,将他的身子揽近了,安抚的r0u了r0u他的背。宁文秋仰起脸和恋人说他没事,而後两人在没被月光照亮的影子里牵起手,继续往回家的路走。

这一天,就像幻梦一样jg采而丰满。

唉,烦si了。

宁文秋洗完澡,又站在门口远远盯着看了那只小虫半晌,最後还是没能想出能独自一人解决的方式,只能丧气地将房门关好,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时不时打开手机看看恋人有没有回覆。

嗯……没有。

甚至连已读都没有。

宁文秋滴滴咕咕骂了几句话发泄情绪。

为了虫子浪费掉一个下午实在浪费,於是他决定来整理一下电视下的柜子。翻翻找找,与其说是整理,不如说是寻宝了。宁文秋整理到ga0了这一出,原来是看自己压力太大吗?

他露出近期最放松的一抹笑,拉住湛闻黎的手,轻轻晃了晃,「嗯,谢谢你。」

——谢谢你总是这样默默支持我,让我有动力继续努力下去。

出社会後,从他眼中看出去的世界,变得截然不同。

不同的工作造成双方作息错开,经济压力愈来愈重。最开始两人还能苦中作乐,夜里喝杯酒聊聊天,但渐渐连这种小酌的时间都没了,只剩下无限的压力堆积在肩上。

——「文秋,这里要再多准备一个方案b较好,可能要麻烦你留下来做一下。」

——「资料还没整理完吗?等等就要交上去了,加快速度。」

——「小秋啊,不要怪我多嘴,但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以後会很辛苦的。」

工作上的不顺利让宁文秋情绪愈来愈差,一点小事情就能让他理智断线。在职场只能挂着笑容的面具,所有y沉的疲惫和抱怨都压在心里。他没有办法和家人倾诉,唯一能发泄情绪的地方居然只剩下他和湛闻黎的租屋处。

湛闻黎有看出宁文秋的失常,不过此刻的他自顾不暇。毕业後湛闻黎选择攻读研究所,指导教授的期待和论文的压力让自我要求特别高的他身t健康每况愈下,并且祸不单行,以为不会再找上他的失眠毛病又悄悄来临。

两人都很忙,忙着适应身分的转变,所以静下心来对话的时间也变的很少。每天都不能一起吃饭,偶尔甚至连一两句对话都没办法说上。

「我们要不要……晚上暂时分开休息?」

某天晚上,湛闻黎因为失眠辗转反侧,怕吵到极需睡眠的恋人,主动提出要分房睡。

然而,宁文秋根本没有心思去顾虑公司以外的事情,不耐烦地回了一句:「g嘛现在说这种事?」

湛闻黎知道对方最近心情不好,压下脾气没有和他吵,但也没办法耐着x子解释,拿起枕头就离开房间。

宁文秋没有跟出去,皱着眉头掀起棉被,赌气地把自己整个人都罩了起来。

两人就在这种僵y的氛围中分房睡了。

接下来一两个月,二人除了基本生活上需要的对话之外,完全没有深入交流的意思。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在於一件很不值一提的小事——放在玄关的垃圾没人倒,引爆了两人一场前所未见的争吵。

宁文秋加班回到家,在黑漆漆的玄关被垃圾袋绊了一下,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墙壁,过大的动作却将身边柜子的小盆栽弄倒。

匡当一声,盆栽落到地上,幸好盆栽是铁制品,除了飞溅出来的土壤和小草外没有锋利的碎片。

「……」宁文秋深x1一口气,因为工作没来的及好好吃晚饭,只能囫囵吞几口冷冷的饭团,导致他现在胃痛又头痛,一gu火气在x口燃烧,急着找到发泄的出口。事後在回想时,他完全不知道当下的自己怎麽会如此冲动,做出差点无可挽回的决定。

他脱下鞋子,直直走去小书房——也就是提出分房睡後湛闻黎的房间,用力敲门。

房门很快就被打开,里头的人似乎已经被刚刚的sao动吵醒,又或者是根本还没睡下去。

「现在才回来?」湛闻黎开门的动作有些迟疑,他眼周带了点血丝,面se也很苍白,声音沙哑地问。

宁文秋不知为什麽被这句话刺了一下,原来在看见对方疲惫面孔而稍歇的火气又熊熊燃起,他说:「我今天加班,不像某人一早就能回家休息。」

「什麽?」湛闻黎皱起眉头,眼神冷了下来。

对方的眼神让宁文秋x口一痛,但他似乎想藉着疼痛发泄些什麽,所以没有停下来,扯起嘴角继续道:「明明闲闲没事还能忘记倒垃圾,你最近到底在g嘛?」

「……你今天是怎麽回事,故意来找我吵架?」湛闻黎对於对方带刺的语气有些0不着头绪,他蹙起眉,没好气道:「我今天有点事情,忘记了垃圾,的确是我的错。但你也不是没有忘记过吧?我当时提醒你的时候,口气可没这麽差。」

两人针对倒垃圾的事情又讨论了几句,但因为情绪上来的关系,两人说的话愈来愈激动,最後甚至上升到了谁为这个家付出更多、谁更应该为对方多做一点的问题。

「我?我工作这麽辛苦,你不过是去学校念书!」宁文秋抓乱头发,烦躁地踱步,指着湛闻黎说:「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包容我一下才对吧?我最近真的很忙!」

湛闻黎自己身t状况已经糟糕到必须频繁回诊的程度了,直b当年高中时期的混乱状态,脾气上来,难得对宁文秋露出怒容。

「你也不是没有边念书边打工过的经验,应该知道打工没有b较轻松吧?还是说跟你的大公司b起来,我这种只算小儿科?况且写论文做研究不是这麽简单的事情。」湛闻黎咬牙说:「至於付出多少……我以为我们不会需要讨论这种问题。」

「你……」宁文秋纲要反驳,就被湛闻黎打断。

「如果你想说钱的问题,那我无话可说。但其他的事情呢?」湛闻黎想起曾经做过的种种,在宁文秋的眼里居然一文不值,就觉得自己是个自我感动的小丑。他在怒极之下,脱口而出:「当初我在考虑念研究所的时候本来想去国外,但为了我们的未来放弃这个机会。你这样还觉得我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你还要我做什麽!」

宁文秋没想到这时候对方会把这件事提出来,瞪大了眼睛,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看见宁文秋的表情,湛闻黎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深x1一口气,将头转到一边,抹了把脸道:「抱歉,是我说错话了。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夜深了,两人不欢而散。

几天後宁文秋因为公务需要出差,在手机上和湛闻黎告知一声时,对方的回应是——「正好,我们在这之前好好谈一谈吧。」

谈一谈,是谈些什麽?宁文秋感觉得出来,两人的关系正逐渐走向他从未想过的结局。

那天回到家,宁文秋看见手提行李袋的湛闻黎。对方先是向他郑重的道歉,为了之前那场争吵,也为了他说出口的话。

最後,他说:「我们分手吧。」

利用宁文秋出差的一个月期间,湛闻黎彻底搬出这个家。出差结束後,宁文秋看见原本屋子里两个人的痕迹被ch0u离掉了一半,就像是少了一边臂膀的躯g,让他怎麽看都觉得不习惯。

最开始他觉得分手也没什麽,反正两个人已经很久没交流了,分就分吧,谁稀罕啊!出差时的环境转换让他觉得自己对分手这件事接受良好,他一直处在一种麻木的心情中,直到打开熟悉的家门,才发现自己好像不是这麽无所谓。

玄关处放置钥匙的挂钩上空荡荡的,穿过走廊,房间里黑漆漆一片,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打开灯,被炫目的光刺了一下,抬手r0u了r0u发痛的眼睛。

冰箱上的便条纸湛闻黎似乎没有撕下来,所以他还能看见上面用潇洒字t写下的记事。都是些琐碎的小提醒,像是要买豆浆、买蛋,或是热水器电池该换了、酒jg快用完了等等。

上面也有几张b较特别的便条纸——是两人之间偶尔会出现的贴心的小纸条。像是在宁文秋晚归的时候,有时可以在餐桌上的小饼乾边,看见一张画着面无表情小猫咪的小纸条,举着的手像是在提醒他饿了可以吃些点心。宁文秋觉得很可ai,收到的每一张都用磁铁x1在冰箱门上。

之後,宁文秋也会回几张小狗狗的纸条,在特殊的节日写些甜言蜜语给湛闻黎。而湛闻黎也学他把那些小纸条都贴在冰箱上,一本正经地说要让小猫和小狗排排站,不然只有一只会很寂寞。把当时的宁文秋逗得捧腹大笑。

宁文秋走上前,伸手触碰那些便条纸。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麽,瞪大了眼睛。「咦……?」他又凑近了些,目光认真地寻找着本该贴在上头的东西。

半晌,宁文秋弯起嘴角,眼眶却泛起晶莹,最终凝结成泪珠滑过脸颊。

他心想,湛闻黎没有说错。

——小猫咪自己待在冰箱上,看起来真的好寂寞、好寂寞。

「你要哭到什麽时候?要是你真的想要复合,就去找湛闻黎谈谈阿!」

冲着朋友的这句话,在经历两个月的低cha0期後,宁文秋终於鼓起勇气,拨出那通曾经熟悉到不行的电话。

嘟嘟嘟……

嘟嘟嘟……

如果他看到来电显示後决定不接呢?如果接起来的不是他呢?宁文秋紧张的手心出汗,满脑子胡思乱想,连对面出了声都没发现。

……喂?文秋?

「啊!抱歉,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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