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懵懂活着的迟寄,就这样简单轻松地原谅了伤害他的人。
第三天的夜晚,待他睡去后,游判抱着他痛哭了很久。
迟寄的精神从第四天开始逐渐好转,清醒的时间变长,也慢慢地尝试说话。游判正用沾水的棉签给他擦嘴的时候,他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你……你不生气了吧……”
游判形容不出心中那瞬间的滋味,像是世间的苦涩全部奔入他胸腔,挤干他的鲜血,再重新用苦汁挽成一个人形,一呼一吸都是涩的。
现在并非扭转迟寄错误认知的好时机,他急需养病,贸然粉碎他对这个世界惯有的认知恐怕会刺激到他,一切都得等到身体好了再说。
游判不肯定他的询问,轻声将话题转移开:“身上痛吗?”
迟寄感受着,缓慢地回答:“一点点。”
如今他精神涣散,止疼泵又成日成日地上,自然对疼痛感觉不明显,几日之后,情况就急转直下。
伤势太重,几乎全身碎完后再重组,随着精神复原,对疼痛的感知逐步增强,镇痛已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迟寄整日整日痛得汗水淋漓。
最严重的时候一天能擦七八次身体,刚换好的衣服很快又被透湿,游判等到慎泽自杀定案后就立刻休了长假,寸步不离地在医院守着他。垫在后背的毛巾隔半小时就得换一次,尽量确保身体干燥,鬓角也要随时擦着,才不至于让汗打湿枕头。
无休止的疼痛把迟寄折磨得根本没法儿说话,但他也没有哭闹崩溃,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忍着,只有胸口失控的起伏和不断渗出的冷汗能看出他的痛苦。
每当游判给他擦身体时,他就撑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湿漉漉的,呼吸粗重。游判心里又软又酸,动作很温柔,眼神里更温柔。
最难熬的日子慢慢过去,迟寄终于从无休止的疼痛中解脱,从能够用食到拆掉石膏,等他出院的时候,春天已经熟透了。
不需要理由
迟寄出院的那天是个大晴天,空气中有新草发芽的香味,风是热绒绒的,他单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腿上搭着一层毛毯,由游判推出了医院。
杜茫和司机早在楼下等着,瞧见轮椅后,踩着步子迎上前去。
“怎么样,不冷吧?”
迟寄笑着冲她摇摇头。
将轮椅交给司机,游判把迟寄抱起来,生病的这段时间他的体重又掉下许多,全身上下几乎只剩一把瘦伶伶的骨头,脸上却没有跟着瘦脱相,胶原蛋白让他的脸还是饱满的漂亮的,尖下巴戳进高领毛衣里,被抱起时,双手搂住游判的脖子,乖巧地看着他。
车子开动后,杜茫叮嘱了一路,迟寄撑着大眼睛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给几声回应。游判把他抱回家门,接了杜茫准备好的补汤,将轮椅安置在储物柜里,便正式开启了在家休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