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芝兰逢珠玉 第48节
凤姐含泪谢过贾母关心,匆匆忙忙地回到娘家,一面为堂妹的亲事奔忙,一面又寻了机会,把忠顺王重审贾琏案的事儿说了,问王子腾夫人怎么办才好。
王子腾夫人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你急成这样?你叔叔都快回来了,便是忠顺王,也不会拿侄女婿怎样的,你且安心罢。”
听闻王子腾要回来, 凤姐喜不自胜,忙问:“叔叔是回来小住几天还是?”王子腾夫人笑道:“调回京里来了, 以后我也可放心些,不用担心他在外头折腾。”凤姐听婶娘这么说, 心知王子腾必定是又升了, 当下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更是把悬了几天的心塞回了肚子里, 帮着操持堂妹的婚事也越发地卖力。
许给保宁侯之子的这个姑娘在王家排第三,凤姐从小在金陵祖父身边长大,来京里没多久就嫁去了荣国府, 这位王三姑娘原在家里也不出挑,她们说来虽是姐妹, 但这么多年也没说上几句话。不过凤姐一向长袖善舞, 不过回来几天,就和这位堂妹热络得仿佛是一块儿长大的亲姐妹了。国丧才过去不久, 不管是王家还是保宁侯家, 都不敢大张旗鼓,只先把亲事定下罢了。凤姐本就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 如今便是这样的大事也驾轻就熟的,这边流程也尽量简便了,她又尽心, 自然办得漂漂亮亮的,王家上下皆交口称赞。而后她便安安心心地回荣国府,等着王子腾回来。
贾母见她去娘家帮了几天忙, 心情倒好些了,便知王家必定另有喜事。四大家族一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她也跟着高兴,倒是没点破,问了些保宁侯儿子的模样、性情之类的问题,又叹道:“果真般配。早知你家还有这么个妹子,我又何必舍近求远,替宝玉四处相看女孩儿。可惜如今说这个也晚了。”
这位王三姑娘平日里在王家也比迎春好不了多少,默默无闻的,贾母也未必没见过,只是从前没瞧上罢了。凤姐逗乐道:“老太太平时不是总嫌我话多么,还敢要我家的妹子呢?”
“你还说呢,我看你家就是还有别的妹子,也不会像你似的,成天一张嘴说个没完。”贾母嗔怪了一句,便命她回去休息,“这几天定也累了,前一阵不是还病着?还是好好养养身子为好,你们年轻人,这时候不注意,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难过了。”凤姐忙奉承了几句老祖宗老福星这样的话,又说还要去见王夫人,贾母做主道:“你才过去几天,家里又没多少事,你太太都忙的过来,她是你姑姑,本事比你只有强的,还用你担心?快回去歇着吧。”
凤姐便知她不在的这几日,王夫人必有什么动作,让贾母不高兴了。所以之前贾母说的什么王家妹妹说给宝玉的话,真的听听就好了。别人看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以为贾母和王夫人是婆慈媳孝,其乐融融的,凤姐还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随着王子腾的节节高升、元春封妃,王夫人在荣国府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贾母会没有危机感?实在是贾赦与邢夫人扶不上墙,让他们理家,家里就要大乱,否则,许多事定不会交给王夫人去办。凤姐也是一进门,就看清楚了家里的关系,才讨得了贾母的喜欢,牢牢地把握住了理家的担子。对王夫人来说,她是亲侄女,对贾母来说,她是事事向着她、顺她意的长房媳妇,也因为如此,即使宝钗也是她亲姑姑的女儿,她也对所谓的“金玉良缘”装聋作哑,从不开宝玉同宝钗的玩笑。一方面,是不想有一个精明能干的宝二奶奶来抢她的权,另一方面,也是知道贾母并不乐意王夫人在家里势力更大。是以王子腾要高升的事儿,她也没主动同贾母提,一来这也不过是她看王子腾夫人的脸色猜的,并作不得准,二来,她尽可在贾琏面前炫耀他们王家的势力,却不能在贾母面前这么得意,这个家里实际当家做主的是谁,她心里还有数。
贾母自然也是欣慰她的乖顺懂事的。待王夫人来请安时,又把凤姐的事儿拿出来说了一遍:“我看她累得够呛,叫她先回去歇着了,要是你那儿没什么要紧事要跟她说,那就等她歇上两天。要是有要紧的,差个人去同平儿讲也是一样的。”王夫人忙道:“左右就那几件事,我虽这些年不管事,倒也还算顺手。且让她歇几天吧。我那嫂子也
是,自己家又不是没有媳妇,还是要拉凤丫头回去。凤丫头才忙完了白事,又回去忙红事,就是身子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贾母笑道:“也是凤丫头自己能干,出了门的侄女在娘家还能那么笑,“你家原来还有那么个侄女,早前我怎么么见过,听凤丫头说,也是水灵灵顶顶标致的模样,性子又温顺,可惜给了保宁侯家。”
保宁侯可是如今的新贵,王三姑娘一个庶出的侄女儿,能嫁到他家去,就是嫁的是小儿子,也是王子腾多方考量的结果了,何来“可惜”?这道理贾母不会不懂,她给宝玉相看媳妇,其实家世倒也不是多看重,只要女孩儿模样好、性情好,同宝玉说得上话,知情知趣的,也就好了。王家那个三姑娘,同迎春一样,闷不吭声的,也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里,但连这样一个姑娘都许给了保宁侯的儿子,叫贾母怎么不思考思考如今荣国府的处境呢?
王夫人倒没有贾母想得那么多,笑道:“老太太还真别说,原我也不记得家里有这么个侄女了,这都快出门了才想起来。前几天不是宝玉和几个丫头都去王家玩了一天,晚上才回来么?回来我就问,那边的三姐姐怎么样?宝玉说,长得倒不像风姐姐,反而像宝姐姐了。我说,那可真真是女大十八变了,小时候还真看不出来如今有这模样,可惜了,如今许了人了。宝玉就只是笑,也不说话。”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难懂,连琥珀和鸳鸯听见了,都相视一笑,贾母却佯作不知:“这种话咱们自己在家里说说罢了,虽然只是玩笑,要是叫保宁侯家的人听见了也不好,以后还是不提了吧。”
王夫人脸色微微一敛,闭眸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咱们只是玩笑,也防不住别人真的信了,或者只是单纯拿来做文章的话,对侄女儿都不好。”贾家已经有了太多从王家来的媳妇了,王子腾把自己嫡亲的大侄女许给了荣国府将来要袭爵的贾琏,就没必要再把其他的女孩儿嫁进来了,哪怕这些妹妹、侄女儿、外甥女儿他自己都没见过几面,但是这些女孩子们的婚事却让他获得了各方助力,平步青云。现如今凤姐还是他最看重的侄女,也许等保宁侯家的势力再大一些,他最喜欢的侄女儿就该换人了。但王夫人并不在意这点,王家就算以后还有滔天富贵,如今与她的关系也不大了,她有个当贵妃的女儿,还有宝玉,他们俩好好的,她就能把荣国府把握在手里,这就足够了。
但贾母和王夫人才刚喘了口气,林之孝就亲自来报:“都察院那儿派人来请琏二爷明儿个过去一趟。”
这个“请”字是说得客气的了,忠顺王可从来没把荣国府放在眼里过。只是贾母也没想到,在明知道王子腾即将回京的时候,他还能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邢夫人依旧在絮絮叨叨地怨天尤人,把贾琏两口子骂得抬不起头来。王熙凤虽怨愤,倒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还是贾母开口叫她先回去歇息才安静下来。贾琏虽胆小怕事、喜新厌旧,对尤二姐倒算是真心,听到家里人这么骂二姐,还有些于心不忍,见邢夫人终于走了,总算略微松了一口气。
却听得贾母道:“幸好当时留了个心眼,没把她葬在家庙里,如今,少不得大家商量商量,把这事打发过去才好。”这就是要贾琏不承认娶过尤二姐的意思了。想来也是,保宁侯的小儿子没官没爵的,王子腾把侄女儿许给他,还是特意等到了国丧结束,也没敢怎么操办,下聘回礼的程序都是简单了又再简单的。贾琏纳尤二姐的时候,却还是贾母等人在皇陵为太上皇送终的时节,属热孝了,他身上又
捐了同知,真计较起来,连贾赦都得被判个管教不严。既然要把时间什么的都扯谎,不如索性就连这个人都不认了。
“她坟上留了你的名字没?”贾母问道。
贾琏听这意思,是要尤二姐死后都不得安生了,吓得冷汗直冒,忙道:“她走得也不容易,就在她妹子坟上点了土,丧事都没怎么操办,老太太看在她陪了孙儿一场的份上,让她好好地走了吧。”
那就是留了。贾母皱了皱眉,她不似王熙凤这样半点都不信阴私报应的,鬼神之说她还是信的,打扰死后的人的安宁,从哪种说法看,都不大好。但贾琏也不是贾琮、贾环这样可以随意推出去的孙儿,要是真定下他的罪来,那整个荣国府都不要想有好日子了。
尤氏战战兢兢地道:“其实也不妨事,她妹子坟上也有琏兄弟的名儿,不如就说琏兄弟是好心,把她们俩姊妹一道安葬了吧。”
“难道她妹子名声就好了?到时候说琏儿两重孝里,姊妹齐收,可就百口莫辩了!”贾母气道,“你可真是有两个好妹子啊!”
凤姐却是已经被这事逼得精神紧绷了好几天了,此刻便哭道:“老祖宗仁慈,少不得我来做这个恶人了!琏二爷虽有千般不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得认了,他不能有事。横竖我蛮横惯了,什么神啊鬼啊,我是不信的,如今就我开了这个口了,她的坟,该平就平,那牌位,该改就改,务必做得齐整,看不出二爷娶过她才好。”
贾琏哭道:“何必把事情做到这绝处?孝中娶妻虽有过错,又能判我坐牢不成?她跟着我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就让她在黄土底下安安生生的不行么?”
凤姐恨道:“二爷心里想着她在底下的日子,怎么就不想想咱们在上头的日子呢?你倒是干干脆脆把错认了,我叔叔婶子坐实了替你打点都察院的罪是不是?人家好心帮我的忙,最后沾上了官司,二爷也是做得出这事!你背着我,停妻再娶,还是两重孝里,那般的迫不及待,这事儿要是定了性,我有什么脸面见人呢?”本还有些害怕的,如今也发了狠,“此事和老太太、太太,和谁都没有关系,就是我王熙凤做主定下的,她要是觉得不平,恨我动了她的灵,要报复就冲我来。”
贾母道:“好孩子,她在的时候你待她那样宽厚,她要是敢报复你,那可真是不知好歹了。”
贾琏知道凤姐是真的敢下这个手的,又惧又惊,想道“这个女人连阴私报应都不怕,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忙道:“就是动了她的牌位又能如何呢?老太太忘了,林表妹家的客人钱姑娘来给她看过病,她什么都知道,我们总不能去把钱姑娘的嘴堵上?万一忠顺王问道了钱姑娘那儿,我们的罪可比孝中娶妻大得多了!”
他这么一说, 王熙凤也想了起来,一面气贾琏重视尤二姐, 为了给她看病去请严大夫,惹出这一宗来, 一面又嫉恨他当时看钱几栀长得标致, 眼睛都快长到她身上去的色眯眯的样子。若非平儿在背后拉了她一把, 几乎要控制不住在贾母、王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妒态了。
贾母因问:“你林妹妹家的客人?”
贾琏忙把那日为尤二姐请大夫, 结果请到了钱几栀的事说了,只盼贾母能改变主意:“那位钱姑娘住在林表妹家,和林表妹一块儿上学, 甚是亲密。林家待她也十分不同,她出入时用的马车夫都是林表妹借她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王夫人道:“听起来, 也就是租了林家一个院子?”还需要租人家屋子的, 想来也不是什么有身份有背景的,连个有权势可以投奔的亲戚都没有。便问底下人有没有知道那女大夫是什么情况的, 很快得了信回来, 钱几栀成天在外坐堂看诊的,周围人也都认得她, 她祖父正是太医院的钱老太医,如今父亲没了,一家子都住在林家。林家也确实以礼待他们, 出入用的人手都是林家的,如今几栀在严大夫的医馆看诊的时候,还有林馥环手下一对说得上话的夫妇两个陪着。
“他们是林学士请来的, 和一般的租户不同,林家上下都说他们是尊客的。”派出去打听的人这么道。
王夫人心领神会,同贾母道:“那就和当初秦钟他们差不太多?这倒确实难办了,不过我想着,外甥女在咱们家也住了一场,琏儿和凤丫头待她也不薄,林姑爷病的时候,她回苏州去,还是琏儿送她的呢,这一场交情,由她去劝劝那位钱姑娘,把口风收紧了,也不用她替咱们扯谎,到时候只说来了也没说上什么话,不知道是什么人,老太太以为如何?”
贾母心里很不愿黛玉扯进这些事里来,更不愿她知道自己家里的这些龌龊事,只是事关整个荣国府的体面,也不得不如此了。王夫人又在旁边道:“其实忠顺王也不一定查的到钱姑娘那儿去,不过咱们想得周到些,总比万一有了什么事儿,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好。”贾母正吩咐琥珀去研墨写信,闻言叹道:“二太太,要是真查到钱姑娘那儿,那可就太吓人了,忠顺王爷得多看重这案子,花多大心思查,才能知道她来过啊!”
但王夫人说的也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者说了,也不知道钱几栀的口风紧不紧,来荣国府看尤二姐的病的事儿她跟多少人说过,保不齐就真让忠顺王手底下的人知道了呢?当下便亲自口述了一封信,叫底下人写了,快快地送去林府,还嘱咐道:“告诉你林姑娘,事关重大,请她看我老太婆的面子罢!”说罢又安排了下去,和尤氏对好,只说小花枝巷的房子是她置办来安置继母和妹子的,贾琏只是替她跑腿,更从无娶二姐一说。连她的坟头,凤姐都派了人去换了牌位。当初在小花枝巷服侍的鲍二和鲍二媳妇,更是叫她送去了宁国府,对尤氏道:“珍大嫂子,你素来管束不住下人,但这两个人,你可千万看管好了,要是他们说了什么出去,我和琏二爷自然是没什么好下场,大嫂子和大哥哥也得被蛰得满头包呢!”
尤氏本就后悔不迭,被她这样说了,也只能陪笑,连连道:“你放心,我都砸了这么多事了,要是连这事都办砸了,我也不配再来见你了。”她其实也知道,凤姐的意思是不想再见到鲍二两口子了,这其中再深究一些,可能就是希望这两口子能在宁国府悄无声息地没了的意思。她既有些于心不忍,又有点担惊受怕,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吃斋念佛、慈眉善目的王夫人。
王夫人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凤姐的意思,还在对贾珍道:“是要看好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这个鲍二,之前的媳妇不好好做人,带坏主子,坏事了自己上吊死了
,他竟然还要和主子打官司。这种奴才坏的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反咬主子的。要是叫他们出去了见了外人,你兄弟不要活了。”贾珍忙道:“婶娘放心,我这就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处理了。断不让琏兄弟有后顾之忧。”
贾琏是知道贾珍的为人的,心里一叹,只恨这些人做事委实心狠手辣,却也无可奈何。
贾府上下正交代得清楚了,黛玉那厢也收到了贾母的信。初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待看完了信,气急反笑:“天都快要黑了,琥珀姐姐还特意跑这一趟,回去路上都不安全。”
琥珀道:“老太太给我派了马车,便是天黑了回去也是不要紧的。明天琏二爷就要去都察院了,老太太实在放心不下,她说也不想用这种事来脏了林姑娘的耳朵,也相信林姑娘的客人定然口风紧,只是事关重大,老太太放心不下,林姑娘就给她老人家一个口信,让她今晚安心睡下吧。”
黛玉笑着问:“老太太把我和钱妹妹当成什么人了,我去说一说,求一求,钱妹妹愿意帮这个忙最好,她要是不愿意,我还能强按着她的头答应吗?”琥珀忙道:“老太太说,林姑娘看在她的面上,好歹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