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妹妹
见魏子衙的身影离我愈来愈远,我依然不知所措的伫立在原地,双脚像是变成了石头,一步也无法移动。
发现我迟迟没有跟上,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朝我喊道:「呈ai,你在g麽?过来啊。」
「喔、喔……」被他这麽一唤,我这才迟钝的往他的方向小跑步过去。
难道只有我很在意吗?
他为什麽可以表现的这麽无所谓?
我睨了一眼与我并肩的魏子衙,心底浮起无数个问号。「我说,学长?」
「嗯?」
「你没有什麽想对我说的吗?」
「对你说什麽?没有啊。」他一派的轻松,表情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说谎。
这让我有点不爽。
原来会在意的只有我。
「怎麽了,突然问这个。」
「没事。」像是在赌气一般,我故意撇开头不和他讲话。路上,只有魏子衙觉得莫名其妙的吵闹。
见我闹着别扭不跟他搭话,他也就默默闭起了嘴巴,一路沉默。
大约走了十分钟,我跟着魏子衙来到一个很熟悉的岔路。这边离我家不远,往右边那条走个五分钟就到我家社区了。他也住这边吗?我忍不住好奇问:「你家住这?」
「不是。」他指向两条岔路旁边的一条小巷,示意我他家的位置。
那条巷子挺窄的,走的时候不能并排,只能一个人过。
巷子的尽头,是一间不大也不小的平房,建筑上的青苔和脱落的瓦墙透露出了它的年龄,就连木门上的油漆也都几乎剥落,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抱歉,我家很破旧。」魏子衙拿出钥匙开了门,朝里面喊:「小夜,哥哥回来了喔!」
「打扰了……」我跟着他进屋,这对於从没去过朋友家的我来说十分新鲜,我亮着眼睛,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对任何事物都投s出好奇的目光。
「小夜?你睡着了吗?哥哥带了一个姐姐回来,让姐姐陪你玩好吗?」魏子衙拿过我的书包,招呼着我进客厅,没听见妹妹的回应,又喊了一次。
「嗯……?哥哥,你回来了吗?」一声专属於儿童的稚neng从另一间房间响起,门帘被拉了开来,我与从里面走出来的那双深灰se眸子对上了眼,仅仅一个瞬间,我彷佛深陷於浩瀚星辰中。
好漂亮。
我吃惊的看着眼前的nv孩,她深邃的大眼上镶着浓密而细长的睫毛,粉neng的脸颊带着婴儿肥,一头柔顺的亚麻金长发散在脑後,外观像极了一个活生生的洋娃娃。
nv孩羞怯的抓着魏子衙的衣摆躲在他身後,探出一颗小脑袋瓜望着我。
「小夜,她是哥哥的朋友,不要害怕。」魏子衙蹲下身握住妹妹的一只小手,试着安抚道。
「……姐姐你好,」听见我不是坏人,nv孩这才卸下警戒,朝我伸出手,「我是魏天夜,小夜,刚满六岁!」
「你好,」我回握住她的手,莞尔,「我是萧呈ai。」
「小ai姐姐。」她看起来很高兴,松开了魏子衙的手,冲上前一把抱住我,「一直以来都只有哥哥陪我,小ai姐姐会常常来陪小夜吗?」
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我一愣,这才发现此时屋子里除了我们三个以外,并没有任何大人的踪迹。
虽然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但我还是疼惜的轻抚着小夜的後脑,许下了承诺:「嗯,我会经常来陪你玩的。」说完,我抬眸看向魏子衙,他对我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今天哥哥回来的好晚,我都已经吃完晚餐、写完作业了,哥哥还是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也不要小夜了。」
「怎麽可能。」魏子衙板起脸孔,眼中有一簇燃起的不悦,「即使全世界都抛下了你,我也不会不要你的,哥哥不是说过会保护你吗?」
「嗯……」小夜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睁着的眼皮逐渐往下掉,她r0ur0u眼睛,很的又走回旁边的房间。「小夜困了,晚安哥哥,晚安小ai姐姐。」
「晚安。」
小夜睡了之後,客厅只剩下我和魏子衙,我手里握着他刚才冲给我的茶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他小夜的事情。
最後,是魏子衙先打破的沉默:「我们是同父异母。」像是看穿了我心中的疑问,他晃着杯里的茶渣,慢慢解释着,「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妈受不了我爸的个x,所以和他离了婚,後来我爸去英国出差的时候遇到了小夜她妈,两个人未婚生子,结果小夜她妈妈在生完产就去世了,我爸无法承受打击……就走偏了。」
「走偏?」
「嗯,他开始到处赌博,积了一pgu的债,现在也不知道逃去哪里了。」
我倒ch0u了一口气,难怪他们家外面的瓦墙上有被泼红油漆……
「没有亲戚能够给你们依靠吗?」
「谁会愿意给自己家里增添两个负担?自小夜出生後,家里的所有都由我来张罗,靠着兼职赚取的微薄薪水养活我们俩,小夜她能这麽我也很高兴。」
我看着一脸平淡讲述这一切的魏子衙,突然一阵翻搅的心疼涌上来。我到底,对他还是不了解的。
本身就不太会安慰人的我,这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好,我低下头咬着嘴唇,无意间瞥见魏子衙食指上贴着的创可贴,莫名联想到了初见他时脸上的那一道疤痕,「难道说,之前的伤也是因为……」
「不是。」他弯唇,要我别胡思乱想。可那抹笑在我眼里看来,不过是一个b哭还要丑的苦笑罢了。
他绝对在说谎。
但我不打算戳破他的谎言,因为我害怕揭起他的伤疤。
於是我故作镇定的喝了一口茶,转移话题:「所以小夜是英国混血啊,怪不得那麽漂亮。」
「我就跟你说她很可ai吧。」魏子衙一脸得意。
「那你……?」我盯着他的银白se发丝猛瞧,内心竟然有一丝丝期待会不会他也是混血儿?
结果他却白了我一眼,毫不留情的抹去我的幻想,「这是染的。我看起来很像外国人吗?」
「不、不像……那你g麽染白的?」
「小夜刚上幼稚园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异类,所以我就去染了金发,後来我就愈染愈浅啦,没有为什麽。」
原来是这样。我颔首,真是位好哥哥呢。
「……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去拿我的书包,我随着魏子衙走出门外,越过小巷,来到那条岔路。「你家住那边?」他有些讶异的指着右边那条路问,我点点头,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我们两个的家离那麽近。
魏子衙的唇边漾起了一个淡笑,欣喜从他的眼眸流露出来,看着他笑,我的心情也跟着被感染,竟有一丝的甜密。
「走吧。」
两道被路灯的温暖给垄罩的影子,在一阵轻快的步伐中,拉开了下一段故事的序幕。
夜se覆盖走在路灯下的我们。沿途没有多余的话语,我却觉得,学长和我的关系,好像又更靠近了一些。
他一路护送我来到社区外的红砖道上,然而正准备要道别时,我的手腕却从後面被一把用力拉住。
「呈ai……!」魏子衙他慌张的面孔一闪而过,我转过身看向那只手的主人,霎时脸se惨白。眼前的nv人眉毛紧蹙,眼底燃烧着怒火,她的脸se十分难看。
「母、母亲……」我愣着。从嘴巴里说出的,是对於这个nv人再陌生不过的称呼。
「母亲?」很明显,魏子衙也被吓到了,他笨拙的鞠躬,礼貌x的打了个招呼:「阿姨您好,我是呈ai的学长。」
「学长?」母亲的脸se始终绷着,她把我往身後拽,眯起眼睛瞪着魏子衙,「我请问你,你这个学长是怎麽当的?把她带去鬼混还理直气壮站在这里?你爸妈是怎麽教你的啊?」
她咄咄b人的口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我想起学长从小就缺乏亲情,急忙上前制止母亲继续口出恶言,「母亲,你说的太过分了!」语落,我下意识的往他瞄过去,却看见他的神情平淡的可怕。
「萧呈ai,你翅膀y了是不是!给我闭嘴!」母亲回头朝我一吼,气的双眼布满血丝,但我一点也不让步,大声吼了回去:「是你有错在先!」
「萧呈ai,你!」平时在母亲眼里的我,是个安静、听话、不会顶嘴的模范小孩,就算受了什麽委屈,也绝对不会掉一滴眼泪,就只是默不吭声,独自一人承受着。之前擅自涂改学校志愿,还有顶撞师长的事,已经是她最大的忍耐范围了。
然而我这一次,却是y生生的越过了那道坎,。」
「我看起来……」他x1了口菸,眼底有隐藏不住的疲倦,「很像在开玩笑吗?」
魏子衙语毕,我无言以对。
没错,他不是会随便开这种玩笑的人,但是……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麽,却被魏子衙的一个眼神给忽略。他将香菸踩熄,掠过我,抬腿走了一段不算太长的距离,在一个石碑前蹲下,那样的背影,是多麽的无助且寂寥。我紧揪着自己的衣摆,不想让眼泪掉下来,程叔心疼的抚着我的背,推着我往前走,我彷佛走在刀山上,只是感觉不到疼罢了。
魏子衙跪在石碑前,轻抚着被风雨侵蚀成圆滑状的边缘,表情冷若风霜,我在他身旁缓缓蹲下,伸出手触碰石碑上刻着的字样。
「魏天夜之墓」。
「小夜……」我瞪圆双眼,一颗泪珠挂在睫毛上,希望自己赶快从这个噩梦当中醒过来,可从指尖传来那粗糙又真实的触感,让我不得不相信,这里是现实。
「如果小夜还在的话,她今年,就十二岁了,已经要上国中了。」魏子衙沙哑的说着,微弯的唇角像是在述说一件美好的往事,「我很少会来到这里,因为不想让自己沉溺於过去,而是活在当今。」
「所以呈ai,」他转头看向我,脸上的笑容依旧,不过似是又添了gu浓烈的悲痛,「你为什麽要回来?」
「我……」这是他第二次这麽问我,不一样的是,第一次,我给了他一个很明确的答覆,然而这一次,我变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如既往,想活在过去的人,只有我。
过去,对我来说,是不可抹灭的喜悦,可是对魏子衙来说,那是一段恨不得遗忘的伤疤。
我知道他会这麽躲着我,是因为不想面对他内心深处的疼痛。
我也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翼翼不去揭开他的疤痕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原来我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对於魏子衙,我应该是一个要存在於记忆里,与他的伤痛一起被封印的过往。
他不过是想要忘却一切,重新开始一个人生……
所以,错的人是我,我不该一再闯入你的世界……是这样吗?
我x1了x1鼻子,努力将在眼眶周围打转的泪水给b了回去,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w泥,往後退了几步,打算离开。
不料想,我才刚转身,手腕就被一gu强劲的力道给拉住。我吓了一跳,还在猜想着他这麽做的理由,背後的那人便率先开口:「你打乱了我本来生活的步调,看着你,让我想起了很多曾经……」
「我不想看见你,是因为那样会让我对过去有更多的留恋,所以我尽可能的躲着你、对你冷漠,好让你不再来找我。」
他带着哭腔的嗓音十分颓靡,听着令人疼惜。
「只是後来、後来我才发现……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你不在的这六年,我真的……」魏子衙大大x1了口气,就连呼x1也在颤抖着,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即使背对着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到,此时的他,是多麽的渺小。
「呈ai,我真的好想你……」
此话一出,接连着的,是一阵啜泣的悲鸣。
我眼眶一热,再次走回魏子衙面前,弯下膝盖搂过他的肩膀,抱着他的头任他在我怀里痛哭。
他哭的像个孩子,我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轻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大声的哭出来吧,不要憋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魏子衙这麽脆弱的模样,其实他并不像外表那样坚强,只是没有一个能够依靠的地方而已。
如果可以,我愿成为他的那个依靠。
学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在这片宁静的郊区墓地,我们跪在小夜的墓碑前依偎许久,直到接近正午的时候,烈日当空,yan光照s在魏子衙那醒目耀眼的发丝上,显得闪闪发光。
他渐渐停止了哭泣,没怎麽用力的将我推开,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我静静的凝视着他,看着他睫毛上挂着的几颗泪珠,还有他宣泄过後变得通红的鼻子,觉得有些可ai。
「我已经不记得,上次掉眼泪是什麽时候了。」魏子衙拧着眉心,自嘲的笑道,一句看似玩笑的话语,却纠缠着五味杂陈。
「……我也不记得,上次看你笑,是什麽时候了。」我抬手拨去他额前过长的发丝,苦笑着说:「学长,笑一个好吗?」
低泣的声响渐止,魏子衙抬起通红的双眼,没有说话。
我握住他b我还要大出许多的手掌,语气强烈的说:「我没办法看着你陷入悲痛的深渊,只是我不知道……原来我的出现会成为你的痛苦,魏子衙……我该怎麽办?」浓厚的压抑感无从可去,他凝望着我的眼眸,摇头,「不是痛苦。」
似乎是在思考着如何表达他此刻的想法,魏子衙皱起眉头,拉着我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沉思许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我会……慢慢说给你听。」他诚恳的态度打动了我,我的目光闪动着,因他选择向我坦露而感到欢喜。
後来,我独自一人蹲在小夜的墓前和她说了好多、好多话,回忆她的笑颜、称赞她的懂事、述说过去的种种……直到温热的泪水浸sh了双颊,我才强颜欢笑的和她道别:「小夜,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喔,我和你约定过,会经常来找你玩,以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还有你一定要记得……我很喜欢你,最喜欢了。」
讲到这里,酸涩的触动再度涌上咽喉,魏子衙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背,转头对程叔说:「我们回去吧。」
「嗯。」程叔为我们俩开了车门,我先坐了进去,魏子衙随之而来。
他替我系上安全带,真挚的脸庞与我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叠,我不由得感慨,「学长,你知道吗?从前大概是我不知足吧,自从你消失了之後,我才懂得什麽叫珍惜。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对我来说,这段时光却是一片飘渺,只因为少了一个你。」
魏子衙静静的听着我说,没什麽表情。
我淡淡一笑,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那个时候发生的,无论是多小的事,我至今仍记忆犹新。你还记得吗……
那一天,是你毕业的前一天,你拿出一个拍立得跟我说,这是你打工店里老板送你的毕业礼物,说你放弃了大学,以後就不再是学生,是社会人士了,希望你可以记录往後人生jg彩的每一个瞬间。」
「……嗯,我记得。」他颔首,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
「那个时候你拉着我非要拍一张,我嘴上嫌你麻烦,其实心里是开心的,後来你将那张照片送给了我,说……」
「我说我喜欢你。」魏子衙自嘲的g唇,替我接话,把他当时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重覆:「这张照片送给你,就好像我随时都在你身边一样。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那麽快给我答覆,我还想……继续喜欢你。」
「是啊。」我闭目回想,昔日往事从我脑中一幕幕映过,一切的一切,倘若都只是昨天才刚经历过的一样,清晰且鲜明。「结果毕业典礼那天,你不见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我去过你家,看到的却是像被闯空门的场景,去过你所有打工的地方,老板都说你辞职了。你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一夕之间,不复存在。」
我歪头,有gu鼻酸的感觉。
魏子衙把头侧向了另一边,从我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脸。
也好,我们都需要时间沉淀。
我们封闭太久那段过往,岁月的冲刷使它片片凋零,无人提起过,最终只有我们还小心翼翼守护着。
高三毕业那天,我提早去了学校,本来是打算要跷掉早上的课偷偷潜入礼堂给魏子衙一个惊喜的,结果直到典礼结束,高三学长姐陆续离开学校,我依然没看到他,後来是从他的同学口中打听到他们班导师根本联络不上魏子衙,我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x。
一阵混乱之中,我和几个b较熟识的学姐借穿了绣红se学号的外套,她们掩护着我溜出校门口,我匆忙道谢,随後什麽也顾不得,一gu脑往魏子衙家的方向冲。
不过一夜的时间,一间破旧的平房变得空荡无物,彷佛有人刻意销毁所有,什麽都没了。
我看着那一扇敞开的大门,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喊道:「魏子衙,你出来,你带小夜离开是什麽意思?也不提前和我说一下,你这样我会很慌张、很担心知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你回答我啊!」我旁徨无措的颤抖出卖了我此时即将面临崩溃的情绪。昨日你道喜欢我,今日便人间蒸发,魏子衙,我不懂。
「我真的不懂……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随便从我的世界消失吗?」
仰望天空,我垂下无力的肩膀,天上诡谲的橘se恍若暴风雨来临前的不宁静。
我伫立於原地,就这麽一直站着,也不嫌腿酸,只觉得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好不真实。
滴答,滴答。
几道冰凉从我的脸上滑过,是下雨了吗?
我抬手一0,後知後觉的发现,那是自己的泪水。
「……好苦啊。」
隔日,魏子衙不见踪影的消息在学校里传开,我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怎料到才刚踏进教室,庄静茹便一把扯住我的双臂,激动的问:「呈ai,你还好吗?」
我微微皱眉,不知道她发的什麽疯?「什麽好不好的……我怎样?」
「少来,」陈琳和申婷瑄跟着走了过来,面se很是严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
「……是吗?」我扯了扯嘴角,一团空虚在我t内化开,刚要扩散,又被我即时给压了下去。「那场赌局是我输了,你们今天的午餐我包了吧。」我随意绕开了话题,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
「什麽赌局……」听见我这麽说,三人皆面露困惑,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申婷瑄。「天哪!」她掩嘴惊呼,斜眼扫了一下周围的同学,压低音量道:「子衙学长真的跟你告白啦?这麽久的事情你怎麽还记得……」
经她这麽一说,另外两人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陈琳率先开口:「午餐就算了吧,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能有什麽事?日子还是要过啊。」我懒懒的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呈ai,y撑不好玩,你在难过。」庄静茹的脸se越发难看了,我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
「难过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不好。」
她们三个为我担心的模样令我十分感谢,我想要回应些什麽,然而那些只字片语却卡在嘴边消逝,最後淡淡转化成一抹酸涩。
我抿着唇苦笑,深深x1气,迷惘道:「你们说的对,我是难过,可是……」
可是我哭不出来,怎麽办?
接下来的日子,都在平乏无味中度过。
高二分班,我和庄静茹又凑在了一块,与陈琳、申婷瑄的教室隔的有些远,时间一久,自然也就不那麽熟识。
或许是受到魏子衙的影响,我下定决心要用功读书,考一间北部的大学,逃离父母的禁锢。
两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在人群来回穿梭中,一晃眼就迎来了高中时期的末端。
毕业那天,我手里拿着几个同学赠予我的花束与礼物,被几个朋友拉去拍照,她们哭得si去活来,我在一旁笑,觉得大家都好可ai。
离别与不舍的心情,伴随着典礼的结束宣告下一段人生的开始。
我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收拾情绪,尽可能把自己b往无止境的繁忙,好让我专注於眼前,不去思念……那个伫足在我心中太久的人。
告别了无法接受我搬离家里、继续长期冷战的父母,我同庄静茹,还有她那个刚交往不久的男朋友,沈家睿,一起北上,来到那间排在我们第一志愿的大学。我读的是金融,静茹是设计,沈家睿则是土木工程。
大学四年过得很充实,我尽量在大一、大二就把学分修好,大三透过一个学姐的介绍去公司做实习生,到现在做了一年多,生活、工资各方面都还算稳定。
静茹和我一样在大三开始工作,她去了庄叔叔朋友家开的工作室,一开始是为了要累积经验,不过现在倒也没有离职的打算,经常要通宵赶稿、去外县市出差的她,可以说是b我还要难约出来聚一聚。
是直到那一天,她提议说要来我租的小公寓聊聊天,我们俩一直以来的忙碌才终於消停。
「哇,我上一次来这里是陪你搬家的时候,现在都被你打理得这麽乾净啦?」
「还行吧,都是趁假日b较空闲的时候整理的,不过我还有一箱东西不知道是该扔还是该留……」
「在哪里?我帮你看看。」
「好啊,省得我在那边烦恼。」听到静茹这麽说,我乾脆的答应,走到卧室打开书柜最下层的柜子,从里面拖出一个纸箱。「里面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很久以前的,其实没什麽用了,就是觉得舍不得。」
「你这样只会东西愈堆愈多啦!」她盘腿坐到地板上,倾身翻着箱子里的东西,仔细替我分类。
没一会功夫,箱子里的杂物都被清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纸本。「这什麽啊,国中作业簿?你留着是打算当传家宝吗?」静茹垮着脸瞄向我,白眼不知道翻了几遍,我尴尬的挠挠脸颊,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我b较念旧嘛……没事,你就丢吧,你丢……」
「作业簿都不要留了,我全扔罗。咦……那这个呢?这是日记本耶,看你自己要不要留吧。」她拿出一本被压在下面的,拍掉上面少许的灰尘,递给我做定夺。
我随意翻了几页,认出了这是高中那时我无聊而写的日记,内容大至上没什麽重要的,丢了也没差吧。
阖上本子,我把它扔到了要丢弃的那一区,怎知扔的力气太大,日记本撞上沙发的椅脚,里头的一张白se方形小卡飞了出来,落在静茹的脚边。我一时之间愣住,打算将它拾起,然而静茹的速度b我更快,「这是什麽?」她将小卡翻到正面,那是一张拍立得,而照片里的主角,却令她眉头深锁。
「这……?」她举起照片,面有难se的看着我:「你不会还念着他吧?」
我愣愣的望着那个身穿白衬衫、笑容灿烂的男孩,这才惊觉,原来我这几年来一直维持的忙碌,都是白费。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忘记过你。
看见相片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嗯。」我伸手,从静茹手中接过那一份沉重的回忆,久而不见的笑说:「是啊,我很念旧。」
後来,我买了个大小差不多的相框把它包覆住,放在书柜上层,结果这一放,就等到了再次遇见你的那天。
「缘分,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呢。」我说完,顺势看向魏子衙,他闭着眼,也不晓得有没有在听。
反倒是驾驶座的程叔听完我这样长篇大论之後,还给了我回馈:「那是呈ai你这些年不在这小子身边的关系,都不知道他过得多糟糕……」
「好好开你的车。」讲到这里,刚才一直没反应的魏子衙突然睁开眸子,恶狠狠瞪了程叔一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程叔习以为常的耸耸肩,嘴里不停嘀咕:「唉,好好好,反正你就是嫌我又多嘴了是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你们自己去谈吧,正好我们也到家了。」
程叔把车子停在lovenight门口放我和魏子衙下来,自己则是到车库停车去了。
我跟在魏子衙後头进了酒吧,他带我上楼进到卧室里,我坐在那张我喝醉而躺的沙发床上,为这屋子里静谧到诡异的气氛感到尴尬。
最後是魏子衙先打破的僵局。
他啜饮一口才刚泡好没多久的咖啡,开始切入话题,「在车上的时候,程叔说,我这些年过得很糟糕,这是事实。」
「……我知道。」我感觉得出来,从见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虽然我先是被母亲抛弃,後来父亲开使赌博,不停欠债,最後也一样抛弃了我和小夜,但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很可怜,甚至後来遇到了你,我都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可是,那一天发生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我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小夜真的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出生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只有一个整天到晚都在打工,也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她的哥哥。
因此小夜从小就,我也没什麽在她身上c心。
她有一次跟我说,自己其实也曾想像过,假如她有一个妈妈,那会是一个什麽样的感觉?
即使没有明讲,我心里也很清楚的知道,小夜对一个完整的家庭还是有所向往的,我为此感到抱歉,却又无能为力,那个混蛋父亲至今躲到哪里去逃债,是si是活,我也不晓得。
不管我肩上扛着多麽沉的重担,那时的我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小鬼头,并不能支撑的起全世界。
我上高中的时候,小夜到了读幼稚园的年纪,於是我荒废课业,每天早出晚归,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够支付她的学费,给她一个好的环境读书。
在没有打工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些b较亲近的叔叔、阿姨来给我生活费,他们劝我回去好好上学,过一个孩子该有的生活,然而我总是笑而不语。
说累是真的,在学校的时间几乎都在补眠,没几个关系好的朋友,老师们也对我视而不见……在他们的眼里,我大概就只是个整天惹事生非的不良吧,能不和我沾染上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什麽都不要问,那种目光我习惯了,这发生在我周遭的一切都犹如呼x1空气般自然,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生活,我自认为和别人没什麽区别。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高三,我人生的转折点,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那天和平常一样,我张罗完毕家里的一切,赶在八点前把小夜送到幼稚园,然後再绕去学校准备上学。不料,父亲去过的钱庄找上门来了,他们问我那个混蛋在哪里,「不知道」显然不是他们乐於听到的答案,所以我被痛殴了一顿,赤手空拳的我根本无力还手。
一阵天旋地转,承受皮r0u之痛的我被打倒在地,其中一个戴黑se口罩的男人从他的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刀,慢慢走近蜷缩在墙边的我。
「这是对你的一个忠告,下次我们再来的时候,我希望听到的不是不知道这样的p话,你最好把你爸的踪迹给我挖出来,就算挖遍了全世界,也要把他的屍骨给我找出来。」
我双眼朦胧的看着他将刀口朝向我,一眨眼的功夫,我只感觉到一阵冰凉,脸颊好像有什麽在流淌着。
身t无法动弹,每x1一口气,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哀嚎,我眯着眼,看不大清楚。男人临走前,只扔给我一句:「下次见了。」便领着他的跟班们坐上车,消失在巷口的尽头。
我侧卧在人烟稀少的巷子里,试着移动身躯,翻了个身,呈大字形躺着,望向顺着两边漆成r白se斑驳水泥墙延伸出去的天空,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小到……似乎什麽也不是。一直以来我都是在为了什麽而奔波?又是为了什麽要这样被人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