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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礼物

 

高兴只有一小会儿,然后他要花整个晚自习甚至更长的时间让自己冷下来。

五分钟换五小时,一小时换一整天,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这个过程,循环往復。

不知不觉,他吃饭的时间越来越短,下自习后回宿舍的时间越来越晚。

全年级只有a班有特权,可以呆在自己教室上自习。其他班级的学生都得归拢去阶梯教室。

起初盛望拎着书包离开,教室里还有大半人在收拾东西,第二天变成小半,再后来只有零星几个,最后只剩他自己。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往往离熄灯不远了。说不了两句话,整个宿舍就会在熄灯号中沉寂下来。

他会闭着眼听下舖的动静,辗转翻几个身,然后不知不觉睡过去。

儘管他一直对自己说,他不想跟江添冷战或疏远,只是短暂地自我挣扎一下。

但这几乎是一个注定的过程,儘管他不想承认,他跟江添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往两边走。

附中这礼拜的周考因为市里搞名师精品课而暂时取消,高二抽了几个班在周六週日录课,其他班正常自习。

盛望照常抽了一堆题库,从睁眼开始刷到入夜。他抱着新一本英语竞赛教程进阶梯教室的时候,史雨终于没忍住,说:“我靠,这是第三本了吧?”

“什么第三本?”盛望在最后面的角落坐下,一边往外抽书一边说。

“这礼拜我看你刷完了两本这么厚的竞赛题库,这是第三本了,你不累吗?”史雨光看着都头疼。

盛望却愣了一下,说:“有吗?”

“你自己刷了多少题不知道的吗?”

“没太注意。”

何止是没太注意,他连题库质量都不挑,只要有东西能把他空閒的时间填满就行,越忙越好。

史雨嘴角抽了一下,冲他竖了一根拇指。因为最近盛望简直可怕,他坐在旁边聊微信都有点不好意思,这几天莫名其妙就跟着刷起题来。

说来可怕,他都刷完半本了,简直是前所未有地用功。

“要是周考不取消,我感觉我能往上小蹿个几名。”他半是得意半谦虚地说,可惜没得到回音。

盛望已经塞上耳机做起了题。

他看了一会热,觉得对方的状态很奇怪。好像格外专注,又好像心不在焉。

……

晚自习的下课铃准时响起,史雨和邱文斌都收好了书包,他们已经习惯了盛望的晚归,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先回宿舍去了。

偌大的教室又慢慢变得空旷起来。

耳机里刚好切到一首很老的英文歌,歌手沙哑的声音低而温和。盛望愣了一下,想起这首是从江添的播放列表里扒来的。

也许是不巧,之前每次切到这首歌都是白天,周围喧哗吵闹,显得它过于沉闷安静。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它其实真的很好听。

盛望坐了一会儿,闷头写了几个单词,终于还是又停下了笔。窗外忽然传来人声,两个男生运着篮球边抢边闹的过去了,砰砰的拍打声迴盪在走廊里。

某个经过的老师一声怒喝,那两人老老实实抱着球跑了,隔了老远还能听见笑。

盛望收回目光,忽然摘了耳机匆匆收起笔袋书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很想回去。

于是他把背包甩到肩上,大步跑向宿舍楼。

盛望跑到6楼是10点45,比前几天早了不少。他推开宿舍门的时候迎上了舍友惊讶的目光。

邱文斌疑惑地问:“怎么了盛哥,干嘛跑这么急?”

史雨说:“今天这么早?”

盛望却一个都没回,他目光扫过那个下舖、书桌甚至洗脸台和卫生间,都没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扶着门缓了一下呼吸,拎着书包放在桌上,状似无意地问道:“江添呢?”

“没回来啊。”邱文斌说,“他不是都要到11点才回么?”

盛望愣了一下。

邱文斌又反应过来说:“哦对,你之前比他还晚一两分钟,不知道也正常。”

那一刻,盛望很难描述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懵了几秒,感觉心臟被什么东西很轻有很重地扎了一下。

不知从哪天起,他居然已经不知道江添的作息了。

“他……”因为奔跑的缘故,他嗓音有点干哑。顿了一下才道:“他怎么也那么晚,用功吗?”

“不知道,好像在准备竞赛?”邱文斌老老实实地说,“看他最近一直在抄什么东西,好像是笔记和题。”

盛望点了点头。

他在桌边站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索然无味。转了两圈后,他拎着领子说:“我去阳台透一下风,跑回来热疯了。”

“哦。”邱文斌说:“看着点时间啊盛哥,一会儿熄灯了。”

“知道。”

阳台有个水池,可以洗大件的衣物被褥、也有宿舍拿来涮拖把打水。

盛望拉上阳台门扇了搧风,然后在水池边缘靠坐下来,撑着白瓷檯面垂下头。

跑得太累了,他想休息一下,他需要缓一口气。

过了很久很久,他听见宿舍里响起模糊的说话声,又过片刻,阳台门咔哒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盛望垂着头。他知道是谁,但他一时间提不起精神去笑,他有点难受。

明明没有来由。

江添没问他怎么了,也没问他为什么在这坐着。

阳台很安静,他只是站在盛望面前,大概像以往一样垂眸看着他。

许久过后,盛望抿了一下唇,换好表情抬头试图开个玩笑:“我在这透风呢你干嘛过来挡着?”

说完却见江添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皮面本子。

“我挡半天了。”江添说着把那个厚厚的本子搁在他手边,指尖在封皮上点了一下说:“给你的。”

“什么啊?”盛望愣了一下。他拿起本子翻了两页,就有点翻不动了。

他见过这种东西,他崴脚在家无聊发霉的时候,江添翻了不同的书,整理了一堆有意思的题给他。

那份东西就是这样,标了书名、标了页数和题号,写清楚了题目特别在哪,为什么适合挑出来看。

但这次又有点不同,他面前这本里的东西更细了。不用他去翻找,那些题目都被裁剪下来,一道一道平整地贴在本子里,分门别类,旁边也标註着特别之处和优点。

后半本还有相应的答案解析,逐条对应。

江添说:“你说老师挖得不够深,加上这些应该够了。”

都是他一题一题挑出来的,数理化三门都有。他能学到什么程度,盛望同样可以,不知道能不能算一个简陋的礼物。

他不会从别人那边拿什么东西,他只会给。他只会在自己身上挑挑拣拣,掏出能掏的东西给他在意的人。

盛望说考砸了,那他就去拉。盛望说老师讲得太简单了,那他就给补上。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实用的东西。

所以……

江添看着他,问道:“能考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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