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
下暴雨的昏暗天色里,白日与傍晚交接的时段,居民楼外本就布满小广告的墙壁上多出好几条横幅与贴纸。
——这栋楼里有一对女同性恋,很恶心吧?
——而且她们还是一家人,是不是很不要脸?
一张又一张,一行又一行,那恶毒的字句即便只是打印出来的文字,也能够让人想象到是向如珊讲这种话时的语气。
四肢百骸涌过冰冷浪潮后,苗烟大脑如被烧灼,失去理智,她满腔怒火地上前,用手去撕那些贴在外墙的纸。
她急切,因此动作粗鲁,撕也撕不干净,纸张痕迹呈抓痕留在墙面,依然有几个依稀能辨认出的字。
正当她焦躁地重复去抠撕那一块地方时,章寻宁忽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你拿伞,我来吧。”
苗烟回头望住章寻宁面孔,是那样波澜不惊,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她很想问章寻宁为什么不生气,她想替章寻宁生气,替章寻宁骂那些所有躲在角落里的神经病。
想发泄,想怒吼。
可是她突然想到,生气了又能有什么用呢?仅凭生气就能解决这一切吗?
顿时又生出无法磨灭的无力感。苗烟隻得接过伞,半退一步,将伞尽可能的向章寻宁那一端倾斜。
与其一同倾斜过去的,还有她自己的心。
暴雨如瀑,耳边是刷刷拍打的雨声,周身很冷,章寻宁伸出两条纤细的胳膊,安静抬着眼,斜吹来的暴雨打湿她的衣服,也打湿了她的眼睫,水流一股股从她白皙的面庞滑下。
苗烟忽然觉得很压抑。
雨水越衝刷,章寻宁便越要眨眼,以□□进眼睛。她没有什么情绪,没有喜或怒,只是安然的收拾这一堆烂摊子。
她是个耐心且细心的人,每一张充满污言秽语的纸张,都被她那双柔软却发凉的手揭下来,一张一张完整的揭下来。
她不像苗烟那样急躁,过去的经历早已在无数个岁月里将她打磨。
她不会暴怒,她有一套更成熟、更稳重也更需要隐忍的属于自己的解决方式,而这一切年少时期的苗烟还并不具备。
向如珊到底还是没有撕破脸皮,造谣纸张并没有贴上太多,撕了大约十几分钟,便干净了很多。章寻宁懂得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那次办公室的威胁过后,向如珊做出的一个警告。
拿着那一迭被水浸湿的打印纸,章寻宁和苗烟先后进了走廊楼道。
苗烟在门口收了伞,因此要慢章寻宁一步。她在身后跟着章寻宁,踩章寻宁在每一级台阶上留下的湿鞋印,试图去懂章寻宁此刻在想什么。
虽是夏季,淋了一场暴雨后却还是很冷。
章寻宁浑身旗袍都已湿透,苗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她身体要更好些,章寻宁体寒,身体底子差,应该要先去洗一个热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