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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戴着眼镜可没法接吻”

 

春天在这个城市热热闹闹地铺开。

桂祎喜欢春天。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旁,俯视公司大楼旁几棵花树的树顶,看粉白的颜色被清淡的阳光照得鲜亮。

他早就认清现实,但好在,春天到了,事情总不会变得再糟糕了。

身体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筹码的一种,况且,情欲之中谁也不吃亏。

桂祎想起来另一件事——那两个有点烦人的后辈也随着程遇回来了。

桂祎算不上讨厌他们,至少跟程遇那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相比,年轻人还算是真诚。

公司举办了一场盛大又相当正式的宴会,桂祎穿一身正装,头发规规矩矩地高束起来,发带垂在发辫底下。

他甚至破天荒地戴了副细框眼镜,镜链垂在肩上,闪烁着细碎的光。

桂祎几乎不会这样打扮,以至于他一露面,便有许多目光落在他身上。

关湖挺久没见他,他同身旁来往的人随口寒暄着,视线却总是向着桂祎。

他是个绝对算不上强壮的人,此刻,西装布料妥帖合宜地包裹着那副躯体,显得他腰身窄细、双腿修长。

严肃的正装同他那张漂亮的脸搭配起来其实……很合适。

桂祎在人群里一向是最出众的那个,是被追捧了许多年长盛不衰的青年才俊,关湖独自站在人群边缘,目光追逐着桂祎。

而这样的觑觎当然不止来自于他一个人。关湖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时堰,默默饮了一口手里握着的香槟。

同僚……也是对手啊。

宴会将散,关湖看见桂祎慢慢脱离了人群中央,顺势跟着他一路溜达到大厅外花园的角落。

此时天色已晚,月光静静照着,户外与室内的热闹截然相反,空气冷清又寂静,除了他俩便再没有其他人。

桂祎的声音响起,打破这片寂静:“有什么事?”

他转过身,同关湖遥遥相望。声音从那边传过来,隔了一段距离显得有些不真实。

关湖一时没接话,眼里是他脸边镜链如水的粼粼碎光,还有镜片后那双形状漂亮而朦胧的眼睛。

他走过去,手掌贴上桂祎微凉的侧脸。

“我们应该见面,”关湖冷静地说,“大概是因为我有点想你。”

桂祎愣了下,不知道因为他的动作还是因为他的话语。

随后,关湖看见他的眼睛弯起来,更深的东西却看不清。桂祎的声音又轻又低,像故意诱导他陷入一场梦:

“真的么?……这是我的荣幸。”

关湖没再接话,只是手掌缓缓下移,覆着桂祎的后颈。被衣领隔着,他只触碰到一小片细腻的皮肤。

被触碰的人微微颤了下。

晚风柔缓地吹,带着初春的凉意,又裹着点暧昧的花草香气,饮过酒的人醺醺然。

关湖搂住桂祎细窄的腰,垂下头,与他额头相抵。二人鼻息似乎交缠,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酒气。

桂祎没躲,他应该也有些醉了,居然就这样静静同他站着,在微凉的春夜里相拥。

许久,他才仰了点头,声音轻得近乎耳语:

“戴着眼镜可没法接吻。”

他眼里的碎光那样温柔,好像他真的喜爱着眼前的人。

关湖揽住他的手臂越发收紧,他抬手想要替桂祎摘下眼镜,却被桂祎先一步握住了手腕。

手腕上贴着的手指冰凉,桂祎握着他,再次让那只手掌贴上自己的脸,他轻声说:“我的意思是,我们……”

他话没说完,关湖挣开他,揽着他向前走了两步,将他压在挂满花藤的墙壁上。

桂祎被压着退了两步,猛然陷进一片花香里。

关湖摘掉他的眼镜,桂祎顺着对方手掌覆过来的阴影垂眼,再睁眼,面前是年轻人一双冷静却灼热的眼睛。

关湖凑过来吻他,一下又一下咬他的嘴唇。

酒气上头,空气寂静,被听见的只有混乱的呼吸声。

后来桂祎的发辫被蹭乱了。关湖帮他解开发带,细细梳理,长发从指间滑过,他感觉像一把柔凉的水。

他将桂祎带上自己的车,桂祎坐在副驾,偏着头微笑着看他。

大概因为喝过酒,今夜他乖顺温柔得不像话。

“你怎么这么努力啊?”桂祎轻声说,“所有人都看见你的努力了,包括我。”

“有人说,我终究还是不如你们的,是这样吗?”

“你喜欢我什么?这张脸,对吧?”

他用一种呓语般混乱的节奏说话,关湖在红灯间隙转过头看他,桂祎却转向窗外,闭上眼睛。

他嗤笑一声。

“……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你们。”

桂祎端庄地站在自己家门前,他冲关湖礼貌地颔首,解开指纹锁,向屋内迈了一步。

隔壁的关湖猛然抓住他手臂,一阵混乱后,二人已然站在他家中。

房中一片漆黑。

关湖吻他,一边急切地解开他的西装裤,手掌一路向下探,触碰到他大腿细腻的皮肤。

忽然,他顿住了。

他的手指摸到了箍在桂祎大腿上的皮质环带。

“你还戴了这个?”

他拍开灯,桂祎闭上眼躲光,关湖将他托起来,抱进明亮的客厅。

二人一同倒向沙发,桂祎赤裸的腿搭在丝绒布面上,关湖撑起身仔细端详他。

为了着装整齐,桂祎穿戴了衬衫夹,乃至袜夹。尽管此时他一条腿屈起,衬衫已然不再一丝不苟,黑色的腿环却还紧紧贴在他皮肤上。

桂祎很白,这样几乎不会见光的地方更是称得上苍白。黑与白对比,显得白愈发白。

桂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终于开口说:“别看了。”

“您今早将它们穿上的时候,也会不自在吗?”

“……”

此刻桂祎只脱掉外套与西裤,上半身衬衫领带称得上衣冠楚楚,下摆衣扣却被解开,腿上也只剩下腿环与袜子。

关湖将手探下去,揉弄他的性器。

桂祎仰起头喘息,手指紧紧抓住沙发边沿。大约酒精驱使,他现在格外敏感。

腿环的存在感居然也变得尤为强烈,他被另一只灼热的手掌抚摸大腿,勾弄着那条细带收紧又放松。

他只觉得浑身都被火烧得慌,茫然地喘息,鬓边长发汗湿,一缕贴在面颊上。

“我真是……”关湖呼吸也变得急促,“越来越爱您了。”

25

“……哈。”

桂祎眯着眼睛看他,他仰起头揉乱了长发,半晌笑了下。

“真的吗?”喘息之余,他轻声问,“现在有多爱了?”

关湖没答话,手上动作不停。直到桂祎腰身挺起,急促喘息几声,看样子被快感蒙头打得发懵。

此时关湖才凑过来吻他。意外的纯情,准确说来,是在用自己的嘴唇贴他的嘴唇。

“有我嫉妒您、恨您——那么爱您。”

他的手指探进桂祎裤腰,借着水液润滑进入他。

桂祎轻轻“啊”了一声,近似气声,望着关湖的眼睛雾蒙蒙。

但他却还有力气不解风情地追问:“为什么嫉妒我、恨我?”

他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事实上他们都对答案心知肚明。但某种隐秘的恶意驱使着他,让他忍不住追问下去。

他想扎他一刀,看他会不会喊疼。

“因为您太优秀了,”意外地,关湖对答如流,“因为您太招人喜欢了。”

他冷静地再次加入一根手指,反复碾按着那个让桂祎乱了呼吸的地方。

“——因为您是桂祎。”

字字句句听着真诚,却化作刀子也往桂祎心里扎了一下又一下。

实在是讽刺,背地里对桂祎冷嘲热讽、说他假清高没用的大有人在。桂祎不在乎,可人非木石,听了还是难受。

“该、我……羡慕你的。”他在快感里曲起腿,话音拖得很长,断断续续地答话。

“是吗?”

关湖抽出了手指,桂祎直勾勾望着他,眼神像是在控诉。

他不为所动,自顾自为他解开腿环的搭扣,把他下半身扒了个光,再端端正正扣好。

桂祎被他紧紧按着,抗拒不能,无能为力地被他炽热的眼神从头到尾烧了个遍。

上半身连领带都没解,下半身两条腿却赤条条敞着任人打量,比全脱光还让人难为情。

桂祎偏头,抬腿踢了下关湖,被对方顺势抓住脚踝,倒像是自投罗网。

他自暴自弃,问:“到底做不做?”

关湖的手一路游移到他大腿根,从下至上摸了个遍,桂祎忍无可忍,翻身跪坐起来,转而将关湖压在沙发上。

他像个暴君,冷酷地发号施令:“把衣服脱了。”

关湖仰靠在沙发上,任由桂祎掐握着自己的肩膀,慢慢坐了下来。

他的长发像水一样散在肩上、身后,灯光打得两,称得他皮肤白得仿若发光。

他仰着头,那张漂亮的脸完完全全展露在关湖面前。

桂祎眼神失焦盯着虚空,没工夫看他,关湖便肆无忌惮。他觉得自己甚至有耐心数清楚桂祎又几根睫毛。

他终于彻底坐下来。关湖全然进入桂祎软热的穴肉,几乎压抑不住动作的冲动。

他握着桂祎的腰,视线里是他修长漂亮的躯体,再到他箍着腿环的大腿。

呼吸,越来越重了。

桂祎没再动作,趴在他肩上适应。许久,他在关湖耳边轻声说:“你忍不住了吗?”

——“那就不要忍。”

关湖猛然将关湖抱紧,托着他腿根站起身,性器还在他体内,一步一步走向房间。

桂祎压根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发展,甫一被抱起便被骤然深入的灼烫抵到最里,恐惧又难耐地喘息,压抑不住溢出喉口的声音。

“你、你……”他被抵着最深的地方,声音听着都快哭了,“你别走这么急!”

桂祎被压着,一条腿曲起俯跪在床上。兵荒马乱间他转过头,没来得及抗议便再次被顶到最深处。

他瞬间卸了力气,把额头抵在枕头上,除了哭喘再没空说话。

关湖重重地顶进去,快感铺天盖地,是海浪,像变奏的潮汐。

“前辈。”关湖俯下身,吻咬桂祎露出来的一段后颈。

——闹了这么久,他的领口早已蹭得松松垮垮,不再整齐。

桂祎的躯体战栗发抖。关湖抬手把他的脸从团团的被子枕头里挖出来,指腹一抹,摸到他眼角溢出来的眼泪。

“你也看看我,好不好?”他动作缓下来,同他咬耳朵,“也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桂祎咬牙咽下哭喘,许久,他才慢吞吞地回了个“嗯”。

他被翻来覆去按着做了不知道多久,大约最后是晕过去了。

好在关湖这个小混蛋还有点良心,没扔着人事不省的他不管。桂祎次日再醒来时,身上是干爽的,穿着件宽大的长袖衫。

他撑坐起身,房间里阳光很好,和关湖阴沉沉的装修风格其实不太和谐。

桂祎在心里刻薄地评价:不伦不类。

房门一声轻响,关湖推门进来,他手上端了一碗粥,见桂祎已经醒来坐在床上,自然地将碗递给他。

“您醒了?”

桂祎盯着他看。他此刻浑身酸软,靠在床头懒得动。

关湖愣了下,随后会意,将粥一勺一勺喂给他。

桂祎本意估计是想端这副高傲的样子刺激他。但关湖觉得挺有意思——

这种类似撒娇耍赖的行为其实很能取悦他。

那之后桂祎好几天没理关湖,公司里见了也不打招呼。

他第一次在床上晕过去,实在是不想理他。

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桂祎完成一天的工作,收拾好东西走出公司大门。春风还是凉,他插着兜垂着眼睛一步步从大楼前的阶梯往下走。

可他还没下几步,视线里就出现一个身影,站在楼梯尽头,在他去路上一动不动。

桂祎看过去,看清那人面容的一刻猛然顿住脚步。

风忽然吹起来,桂祎本就穿得薄,料峭春风一丝一缕往他骨头里钻。

他忽然觉得好冷。

他好像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张脸,太熟悉了。

桂祎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凝视对方,撞进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里。

那人说:“好巧……好久不见。”

桂祎回:“不巧。”

他走下去,在距离那人两阶时停下来,语气很平静。

“既然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即使回来,也应该躲着我。”

“你这样算什么?”他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及其轻慢的眼神看着他,“陆炀?”

陆炀笑起来,眉眼弯弯,瞳色看起来亮得扎眼。

但桂祎没心情再同他叙旧周旋,微转脚步便要从他身侧走过去。

在二人即将擦肩而过那一瞬,他听见陆炀含笑的声音在耳边轻轻柔柔地响起:“算……旧情人吧。”

桂祎闭了下眼。

“……你的意思是,你赖上我了?”桂祎偏头看他,“你把我当成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吗?”

“你最好离我远点。”

他说话声音不疾不徐,语毕甚至彬彬有礼地点了下头。

“但我们从来没说过分手,不是吗?”

陆炀长了一双玻璃一样透明漂亮的眼睛。曾经的桂祎最喜欢他这双眼睛,他觉得它在阳光底下反射的光芒如同宝石。

“那我们现在可以说了。”

但现在的桂祎压根不缺名贵的宝石。

陆炀双眼微微睁大,看起来居然显得有些委屈:“你这么绝情吗。”

……烦死了。

桂祎猛然转过身抓住他衣领,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望着那双琥珀色眼睛,奇异地平静下来。

“你还回来做什么?”他说。

“去找你的锦绣前程不就好了。”

他们已经认识许多年了,但在一生里,与彼此相伴的日子如今早已抵不过分别。

他们在大学相识,那时的桂祎已经是个俊秀出众的年轻人,陆炀初出茅庐,居然也靠死缠烂打感动了他。

——也或许是当时的桂祎本就心软。

他们水到渠成地走到一起。

那天阳光很好,陆炀背靠在学校湖边的护栏上,看湖水反射的漂亮的粼粼波光。

他喊桂祎:“学长。”

他说:“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桂祎表情空白了一瞬。

忽然有风吹过来,扬起他搭在肩上的发丝。

桂祎回神,笑起来。他轻声说:“啊……好啊。”

那之后,他们总在学校并肩走,大路宽阔,偶尔也没什么人经过,他们便会牵手。

又或许在藏了许多恋人秘密的角落,他们也会拥抱和接吻。

桂祎经常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眉眼弯弯望着他微笑时,神色轻松又漂亮,像一只养熟了的猫。

那时候他的桂祎温和又柔软。也许因为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他夺目得恰到好处,是任何人都称赞的青年才俊。

这样梦幻泡影一般美好的记忆,在他们即将毕业时戛然而止。

陆炀被家里人打包送出国继续深造,走时没来得及同他说一声,而他自己手机被收走,电话卡都被搜出来当着他面掰成两半。

可当时桂祎过得……很不好。

糟透了。

他经历了前半生以来最大的失意,好像从前没受过的苦都在一夕间全然反噬。

那段时间陆炀不止一次尝试过联系他,可家里派来的人管得严密,阴差阳错之下,一切不了了之。

一直到六年以后的今天。

陆炀不否认自己的懦弱——可凭什么他们就要说再也不见?

“我不要锦绣前程。”

陆炀说。

他低头,同桂祎贴得越来越近。他低声说:“怎么办?我现在还是只想要你。”

桂祎忽然凑过去贴上他的嘴唇,触碰的瞬间,用牙齿狠狠咬了他下唇一口,锐痛和血腥味同时迸发。

陆炀愣神,桂祎趁机一把推开了他。

“你有病吗?”桂祎皱着眉,神态语气都不耐烦极了,“你自己一声不吭一走了之,现在反而跑来我这卖乖?”

“多少年了,你怎么不干脆在我坟前说这话?”

他的确是气急了,刻薄话不要钱地往外冒。陆炀毫不怀疑,要不是怕在这里太多拉扯不像样,他甚至想打自己一拳。

陆炀慢慢敛了笑。他低声说:“虽然我觉得你可能不太需要……但我想说,对不起。”

桂祎一怔。

现在的陆炀比之六年前彻底长成个俊美耀眼的人,可他把姿态放低,和当年那个莽撞的毛头小子也没什么区别。

“你恨我,别不理我。”

“学长。”他喊。

春风……春风吹过来。桂祎心烦意乱,他深呼吸,只觉得躯壳里的心脏存在感越发强。

其实他压根没多喜欢当年的陆炀。那场恋爱草率又纯情得仿佛儿戏。

但现在的陆炀,他是真的讨厌。

那又为什么心烦意乱?桂祎拢了下围巾。

大约因为春风太冷,他想起了纯洁的青春岁月吧。

“我怎么会恨你啊。”

桂祎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下,眼神冷冰冰的,像条要杀人的美人蛇。

陆炀没接话,直勾勾盯着桂祎的眼神一点没动。

而此时桂祎终于收拾好自己的心绪,从容不迫地展现自己的成熟风度。

他体面又含蓄地说:“既然‘老情人’么……想跟着我就跟吧。”

陆炀弯起眼睛,再次笑了起来。

“好啊。学长。”

彼时天色向晚,陆炀跟着桂祎一路回了家。

“学长,你过得还好吗?”他问。

他似乎颇能自得其乐,纵使桂祎压根不搭理他,最终依旧笑眯眯地闪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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