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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惹 第2节

 

琴姐一来,她就进房换掉工作服。

花头巾解开,熟练地把波浪般长发编两根辫子,换上女生制式的旗袍。杭月青的仿绸缎料子,栀子花枝织纹浅底,不贵,料面还带着一点微光泽,纽花的琵琶扣。长袖儿的,腰线也松,长到小腿肚,开两个小小的叉。

出来扫视,却不见老板娘,便问扫地的婆子:“阿姨,看见老板娘去哪了?”

婆子说:“找她的可多了,刚才小陈和孟师傅也说找她,你是找她要支钱的吧?都这样,不然找老板好了,她老公好说话。”

阮蓓一默,打消了找老板的念头。老板娘平时说话就呛人,说她这呀那的,去找老板,老板就算点了头,明天阮蓓也要被辞退。眼光放长远,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份八块钱的临工,不然就再和房东拖上一天。

她想到刚才的男人,身段举止都像军/士,或许是铨钧给她的信。如果信里有夹着钱,就可以撑过几天房租。

她想起他即将毕业,先前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助,阮蓓答不用。他或许自作主张呢。

人在紧迫的时候,对任意未发生的事都易抱有遐想。阮蓓心里徒升起渺茫的希望,只得摇摇头道:“也不是,随口问问。”

不和婆子说,免得老板娘听到自己要支钱躲着她。攥上蓝布小包,带着这样的遐想出去了。

门口电线杆旁,楚勋眺着眼,手指把硬壳烟盒弹开又阖起。

马路对面两个黑绿便服男人,正在拖行卖糖炒板栗的摊贩,摊贩拽紧板车不走,被便服砸了一脖子,乖乖扔上吉普。

仲局与委局历来不合,趁这个人人敏感的时机,互相借机踩踏,真是做得堂而皇之。

他是个商人。商人图利。

楚勋掀眉,便闻见一抹幽淡的茉莉茶香由远及近。

阮蓓走出楼道,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并不懂其中的因由,只觉得,对于隐匿的坏人应该抓起来论处。但被打晕的摊贩若是个真的摊贩,也是可怜。

女学生对军]服有着迷恋崇拜,因了铨钧上的蓝埔陆校,大概因屋及乌。她基本能根据男人利落的行止判断出身份,而那些带上机关机构的身影,便总叫她油然生畏。

然后转头,看到了台阶下的楚勋。他修长挺拔,长得相当英俊,刚才楼上杂乱,看得不特别清晰,此刻这般打量,有一抹形容不出的高贵与疏离。

猜着应该是铨钧的校友,在蓝埔陆校里,很多生员都出自优渥家世。倘若真是,那她在这人面前则应大方些,免得传出去给他的同学们丢脸了。

阮蓓忙笑道:“让你久等,把信给我吧。”边说边下台阶。

楚勋望过来,姑娘编了辫子,穿一身素旗袍。米色纽花的盘扣,索着白皙的颈。他瞥一眼,就知道她只着薄棉布的。许多女学生都是。

并非他特意打量,是她这楼梯下得太显眼。

申城的不夜城里,舞/女们恨不得加几层海绵厚垫,把自己妆得圆满润滑。穿了之后撑起的弧度确是曲婉光滑的,她没穿,那坠起的线条便不同,却更柔雅娇韵,他甚至可窥出她的峰值在何处。

难怪老板娘碎叨。虽然腰线宽松,但后面的腰际凹下,从臀处迎起俏娇的轮廓。

而腿亦细而长,丝袜虽被裙子遮住,仍看出婀娜修美的长腿。

落日夕阳打照在那白皙脸上,闪出的清澈光晕让楚勋烫了一烫。

仿佛心际被她破开了一个口子。望见瘦西湖上翩翩起舞的粉蝶。

梁笙那杂/种的妹妹。

他敛住眉,失语般笑了笑:“现在不简单了,信暂时不能给你。”

共进晚餐

阮蓓已经走到了楚勋跟前,听得脚步一顿,诧然道:“不简单,为何这样说?”

松松的辫子,风吹得鬓角碎发拂动。唇丰莹,上翘的唇珠,表面涂了一层晶淡唇彩。楚勋猜着她的唇彩,大抵也如她身上的茉莉茶香,是一种淡雅清透的味道。

这就是一个干净清纯的姑娘,他轻哂,目光往下扫过。

但并不影响她的曼妙俏妩,那步步而来的盈婀步姿,曲线到踝骨都带着生动。

她看向他的目光里并没有警惕和起疑,只是诧异。

楚勋分外好奇,这种信任感源自哪里?

竟还有人不对他设提防。

但她绝非头脑简单的姑娘,一个从上午九点干到四点半,中间分秒不停算账,还能化解各种顾客挑衅、老板苛刻的女人,她可不是谁都好亲近的。

楚勋悠慢道:“你不记得今天忽视了我几次?前台人多嘈杂,我不能把信随便搁下就走,而你对我视而不见,还撞到我!”

阮蓓忙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下午太忙,老板催得急,当时没顾得上看。撞到哪儿,你别生气了。”

脸上的歉意和赧意纯粹,不像别的人,说个对不起隐藏多层意思。

她是冷相的双眼皮,黛眉天然浓淡,但这样软软地和他说“你别生气了”,竟然听得楚勋莫名受用。

他颀隽身躯侧过,把她的肩和胯侧揽近身旁,低头俯视:“就这样,可记得了?”

阮蓓被他说得想起来,似乎出洗手间后撞到个人,当时感觉那人下巴抵在自己上方,但没注意。

不由点点头,坦诚道:“好像是的。有没撞痛到你?”

男人衣上有一缕柏木与雪松的淡香水,浅淡却甘涩好闻。似他本人的气宇,也像一道贵气凛然的雪松。

这个姿势显得亲昵,近看到他的脸庞,皮肤很好,鼻梁窄而高挺。靠得近了,那英俊被放大几分,他眼线冷薄,有一种“睥睨”的美感。

阮蓓猜他的身家估计不俗,在他们的圈子里,会搂着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翩翩起舞,跳完又礼貌分开。且不失大雅地开些明显并不当真的玩笑,甚至俯在脸侧,温柔绅士地做个贴面吻。

所以在他看来,这个距离也许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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