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诤觉得自己昏了头,其实沈志远给沈寺找了人负责吃饭上厕所这些琐事,那家伙根本就不需要他多少照顾。而他以照顾沈寺的名义时不时往医院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倪诤有些想发笑,蓝焉确实比较特别,莫不是自己的玩心被这人激了起来。
爸妈出事后,这几年他把内心锁起,默认生活中不该出现轻松的事,这世道很奇怪,大家鼓励他走出来,却又好像觉得他不该走出来,不然为什么人人都以凝重态度相待,他常常在那些或怜惜或钦佩的目光里感到手脚发沉,像被绑上了铅块。
只有在唯一的朋友沈寺面前,他好像才拥有了些放肆大笑的自由空间。
接着蓝焉突兀地出现,他觉得那人像阵不合时宜的风,把他原本纹丝不动的头发吹得糊了眼睛,他不得不去狼狈拨开。
他破天荒偷了些喘口气的时间。
反正风只是短暂停留的东西。
倪诤自嘲地笑笑,真是幼稚啊,以后除去找沈寺,还是少去医院吧。他看一眼时间,决定回店里把货理一理。
然而离be还有十几米距离时,倪诤看见有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门口,脚尖打节拍似的点着地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下一秒那人抬头望向这边,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蓝焉的头发被吹得很凌乱,站在风里像一个摇摇晃晃快要散了架的稻草人。倪诤平静地看去,蓝焉身后是大团大团的深色,黑夜那么那么浓,好像真沸腾着什么深藏的汹涌似的。
他径直走向店门口,仿佛看不见身边那人,掏钥匙、开门、推门,动作飞快又迅速。蓝焉忙跟着他挤进门来:“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
“说……”蓝焉又卡了带,皱眉想了会儿,忽然泄气般地垂下脑袋,“你骂我吧,骂我总行了吧。”
“骂你什么?”倪诤停下手上的动作,“你不是替我想么。”
“哎,我怎么觉得你阴阳怪气的。”蓝焉见他没赶自己走,语气又扬起来,“是我不好,我得道歉,你原谅我吧。”
“没什么不好。”
“你这人!”蓝焉急起来,“我说话不经大脑,我是个蠢的,行了吧!”
他犹豫了半天,又小声道:“沈寺……都同我说了。”
“嗯,然后呢。”倪诤专注地把新磁带摆上货架。
“你别这样。”蓝焉心里难受得慌,声音像空气在火焰尖上扭曲,顿了顿吐出短促的话,“对不起。”
倪诤这时才回过头,漠然扫他一眼:“那就把话听进去,别替我想。”
“你是不是太善良了?”他朝蓝焉笑了笑,“这世界上比我更惨的人比比皆是,你要是个个都打抱不平过来,多不值。”
可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蓝焉心说。我只关心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