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站在不见光的黑暗中,否则小鹿的内心就像一个无底的大洞,什么都没有。
于是又想试试悲伤,仍然未果。
它向小兔子道了谢,慢慢地朝森林深处走去了。小兔子知道,森林深处是无限的黑暗,可那里也埋藏着诸多危险。
等等!它朝小鹿喊。小鹿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它。小兔子迟疑片刻,问小鹿你有朋友吗?小鹿摇头,它的缺陷注定了它的不合群。小兔子笑了一下,那么我们做朋友吧!
小鹿在小兔子家里度过了一整个夏天,小兔子带它去做了许多事,即使小鹿永远都是面无表情,给不出一点反应。
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小鹿终于打算离开了。它说算了,看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小兔子觉得眼睛酸酸的,上前拥抱了小鹿,抱歉,还是没能让你感受到幸福。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见面了?
然而下一秒,它惊讶地看着有眼泪从小鹿眼睛中流了出来。
我好像……能感受到悲伤了。小鹿说。
不过是个孩提时写的、无厘头没什么逻辑的故事,最近却总突兀地在他脑里反复出现。倪诤有时很希望所有不好的东西都能像小鹿那些情绪一样,被太阳蒸发掉,又或者变成湿漉漉的汗流走。这个夏天不知为什么让人觉得无限长也有限短,长得像是落在此地的阳光没有尽头,又短得能匆匆装下相遇和离别。
他一个人去了废弃小球场,靠在苦槠上发呆。
风一阵一阵吹过来,树叶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倪诤往上望了眼,转过身轻轻地用手臂环上苦槠的树干。
苦槠太粗了。仅靠一个人的臂长无法完整地拥抱它。
倪诤将脸贴在那上面,闭起眼。
“他其实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他用气声很慢很慢地讲,“这个名字,以前还没见到他的时候,我总是幻想名字的主人是个安安静静,很秀气的人。”
他笑了一下:“其实挺会闹腾的。长得秀气倒也是真的。”
“他让我带他出医院,我也不知怎么就答应了。就好像后来他说要拿钱换枪,我也稀里糊涂那样答应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讲这些话需要很大力气,讲几句就得停下来缓一缓。
“我能反悔吗妈妈。”倪诤哑声说,“再来一次的话,我不会想要走进那个病房了。”
“妈妈,可能我们这样的人说‘爱’很好笑。”他用手掌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可他那天和我说他爱我。他老是那样,可以自顾自地说上许多话,就好像他丝毫不在乎我的反应和回答,不在乎我是不是同样爱他。而我也的确给不出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