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欣冲阿萨点了点头,又打量着蓝焉道:“真是好久不见了。”
蓝焉堪堪忆起她和自己高中时曾做过短暂同桌,然而那时的记忆一旦挖掘出个小角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潮水般倾涌而来,他像被浪花席卷着碎石扑了个满头满脸,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印象里林星欣是那种很“不在乎”的人。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独来独往却异常活泼,对话时思维常跳跃脱线,这有种诡谲的轻飘飘之感。蓝焉记得当时班上有许多人视她为怪胎,最开始他也是,然而因为是同桌的缘故,不可避免地和她多了许多接触。
林星欣似乎对学习从不上心,却总能取得不错的成绩。蓝焉数学很差,课上总睡大觉,而林星欣永远在看言情小说。那时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是某位副校长,毫无威严做派,整日笑眯眯的和蔼模样,印象里极少发火。蓝焉在课堂上和他偶尔有过几次睡眼惺忪的对视,却从来没有被呵斥过,这点蓝焉很满意。
林星欣比较像他的同盟,言情小说像铜墙铁壁将她包裹,看上去数学知识休想要飞近她周身。这也是蓝焉一直疑惑的原因,毕竟他埋头大睡是因为知道自己听了也听不懂,可林星欣同样光明正大地放弃数学,每次月考结果出来时排名却总在班级前十浮沉。
他那时觉得怪人的近义词大概就是天才。
林星欣早自习从不认真背诵,无论英语还是语文。由于离得近,蓝焉很多次听见她在轻声哼歌,哼唱声被淹没在朗朗读书声里,听得不是很真切,但能听出一直是同个旋律。他有一次心血来潮,将那朦胧的歌词记了下来,周末回家在网上试着搜索。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林星欣早读的固定内容,是br的llow ng。
林星欣总说一些蓝焉无法理解的话,有时是自言自语,有时是直直冲着他来,但看起来似乎也不在乎有否回应。蓝焉当她是无聊时的消遣,像一个自动播放的收音机,乐此不疲地释放大量内容。
有一次她讲了个童话的畸变暗黑版本,听得蓝焉毛骨悚然。他拧起眉说好端端的故事怎么改成这样,而林星欣认真地说,这就是美好的本质啊。
那个上午蓝焉咬着笔头开始怀疑人生。
当然,林星欣偶尔也有可爱的时刻,譬如有时她要求蓝焉把英语作业借给她抄,蓝焉不太愿意,她便双手合十,小心翼翼地拜着,嘴上不停说拜托啦拜托啦。蓝焉的心于是软下来。每每这种时刻,他都觉得或许同学们需要改变一下一成不变的刻板目光,怪人也有值得拥抱的时刻,尽管她不在乎。
蓝焉印象里自己和林星欣有过一次真挚的谈心。这很怪,他们明明只是两个飘着的、互不关心的人。所以他猜想那大概也根本不是谈心,而是又一次古怪对话触发的真心外露。
林星欣告诉他,家里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述里蓝焉拼凑起一个事实,林星欣是私生女,父亲在外有自己“真正”的家庭,鲜少分给她原该拥有的父爱,甚至从小都拿她和“原配”的儿子做比较。那天讲到最后林星欣很迷茫地说,我只是有点累了。
蓝焉是那时候才知道她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我后来就联系不到你了。”林星欣看着他,“问了一圈,大家都断掉了和你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