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月的微醺02】
「恩。」我点点头，「你就因为睡不着所以跑来这里吹口琴？」
没有先回答我的问题，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後才说，「恩，睡不着。」
转身走回湖泊边，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他朝湖泊打了水漂，湖面上漂亮的弹出五个水花。
披着他给我的外套，我走到他旁边缓缓坐下，听着湖面的不易察觉的流动还有枝叶的沙哑有些慵懒地问，「你什麽时候会自己偷练口琴的啊？」
这件事应该要从国小一年级说起，当时的音乐老师要我们自己带一个乐器到学校，两个人一组互相教学，而何雅风从小就是理x当道的人，他根本不会任何乐器，所以我教他用直笛吹小蜜蜂，然後我再用口琴教他吹蝴蝶，音乐课结束之後他忘了把口琴还给我，而我也没跟他要来回，只是我没想到，口琴他还留着，还会拿出来吹。
「从你教我的。从我认识以来，李阿姨就是开朗又乐观的nv人，跟妈妈的av心切有那麽一点差异，但我认为那是ai的表示方式上有所差异罢了。
「我会的。」我笑着说。
「那你吃完快点出门吧！」
吃完早餐之後我在门口喊了一声，「我出门罗！」
「等一下，宝贝！」李阿姨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然後她踩着急促的步伐走向我，「我看看你的妆。」说完她一首托住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替我整理了一下浏海之後她才满意的看着我，「好，可以出门了，我的美nv！」
走出家门，我过了马路往公车站的方向走去，在等车的时间里人越来越多，大约二十分钟之後终於等来了公车进站，於是我跟着人群上车。
站在车门边，我紧紧的贴着栏杆，手抓着把手，车途中的晃动让我不停与人产生碰撞，而我数度感觉到身後有些异样。
不敢转头，但我感觉到身後有一双手蠢蠢yu动似的，明明是抓着我旁边的把手，但是却好像有点刻意的触0到我的t0ngbu，明明有时候公车的晃动不大，但他却会故意撞我，手就藉机触0我。
是我的错觉吗？还是…
突然一阵紧急刹车，整车的人都往前飞，而我则是撞上公车的扶手，但也在这时候，我清楚的感觉到身後的那双手，已经蔓延到我的t0ngbu以下，我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叮咚─」按了下车铃，车子靠站之後把门打开，而我立刻逃命似的奔下车，整个过程大气不敢喘一口。
缓缓走在路上，我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因为每一次去复健，我总是乖乖的在医院的站牌下车，从来没有在别站下车过，这次是第一次。
这是哪里啊？我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点方向都没有，放眼望去，除了一栋栋高耸的大楼之外，几乎没有矮房，附近有不少便利商店和文具店，以及邻近的教育单位。
我现在该怎麽走才能到达医院？我…一定要去医院吗？
当我这麽问自己的时候，脑海里浮现了每一次痛苦的复健过程，从一开始的不能走路，需要做脚步训练让脚能够出力，到後面需要练习走路，每走一步脚踝就会传来强烈的刺痛，一直到现在，如果走路走太久或者重压，脚踝的伤口就会痛。
就一次可以吗？让我放逐自己。
看着前往医院的公车再度进站，而我缓缓地转身离开，再一次我走向了自己想走的方向，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努力想起你，哭也没关系，用祝福和感激，勇敢失去你，我不想忘记你，就算可以，我宁可记得所有伤心…」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
歌唱完了，电视机画面还停留在男nv主角的亲密互动，而此刻的我却只想起了离开的前一晚，我们举办了庆功宴，然後庆功宴结束之後，我跟何雅风一起荡秋千的凉意，当时我们的约定。
歌声随着电视机上的萤幕流淌，而我拿着麦克风跟着唱：「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真心，打过g的我相信，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ai情…」何雅风的歌声回荡在我脑海里，惹的我的视线一片模糊，但我却没有勇气擦掉，因为我害怕看到，电视机里男nv相互拥抱太过清晰的画面。
离开ktv时，外面下着倾盆大雨，而我没有带雨伞出门，只能站在门口等雨停。
「唰唰唰唰──」
看着街上大雨的滂沱，它盖过了心里面那些吵杂的想念和眼泪，好像还给我了一丝平静，只是没想到我就这样睡着了，但是我没有睡得很熟，在半梦半醒之间，我看到一双脚走到我面前，然後缓缓蹲下，模糊的视线里，有那麽一瞬间，我以为看到了他。
「何雅风…？」他怎麽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村子里的吗？
「你个傻瓜。」模糊的脸对我这麽说後就将我背起来，然後他带我走进大雨里。
趴在他的背上，是熟悉的味道还有温暖，我不知不觉间竟然真的睡着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这不是别人的房间，而是吴轩宇的房间。
啊啊啊啊──我怎麽会在吴轩宇的房间里？！
突然咖一声，房间门被打开了，吴妈妈端着汤走进来，带着和蔼的笑容，「欸？蒲昀啊，你醒啦？」
「吴…吴阿姨？」看我一脸错愕，吴妈妈笑了出来，「蒲昀啊，今天复健还顺利吗？」
「嗯？」突然被这麽一问，我很心虚，只能乾笑点点头。
「那就好，我今天本来想去医院看看你的，但是轩宇那小子不知道为什麽，怎麽样都不肯让我去，害我担心一下，以为你是不是怎麽了呢！」
尴尬一下，我只能继续乾笑，「我没事，我想轩宇是怕阿姨您担心吧，毕竟复健的过程不好受。」
赶快随便掰个理由吧，如果吴阿姨不知道，代表吴轩宇没有把我今天没去复健的事情说出去。
「也是啦！」吴妈妈把汤端给我，「你齁，真的很可怜，那麽小就出了那麽严重的事故，连爸妈都走了，就剩你一个人，这些事情一定都b你复健的过程辛苦很多，吴妈妈也不能帮你什麽，不过我会叮嘱我们家轩宇好好照顾你。」
「没事啦！」我笑着说，「而且其实吴轩宇很照顾我啊！」
「那就好，那就好。」说到这里，吴妈妈又突然说，「对了，轩宇在楼下书房，你醒来就下去看看他吧！」
「啊…」可是…他要是看到我，一定会不高兴吧！
「走啊！」
因为吴妈妈盛情难却，我只好跟着她的脚步下楼，一下楼就看见吴爸爸坐在客厅里看报纸，我赶紧点头示意，「吴伯父晚安。」
「蒲昀啊，欢迎来家里玩。」吴爸爸继续坐着，但是满脸挂着和蔼的笑容，而我也点头微笑回应。
跟着吴妈妈走到了一楼的书房门口，正在她要敲门的时候，我突然阻止了吴妈妈，「吴阿姨，我看还是算了，轩宇他在书房有可能是在忙，我想我还是不打扰他了。」
「欸？」
吴妈妈还想说什麽的时候，我已经转身走向门口玄关，当我才准备打开门，门就突然开了，走进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把我吓了一跳，吴轩宇用一张冷冷的表情看着迟迟反应不过来的我。
「轩宇啊，你不是在书房吗？」吴妈妈也错愕。
提起了手上的提袋，他说，「我去买点喝的。」
看着他的饮料，我喔了一声，他却突然问，「你要去哪？」
「喔，你来得正好。」不等我先说话，吴妈妈抢快先说，「蒲昀准备要回去呢，你多留留人家吧！」
「是吗？」他看了我然後说，「走吧！」讲完话他就不分青皂白的把我带出他家。
「喂…」去哪啊？！
无故被他拉了出去，我还一脸有些茫然的时候，他突然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但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我看着他，突然感觉他变得很不一样，以前的他从来不会这样对我，我甚至记得，国一我才入学的时候，因为化妆的关系，被同学欺负，但那个时候的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现在的他却是一个会担心我冷的人。
也许是因为注意到我的眼神，他的目光突然瞥向我，但是依然不说话，直到我们走到了公园旁边，他才突然说，「要去公园坐一下吗？」
他的问题让我看向公园里的荡秋千，那gu熟悉的滋味又浮上心头，只是曾经的甜蜜如今变成了酸涩。
「走吧！」他率先走向公园。
跟上他的脚步，我们坐在公园的秋千上，轻轻的荡着，沉默了好久好久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认不住猜想，他到底都在想些什麽？为什麽他总是喜欢扮演一个神秘的角se？我没有听过多少关於他的故事，关於吴妈妈的描述，多半也只说他很安静，是很闷的人，讲话很直接但是没有恶意，他只是过渡伪装自己，不过自从我的出现之後，对他似乎有些影响，因为吴妈妈说，他没看过他会担心家人以外的人，我是第一个。
「吴轩宇。」难得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是我，而他看着我不说话，像是在等我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说话的时候都在想些什麽？」
「你确定你想知道？」他突然看着我说。
「不可以吗？」我不太懂他的疑惑，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
「好吧。」他说：「我在想…你知不知道两个月後我们要一起开学。」
「嗯？」我愣了两秒钟，有些反应不太过来，「两个月後要一起上学？」
「恩哼。」
两个月後我不是也开学了吗？一起开学有什麽不对吗？
「一起上学。」他再次强调，脸上带着暗示意味浓厚的微笑。
突然我看向他，会意过来的震惊填满整张脸，「等等…你不会也…」
「为什麽不会？」不带表情，他看着我。
「喂！你什麽时候考上的，竟然都不说！」
「你又没有问。」
「你很过份，竟然把我蒙在鼓里！」我气鼓鼓的瞪着他，不过最後却笑了，好像在笑自己的多愁善感。
「还好吧，现在不是说了吗？」他也笑了，看起来是被我的反应逗笑了。
坐在秋千上，感受着风徐徐的吹来，那一刻我还是想起了跟他的那一晚，只是遗憾终於少了一点。
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我陷入回忆的说，「这个九月，对我来说是个带着承诺的九月，我本来是带着期待的。」
「李蒲昀。」他突然看着我，并且也在等我给他回应，於是我慢慢转头看着他，「我希望九月的你，是一个可以用微笑接受自己也接纳别人的你，我说过我不期待你挥别过去，但我希望你可以认真看待自己。」
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我说，「好。」
那天之後，日复一日的来到了夏天的尾巴，在即将入秋的九月，许多学校都依序开课，以我来说，就是在今天。
当然，我也记得我答应吴轩宇的事情，所以一大早就起床化了不同以往的妆容，带着重新开始的心，准备面对新的生活。
「昀昀，起床吃早餐。」准时六点，阿姨就在门口敲了门。
「好。」将头发梳理好之後，我做了最後的确认，这才心甘情愿的走出房间，不过才走出去就一阵飘香。
「阿姨，今天的早餐有点丰盛。」我微笑着说，并且已经入坐。
「当然啊！」阿姨笑着说，「今天是你开学第一天，我当然要准备丰盛一点，吃饱一点才有力气上课。」
我笑了笑，「第一天通常不会上课啦！不过我会好好享用的。」
「乖，快点吃完就准备出门。」
「谢谢阿姨。」乖巧的点点头，其实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特别开心，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过去妈妈为了我准备各种我ai吃的家常菜，也会时不时做点点心让我带去跟大家分享。
吃完早餐之後，我准时出门，也准时搭上了整点二十分的公车，本来有些担心是路吃的我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到达学校，不过看到一整车的同校生之後心里就安了不少心。
吴轩宇应该也到学校了吧？没想到都在睡觉的家伙也可以考上成高，真是不可思议。
下车之後，因为校门口是在跟公车站牌同一个方向，所以一点都不难找，远远的就能看见高耸又显眼的「成渊高中」四个大字。
看着位於不远处的大字，我心里有些激动，突然有些意识到，未来三年都要在这边度过，虽然我也不明白那三年究竟会是怎麽样的过程，不过我答应了吴轩宇，那就从我现在踏出的这一步开始，一切都要慢慢开始改变。
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沿路上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也没有想要管太多，但是我偏偏听到了，也看到了。
「啊…喔…咳咳咳！」
「再说啊，你不是很会说？」
「当爪爬，很厉害嘛！」
其实并没有突然，只是一种听到声音的下意识动作，所以我停下了脚步，也往幽暗的巷子里看了一眼，就算有一根又粗大高的电线杆挡着，但是从我的角se还是能看的一清二楚，对方有三到五个人，而被打趴在地上的只有一个人，他们身上都穿着成高的校服。
很明显，这是校园霸凌。
缓缓停下脚步，一点一点渡着，我有些犹豫该不该过去阻止这一切，不，更正确来说，是拯救那位被霸凌的同学。
可是…我到底在g嘛？明明不关我的事，我为什麽要过去淌这个浑水？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不值得我这样豁出去吧？
可是…我也当过被攻击的角se，如果今天的我就这样离开了，岂不是证明了我跟那些旁观者是一样的人吗？那我有什麽资格去要求别人来救我？甚至我就是自己口中的垃圾。
冷静一点，李蒲昀，这件事情一定不会只有两个方案可以选择，也许我可以找人来帮忙…之类的…
「啊！咳咳咳…」被打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然後我看到了他痛苦的神情，「拜托你…不要…不要再打了…咳咳咳！」
「哼？」霸凌者冷笑，「不要再打？那要问你啊，为什麽要去爪爬？为什麽要去告密？害我被记大过，你负担得起吗？」说完他给了他重重一脚，痛得他又是一声哀号。
「我…我真的没有！」躺在地上，他痛苦的摀着被打的地方，几乎是偏t鳞伤却依然要为自己辩白，「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出卖过你…咳咳咳！」
「别装的这麽诚恳了。」其他霸凌者说，「上次跟学弟拿钱的事情，不是也你说的吗？学弟都指证历历了，你还要否认啊？蛤！」
「啊！」这次的一脚，痛的地上的人几乎要晕厥过去，而我知道，如果我继续看下去，我就是帮凶。
我该怎麽办？我…我可以怎麽做？才能帮助他？
猛然间，我看到了他的眼神，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没有了表情，就像生命濒临终点，没了力气也无法挣扎，这个眼神只说明了一种情绪，「绝望」。
怕极了，他怕极了没有人可以帮助他，怕极了自己以後的生活，面对绝望已经束手无策的情绪，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在那一瞬间，我往前踏了一步，然後缓缓往巷子的深处走去。
「说话啊！怎麽不说话？si了吗？」用脚踢着他毫无生气可言的脸，霸凌者高傲的姿态依旧盛气凌人。
当我越来越接近巷子深处时，突然一个人出现在对面的巷子口，「老是打架，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很多个晚上，我常常想起他温柔的声音在我耳畔边说，「我会等你回来，或者我去找你。」
手里拿着一只红se的珠珠人，我有些委屈地问它，「你不是说要来找我的吗？你都骗我。」然後我抱着柔软的小熊，眼角有些sh润。
你在哪里？我很想你。
车祸之後，我在医院里拿回了我的东西，而我最着急的其实只有何雅风送给我的小熊，如果那个不见了，对我而言那才是真正的寂寞。
当我找到小熊之後，我以为我会哭，可是我没有，而是静静的看着小熊好久好久，也许我是把它当成了何雅风，是直到我发现了小熊口袋里的蜘蛛人我才红了眼眶，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知道，那个小熊口袋里的蜘蛛人，才是他真正想要送给我的东西。
「之後你只身去了台北，一定要记得在村子里的我们，只要害怕了、寂寞了，随时都可以回来，知道吗？」张庭灿烂的笑容在我脑海里。
「如果准备好了，就要勇敢起来，不要让自己後悔自己做的决定。」带着坚定的语气，他彷佛将他所有的勇敢都给了我。
把我拉向他，一瞬间我们靠得很近，他的深情落入我的眼睛里，「音乐这件事情，我只会让你一个人教。」
过往的回忆涌上心头，村子里的每一片时光在一瞬间重新填满了我的心脏，鼓动了我的心跳，只是我却已经没有勇气可以面对从前的旧时光。
我下定决心了要往前走，可是为什麽？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
很多事情，就像人生里的意外一样，它来的突然、来得毫无防备，在你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它突然的出现，而我们却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过得好吗？」
这是我很想问他们的问题，可是我从没想过我会再见到他们，更没想过再次见到的时候，我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谁啊？」小痞子问，只是他背对着我，所以我没能看到他的脸，但是他的声音却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个痞子，好像有点眼熟？
「这个重要吗？」他冷冷的神情没有带一点情绪，「反正不是他说的，还有，你们现在的行为，我有录影存证，不想曝光就快点放人。」
「喔？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何雅风？」他冷笑，「不错，上次很嚣张，让我印象深刻。」
「抱歉，我对於让你印象深刻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他冷冷地说。
他变了，以前他不会理会这种话，现在的他，感觉像一头容易被激怒的狮子，浑身散发让人难以靠近的气息。
「那真是不好意思，你越不感兴趣，我越感兴趣。」
「你感不感兴趣我管不着，但我相信教官一定很想管现在这件事情。」当他这麽说完的时候，远方响起了哨声。
「g！是教官啦！」讲完，一票刚刚还凶猛威武的一群人立刻往我的方向开始逃窜，而我为了躲他们於是躲到了电线杆的後面，顺利躲开他们的视线之後，我看到教官出现，接着何雅风捡起地上的东西，不过我仔细一看，发现那个是方御程从我这边偷走的东西。
那个东西怎麽会在这里？
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我已经转身拔腿就跑，一直跑到快接近校门口後才慢慢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