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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前传1

 

窗外的雨下得稀零,落雨声间杂着几许蛙鸣,雨点落了点进窗,打在桌前书上,将书皮给sh了。

君木槿这会真顾不上那书。

年轻大夫手把着金针,一双剑眉皱得老紧,额上渗着汗珠,紧抿着嘴唇。他这会是真有几分累,可人命关天,这一针下去又是扎在要x上……

实在是步步凶险。

究竟是他大爷的哪个混蛋在他被窝里塞这麽大个人的!

这档浑事还要打他昨夜回房说起。

年前艺成,这还没过年呢,自家师父便揪着小把山羊胡子一脚把他踹出山门,还不忘叮嘱他去越镇寻他师叔讨几味当年欠的珍贵药材,说要拿来做药引子。这往简单的说,便是让他去当讨债的。

老家伙打收他当徒儿起就坑他,如今连赶人出门历练也抠门的紧,连路费也没给。兜里除了师娘让带的几个大r0u包子,也只有年存得些碎银两。

这不一个人四处行了些时日,挑了个热闹的镇子,在大路边上打了招牌给人瞧病。

初春时节天候常有变化,家中小孩儿难免发烧着凉,要不便是些跌打损伤,整整筋骨什麽的。过不多时,镇上多半也听闻来了个小大夫下药准确,诊费也亲民,这不家中老小但凡疑难杂症都来给他瞧个眼。

他为人和善,虽然多少占了当地大夫的病人,可倒也没人和他为难。是以便打算在此地稍赚足了旅费再往他处去。

这不才刚打定主意,麻烦便找上门了。看诊一天下来可把他累的,刚进客店房里便见床上躺了人。

只道是哪个邻房的走错屋了,正想将那人摇醒,却忽地觉得不对。忙点了烛火仔细一瞧,差点给他下得叫出声来。

只见被窝里的人一身白衣年纪很轻,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本该是气火正旺的年龄。可他双唇泛白、面sesi灰,眼下淡着墨se,鼻息微弱的若有似无。

任谁看都知道这家伙很不妙了。

没来得及多想,君木槿立马抄针救人。这一救从晚上救到了白天,再从白天救到晚上,连客店小二没见小大夫人影都来关心了。

苦的是施针经验有限啊,他半分也大意不得。生怕一个差错要了那人小命;打过三更,君木槿这才收了针,眼看人是救回来了。他嘘长了口气,给自己到了杯茶歇会,jg神一放松,面上不觉火烧般烫红起来。

床上那位竟是个姑娘家啊!

到底是年轻气盛的年纪,适才施针时不觉,此时不免……

这孤男寡nv共处一室什麽的,要是坏了她名节可怎生是好?把这姑娘全身上下给瞧了个遍,是不是该对人家负责?

呸!医者学医救人,他这是迫不得已。

那姑娘作书生打扮,给人一掌击在左肋,在节节分明的肋骨上留下了青黑的掌印,就大小看是男子下的手。其实这掌伤的并不特别厉害,乃是因为牵动心脉引动积累的旧伤旧疾,这才难办了。

望着霸占他睡眠和床位的家伙,这家伙要不是个挑吃挑食的祖宗就是个胎里带病的苦命孩子。

肝心脾肺肾,金木水火土。心属火,肺属金,肝木、肾水、脾土。如同yyan五行,五脏协调相生相克,这姑娘心肺y虚,气血不足,

看这伤势和一副糟糕的身子骨,估计不是自己躺shang的,多半是给人送来;但见除那一掌外并无外伤,应不是仇家追杀。

先撇了放人在他床上的坑货……话虽如此他仍不住仔细打量起床上的人。面se虽苍白,倒是眉清目秀,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尤其一双阖眼的眉目,似透着种道不出的气质,不似自家师妹活泼带笑的跳动,也非是寻常nv子那样温柔婉约、羞弱如柳的样子。

这身着书生衣袍的模样,底气可半点不输男子。不知情的人看在眼中只怕便是长得颇俊的公子哥儿。

只是普通公子哥儿的睫毛没这麽长罢了。

君木槿看得出神,伸手去抚了那小扇般的睫毛。软而柔长。

他忽地便害怕这姑娘张了眼睛。

呵,没的这事。他当大夫的怎会不知这姑娘没天是醒不过来的。

想到此处,他不免黑了脸。这天他上哪儿安置这麽大个人去?这姑娘身上除了些随身物事和些点银钱别无他物,就是腰间还cha着根笛。

书生带笛并不少见,只是这笛碧绿通透,触手生温,竟是以上好玉石制成,就是他这样的外行也知此物非是寻常。

他身上银钱不多,连同数日攒下的,也不足他再要间房供这姑娘住上天。

转头又见那苍白的面se,君木槿不由皱眉。这姑娘究竟是给怎麽养的一副破烂身子,气虚t弱,街上随便抓个姑娘都要强她数倍。

常人受了这掌也罢,她这身子太差,一掌打的全身经络七荤八素,伤是给治好了,可这不将养着不行。

瞧着病根多半是胎里落下的。

念头三两转,君木槿已拿定了主意。要不了间新房没关系,这钱还够让他给这姑娘喝几帖药安养身子。

毕竟瞧她这衣着打扮,一醒过来多半便又要奔波走跳;眼下青黑看就知好些天没睡好。

这姑娘究竟是什麽来头?君木槿不住叹了口气,就是一般姑娘也没这麽折腾。

也罢。他收拾了sh书,见外头雨已停了。

这屋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床背朝门口,坐床沿正望能见窗外的景。

屋在二楼,低头便是一楼茶厅临着的小湖。

夜过三更,略带寒意的夜风吹进窗来。他给自己多搭件外袍,趴桌上凑合着睡了。

明早可得多看几个诊,手上几个钱能给这姑娘吃几帖药是几天。

小二见一从前没来过的大爷已经连着来店里好几天了,心下不免奇怪。

大爷约莫四五十岁年纪,头发杂着点白,容貌还算清朗,一身青袍,将头发用竹簪束起。兜里揣着纸笔,总写写涂涂的不知做啥,时而叨叨自语……。

连续瞧了几天,让小二觉着怪的,是每早君大夫前脚刚离开,大爷便进得门来,而每回君大夫一踏进门,大爷又立马付帐出门。

这没准是针对君大夫呢。想到这,小二整个皮都绷紧了。

小二今年刚满十三,还算个孩子。君大夫刚来那些天,他正巧烫了手,起了个包疼的不得了,就是君大夫顺手给他治了。

这大爷要真针对君大夫可怎生是好?!

这可千万不能同掌柜说,掌柜看着笑眯眯的一个好胖子,实际上怕事的不得了,还不把君大夫赶出去。

君大夫多好的人,要能在镇上待久些就好了。

「君大夫」

小二喊住了刚进门来的君木槿,回头却见那大爷还没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欧,六子你来的正巧」

君木槿手上拎着药包,道:「能不能帮我弄些山楂片还是枣糖之类的甜食?」

「好咧,一会给您送去。」

话才刚落地,君木槿的人影早没了。

坐一旁喝茶的青袍大爷笑了声,扔了银两在桌上,手里拿卷书,走了。

留个姑娘在房中,君木槿连几天在外头时一颗心都给悬在天上,出什麽意外了还得了。回房见她安稳地躺着,面se似乎好了些,吊着的心才给放了下来,拿了小二前几日拿来的药壶赶忙给人煎药。

「君大夫」

那叫六子的小二不知啥时到了外边,君木槿忙煎药竟没察觉。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出的门来「怎啦六子,手还疼麽?」

「不疼了不疼了,就是…有件事觉着不和大夫你说不行…」

六子把仙楂枣糖递给他,将那大爷的事给君木槿细说一遍,但见他挑了挑眉,神态倒是轻松。

「防…防人之心不可无,君大夫你还是注意着点。」

六子见他似乎没上心,装着掌柜说话样子补了句。君木槿哑然失笑「我会注意着的,多谢你和我说。」

见他似是听了进去,六子这才笑了「大夫吃过了麽?二厨子刚蒸了r0u馒头,滋味可好了!」

「行吧,那给我拿几个r0u馒头。」

六子蹦躂着去了,君木槿回到屋内,眉头这才皱起。那大爷连这麽些天都在客店里,要真想对他和那姑娘不利还不容易。可他来去时间总那麽凑巧,总让人不免忧心。

罢了,明天他便不出诊在房里照看着吧,何况这些时日过去,那姑娘也差不多该醒了。

怎麽说也都成了他的病人,要走也得让他开个养身t的方子再走。

总归是nv人家,这身子骨这麽弱,以後只怕不容易要孩子。

他目光不由沉了下去,跟在师父身边这些年,小产伤身的妇人家他也没少见了。

煎好药,吹凉後让那姑娘枕他腿上扶着脑袋让人喝下了。给师妹喂药的经验还是挺管用,连着几天喂下来还没呛着人,也不忘给那姑娘左肋下的瘀血上了些散瘀的膏药。

别想左了,他这些天可都是瞟了一眼後闭着眼给人上药的。除此之外没多看更没多0。

君木槿还是自认自制力不错的。

忙活了一通,才啃着六子拿上来的r0u馒头边啃着边将那姑娘今日的情况写在了册子上。

那山楂枣糖是要给那姑娘的。师妹吃药老喊苦,没糖可半点喝不下去,那姑娘要醒了只怕也怕苦不喝药。

伸手想去翻翻那堆甜食,却0上一个锦缎布袋。

这什麽?他不记得有这东西。袋子不大,就是沉甸甸地,没想打开全是银子。

这可把他懵的。

这哪个土豪这麽多钱不要了扔他房里?!

内中一张字条:君木槿。

君木槿?!不就是他麽?!究竟是谁给他塞钱了。

转念一想,也有了眉目。

多半是那个把这姑娘塞他被窝的坑货了。居然还良心发现送诊金来了。

不过也多的过份了。扣除这些天的药钱诊金,他的旅费简直翻了不少倍。

这下能多要间房了,这些天睡桌上他筋骨再强也磕的胳膊疼。

隔天早上给那姑娘喂了药後他想了想还是出去了趟,临走前让六子照看别让人进他房去。

总归担心那大爷。

他今个儿没出诊,而是上市集采买些东西。姑娘家老穿一套衣服总说不过去,买了些路途上用得着的东西外,他也给那姑娘带了两套衣服。

男装。

姑娘乔装作男子定有原因,给她带罗裙什麽的反而让她不便了。

回客店时那大爷还在,一袭青袍坐在窗边,正自看书得投入。君木槿没多做停留,一个箭步上楼进房。

开门进房一看床上差点没将他吓si。

那姑娘人呢?

被子叠得整齐方正,上头一根头发也没留。

这丫头太可恶了,还给不给大夫一点尊重说跑就跑,真当自己身子铁打的?

「六子!」

他忙奔下楼去,抓过六子便问:「你看谁从我房间出来没有?!」

「没…没啊,怎麽了君大夫你房里遭贼了麽?」

六子一时傻愣了,转头又见君木槿冲回房去。

没人出来,这丫头是神仙是不,人就没了影了?!还是她跳窗走了?!

窗外接着小湖阿,她那样子游水没si小命也去半条。

他进房忙转头向窗子那头看。

只见一袭白袍儒服卷着日暮残yan,晚霞进得窗来,映得那头披散下的墨黑长发溢着光晕。发丝下若隐若现珍珠白的颈脖,一双眼在与他四目相接时一眨,彷佛以极慢的速度打开了那双深邃的眸子……

那姑娘开口道:「你找我呢?!」

呵。

肯定是给什麽砸了才觉得会有人放着好端端的路不走,跳什麽窗?!

就算有,跳窗的也是你小子的脑子。

君木槿一时间真想挖个坑立马躲进去。

那姑娘把头发披散下来,手上掂着簪子,似是正要把头发重新紮上去。她立在窗边桌旁,正望着他。

面上情绪淡的瞧不出喜乐,一双清灵幽黑的眸子像是要望穿他。

低头一瞧,君木槿这才发现她赤着两只baeng的脚丫子。

这丫头没穿鞋。

这倒了天才醒来的丫头没穿鞋。

这倒了天才醒来丫头竟敢没穿鞋?!

「坐下。」

君大夫的脸se忽地就没那麽好看了。那姑娘给他这麽一句也没愣着,望了望他便坐进了书桌前的椅子里。

还挺听话?

他扔给她件袍子「披着,脚不准落下地来。」

她幽幽地望了他一眼,淡漠的一双眉毫不掩饰她的无奈。然而还是把脚离了地面,整个人缩在椅上。

嗯,看来还算是个谨遵医嘱的家伙,给她开药方子应该会乖乖吃药。

他出了房去,不一会捧着两盆子回来,一只还热气蒸腾。

那姑娘看着,眉毛不由自主的一跳。

「脚放进来。」

君木槿两盆子调配好水温,将盆子搁她身前,让她把脚泡进去。

这大夫竟是给她泡脚来着?!

她一怔,顿了小半会才把脚丫子深进盆里。水并不很烫,但也b暖和热乎的多,那点温度像小针似的扎着脚。

君木槿刚要伸手入盆,却忽地住了手。

氛围一时漫着尴尬。

「……」

「……」

这…该如何是好?!要是男子或老嬷嬷也就罢了,可如今是偏生是个陌生的妙龄nv子……

那姑娘见他伸手也是一呆,却不料在前头被自己举止惊到的人已不知所措地愣神当下。

见他如此,她不住莞尔「都知道我是姑娘,还介意一双脚了?!」

君木槿差点没给这话噎si;话里的意思就是:都把我衣服脱光看完了一双脚还算的什麽了。

这姑娘虽没一副「我给你占尽便宜好委屈」的模样,可这给人说出来还是挺害臊的……

想是看他局促不安的样,那姑娘柔声淡道:「你是大夫,无妨。」

啊,对,我是大夫。君木槿理智似乎回笼了些,轻了轻嗓子道:「姑娘,我给你按按脚而已,没别的意思。日後你早上起床便泡泡脚,对身子好。」

她淡淡应了声。

这姑娘空灵的话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反让轻软的声音有了一番别致。

「泡的时候能按按脚心涌泉x……」

他边说边给她脚按摩「天冷时记得放些姜片,能祛风散寒。」

「你都给人这麽泡脚?」

那姑娘忽道。君木槿没抬头,却不住皱眉「我是大夫,你是我的病人,我可不能治一半便扔着不管。」

给人按好脚罢,他让那姑娘再泡着会,下楼和掌柜的再要了隔间的房,将自己的物事搬隔壁去。

那姑娘似是有话要说,扬了扬眉。

「前些天姑娘你昏睡着,我得管着你,怕出什麽意外。况且那会我手头没钱。这会你醒了,我手头也宽裕了,孤男寡nv总不成共处一室。」

君木槿没瞧她,她却见年轻大夫的耳根子慢慢烧红了起来。

这君大夫倒是有点意思。

她这会泡完脚已将头发束起,也换过君木槿给她备的一身衣服,腰间也cha了那只碧绿青笛,青绿的儒衫子倒是与她格外相衬,让人不禁联想起「玉树临风」四字来。

她注意到君木槿自他慌忙进门来与她对视的那眼後便未再正眼瞧他。虽是神se自若可那泛红的耳尖实在太惹眼。

「不必了,我这便要走。诊金……」

「诊金有人给你付了。都倒着这些天,也不差这点时日,给你备着的药尚有一天份,将养着明早喝过药再走。」

不是建议。

这是命令的口气。

那姑娘听出了君木槿语气坚定,没半分可商量的余地。

她还道这大夫一副好人模样,原来大夫的固执是通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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