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辰时。
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点点金色光斑。
树下剑声呼啸,银色寒光不时穿行在树干上。
白色身影轻盈如燕,手中长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
日头升起一寸,亮光中,长剑归于无形。
龙玉清收了式,将剑敝于身后调息,两指自额心下移,直至心房,收住。
睁目,对上净尘法师赞扬的目光,“殿下的剑法一日比一日精进。”
龙玉清心中喜悦。
若九州剑法为十,则法严寺藏书阁占五。
五中难者数得上这套归音剑法。
不过她很谦逊,“是住持之功。”
净尘法师垂首,“殿下有天份,又勤练,是以攻无不破。”
一老一少缓步出来。
龙玉清有些困惑,“法师,我自小爱剑,母皇也为我请尽剑术名师。不怕说句猖狂之语,我感觉良好。不知我这剑术,其实能在夏国能排第几?”
净尘法师神色微变,劝道:“剑术仅为强身健体之用,殿下金体玉贵,乃黎民苍生之寄托,万不可与人出剑争风,伤了金体。”
龙玉清见他竟失了出家人的淡然,便微笑:“法师可觉得我幼稚?”
“少年人锐气进取也是应当的。只是殿下不同。”
“法师放宽心,我只是想想罢了。”
山路上有红色旗幡飘动,龙玉清问:“山下是谁?”
净尘法师回道:“是齐王世子李赫,护送梁王女来寺中上香请愿。”
呵。梁王女。李赫的未婚妻臧婉月。
两人她都无比憎恶。
齐地李赫,去年拒了母皇的赐婚。使得朝廷和她在齐地沦为笑柄。
梁地赵女,幼时随梁王来京朝见,倨傲似其父王,两人侍卫亦险些刀剑相向。
真是无处不相逢。龙玉清露出冷笑。
不将她放在眼中的乱臣贼子,她亦不会令他们好过。
与净尘法师分开,龙玉清回去沐浴更衣,不多时又出了门。
站在岩石上,拿着远目镜往山下看。
摇动的红旗幡上写着漆黑的“齐”字,侍卫的刀戟在一片葱绿中闪着密密的银光。
一名年轻男子从白驹上下来,朝后面的轿子走去。
即使隔着这样远,也能看出此人高大英武,气宇不凡。
龙玉清换了只眼睛,往前凑了凑,看了许久。
待她放下远目镜,侍女慧珠问:“殿下,山下有什么呀,您看了这么久?”
龙玉清古怪的笑了笑,“看到一头有趣的猎物。”
山间林荫道幽静凉快,不时能听到鸟儿的清脆叫声。
年轻男子与少女并排而行,很有分寸的与她保持着半臂的距离。
他们的身影,看上去比陌生男女要亲近许多,离热恋眷侣又差了些火候。
清风拂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动。
有蠕动的东西掉到少女发中。
“赫哥哥,我头发里,掉上了什么东西!”臧婉月忽然定住脚步,花容失色。
李赫并没有就势凑近看上去有些脆弱的少女,仍保持着原有的距离,长臂一伸,从她发顶拿下一只毛毛虫,扔到地上让她看,“树上刮下的虫子,不用怕。”
那虫子丑陋多毛,臧婉月吓得跳到李赫身边,抓住他的袖翼,“赫哥哥,我害怕!”
“呵呵呵!”
忽然有道清甜的笑声响起。
两人吃了一惊,连忙分开。
循着声音望上去,见岩石上立着一个秀美绝伦的少女。
她作男装打扮,肌肤如雪,黑发如缎,身形挺拔,手中握着一把玉柄折扇,正笑吟吟看着他们。
这少女来的蹊跷,李赫将臧婉月护在身后,客气地问:“阁下是?”
少女并没有回答,施展轻功从岩石上跃下。
李赫后撤一步,将手握在剑柄上,眼神戒备,注视着她,直至落地。
少女一落地,就出言讥讽,“躲开侍卫,来这里幽会……齐地李赫素有君子清誉,看来所言非实。”
她头戴玄鸟金冠,穿了身金线祥云白衣,脚上一双刺金缎靴,明眸皓齿,气度雍容,明媚的像雪山上融化的明丽春水。
一颦一笑皆有贵胄之气,就连刻薄的嘲讽,也并不显得她刻薄,反倒让人觉得她多了分娇俏。
这一身并不避讳的装扮早已表明了她的身份。
也难怪会在这守卫森严的寺周围来去自如。
李赫将手自剑柄拿开,双手并在额前,俯首行礼,“齐臣李赫,参见殿下。”
臧婉月也连忙行蹲礼,“婉月参见殿下。”
龙玉清目光落在李赫英挺的身影上,又扫过他身边的臧婉月,“刷”的将折扇收起,说:“世子、王女请起。”
臧婉月抬首,打量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太女。
皇太女已比她高半头,虽生得雪肤花貌,却眼神迫人,带着储君说一不二的独断气势。
小时候来京朝贺,她年岁大些,听老师说要向比她矮小的女孩行大礼,她很不情愿。
在梁国,除了父王和母妃,其他人都要对她毕恭毕敬……
龙玉清打量着她,“王女不如小时候高了。”
作为储君,一见面就说这种话,显得器量不大。
不过臧婉月却不似幼时了。
她抿唇,语气很恭敬:“殿下身骨却长了许多,臣女同样高兴。”
“听闻王女一张巧嘴甚会哄人,今日所见果然是。难怪世子急着私会。”
龙玉清对臧婉月说着,眼睛却盯着李赫看。
未婚夫被别的女人肆无忌惮的盯着看,臧婉月心中反感至极,只是迫于龙玉清皇太女的身份,她又不能表现出来。
她勉强一笑,替李赫解释,“臣女坐轿时间长了,有些晕吐,故而李赫哥哥带我来这里走动一下。”
“真是贴心郎君哪。”龙玉清似笑非笑的点头,一双眼睛在李赫颀长的身躯上打量。
李赫垂眸,声色沉稳:“臣与未婚妻一向按礼法往来,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