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他也如此。
所以在这一层上,他与她感同身受。
龙玉清作为国储,所背负的,与他相比,只多不少。
女子对他而言,皆是模糊不清的。
与未婚妻的来往,他都严守礼法,只待顺利二人成婚,以加固齐梁纽带。
他的未婚妻,只要是梁王嫡女即可。
至于是长女幺女,性子如何,对他没有任何区别。
他为未婚妻所做的,也仅是面上那些。一转身,他便会将这段关系抛诸脑后。
于他而言,沉浸于男女情感,实在是浪费光阴。
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分一回神,探究一番皇太女,还是甚有乐趣的。
甚至,他颇期待:待他取得江山、入主京城后,皇太女会作何表现?
大概,就是拔掉爪牙的猛虎,徒有威相了。
李赫淡笑,眸光深不见底。
回府路上,李赫再次去看了臧婉月。
她气色看起来好了些。
见李赫来,她眸中焕发出光彩,欢喜得全身都有了力气,不过一天时间未见,便有许多许多话想跟他说。
李赫温和地应着,陪她说了会话,看着漏壶,同往常一样,待上一刻,便起身离开。
臧婉月失落地说:“为什么我觉得赫哥哥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身旁婢女劝道:“世子是珍惜您的名誉。要论专一,又有谁能比得上世子呢?等成婚后便会更加疼爱您的。”
想到二人婚约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明正大,九州皆知,明年春结为夫妇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臧婉月甚觉安慰,才堪堪将心放回肚子里。
李赫回到齐王府,却见一头白龙驹拴在门口马厩处,正是龙玉清的坐骑。
领将王伯疏语气中有些无奈:“皇太女殿下怎么又来了。”
烦归烦,李赫倒有些好奇,这次龙玉清又是以何借口来找麻烦。
进了大堂,便闻到一阵酒气。
顺着酒气走到书房,门口横着一只玄鸟云纹缎靴,另一只扔在书架旁的榻边。
龙玉清只着白罗袜,歪在他榻上,拿着他一本《杀敌论》在看。
李赫止步在书房门口,语调里透着关怀,“殿下,您可是醉了?”
“怎么会?”龙玉清抬首,将手中的书扔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赫看。
李赫的黑靴仍停在那只缎靴外面,“我让侍从为您上解酒茶。”
“不用!”龙玉清高声制止他。
她坐直了,命令道:“李赫,你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李赫仍不动,恭敬地说:“不如殿下先穿戴整齐,我们再去厅堂内说。”
龙玉清甜甜一笑,眸光明亮、唇红齿白的,看着甚是可爱,“你不帮我拿过来靴子,我怎么穿?”
见李赫眉头微动,龙玉清又说:“孤命令你!”
李赫思索片刻,俯身拿起门边的缎靴,终于肯走进书房。
龙玉清“嘿嘿”笑出声来,伸出脚:“我有些头晕,李赫,你帮我穿上。”
李赫俯身将榻下另一只也捡起来,将两只精巧的缎靴整齐摆在榻沿上,说:“臣让婢女帮殿下穿上。”
龙玉清暗哼了声,手掌撑在榻上,趁李赫不备,忽然一个横扫腿,踢向他的面门。
李赫是反应何等迅疾之人,身子一闪,伸手,牢牢捏住她的脚。
龙玉清的脚便在离李赫脸两寸之处,被牢牢定住,动弹不了分毫。
“好疼啊!”龙玉清脸皱成了一团,音调里都带了几分哭腔。
李赫并没有立即松开,语气颇含警告:“殿下要比试,最好让臣有所准备,臣下手没有分寸,怕不小心伤了殿下。”
龙玉清“哼”了声,水灵灵的眸子滴溜溜转,娇声问:“李赫,你是故意想多摸会儿孤的脚么?”
李赫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捏着女子的脚,他后背一凉,俊脸不由得涌上红色,连忙松了手。
龙玉清得了自由,立即扯下罗袜,见脚上有两团红印,她愤愤道:“李赫!孤跟你玩闹一下,你怎下这样的狠手!你看看!”
她也不顾男女之防,直接将裸足伸到李赫面前。
晶莹圆润的脚趾,纤细的脚腕,粉白娇嫩的皮肤。
连指甲也泛着粉色光泽,像嵌在脚趾上的珍珠。
李赫何时见过这等场景,一时愣怔盯着,陌生情愫充斥心头。
原来女子的脚竟生得这样美。
呆愣几秒,他脸如赤铁,猛地背过身去。
方才那香艳一幕却深深印在脑中、眼前,他喉头翻动,急唤:“来人!”
龙玉清暗自一笑,从他身后一下跃到他背上趴着。
她在他耳边呵气,“李王兄,我有事要单独问你,别让别人进来。”
少女娇软的身子紧紧扒在他背上,香甜湿热的气息携带着酒气,丝丝吹在耳边,连酒气都变得芬芳。
李赫脑中“嗡”地一声,瞬间全身肌肉硬如石。
“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李赫肃容斥责,想将龙玉清掰下来。
龙玉清却紧紧搂住他脖子,双腿夹住他的劲腰。
纵使李赫再精壮有力,这一刻却使不出什么力道来。
龙玉清盯着李赫红透的耳垂,轻声说:“你听我说完,我就松开你,否则我叫了。”
几名侍从走到厅堂内,从书房的镂空屏风里看到有两个人紧挨在一处,还有细微声响,便停住了。
李赫朝外面说:“退下,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要进来。”
待侍从退下,李赫屏息,试图隔绝那环绕四周的幽香。
“殿下可以说了。”他颈上青筋微微凸起。
龙玉清歪头看他,“我在处置郦文时,你为何一直看我?”
她目光像是带了温度,李赫只觉脸颊像被两根香烛烧灼,火辣辣的疼。
他直视前方,“殿下严惩奸佞,清肃朝风,臣等无不仰视殿下。”
龙玉清在他耳边轻笑,问:“那,孤好不好看?”
李赫薄唇紧抿,肃容说:“臣已回了殿下的问话,请殿下回榻上。”
龙玉清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笑道:“李赫,你背过女人么?”
那清甜的幽香和柔软的身躯,一直在呈围合之势绞杀李赫。
他已燥得无法再忍,强行将龙玉清从身上摘下,放到榻上。
“没背过啊,那也没抱过吧。”龙玉清不禁仰首直乐,“那孤可是你第一个抱过背过的女子。”
她说话间,雪白的裸足一翘一翘。
余光里,那只玉足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李赫绝不敢再直视,说了句“我叫婢女来伺候殿下”,便急忙走出书房。
他一走,龙玉清便在榻上笑得打了个滚。
她忽然有些明白母皇的心境了。
本来这日如往常一样,是平淡又乏味的一日,可来为难一番李赫,心情却异常舒畅。
第二日,听说臧婉月好多了,龙玉清便约了她去看戏。
见台上男角背起女角跑,龙玉清笑着问:“上次与李王兄比剑,觉得出他手臂力气甚大,想必李王兄能背着王女能健步如飞罢?”
臧婉月涨红了脸,正色道:“婉月与赫哥哥一直恪守礼法,殿下不要取笑。”
龙玉清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旋即摇扇爽朗地笑:“孤开玩笑罢了。谁人不知李赫乃清正君子,王女更是守礼淑女。二位真乃王侯世家表率,孤更佩服了。”
臧婉月心情复杂地笑。
龙玉清甚是愉悦,暗道:伪君子也有伪君子的好处,不仅是守着男女大防,连搂抱亲吻都不曾有过,算是干净的身子了。睡了真不亏。这天下,恐怕再找不出令她这样满意的男子了。错过这村,便没这店了。
这厢跟臧婉月一同游玩,暗地里,龙玉清令侍从将自己的亲笔信送到李赫那里。
并叮嘱侍从:“跟世子说:‘事关齐梁,让他务必立即展阅’。”
李赫正在拜见齐王的京中故友,御史大夫岳安墨。
贴身侍从凌彦呈给他一个信封,并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李赫听得与齐梁有关,联想昨日之事,一时凝眉。
皇太女诡计多端,不知她又想作何。
毕竟,他是越了男女礼法,也越了臣子红线。
岳安墨看出他心事,宽和笑道:“无妨,世子若有急事,先览信要紧。”
李赫略带歉意地一笑,急忙将信抽出来,展开阅览。
银钩铁画的寥寥几笔展在信纸上:“我非迂腐女子,即使光足被你看到,也绝不赖你。”
李赫便知又被她戏耍,登时恼羞至极。
欲要将那信纸揉成一团扔掉,当着御史大夫之面,又不好失态,只得硬咽下这口气。
倒是岳安墨见他眉心发红,关怀道:“贤侄,信中是有何要事么?”
李赫将信收进袖翼中,微笑道:“没甚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