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的价值
看到棺材被盖土的那一刻,一种排山倒海的孤寂感淹没了西里尔,人生的无稽不过如此。非洲战象一样的黑嬷嬷曾经是摩苏尔城里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奇异风景线。维克多马赫杜曾经开玩笑说,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同时让沙洛索帕家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同时畏惧,那只能是塔玛亚斯夫人。而现在开玩笑的和被开玩笑的两人都已不在世间。西里尔不确定柏拉吉尔有没有得知塔玛亚斯和维克多去世的消息。如果他还留在遥远的东方,那么大概率他还一无所知,也许那样懵懂的状态还更幸福一点。
回埃利森之前西里尔决定作最后一次尝试,从一位他们共同的朋友那里他得到了哈木宰的新居住地址。参加完葬礼还来不及脱下黑色丧服,他就按图索骥找去。然而在那里他却意外见到了个陌生人。
哈木宰叫他雷内,起初西里尔以为这不过是个哈木宰新招募的男仆。但他印象中阿拉伯人并不习惯使唤法兰克人当近随。而且这个雷内作为男仆也未免太漂亮了点,十七八掐得出水的青涩年纪,一头不亚于西里尔的灿烂金发,堪称秀丽的脸蛋也十分讨人喜欢。西里没有在哈木宰面前把这个怀疑说出口,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反感始终挥之不去。
当天他们见面时,哈木宰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眼神迷离像刚抽过鸦片烟。在撒拉逊人社会里抽大麻或鸦片十分常见,西里尔也不是特别反对好友的习好。但他不喜欢同刚抽过的人谈话,因为那种状态下的人经常是神志不清的。
也许连哈木宰也不能在鸦片跟前免俗,在耐着性子听完一身丧服的西里尔支支吾吾道完歉以后,他一反常态粗鲁地下了逐客令。
“为什么要道歉呢?您是觉得您有哪里对不住我,还是哪里做错了么?”他尖刻地嘲讽他,“现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离开吧。回您的妻子身边去,我听说她有了身孕。我该恭喜您马上就要晋级当父亲了。”
西里尔不顾对方话里夹枪带棍满满的敌意,继续试图争取对方的谅解,甚至冲动地提出希望哈木宰能当自己头生子的教父,却没想到这个提议更刺激了埃米尔的逆反情绪。
“您要让一个撒拉逊人来当未来的圣骑士的教父?这是哪门子的异想天开!这事儿您问过皇帝陛下和宗座陛下吗?您妻子能同意?瞧,西里尔,您现在可不再仅代表您自己,有家有室的人多少稳重点吧。”说道这里他终于失去耐心站起来,开始以实际行动送客,“您有您的生活,我也有我的。尽管跟您相比不太入流,但恕我直言这里有个已经润滑好的屁股等着我安抚呢。所以能不能麻烦您不要再赖在这里了,我不打算留您吃晚饭。”
话说到这一步,脸就算撕破了。西里尔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眼见到那个叫雷内的金发少年就特别不顺眼。骑士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神情好不尴尬。一股无名之火瞬间从心底蹿了上来,他脱口而出,“你怎么能这样,难道你们的真主会赞成索多米么?”
这句气话让哈木宰原本只是不耐烦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可怕,他朝他暴喝道:“还轮不到一个该死的基督徒来对我指手画脚。”
说罢,哈木宰铁钳似的手抓住了试图挣扎的西里尔,像拖一只猫一样把他一路拽出屋子穿过门庭直接来到大门口。西里尔自打十六岁认识哈木宰从未被对方如此粗暴无礼对待过,整个人都懵了。他的脸孔被羞愤涨得通红完全忘了这样的羞辱他完全可以找对方决斗挽回名誉。
眼看要被当成垃圾扔出大门,帝国第一骑士忍不住大叫起来。
“你不能这么对我!”
坊间有句笑谈叫若要俏一身孝,一身丧服面色悲怆的金发骑士若不是在这种境况下对峙,原本应当很符合埃米尔审美。可眼下刚刚抽过鸦片又活活憋了几个月闷火无处撒的哈木宰早就被愤怒压过了一切。西里尔邀请他给他孩子当教父的善意在他看来全然是一种羞辱,成了压垮他冷静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时他也豁出去了,头昏脑热间哈木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不停挣扎的西里尔拍在了大门上。
金发骑士惊恐地看到盛怒中的好友突然把面孔凑了上来,柔软而火热的皮肤贴到了他的嘴唇上。同所有穆斯林一样哈木宰也蓄有浓密的胡须,这使得他们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错愕中带着一种痒。西里尔毫无防备就被哈木宰的舌头侵入了口腔,他和妻子之间也有过亲吻但从来不会如此热烈。善于香道的埃米尔浑身都被异域的香气包裹,连他蜷曲的胡子里都笼着芬芳。而他的吻比他的香更具侵略性。被对方舌头强硬侵入的西里尔只能被动地接受那段灵活的肉块在自己嘴里肆意妄为。他的头脑好像被压着自己的男人传染了鸦片的影响也变得昏昏沉沉,起初的挣扎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他差一点点就要把胳膊环上哈木宰的脖子。可在那一刻,哈木宰突然抽身中止了这个他单方面开始的亲吻。
一种尴尬的沉默横亘在这滩碎了一地的“友情”之上。西里尔感觉这一刻简直比他只坚持了一分半的初夜还尴尬一万倍,他必须得说点什么以免自己当场死于尴尬。
但哈木宰先他一步开了口,他面上的飞红还没退散,说出的告别语却冷酷到可怕:“现在你知道我们的友谊不可能恢复了吧。现在你可以滚了。”
西里尔不明白哈木宰怎么能在一个如此火热的亲吻后讲这种话,错愕道:“你不能……”
“我能,”埃米尔亲手打开了大门把他推了出去,“而且这一直就是我打算干的。你要留下来就得替雷内挨顿肏,要不然现在就立刻给我滚。”
西里尔的每个人生阶段似乎都会有人及时出现接盘。和父兄离散时哈木宰出现了,现在哈木宰同他撕破了脸妻子玛格丽特又成了他的精神港湾。
相识十年他从未想过好友会同自己说那样的浑账话,似乎从他们遇见的第一面起,阿拔斯埃米尔就与粗言俗语无缘。大部分时候他都显得胸有成竹游刃有余,西里尔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哈木宰急眼。最近一次他们的会面最终以他被扫地出门收场,曾经朝夕以对的挚友变得如此陌生,令西里尔情绪低落。加上从小照顾他们长大的塔玛亚斯突然去世,似乎所有的坏运气都汇聚到了一起。
然而噩运还没结束,当西里尔身心俱疲从帝都返回埃利森的城堡,一则来自他的小舅子的坏消息又接踵而至。费利佩德帕尼科是玛格丽特的同父异母兄弟,是位喜欢旅游和冒险的花花公子。同其他很多贵族一样,他也把去耶路撒冷朝一次圣当成一个体面贵族的镀金之旅。可能是仗着有个教皇叔公硬撑腰子,即便是圣城不在基督徒手里的现如今,费利佩帕尼科照样坐船东去黎凡特过了把瘾。江河日下的塞尔柱人和内乱不止心无旁骛的埃及苏丹都没有对耶路撒冷实施太过严苛的宗教隔绝。圣城吸引着络绎不绝前来朝圣的基督徒,对于因蒙古西侵而银根紧缩的塞尔柱人来说不啻是只能下金蛋的鸡。
在圣城及其周边感受异域风情之际,费利佩从长居在黎凡特的法兰克人那里听说了一桩奇闻。被认为离奇消失在沙漠里的前教廷圣骑,重新出现在了广袤的叙利亚沙漠里,然而他再次出现的方式却不太体面。
“根据被抢劫的商队的幸存者的说法,他就像个潜伏在沙漠里的鬼魅。上一眼你还没看到他,再抬起头来他已经来到你跟前。很多人都声称遭到了他的袭击,无论是撒拉逊人还是犹太人甚至法兰克人,他都一视同仁。这事儿让安条克大主教和骑士团都非常恼火,当初他们可都是坚决支持要等他回来的。现在倒好,他发疯了还做起了强盗。甚至有几起强奸妇女的控诉被提交到了大主教案头。”
“这不可能!”西里尔不假思索就否认了费利佩带来的传闻,“柏拉吉尔绝对不会作那种事。我太了解他了,我们是双胞胎从小一起长大。那家伙不贪财也不好色,清心寡欲得像个怪胎。你说的这些绝对不可能是柏拉吉尔干的。”
费利佩并不清楚西里尔对他兄弟还有那么深的感情,他理所当然以为阿珀斯特尔兄弟俩为了争夺圣骑士的正统头衔,关系早就交恶。妹夫如此坚定维护一位伪圣骑让他猝不及防,但他还是据理力争,“别那么肯定,你们很多年没见了,人是会变的。去安条克大主教那里告状的人什么种族什么信仰的都有,他们看到的都是同一个骑士,非常强壮高大,一头罕见的灰色头发,骑一匹芦毛大马。”
“芦毛?”西里尔皱起眉头,“月光是纯白的,星光也是通体雪白只有鬃毛和尾巴是黑色。柏拉吉尔自己虽然是灰头发可从没有过什么芦毛马。”
“说不定他换马了呢?他打劫了那么多商队搞匹年轻矫健的新马总是容易的,”费利佩对西里尔的固执开始有些不满,“顺便一提,他也没有把那匹星光带走。他走失时骑的应该是你说的另一匹马。留下来的星光被卖给了一位突厥贝伊,卖马钱被充作对受袭者的赔偿。拍卖那天我还在场,那真是匹好马,要不是从黎凡特把马运回来太麻烦,我都想买。”
西里尔一听他哥的爱马给这样就卖了,气得怒目圆睁,“他们怎么能未经允许就把星光卖了?上帝,难道那些人都疯了吗?星光是我哥亲手接生的,月光生它那天我们都在场。柏拉吉尔爱那马就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
“恕我直言,杀人偿命抢劫赔钱,你哥不仅杀人越货还侮辱妇女,只是变卖他的所有财产对受害人进行象征性的赔偿已经是最起码的道义了。您不能因为那是您兄弟就不讲原则偏袒一个罪犯。”
“你们怎么证明那个罪犯就是我哥?!”
费利佩看着暴跳如雷的妹夫,感觉这人实在难以沟通,“有幸存者活着回来指认了好吧,目击他抢劫杀人的可不止一个人。”
-中亚-
拉克金蹲在帕伊塔克垭口,从他的位置居高临下既可以俯瞰可能从胡尔万方向来的不速之客,也可以清楚望见在山阴处天池里泡冰水浴的柏拉吉尔。由于中亚气候干燥,在札格罗斯山脉上类似的自然天池非常罕见。柏拉吉尔正在泡的这个,很大可能是开春气温上升积雪融化后在乱石间暂时形成。这种时限很短的冰湖在经过几个日头曝晒后很快会蒸发殆尽,湖水极其干净然而也甭想从里头找到什么可以果腹的鱼虫。冰雪融水寒彻骨其实并不适合泡澡,普通人在里头待上一会儿就有体温过低的风险。可前提是如果你是个普通人。
把还有伤在身的柏拉吉尔赶去泡冰水纯属无奈之举,因为拉克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那些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过去在君士坦丁堡,沙库拉几乎每天都要进行大量床上运动,药效得以及时发散就没那么明显。同样的药换成给戒绝性事的圣骑士服用,那尴尬度就不是一星半点儿。拉克金没有本事也不打算去帮柏拉吉尔泄火。他发现他家这位骑士老爷服药以后看人的眼神都是直的,被他盯上半天惊恐得人精神衰弱。
起初只是想着药物成分中有鸦片可以镇痛,拉克金才死马当活马医把药喂给了伤上叠伤的圣骑士。结果痛是镇住了,效果十分显着,原本半死不活躺在板车上的骑士老爷磕了药就一跃而起,一边肋下喷血一边挥剑砍人全不耽误,好像又回到了最佳状态。然而随之而来的汹涌的副作用着实令人头疼。拉克金没有特殊癖好,整天被个比自己高一个头武力值爆表的同性直直盯着屁股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他过去跟沙库拉有过一段,但那也是他搞罗斯人的屁股而不是反过来。再说沙库拉是个身段窈窕面相秀美的美少年,不去看胯下那根东西的话,雌雄莫辨跟女人区别有限。柏拉吉尔可不一样了,那种家伙也就傻头傻脑的蒙古人才会把他错认为是女人。
斯钦布赫派遣去阿尔泰给他哥送温暖的小队在伊斯法罕附近遭遇了叛军埋伏,兵荒马乱中拉克金被柏拉吉尔舍命跳出悬崖救了性命。打那以后他同法拉克骑士的恩怨就算两清。但这只是代表他不再咬牙切齿地憎恨他,要说敬爱那还是一点也无。尤其是柏拉吉尔从山上滚下来摔坏脑袋以后。拉克金是一个智商正常,甚至可以说比大部分人都聪明的人,这让他很难对一个张开嘴只知道要吃饭,让干嘛就干嘛的傻子保持什么敬意。
没错,柏拉吉尔的脑袋是为了救他才摔坏的,这点拉克金不能否认。可又不是他央求他救自己。这种无奈人生,拉克金过着早没觉得有什么趣味。如果老天安排他那天摔死在山崖下,那他也会欣然认命。可偏偏就是这么条不值得救的烂命,那个蠢货骑士却非要救一救,还不惜把自己摔成了傻瓜。
拉克金并不打算感谢柏拉吉尔,如果他于心有愧就不会不负责任地把当初沙库拉没吃完的药喂给柏拉吉尔,仅仅是为了让受伤的骑士在危机当前时能够振奋自保。现在危机暂时过去,他们两个都活了下来,药物的副作用就成了最大的麻烦。
其实身边带着个眼神发直色欲冲天的傻子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更大的问题还在后头——拉克金手里的药数量不多。仅有的几丸还是当年沙库拉突然去世来不及用完剩下的。这种药同市面上常见的鸦片还不大一样,拉克金不知道米拉齐在里头添加了什么其他成分,竟无法通过普通鸦片横替它。
想来也是,如果随便就能用鸦片替代,那又怎么拿它控制沙库拉?
百般无奈之下,拉克金只能自曝身份,在库姆主动找到了当地的接头人——哈木宰建立的横贯东西的庞大信息网主要由需要不断在欧亚大陆来回旅行的商人们构成,身为这个系统中曾经的一份子,拉克金没有费太大功夫就在有商站的城市里找到了他的旧日同僚。
通过这种方式他向身在安巴尔的米拉齐总管递了信请求总部能提供更多药物。然而毒蛇一样的总管大人可比他的主子难相与得多,在君士坦丁堡时他有求必应是因为一切事务都跑在既定轨道上。现在不一样了,总管大人要求拉克金必须先解释他提出要求的原因,以及这大半年来他们从朱迪亚沙漠消失得无影无踪后到底去了哪里。
米拉齐的强硬让拉克金的处境愈发艰难,他不知道事到如今一旦停药柏拉吉尔会变得怎样。上一次他试图用鸦片缓解圣骑士的药瘾,场面一度难以收拾。以前拉克金听说过让人戒鸦片时可以把人锁到屋子里捆在床上或者椅子上熬过痛苦。这种做法对柏拉吉尔这样一身怪力的人来说却完全不适用。除非有铁链子,一般绳索根本捆不住药瘾发作时的圣骑。钦察人见识过他徒手掰碎一把椅子后就放弃了把他捆起来戒药的念头。
在那之后拉克金把剩余的药丸分成小份,每次用刀刮下一点点兑着水让柏拉吉尔服下去。这样限量供应虽然无法令骑士满足,好歹不会逼得傻大个再度狂性大发把别人屋子都拆了。
拉克金觉着自己是养着一头老在发情的怪兽,时时刻刻都活在胆战心惊里。在克尔曼沙赫时他曾异想天开试过找个妓女什么的帮傻子泄泄火。结果妓女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说法兰克人是个摆设货,看到女人脱衣服居然吓得跳窗逃走,要知道那可是二层楼。
“他一直在叫您的名字,拉克金~拉克金~”愤怒的妓女模仿着骑士老爷惊慌失措的口吻,“我看他要么是天生缺娘怕女人,要么就是想跟您睡觉玩肏屁股呢。”
这种时候拉克金只能赔笑告诉妓女,他的朋友是脑子摔坏了所以才会在女士面前表现如此离谱。
妓女虽然不满但好歹拿到了全额度夜费,便稍稍消了火气,临走还有些惋惜道,“真是可惜。那小伙子模样挺俊,本来他要是不那么疯老娘是可以好好教他领略一下人间极乐的。”
拉克金望着这位失足妇女摇头摆尾地离开,心想如果真让你跟他干完一炮就算你有命收嫖资也没命去花。钦察人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献祭别人总好过献祭自己。带着色欲目的靠近圣骑士丢了性命的先驱们前赴后继,拉克金一点不想成为其中一员。毋宁说,他能全须全羽活到现在还没被苍蝇王收了或者被圣火烧死,靠的也是他是实实在在对柏拉吉尔一点想法也无。
像现在这样,他可以一眼俯瞰冰湖里一丝不挂的法兰克骑士,连他站起来时垂在腿间的阳具都清清楚楚。可拉克金看着这样的柏拉吉尔,跟看着一棵树一座山的感觉差不多。固然他很奇特,也很俊美,各种意义上都算得上是一种神迹。可你看到日升峰顶,云过崖间时会有什么感觉呢,顶多就是瑰丽壮美,再没别的多余想法。圣骑士对于拉克金而言与其说像个人,不如说像是座移动的自然奇观。
当这座移动的自然奇观带着他好不容易被冰水冷却下来的欲望,晃着他那根比钦察人更长更大的老二满脸无辜迫近跟前,是个人都要忍不住惊惶尴尬。拉克金伺候柏拉吉尔快六年,没少见过对方裸体。但柏拉吉尔脑子还没坏的时候多少知道遮掩一下,像这样大大咧咧在青天白日下裸奔可是前所未见。
“你是暴露狂吗?快把衣服穿起来!”拉克金很想无视掉圣骑士那根存在感过于强烈的老二,尴尬地侧过头去假装望着另一边的山下,“这样光着身子乱跑你不觉得冷?”
可能怪胎是真不觉得冷,泡了那么久的冰水居然嘴唇都没发紫。脑子坏了的柏拉吉尔有一点很好,只要不是药瘾发作状态,他总是很听话,比以前听话得多。基本上是拉克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拉克金怀疑如果他叫他去死,那他也会光着身子马上从悬崖上再跳下去一回。是不是因为他摔坏头苏醒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自己所以有了雏鸟心理?拉克金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不太想要柏拉吉尔死掉了,起码暂时是这样。有个几乎无敌的圣骑当随行同伴,安全感是无以伦比的。可惜现在他们既无骆驼也无马,只能靠两条腿赶路。堂堂骑士老爷同人打架也只能跟农民步兵一样脚踏实地。不过下马的圣骑也是圣骑,对于这位命运多舛的圣骑,以步战骑似乎是他隔段时间就要挨一遭的宿命。
还好把他那层龙虾壳褪在了沙漠里,不然穿着一身甲走路都费劲,拉克金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过了胡尔万就算翻过了札格罗斯山,越过札格罗斯,巴格达就不远了。”拉克金对还在慢吞吞穿裤子的柏拉吉尔说,他很确信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傻子根本听不懂。
“你没去过巴格达吧,想去看看世界智慧的中心么?”
——很显然现在的柏拉吉尔别说智慧,基本的智商都堪忧。拉克金看着落魄的骑士老爷笨拙地跟裤绳和由于没拴上裤绳而不断垮塌的裤子作斗争,感到脑子都钝痛。他叹了口长气,决定还是主动出手解决眼前不忍睹卒的惨状。
拉克金命令柏拉吉尔把裤子提着别动,然后他帮他拴上裤绳并漂亮地打了个蝴蝶结。
“这么简单都教不会,下次你还是穿裙子得了。”他忍不住吐槽。
而柏拉吉尔似乎对终于穿好了裤子感到很高兴,傻乎乎提着裤子跳了几下。他那亚麻布的单裤本就不厚,经他这么一跳,里头藏着的大家伙也跟着挥来荡去把布料顶出了可疑的弧度。拉克金知道这傻子是无意的,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他很难不反感其他男人在自己脑袋边上甩大屌,于是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声让柏拉吉尔别像个青蛙跳来跳去了。
骑士老爷立刻听话乖乖坐了下来,他刚洗完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初春山间料峭的寒气逼得穿了棉衣的拉克金都忍不住发抖。这种气温下,刚从冰雪融水里爬出来的柏拉吉尔却好像一点没觉得冷。他只穿了件薄薄的圆领亚麻衬衫,可能是怕还湿的头发把棉衣打湿——之前拉克金为这骂过他,干脆选择先不穿上外套。
骑士的脑袋虽然摔坏了,头发的生长速度却很惊人,经过这许多日子又长了一大截。由于之前染过黑色,现在呈现出上灰下黑两截子的奇怪模样。拉克金侧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寻思柏拉吉尔这头发这样长一旦打湿还干起来那么慢,还不如干脆再捯饬短些来得清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说干就干,理发工具就用柏拉吉尔的短刀——现在它已经被拉克金不告而占。
骑士老爷对收拾头发很配合,这似乎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在的黎波里时拉克金就经常见塔玛亚斯给柏拉吉尔梳头,柏拉吉尔的非洲乳母待他还跟小时候一样,连冷了添衣热了脱这样的小事都由她全权包干。个人事务上头柏拉吉尔自己的话语权很小。而他似乎也习惯于接受嬷嬷的一切安排。认识但不熟悉他的人总要惊讶于他这样沉闷死板的人却总是顶着一头蛮子风味浓厚的小辫,造型与性格严重脱节。了解内情的人却都知道这都是塔玛亚斯的杰作。圣骑士天不怕地不怕,然而倘若他的非洲嬷嬷跺着脚亮起嗓门喊声“老爷”,他就要惶恐到心神不宁坐立不安——通常塔玛亚斯都直接喊柏拉吉尔的名字,只有当她不满时才会生分地叫他老爷。
塔玛亚斯把他照顾得多好呀,有她在柏拉吉尔左右可以省拉克金不少功夫。可惜那女人嗅觉太敏锐,发现了不该发现的。这些年来跟在圣骑士身旁,能注意到拉克金定期用鸽子对外通信的人有且只有塔玛亚斯。她人赃并获同拉克金对质那天,钦察人以为自己是彻底玩完了。塔玛亚斯在柏拉吉尔面前有绝对权威,她要是一告发,胆敢在圣骑士身边当奸细的拉克金就得去宗教裁判所里脱几层皮。
也就是在那个节骨眼上,别西卜趁虚而入——魔鬼总是出现在人最脆弱的时候。走投无路的拉克金浑浑噩噩同魔鬼订下了契约。蝇王赶在柏拉吉尔从埃德萨回来前就解决了塔玛亚斯夫人。
拉克金看到被惊慌失措的下人们从菜园里抬回来的黑夫人口歪眼斜突发“中风”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庆幸之余也略有内疚。塔玛亚斯人不坏,她有双巧手不但擅长烹饪美食,女红缝纫的本事也不小。柏拉吉尔乃至拉克金的许多衣服上都有她密实的针脚痕迹。倘或她没有发现拉克金的身份,他们本可以好好相处更久的时间。这桩意外导致了双输的结果,塔玛亚斯夫人中了风,而拉克金则不得不按照契约成为魔鬼潜伏在圣骑士近侧的“介质”。
如果塔玛亚斯没出事,她一定能阻止一意孤行的柏拉吉尔冒进离队冲进朱迪亚沙漠。这样想来,之后的每一件事无不是以塔玛亚斯突然中风为起因肇始,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宿命。拉克金对这种变幻无常的命运感到茫然无措。
几个月前他们跟着亚美尼亚商团都已经走到了哈马城郊,眼看安条克在望,他总以为他们会转危为安。随后突然冒出来的蒙古人把他们从目的地伸手可及的地方掳走。之后他们被蒙古人告知将一路向东直到蒙古人的老家。蒙古人刚打下花剌子模不到十年,在地广人稀的中亚地区,叛军此起彼伏,而他们在伊斯法罕就遇上了一支,预计好的旅程再度夭折。坐在失控的马车上冲出悬崖的拉克金第n次笃定自己这回一定死得透透。却在柏拉吉尔的舍身相救下奇迹般生还,代价是从此摊上了个摔坏头的圣骑。
拉克金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命运对他如此不公,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他又是如此幸运。他平庸的长相使他没有遭遇到同沙库拉一样的悲惨命运,埃米尔把他安插在圣骑士身边当随扈,又使他成为对魔鬼有利用价值而不是可以随手抛弃的棋子。而现在,他似乎什么都没有了,但他有了件言听计从战无不胜的人间兵器。
现状就是:柏拉吉尔需要药,而拉克金想复仇。
从米拉齐逼着拉克金跟沙库拉像两条狗一样在训诫室内表演交尾那日起,这个心愿就一直埋在了钦察人的心底最深处从未展露出来。哈木宰在安巴尔的住所不仅是座普通宫殿,也是这位阿拔斯皇族中最优秀的埃米尔的信息中枢,在哈木宰长期出游欧洲的岁月里,他能力出色同时也刻薄阴狠的总管米拉齐成为了这个中枢的代行最高管理人。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以前拉克金就是想报仇也没机会没能力。现在蒙古人把他带回了中亚,而他手边正有个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无敌骑士——不会有比这更好的复仇时机了。而且以米拉齐总管的性子,一直得不到合理解释的话,就算他们不找上门去,他也会动用他无所不能的情报网来找到他们。
拉克金一脸肃穆地帮柏拉吉尔梳着削短到耳根的灰发,一边在内心盘算着他的复仇计划。对此柏拉吉尔一无所知,他好奇地拾起被削下来的头发,发梢部分还带着海纳花残留的黑色,这使得它们看上去有些古怪。他抓起一束断发朝山下扔去,强劲的山风很快把它们吹向远空,好像一把蒲公英种子瞬间消失在了茫茫山谷里。
这天从早上起床米拉齐就感觉很坏,一股莫名的惶恐搅得他心烦意乱,它使他无法集中精神处理堆积的公文。但他今天须要作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为了减少极差的状态给工作的带来不利影响,他决定借用埃米尔的书房作为当天自己的办公场所。哈木宰不在安巴尔期间,这间书房被长期空置,使得这个地方成为整片宫殿最安静的所在。
然而向来巧舌如簧下笔如飞的总管大人,对于今天需要写出的两封重要信件却有些无从下手。一段时间以来他的不安正在加剧,来自中亚的线报让他压力陡增。根据与阿拔斯王朝结下世仇的阿萨辛传出的消息,来自蒙古人的威胁还远未结束。阿拉穆特堡的疯子们自身毫不可信,可他们总能凭借他们那见不得光的特长专精搞到些渠道不明的精准消息。
另一方面,从更可靠的商人那里,米拉齐也得到了对阿拉穆特堡恐怖预测的支持依据。在西线突然平静下来的蒙古人并没有像教法学家们想象的那样受到了真主的感召决定拥抱和平,偃旗息鼓卸甲归田。事实上他们征伐的步伐一直没有停歇。这些年来他们都在亚洲大陆的另一端剿灭其他游牧势力,西线的安静更像是为了避免多线作战而施行的缓兵之计。
米拉齐自己是库曼人出身,尽管他的人生轨迹走出了与寻常族人完全不同的轨迹。但骨子里的游牧血液还是让他敏锐地感知迅速崛起的蒙古人和以往大草原上五花八门的游牧民族都不一样。他们没有短视地劫掠一番就拔腿跑路,相反他们以令人惊骇的速度接手了中亚曾经属于花剌子模帝国的广袤土地。
更糟的是,蒙古蛮子看来并不信仰似乎也不打算皈依伊斯兰教,这消息对哈里发乃至整个阿拉伯世界来讲可实在不太妙。
在巴格达夜夜笙歌的达官显贵们没有意识到,蒙古人的大帐随时可以扎到阿拔斯帝国的家门口。百多年来,由于巴格达远在内陆,黎凡特和埃及的苏丹埃米尔们成了阻挡十字军东征的坚实屏障。可危险可以来自西方也可以来自东方,十字军可以东征,蒙古人可以西征。
原本可以帮哈里发挡住蒙古人的花剌子模被摧枯拉朽连根拔除,连他们的沙赫都成了丧家之犬亡命到了外高加索。
人的定性思维总会把注意力投向长期牵制自身的事物之上。在阿拉伯,人们的关注总集中于叙利亚黎巴嫩地区,把闹了近百年的十字军看得煞有介事。却因此很容易忽略从东边突然刮来的沙尘暴。米拉齐不明白为什么饱读诗书的巴格达贵人们会不明白这么简单一个道理:失去了塞尔柱突厥,巴格达将乾坤倒置成为阿拉伯世界抵御蒙古西征的前线。
从来只有相保王从没有王保相的道理,元气大伤的阿拔斯早非当年地跨三洲气吞四海的阿拉伯黄金帝国。连阿拉穆特堡的疯子都有了危机感,智慧宫的学者文士们却似乎全不对此挂心。高贵的教法学家们可以不接地气,米拉齐专业搞情报信息,他可得现实点看问题。他相信倘若他聪慧的主人还留在本地,那他和他一定会持相同观点。可惜的是,哈里发最务实最有天赋的儿子被排挤到远走欧洲。法兰克人的首都可比哈里发的巴格达离蒙古人远得多,作为埃米尔最得力的干将,米拉齐必须得把自己的推断告知上级。
不仅如此,他还要捏着鼻子去给那可恶的伊本阿尔卡米写封信。一个承平日久的巴格达恐怕很难抵挡得住蒙古人血腥的铁骑!
尽管自家埃米尔非常瞧不上伊本阿尔卡米,称其为绣花枕头一包草。可这位废物点心背后是帝国最煊赫的家族,他也是哈木宰同父异母的弟弟——当今太子穆斯坦绥姆最亲密的幕僚。不出意外,等穆斯坦绥姆继位,伊本阿尔卡米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维齐尔。
不管哈木宰乐多看低他也无法改变这个客观事实。米拉齐没有他家埃米尔的不必要骄傲,只要有必要,他就会恬着一张笑脸去攀一攀伊本阿尔卡米的关系,通过这枚绣花枕头来提高一下巴格达宫廷对蒙古人的危机意识。
毕竟米拉齐再聪明也不过是个被阉割过的外族太监,没有贵族王公开道,他就算知道得再多,预见得再远,也什么都做不了。
真是一事更比一事棘手,光头总管支着脑袋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在莎草纸上踯躅爬字。他故意把一手阿拉伯书法文体写得十分漂亮,以此拖慢运笔节奏,以便他继续琢磨该怎么组织行文往下写。
就在这时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进了他耳朵里。
“是谁在那里?”他连头都没抬一下,没好气地骂道,“不是告诉你们了,今天如无召唤谁也别来书房打搅我吗?”
“那敢情好,之前我还担心万一有人不巧过来撞到咱们可就不好办了。”一脸笑意的拉克金从柱子的阴影后走了出来,他衣服上还沾着翻墙时留下的黄色泥灰,表情是疲惫和兴奋的混合体。
看到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米拉齐的眼神立刻变了,他脑子那么灵光怎会不明白拉克金的来由。而随后跟着钦察人走出来的高个男人更让他确认了对方用意。
“你真是该死了拉克金。”总管咬牙切齿恨恨骂道。
“是的,我知道,”钦察人满脸的无所谓,“您也不比我强,总管大人咱俩都该死。但您是前辈,所以我先过来送你一程。”
“杀了我,你觉得你还能逃出去?”
“我们既然进得来我估计也出的去。”
“就凭你?”
“凭他。”拉克金手指向身后面无表情的大高个,“对了,我忘了你们是初次见面。不过您对他的了解可比其他人多,毕竟你们都派我研究他那么久了。”
米拉齐有些困惑地端详了一下跟着钦察人的家伙,花了五秒钟才认出阴影里的家伙有一头罕见的灰头发。他大惊失色几乎叫起来,“他为什么会跟着你?”
拉克金有些伤脑筋抓了抓头发,“这事说来话长,不过您也太体贴了,这当口还关心我们能不能走脱。”
“你自己摸摸良心,我待你不薄。”
“良心那种东西不是您让我舍弃的吗?”
米拉齐从拉克金嬉笑的话音中听出了决绝的杀意,他的心沉了下来。论缺德事,米拉齐自己没少干,是真要行凶还是仅仅恐吓,他不会听不出来。他怨毒地又望了一眼站在立柱阴影中的法兰克人,当初他就不同意哈木宰的心血来潮让拉克金去当卧底,这样精明的家伙放出去了还想收得回来?然而现在看来并非法法兰克人策反了他,好像还是反了过来。为什么天下无敌的基督之剑居然会给一个朝三暮四两面三刀还假意改信的奴隶打下手,他真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而拉克金也没打算给他那么多时间慢慢琢磨出来龙去脉。十分钟前米拉齐还在头疼该怎么给大草包伊本阿尔卡米上书,现在倒是根本没有必要了。
不过死前他还有点最后的好奇:“所以你们跟蒙古人打过交道了?”
“可以这么说。”
“蒙古人会来吧。”
“什么会来?”拉克金有些不耐烦,他不打算让米拉齐拖延时间,给柏拉吉尔打了个眼色,后者就杀气腾腾持刀上前。
“等等!你自己不就是给蒙古人掳了沦为奴隶的么?向我报仇容易,你能向蒙古人报仇吗?”
拉克金低下头似乎认真想了想,抬起头回答:“能报一个是一个吧。”
说罢他一把夺过柏拉吉尔手里的刀,毫不犹豫捅进了一手把他栽培成完美间谍的库曼人脖子里。然而他不善此道,顿时被喷出的血液溅了一脸。
“您不会太寂寞的,很快会有更多的人下去陪您呢。”拉克金抹了把脸,却把脸上的血抹成了更大更匀称的一片,看着怪瘆人。
等哈木宰接到总管身亡的消息已经是一个多月后。这对他是近期来遭受的第二个巨大打击。如果说帝国圣骑的长子成功呱呱落地的消息已经够让他烦心,总管被暗杀的意外状况终于使他下决心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帝国。
这位埃米尔说走就走,要不是需要皇帝奥托的手谕便利通关,连帝国皇帝都要被蒙在鼓里。还沉浸在喜获麟儿喜悦之中的新科父亲西里尔更是等到了数日之后,经皇帝随口提及才得知好友已经去国。
“咦,他连你都没通知吗?”奥托一脸惊异,“我知道你们最近闹了些龃龉,可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当天西里尔一脸铁青跑遍了帝都,找到任何一个他所知的和哈木宰有交情的人,打探他去了哪里。可帝都的贵族圈子居然整个都对此一无所知,阿拉伯人的保密措施作得非常到位。
最后帝国第一骑士只能厚着脸皮跑去花街找到了曾经在哈木宰宅子里撞到的男妓雷内。雷内倒是知道一些内情,但他并不乐意无偿提供信息。而且此人态度也说不上友好。谈话中他全程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西里尔,那眼神就好像家庭主妇去市场里买块猪肉在品评肉质和新鲜度。
最终西里尔用五十个弗罗林买到雷内开金口,这位曾经长期帮埃米尔解决下半身问题的性工作者说他在装睡的时候听哈木宰同他的亲随法里斯说过,他们要从威尼斯出港,至于目的地是哪里就不清楚了。
西里尔算了算时间,从帝都去威尼斯距离不近,但也意味着可以让他有更多的时间追踪他们。如果他今晚就快马加鞭,依然有不小的可能赶在哈木宰出港前在威尼斯就把他截住。出于一种他无法解释也没空去思考的冲动,他决定不顾一切即刻就出发去威尼斯。
在他离开前,雷内数着金币打趣说:“如果您真这么看重他,为什么不在他在身边时就把话挑明呢?”
西里尔懒得理这人,直接摔门而出。房间里雷内扁了扁嘴继续数他的钱,他喃喃自语:“才要了五十弗罗林,老子真是天使心肠,替你个傻逼挡了多少发撒拉逊炮哦。”
接下去几天,西里尔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用在了骑马。他自己的马再好也顶不住这样高强度的日夜兼程。他不得不在巴特乌拉赫公器私用借身份之便,在驿站换了马。沿途通过如法炮制,他终于以惊人的速度赶到了威尼斯,并成功在当地打听到了“这两天要出海的撒拉逊贵族”。
看来哈木宰只是不想通知他帝都的朋友们自己要离开,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迹。不然他可以选择特征更不明显,更低调的离开方式。
威尼斯虽然远较内陆地区繁华开放,错综密布的水路间到处可见奇装异服的异族人。可一身阿拉伯王公打扮的撒拉逊人在一座信基督教的欧洲城市里还是同秃子脑门上的虱子一样显眼。
风尘仆仆的帝国第一骑士在傍晚敲响了哈木宰暂居地的大门。这显然不是一个旅馆,看上去更像是某个威尼斯本地富商的居所。西里尔不知道哈木宰哪来的本事,总能在欧洲找得到这样一眼寻常,毫不见外的舒适居住,狡兔才三窟呢。
而在哈木宰方面,他虽然对本该留在帝都享受天伦之乐的西里尔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吃惊,但他依旧提不起多大热情。他最近遇到的糟心事太多了,浑身酒气全不加掩饰,一双昔日柔情似水的骆驼眼如今也变得冰冷无情,甚至透露出嫌恶的神色。但他终于没有失去最后的风度,还是把不受欢迎的客人让进了门。
这对好友相识多年,西里尔已经过于习惯哈木宰的包容,他甚至都要忘了这位异教徒与他并无血亲关系,从一开始就没有理由像哥哥一样无条件爱护自己。
哈木宰明显的不耐烦深深刺痛了西里尔的心,几个月前大门口那个绝望的吻已经将撒拉逊人的意图和欲望表达得再露骨没有。西里尔回避了几个月,如今面对面时却无法继续装傻。他笨拙地同哈木宰寒暄试图为自己的突然来访找个合理借口。但哈木宰已经厌烦同他玩暧昧游戏,西里尔儿子的诞生打碎了他最后的希望。他现在深深后悔在眼前的法兰克人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从他第一次在狮子门见到那个美丽的金发少年,他就爱上了他,这样坚定不移爱了十年却只换得如此结果。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悲,人生最好的十年,就这样浪费在了一口没有回音的枯井里。
哈木宰无法不怨恨西里尔,但他更怨恨如此一厢情愿的自己。他本可以……
突然他愣住了,当他背身过去想为自己再斟一杯酒时,西里尔猛地从背后抱住了他。撒拉逊人的脑子里出现了片刻空白,一时间他无法理解对方这么作的意义是什么。
金发骑士却似乎是有备而来,这几天没日没夜地赶路途中,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他最好的朋友留下来。艾尔缇,柏拉吉尔,维克多,塔玛亚斯,这些曾经对他非常重要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他,看似繁华热闹的帝都,对西里尔而言却宛如一个寂寞的牢笼。就算是亲爱的妻子和新生的儿子也无法替代哈木宰在他生命中的位置。当哈木宰依然和他待在同一个城市时这种必要性还未如此明显,然而在得知他已离开那一刻,西里尔自欺欺人的所有假装就全部崩溃了。
他不想再失去他了,哪怕对方并不想被拖累。西里尔知道自己很自私,但他害怕失去哈木宰的恐惧占据了上风,为此他宁可背负内疚的包袱。他已暗暗下定决心,不管今晚哈木宰提出怎样的过分要求他都会答应下来,金钱也好,土地也好,甚至名誉。
但哈木宰不需要那些,这点两人心底都很清楚。
哈木宰又不愚钝,听着金发法兰克人一边抱着自己一边小声恳求他留下,他心中已经八成领会了西里尔的选择。可现在是哈木宰不想这样继续下去。这太廉价了,西里尔把他当成了什么人?
他哈木宰是哈里发的儿子,一个响当当的埃米尔,西里尔以为靠这些手腕就能留下自己?简直是妄图用蛛丝拴住雄鹰。可当他试图硬下心肠挣开西里尔的拥抱时,后者的顽固坚执让他又狠不下心来。
小金毛到底是他放在心尖上疼了十多年的人,看到对方流泪哈木宰根本受不了。
“分开吧,让我走,这对我们都有好处!”他忍不住对西里尔叫喊,两个人当中总得有一个维持理智吧。可金发骑士不放过他,他像八爪鱼一样难缠,好像非要把哈木宰一起卷进深渊里去。
“只要留下来我什么都依你。”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西里尔主动亲了哈木宰的嘴。一个青涩到毫无技巧可言的吻,只能算用嘴唇贴上了嘴唇,可这样主动的投怀送抱已经超越了哈木宰的忍受极限。他反客为主,一手抓住了法兰克人的头发,一边撕咬似的亲吻对方,把舌头整个怼进了西里尔的嘴逼他同自己纠缠在一起。西里尔差点透不过气,他的舌头被使劲吸吮简直害怕要被对方吃了去,两人交汇的唾液从嘴角满溢出来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可他现在有求于人不想忤逆哈木宰的意愿,不管对方给予什么他都决心接受。似乎从西里尔的顺从看出了他的如意算盘,哈木宰的眼神黯淡下来,一些阴暗险恶的东西从他心底爬了上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西里尔不肯就坡下驴一拍两散,这对他们是最佳选择。既然已经组织了家庭,连孩子都生下来了,再纠缠下去只会害人害己,明知是条不归路却要拉着自己垫背,两人之间的情分仅止于此么?
哈木宰越想越恼火,无法继续亲吻这可恨的爱人,既然他要交易那就看他能付出到什么程度。愠怒的埃米尔拽着金发骑士,强硬地把他拽上了楼进入卧室。骑士吃惊发现,那里已经待了个陌生人。长着一头漂亮金发的年轻男孩年纪约摸二十出头,粉色的面孔上还有些淡淡的雀斑,柔和的面部线条和肉感的嘴唇无不显示出他地道的拉丁血统。他只披了件罩袍,连腰带都没系,敞开的胸前两颗樱红的乳头怪异地肿起。西里尔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哈木宰在威尼斯临时招的男妓。
骑士心中蹿上一股无名之火,他的脸颊和眼睛都有些发红,哈木宰特地把他拉来展示这一幕分明是对他的羞辱。在帝都时,他已经用雷内羞辱过他一次,到了威尼斯居然又故技重施。等船的短短数日都要找个漂亮男孩下火,也不知道在过去几年西里尔不知道的情况下,阿拉伯王子在帝都玩了多少来自基督教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美少年。
哈木宰自己就这节操,有什么立场来对别人表达不满?
“不用摆那副臭脸,这些男妓比你强得多,起码有投入就有回报。”
西里尔勃然大怒:“你拿我跟他们比?”
“那你今天来是来干嘛的,给我来上道学课?”
这一句话就让西里尔闭了嘴,他满脸通红又羞又恼,他确实是下定决心来的,为了能留住哈木宰,他只能忍气吞声接受对方施加给自己的一切羞辱和嘲讽。
“到底要不要干随便你,不是我求你特地追到威尼斯来。要么在这里看人家怎么干的好好看着学,要么现在就滚回去,我绝不拦着。”
不争气地的泪水涌了上来,西里尔打小就是家里最受疼爱的一个,哪里受过这种屈辱。放在过去他这副模样哈木宰看了难免又要松动放弃原则。可今天埃米尔决定破例忍一忍,在这段有毒的关系里,更应该说抱歉的是西里尔而不是他。如果这种羞辱能把一意孤行的小金毛从这里赶出去,永远赶离自己身边,对他们双方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气得不轻的骑士居然还是选择坚守原地留了下来。
哈木宰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凄惨的神情,自顾自宽衣解带走到床边。他对着还有点尴尬的男妓露骨地说:“我们继续。”
男孩有些尴尬,眼神一直在往西里尔这边瞟,他摸不准客人这是个什么玩法。威尼斯人虽然不认得帝国第一骑士,可他看得出这人一身华丽的行头绝非普通贵族。这样一个贵气逼人的法兰克贵族骑士会和一个撒拉逊异教徒有什么故事,能让他们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常年混迹在风月场上,他本能感觉到自己的恩客在同房间那头罚站的那位赌气,正常情况下要是闹了矛盾,两人不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或者干脆拿上刀剑去拼一场吗?为什么……
哈木宰的袍子解了开来,男妓停止了揣测,他果断跪了下来。一手拨开袍裾边缘,一边用手托着那根已经微微抬头的东西,像母猫舔舐幼猫一样开始舔它。他粉色的舌尖和葱白的指尖同撒拉逊人深色的阳具形成了强烈反差。被勒令围观这淫靡的场景的西里尔既痛苦又害羞,他不想去看他们,可目光又忍不住投向哈木宰的胯间。以前在帝都这对好友一起曾不止一次泡过罗马浴,但西里尔从没着力去研究过撒拉逊人作为男人的本钱。现在他才注意到哈木宰的那根东西同他温文尔雅的面相实在不大相符。西里尔自觉不算短小,可同他的埃米尔朋友一比还是有些气馁。他懊恼腹诽,难怪哈木宰老是招妓,也许长得大更难憋得住吧。
西里尔满脑子胡思乱想试图替昔日好友的出格行为找个情理之中的借口,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妒嫉的怒火。
那男妓很擅长口活,卖力地从柱头舔到根部,又重新顺着底部的筋脉舔回来,当他停留在龟头时就用舌尖去钻研客人的马眼,同时嘟着嘴巴一吮一吮好像在同龟头亲吻。当停留在根部时他就抬起下巴把一对囊袋都纳入口中同时使用嘴唇和舌头为客人按摩双丸。
帝都贵族中有不少人为了方便频繁性事,都有剔除耻毛的习惯,但撒拉逊人没有。他茂盛的黑色耻毛给男妓的工作造成不便。金发男孩时不时停下来,把掉进嘴里的蜷曲毛发吐出,不过这点小麻烦不影响他的工作热情。
一身黑衣的异教贵族年轻英俊出手阔绰,比他的接过的大部分客人都要温柔,这使得男孩很乐意同这位血统高贵的异教徒上床。通常客人都很喜欢用他的嘴,因为他口活很好。然而这回没等到他完成全套按摩,就被提前叫了停。哈木宰让他张大嘴巴伸出出舌头,然后一口气把阴茎捅进了男孩的喉咙里。撒拉逊人的性器全部勃起时并没有粗得很夸张,可它很长,且顶部有些弯曲。这使得一个专业男妓给他深喉都有点受不了。
哈木宰其实平时不怎么喜欢逼别人帮他深喉,可今天他似乎是故意要演给西里尔看。哪怕配合他演示的男孩难受地眼泪都憋了出来,他也没有手下留情。这种频率这种力度的顶弄,此前埃米尔只用于肏男妓的后穴。而现在他像肏他的屁眼一样肏他的嘴,仿佛两者对他而言并无不同。
等哈木宰终于把还硬着的阴茎从他喉管里拔出来时,男妓没忍住反呕出了一些胃液吐在了地板上。他的客人却毫不在意,他甚至没有射精,而是把那根已经完全勃起的阴茎像柄兵刃一样直直对着房间另一头已经看呆了的金发骑士。
男妓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罚站的看客,那可怜的骑士居然没有就此跑掉,尽管他满脸通红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
哈木宰朝他招了招手,冷酷道:“学会了么?该你了。”
凭良心说,哈木宰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拥抱西里尔的第一次会是以这种粗鲁野蛮的形式开始。他曾经那么珍惜他,哪怕小金毛总给他气受。无数次哈木宰在梦里拥抱西里尔,都是以极其罗曼蒂克的方式。他甚至在做梦的时候都舍不得用力肏他,可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他悲哀地发现,当西里尔顺从地在自己面前跪下,邪恶的满足感同样令他性趣高昂。
西里尔,帝国的第一骑士,名义上的在职圣骑,现在却卑微地跪在一个异教徒撒拉逊人的鸡巴跟前。他侧过脑袋去甚至羞于直接把目光放到他即将为之服务的那根长得吓人的东西上头。
哈木宰不太舍得让小金毛去舔一条刚刚被肮脏的男妓深喉过的阳具,可他转念一想这是西里尔自己的选择,是对方想把自己绑在身边耍弄的把戏,他的心肠又变硬起来。一时间愤怒压过了怜惜,他一把抓住骑士缎子般的金发,居高临下看着他羞赧的面孔,多漂亮的一张脸啊,可他却能这么狠心,对自己对别人都是如此。
“张嘴,吞进去。”他命令他。
西里尔的犹豫没有坚持三秒钟,他有些疑惑,刚才那男妓明明用舌头舔了半天为什么轮到自己就直接走到了第二阶段。他的思绪在哈木宰把阳具捅进他喉咙的瞬间就给撞散了。埃米尔毫不顾忌骑士是第一次给人口交,很干脆地一口气捅到了底。西里尔的背都僵直了,眉头蹙成了死结,他又想呛又想吐,可脑袋被死死按在了哈木宰浓密的耻毛里一时动弹不得。阿拉伯人浓郁的雄性腥膻味道盈满了他的嘴巴咽喉和鼻腔。
好在哈木宰并没有在他的喉咙里停留太久,很快就抽出来开始大开大合地抽插。他不指望初次帮人口交的西里尔能掌握节奏,兀自拽着骑士的头发主导对方动作,一边还得教育西里尔多用舌头和咽喉,不能用牙咬。
“用你的嘴唇来裹住它,别让我再碰到你的牙齿!”他抓着骑士脑袋一再重重按向自己胯部,动作粗暴地让西里尔感觉自己根本没被当成个人来对待。哈木宰像使用一件器具一样占用着他的嘴和喉咙,而西里尔能做的只是被动接受和吞咽而已。
帝国骑士破题儿头一遭的口交技术是相当得烂,可哈木宰哪怕是老二一再刮上坚硬的牙齿,还是兴奋得头上冒青烟。用最野蛮的方式狠肏梦中情人的嘴,给他带来了冰火两重天的感受,一方面他畅快得四肢百骸都在呐喊爽快,一方面他又无比沮丧这根本不是他理想中和西里尔第一次欢爱时该有的模样。
他们之间都没有好好来个情投意合的吻,真是犯贱,也许西里尔的嘴更适合套在他鸡巴上,他恶毒地想。
骑士这边则是已经完全没有余力去想其他,他双膝跪地,两手无处安放只能抓在哈木宰腿弯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脑袋,节奏完全掌握在抓着他后脑勺的那只手上。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人皮套子,唯一能干的事就是让一条火烫的长鸡巴在自己这个套子里快速摩擦进出。会咽反应让他在喉咙里的东西往外抽时总有呕吐的冲动,可每次没等到他酝酿完毕那根可怕的东西又会抽出去或者堵回来。唾液和胃液搅合在一起,在他的喉管里滑来滑去为男人的阴茎充当润滑剂。西里尔不知道为什么哈木宰会突然这样对待自己,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允许对方这样毫无怜悯地使用自己。在这种困惑中,他的下腹居然开始烧热,丝绸前襟被勃起的阳具微微顶起。连乖巧躲在一边静静看戏的男妓都感到诧异,骑士大人居然在初次口交中就出现了勃起。这个发现实在惊人,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哈木宰印象里西里尔性向笔直宛如傻冒。可就是这样一个已经娶了老婆并且在结婚第一年就有了孩子的铁直男,居然第一次给人吹鸡巴就硬了。哈木宰又惊奇又好笑,他伸出赤脚,不轻不重踩在西里尔下腹,吓得西里尔差点吐出嘴里的东西。可他不会让他偷懒,一把抓住小金毛的头发又把他按了回去,让帝国骑士俊俏的面庞完全埋在了自己腹股沟处丰茂的黑色耻毛里。
“吃鸡巴都能硬,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潜能啊宝贝儿。”他嘲笑他。
西里尔用拳头捶打他的腿部试图把自己从极限深喉中解救出来,可他的反抗是如此无力,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勃起的事实让他自己也感觉相当崩溃。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不听使唤了。在他脑子里一团纷乱的当口,哈木宰到达了临界点,他死命把西里尔的头颅按在自己鸡巴上按到最深,然后开始今晚的第一次射精。西里尔后脑勺被按住了,喉咙又被哈木宰另一只手死死捏住,完全换不过气来,只能徒然地凭着本能努力吞咽堵住自己喉咙的东西。他的喉部肌肉拼命收缩蠕动正好为射精中的鸡巴作了套完美按摩。哈木宰掐着西里尔的脖子用力射出,把最后一滴都送进了对方肚子里才松手。
西里尔终于把折磨了他半天的大家伙吐了出来,由于对方射得太深,这一发都没过他的舌头直接就进了喉咙,金发骑士虽然超水平发挥完成了他的第一次深喉吞精却并没有尝到多少精液的味道。
但他依然可以感到舌根发苦腥臊难闻,反胃感一阵接着一阵。
哈木宰也是气喘吁吁,他坐在床边看着委顿在地的西里尔。小金毛已经吞了一堆他的子孙汤,但由于他刚才只用了他的喉咙和嘴,他身上的衣衫尚且整齐,只是那头漂亮的金发已经全被抓乱了。他的面庞上因窒息导致的充血尚未完全消退,各种体液和生理泪水把他俏丽的脸蛋弄得脏兮兮的。
我射进去了,原本在我鸡巴里的东西,现在在他的身体里,哈木宰一边大喘气一边默不作声地想,原本不该从前面射进去的。他计划中他们应该是温柔相爱,你情我愿尽享鱼水之欢。可西里尔把一切都搞砸了,他先是不顾自己反对结了婚,而后又脚踏两条船妄想把自己也留下来,现在他像个廉价的小娼妇一样跑过来给他吃鸡巴,企图用肉体的诱惑抓住自己。都怪他,一切全都怪他!
哈木宰发现自己的怨愤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因为西里尔在第一次口交中逆来顺受的优秀表现上升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擅长,还能硬起来。这家伙身上流的真是阿珀斯特尔家的血么,号称神圣的血脉竟放荡如斯?
负面情绪一波高过一波冲刷着哈木宰的理智,他没有给西里尔太多缓口气的空间,随即命令他把衣服脱了。骑士身上那套漂亮的礼服很容易给人造成错觉,好像他有多高贵多遥不可及似的,脱光了他同屋子里另一个男妓根本没两样!
可哈木宰想错了,就算脱得精光,帝国骑士依然有一副在风月场上打着火把都难觅的好身体。他宽肩窄腰,胯部狭小却有力,若隐若现的腹肌和人鱼线既不显壮也不会给人以羸弱之感。明明已经是副完成态的成年男子的身体,却不知为何还带着少年的余韵未脱。
二十六岁的西里尔早已过了可以被称为少年的岁数,甚至已初为人父,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比边上那个比他年纪还小几岁的男妓来得更嫩更纯。哈木宰猜想那是因为小金毛从小没吃过什么大苦头,一直被当作老幺宠溺爱护的缘故。这里头有他长辈的功劳,也有他哥的功劳,而哈木宰自己也难辞其咎。
撒拉逊人直着眼盯着骑士微微隆起的胸部,在那层白皙的肌理之下恰到好处的肌肉替代了女性柔软的胸部脂肪。小金毛的乳头和他的下体一样激动地立了起来,可它们实在小得可怜又可爱,结合那种处子般的浅樱色,哈木宰都担心倘使自己用牙稍稍用力一咬就能把它们咬坏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西里尔的裸体,他甚至见证过他同别人发生性爱。在合房仪式上帝国圣骑当着一众见证人的面和妻子完成了初夜。盖在新婚夫妇身上那层权当心理安慰的白纱实在遮不住太多东西。而且出于丈夫的保护欲,他全程都使用了男上位,用自己的身体为新娘作遮挡,使得他自己的背部到屁股线条都暴露在了帘子后头的观众眼前。
可那都是隔着帘子看,像这样无遮无挡直面西里尔正在情动的裸体还是太具冲击力。哈木宰绝望地发现,不管多少次,不管主观上怎么抗拒,他只会越看越觉得西里尔很美。起码从肉体角度而言,金发骑士完美符合了哈木宰的审美口味。让后者相信自己有生之年不会再找到一具比小金毛更对自己胃口的皮囊。可在这完美皮囊下灌装的灵魂却像快捂不热的冰!
想到这点哈木宰就不免心情沉郁,他甩开罗曼蒂克的绮思,一把抓住了西里尔的胳膊,将对方拽进了自己怀里,然后对窝在床尾的男妓说,“你过来,帮他开一下穴。”
就算到了这种地步,哈木宰还是舍不得让怀里的混球受伤。他敞怀抱着已经给脱得一丝不挂的西里尔。两个人肌肤相亲,能彼此毫无芥蒂地感受对方身体散发的热力。西里尔的脸很红但没有反抗,他已经豁了出去,死心塌地把自己交给了撒拉逊人,逆来顺受地接受着一切对方提出的要求。他两条胳膊搂住了哈木宰的脖子,但他不敢同他亲嘴,因为他觉得自己刚用嘴吸了那么久哈木宰的鸡巴实在是脏得狠了不配去同他亲嘴。
哈木宰可想不到怀中人这点幼稚的心思,他还在感伤梦想的幻灭,心上人的狡猾和堕落。可肉体上又不能抵御对方拥抱带来的动摇,这家伙连拥抱的时候也表现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哈木宰知道西里尔会害怕,怎么可能不怕,今晚以前这蠢货大概连男人之间该怎么作都闹不明白。他就那么胆大包天地跑来自己这里,鲁莽地宣布只要哈木宰不走他就可以为他作任何事。
任何事,你连我能对你作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就敢许诺?
哈木宰有点恼火又有些怜惜,他让西里尔的脑袋靠上了自己肩膀,轻轻在他耳畔教导他接下来的动作:“把腿张开跪好了,腰部放下去,让他把你后面舔开。别躲,他不咬人。”
他一手搭在金发骑士白皙的脊背上,一边看着男妓熟练地帮自己的心上人校准姿势。怎么把腰部塌落,怎么叉开双腿撅起臀部把后穴展露出来。这位专业人士很有耐心,他已看出眼前的金发骑士还是个初学者,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虽然他有具美妙的肉体,却不知该如何通过它取悦男人,实在是暴殄天物。
男妓有些替他惋惜,一边用涂着油脂的手指配合灵活的舌头在西里尔的肛口打着圈按揉帮他放松那里的环状肌肉。他常年混迹风月场,各式各样的贵族见得多了,也有长得很漂亮,在交际圈里很混得开的那种。可他从未见过如这位金发骑士一样近乎完美的家伙,他甚至连私处都是漂亮的浅红。没有浓密的肛毛,也没有常见的色素沉淀,健康的肛口紧紧闭合羞涩地保持着处子该有的模样,清晰的阴茎系带像造物主留给这具完美胴体的缝合线。
通常给没有洗过肠的人开穴是件令人反胃的痛苦工作,这一次似乎成了例外。尽管赶了一天路的金发骑士身上并非没有异味,但看得出他平时卫生习惯不错,就算是不见光的私处也没有什么污垢,只是有些咸咸的汗味。给这样的身体作前戏实在算不上什么苦差事,故而男妓开穴开得很是卖力。他甚至把舌头顶进了那个被揉松的口子。
那一瞬,哈木宰明显感到小金毛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他拍着他伏在肩头的脑袋,轻声安慰他,不用害怕。开穴是必须的,这会确保待会儿西里尔不会在他们的第一次中被搞到受伤。光是看着男妓的手指和舌头进出西里尔开始泛红的穴口,哈木宰就已经感觉阴茎胀得十分难受。等会儿一旦开始,他可没把握能在欲望开闸后控制住自己。
这时西里尔的一只手偷偷垂了下来,他忍不住握上了自己胀痛的老二。哈木宰可没惯着他,一把就把他的手臂缴到了背后,他警告说:“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这么干,我就把它堵起来。”
西里尔吓得一双蓝眼睛瞪得溜圆,他不知道哈木宰怎么能把自己“堵起来”,但他已经感到了害怕并且不想再往细里琢磨这个问题了。他那条不安分的胳膊被抓住反在背后,只能皱着眉头闭上眼睛继续忍耐被慢慢开穴的苦闷。可他一睁眼又看到了哈木宰充血挺立的阳具,它已经立到贴着小腹。同为男人,西里尔知道哈木宰也一定忍得很辛苦。
“难受的话我再帮你舔舔吧。”骑士的脸红得快滴血,可他还是小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还在耐心等待的哈木宰都惊了,“作那个你不难受么?”
西里尔把头侧向一边,他正在努力忍受指交带来的绵绵不尽却无法高潮的快感地狱,缓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回答说:“我不想你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