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越靠近杞县，难民越多。

苏黛也终于看到活着的百姓。

他们蜷缩在城墙脚下，外头搭建着一个个的草棚，四面吹来的风呼呼肆虐，根本起不到多少遮风挡雪的效果。

而城墙，始终紧闭——

看到有马车军队要入城，那些个难民却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轰地四散，躲在远处，互相依偎着，用恐惧的眼神望着他们。

仿佛那些将领们身上穿的不是官服，而是——狼皮！

这些百姓，对官府，已经没了信任。

马车继续前进，就在这时，一名头发凌乱的妇人冲到马车前，扑通跪倒在雪里，沙哑着嗓子哀求，“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您求求您了！我不进城，但求求您带走我的孩子！让他给您当牛做马，做奴才都行！求求您救他一条命吧！他还那么小……”

她穿着单衣，手上脸上全是冻疮，怀中却裹着厚厚的棉衣与襁褓，婴孩被她紧紧捂在怀里。哪怕这一场灾难，有人抛家弃子，卖儿卖女卖妻。

但，也有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温暖孩子的父母。

见无人开口，妇人眼神黯淡，却依旧机械地磕头。

“大人！大人求求您，求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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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的脑袋一下下磕在青石路上，很快便将路面染成了红色。

这一幕，不过是众生百态中一个小小的缩影，却直击心灵。

苏黛望着这一幕，平静道，“皇叔，我曾听过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她转头，对上沈清玦的眼睛，狐眸中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盛。

“我们的君主受百姓供奉，却稳坐庙堂，视众生疾苦为无物。既如此——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两人的视线碰撞，那一瞬，沈清玦读懂了什么。

心脏在快速跳动。

一下一下，擂鼓般鼓噪着耳膜。

苏黛勾唇，眉眼间具是冷戾与张扬。

“既如此，就让他从那庙堂滚下来吧！”

没有能力，便换个有能力的人来坐！

说罢，她推开车门，轻快地跳下车。

疾步走到那名母亲面前，不由分说的大力将她拉了起来。

动作之大，妇人怀中的棉衣掀开一角，露出婴儿红扑扑，睡得正香的小脸。

苏黛眼帘轻颤。

她是只野狐狸，从有灵识起，便是孑然一身。

在她眼里，人类一生如沧海一粟，生命转眼消亡，不值一提。而眼下，她却看到了那藏在脆弱体魄中，强悍无比的力量。

“大、大人……求您……”

妇人喃喃，对上她冷艳逼人的脸，一怔后慌忙又要下跪。

“站好！”

苏黛托住她，嗓音冰冷，“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滚过来？把粮食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