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有所寄托的谎言
「……」
「……」
「我说，你倒是发表一些意见啊。」
在作出道歉宣言後，我和吴孟佑维持了几秒大眼瞪小眼的状况，最後打破沉默的还是耐不住x子的我。毕竟，虽然先前说得那麽严肃，但完全可以总结成一句「我和他因为认知不同加上各自些微的个人因素而陷入冷战了」这种幼稚的理由，对於这件事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仔细想想，从以前就是这样子呢，相较於情感波动较大的我，他老是一副沉稳的样子。
像现在，就算终於有反应了，脸上的表情也只是微微的苦笑。
沉稳得令人火大。
自己却也升起了与之对抗的心思，而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啊。」
「什麽意思啦？」
「明明是我讲了过分的话，过了一年却回来道歉什麽的，你这样很容易吃亏哦。」
「你也知道你讲话过分，还有我才没有一直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其实我也想过，吴孟佑他究竟是抱持着什麽样的心思说出那种话。
当下被强烈打击时无暇细思，但过了情绪後就反应过来，发表意见一向平和的他不太可能会在这种表面上并不敏感的话题表达出那麽尖锐的想法；而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麽刚刚他承认的自觉则让我的感受变成了确信。
只是，在我的那个提问被嵌上那样的回应後，不管再去多探究什麽，对我来说都像是在走钢丝一般的危险举动。
毕竟，无论怀揣着怎样的想法，那就是当下的他希望我收到的回应吧。
「怎麽突然想来说这些？」
「……才不是突然。」
「欸？」
「我一直都、想跟你，重新当朋友。」我垂下了眼。「只是在我终於够坚定这个想法的时候，你刚好出现了而已。」
总觉得用了根本是小学生等级的说法。
不过面对认识的时候就是在国小的他，大概挺适合的。
这一次，不想再弄错了。
我和眼前的人，究竟想发展成怎样的关系。
这个之於我有非凡意义的人，可以的话，我想和他一直都维持着要好的关系。
而能够「一直下去」什麽的，据我所知只有一种方法。
那肯定不是目前的我所想要成为的关系。
但要是，我的心思会毁掉关系的话，那我宁可舍弃掉我的想望。
……所以说，果然还是有点痛苦呢。
「就算我之前让你失望？」
「即使如此吴孟佑果然还是吴孟佑，刚刚更确定了。」
吴孟佑静静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像是在我的脸上找寻着让他能确认某些事的东西。其实我并不知道他想看见什麽、又或者看见了什麽，但他随後微微延长并上扬的嘴角，让我得以确信自己选对了路。
尽管，他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伤感。
接着他放弃似的吁了口气。
「总觉得还是绕回来了啊……」
「但绕回来之後，也不会一样了哦。」
「大概是那样呢。」吴孟佑笑了出来，是那种柔和的微笑：「抱歉，之前说了那种话，可能让你失望了，不过我没有那麽人渣哦。」
「就算没有那种想法，你也还是个人渣。」
「……喂。」
「不要稍微被叶书玮崇拜一点就上头了，你才没有那麽厉害，还欺负人，一点都不……呜。」
「哪有人这样的……唉。」吴孟佑将卫生纸盒推了过来，但视线变得模糊的我还是花了一番功夫才ch0u到，接着压在眼睛上。「说真的，我不擅长应付nv生哭哦。」
「那你就，嗝，不要惹我哭嘛。」
「我有什麽办法啦……」
我也没有办法啊。
谁叫你偏偏在这时候让我看见了。
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看见、而今终於重新在我面前展露的，你的笑脸。
＊＊＊
「——啊。」
「咦，你们回来了啊？」
听见门口的刷卡声我回过了头，恰巧与打开门的许哲凯对上眼，而跟在他後面的施煜纬一脸狐疑地望向我手中的书：「呃，那本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借的啊，你忘记我们在图书馆了吗？」
「你忘记我们是在考前复习了吗……」
「人生不能只有努力啦，要适时放松哦。」
我的眼睛没有红肿，说话也没有鼻音，我想这大概可以归功为我处理得当的关系，既没有r0u眼睛、只是用卫生纸轻轻按掉眼泪，在图书馆洗手台洗脸时也拼命打哈欠排掉了残存的泪ye，最後还努力擤掉鼻涕後用沾sh的卫生纸敷了一下眼鼻，堪称万无一失的处置。
『啧、都是因为吴孟佑啦，都是他不好。』
……顺带顾及到心理健康，把责任全部推得一乾二净了。
但至於是不是真的责怪嘛……
呼嗯、谁知道呢。
「啊、小彤回来了！」
接在林沐夏身後走进来的韩宥颐看到我时眼睛一亮，同时还奋力挥手，接着直接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坐好，摊开夹上了笔做标记的讲义。「我看看哦，刚刚写到这里……」
……该怎麽说呢。
作态作得这麽明显，我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我去拿新的书哦。」
「你看完那本了？！」
「怎样，不行吗？」
我朝施煜纬扮了个鬼脸，接着拿起书朝外走去，凭着记忆找到了原先将书ch0u出的书柜，放回去时稍微顿了一下，并不是有什麽阻碍我把书归位的异状，只是单纯的想到了某些事。
——吴孟佑我好无聊。
——这里是图书馆，你有其他书可以看。
——可是我现在不想看书。
——你想做什麽吗？
——陪我玩。
——你要玩什麽？
——不知道！
——……你好歹想一个吧？
——不然吴孟佑你决定。
——我决定你还是去看书吧。
——……敷衍。
——你明明就喜欢看书吧。
——说起来，图书馆……
——嗯？
——那时候，吴孟佑是不是因为知道我喜欢看书，所以才会想到来图书馆找我啊？
——忘记了。
——你骗人。
——都几年前的事情了怎麽可能还记得。
——可是你刚刚连问我「什麽去图书馆找你的事？」都没有啊。
——……
——吴孟佑要说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来、来这招？
还有过，这种事呢。
说起来，我总是一直在追问、揣测吴孟佑的心思，却从来没有反过来对他吐露过自己的想法。
「那样的作法是不是哪里错了」什麽的，现在也已经无从知晓。
「他也尽是打混过去啊」什麽的，接下去只会变成没完没了的争论。
——你的价值观和认知，本来就不是我能g预的事，擅自评断擅自失望什麽的、对不起哦。
而用那样的谎言结束一切、重新开始什麽的，是对是错我也仍然ga0不明白。
……话说，面对关键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妥善解决的这个结果，我竟然还高兴得起来啊。
默默在心里这麽吐槽自己後我随手ch0u出了刚刚那本书隔壁的另一本，打算带回去打发时间，但一转身我就看见了一个……两个熟悉的人。
「你们怎麽会在这里？」
「她想找你。」身为男x的那边率先开口，同时用拇指b划了一下身旁的人，接着就泰然自若地离开，只剩下表情凝重的nvx。
「怎麽了吗？」想了想後我决定还是由我先开口，同时眼角余光稍微瞥向了离开的那家伙，了不起，一下子就融入背景之中了。「怎麽会和许哲凯一起来？」
「我、我很担心。」
「……欸？」
但眼前的韩宥颐，倒是扔出了一瞬间将我飘散的注意力x1引回来的话语。
担心？
我有表露出任何会让人这样觉得的迹象吗？
「因为、小彤午餐结束之後，就算在看书也一直摆出五味杂陈的表情，想说是不是在吃饭的时候发生什麽事了。」尽管手一直背在身後的扭捏姿态明显看得出局促感，但她的话语倒是越讲越顺：「然後，在我这麽说的时後，许哲凯突然就说了『那就去问她啊，是你的话她会说吧』，这样，然後就陪着我过来了。」
「……」该怎麽说，方才那番话里面有一个让我非常想吐槽的点，不过那部分先略过好了。「我还以为你会压抑到最後呢。」
「唔、本来是那样打算的就是了。」
我一直都很喜欢韩宥颐这个朋友。
像个普通朋友那样平常的对待我、相处起来非常轻松自在、时常开心的笑着、个x和外表都满可ai的，倒不如说我反而会想问「怎麽可能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韩宥颐」。
但意外的，她的追问也丝毫不让人反感。
却也不那麽让人意外。
因为，她让我憧憬的地方，还有一个正是她的真诚坦率。
不是因为八卦，而是因为真的在担心我呢。
「你想知道怎麽回事吗？」
这是明知故问。
因为早在她作出回应之前，我就在想像中看见了她的用力点头。
「那，我们出去图书馆吧，这里和讨论室都不太方便g0u通呢。」
＊＊＊
「韩宥颐应该见到叶映彤了吧。」
「嗯。」
「如果她们能好好聊聊就好了……话说我还真没想过她们有那麽生疏欸，我们就算了，居然连韩宥颐也对叶映彤的熟人心里没底。」
「这很正常吧，就算和现在的对方再怎麽熟稔，也不代表会连那个人的过去一并知晓。」
「你说的是没错啦，倒不如说许哲凯才是最谜团重重的人物，现在。」
「对啊，他怎麽感觉认识那个男生？」
「而且之前都没有跟我说，可恶、难道我们之间的友情这麽生疏吗。」
「不，他是要说什麽啦，没头没尾的跟你说『欸叶映彤好像认识其他男生哦』这样？」
「……好像也是，我差点就觉得他是不想承认对方的存在才闭口不谈了。」
「你在说什麽？」
「呃，没事、没事没事～」
「施煜纬还真是奇怪。」
「……哈罗，礼貌呢？」
「不过话说回来，叶映彤为什麽会和数资班的人有关系呢？明明不是资优班的人。」
「你之前才说过她那麽聪明认识几个也不奇怪。」
「是没错啦，但仔细想想她可是那个叶映彤欸，对人际关系疏离成那样，这时忽然说她有认识其他人超怪的啦。」
「你那种感想各方面都很失礼哦、我说真的。」
「反正她自己也超坦率地承认了、没问题吧。啊、还是那个男生其实是她的青梅竹马之类的，如果是旧识的话好像b较合理？」
「好像有道理，不过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就是了。」
「也是啦，说到底仔细想想，我们和她都不是很熟……不过要是可以的话还满想和她变熟的就是了。」
「g嘛，你看人家长得漂亮啊？」
「才不是好不好，只是忽然觉得她人好像还不错，要是能当朋友的话也很好。」
「……我倒是希望她能热衷於和你当朋友就是了。」
「林沐夏你在说什麽吗？」
「呃，没、没事啊。」
「……」
「啊。」
「……啊。」
「你好。」
「嗯、你好。」
「她……叶映彤原来是和你、跟语资的林沐夏一起出来的啊？」
「唔、算是吧，还有其他人。」
「原来如此。」
「嗯。」
「……」
「……」
「……」
「那，我先回去了。」
「好……啊。」
「怎麽了吗？」
「……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和我没有关系的事情。」
「是吗？」
「嗯。」
「那再见罗。」
「嗯、再见。」
＊＊＊
「原来有过这些事啊。」
「嗯。」
「那，小彤现在还好吗？」
「很好哦。」
我和韩宥颐正在回图书馆的路上。
走出图书馆之後，我和她在附近公园找了张长椅，坐下来好好聊了一番，我告诉了她关於吴孟佑的身分，还有我跟他大概发生过什麽事，至於心情部分则简略带过，毕竟我也没有意愿表现出一副委屈模样，或是哭哭啼啼的抱怨。
无论是说出来也没关系的部分，或者是我想隐藏的部分。
「那，好好和人家说开了？」
「唔，算是吧，觉得轻松不少。」
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但韩宥颐还是有点不能释怀的样子，不过yu言又止一番之後她还是没有问出「可是你的表情不像完全没事的样子」之类的话，而是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到现在还是会很生气。」
「欸？生气？」这句感想真的让我讶异了一下，怎麽看韩宥颐都不像是会记仇记那麽久的nv孩子。「为什麽啊？」
「因为、既然对方都挑明『本来就是要让你生气的』，那我不再气久一点怎麽对得起人家的用心良苦呢？」
她做了个鬼脸，而我则是不客气的喷笑出声：「噗、哈哈哈、说得也是呢，早知道我就佯装生气吓吓他就好了～」
「不过，人生中能有认识那麽久的朋友，很难得呢。」
「很难得、吗？」
「那当然啦。」
韩宥颐认真地点了点头，老实说我还真没想过这种事，毕竟我想我和吴孟佑以前所经历的事并不是那麽平常，所以也没考虑过友人间存在着除了闹翻以外的失联方式，不过看着韩宥颐在微冷的风吹过後搓手呼气的模样，总觉得心中油然而生出了一gu期待。
要是身旁这个nv生，也能和我一直当朋友下去就好了。
「我以前，觉得小彤很帅气。」
「欸？帅气？」
韩宥颐再次突兀的换了个话题，同时脸上也变成了洋溢着憧憬的表情。「高一上。」
「怎麽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在找以後美术课的靠山。」
「作弊仔。」
我和施煜纬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了起来，但我真正想确认的也只有一件事。
施煜纬似乎并不知道许哲凯会画画的事情。
果然，还是只能直接问本人了吗？
「啊，是说之前我们社团有个学弟找我问你的事耶。」
「……学弟？」
「是啊，好像是三班的，问我你是个怎样的人之类的，所以我就大方地把你的真面目告诉他了，结果他一脸『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人物』的表情，啧啧，大概是发现自己原本憧憬的学姊居然如此废柴，想像因而幻灭了吧。」
「先不说那份想像没有幻灭还加剧了，原来那个造谣的学长就是你啊，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等、等等，什麽造谣？」
「许哲凯，你会画画哦？」
「怎麽突然问这个？」
「林沐夏跟我说的。啊、你的r0u看起来好好吃。」
「……你自己不是也有吗？」偷袭失败的我遗憾地看着许哲凯慢条斯理的啃着今天午餐的卤排骨。「以前有学过一点。」
「她说，你画得很好，老师都会称赞的那种。」
「大佬的夸奖不可信。」
「但总之你会画画对吧？」
「是是，所以怎麽了？」
「我想看。」我举起了手，拿着筷子的那只，但啃完了卤排骨的许哲凯完全没看向我，接着夹起了下一道菜。「我不会画了。」
「哪有这麽快的？」
「我很久没画了。」
「欸？」我突然想起了林沐夏的说词，他以前和我一起上过绘画课，也就是说现在……「你没有上课了吗？」
「嗯。」
「为什麽？」
「高二就要开始准备学测了吧。」
「好、好普通的理由，话说原来你这麽认真啊。」
「一般人都是这样的吧，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你现在是也想说我很废柴吗？」
「怎麽可能，虽然个x懒散又有点恶劣，但你的能力还不错啊。」开玩笑的迁怒被这麽认真的回应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个x懒散又有点恶劣是什麽意思？「不过像你和林沐夏这种拥有耀眼才华，又很早就开始琢磨的人不同，多数人都还是会先考大学再说吧。」
「原来是这样。」
未来啊。
我咬着筷子，虽然一直在写小说，成绩表现也不错，但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