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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八月八日

 

艾迪喝光了一杯酒,又倒出一杯。

「别再喝了,你已经不年青……」徐照喜罗嗦着说。

「就今晚,让我多喝一点……」艾迪眼底泛红,语气里充满着一种依依不舍的情绪,放在桌上的手伸向前握住徐照喜的左手腕,磨擦着那一条手绳,说道︰「这条手绳已经退se了,你还戴着,不如换下来。」

他随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礼盒,在徐照喜的面前打开。

一枚白金戒指,两端系上黑se的绳条,摩登的设计,不像徐照喜手里戴了几十年的老旧款式。

「不如换下来吧,我送你一个新的……」

徐照喜挥开对方握住自己的手,面有难se,右手放到左手腕上的手绳,习惯地又用指腹磨擦着月亮石。这种小动作,艾迪全都看在眼内。

曾经在梦境中多番看过这名老人手上戴着的残破手绳,那一颗早已不复再的月亮石,不同於现在被徐照喜多番小心呵护保存下来的定情信物,艾迪一直想毁掉它。

艾迪想毁掉十七岁的自己,他想毁掉自己,毁掉对方心中永远不能磨灭的少年。

「你不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艾迪收回柔情,冷冷发问道。

「我不是不喜欢……但这一条和我戴着的那一条有何分别?没有任何冲突,我不想脱下来。」徐照喜倔强回答。

「……反正我送了给你,你ai戴不戴,我管不着。」艾迪感觉心好累,他又喝光一杯酒,再次倒了一大杯。

可能大家都不想在这夜里,因为一件饰物变得气氛不好,徐照喜又如以往一样,再次先主动降底姿态求和。

「我明天会换下来。」徐照喜讷讷说出,「等到处理完租约的事情後……」

「明天吗……?」艾迪嘴里喃喃,没有再喝酒,反而朝玻璃窗外夜se看过去,眼底y沉的倒影在玻璃窗上折s回来,映入充满不安的徐照喜眸子内。

徐照喜心痛地看着,感觉明天最好不要来。

他有预感,艾迪可能会消失。

徐照喜在脑袋里想起艾迪曾经谈起过的往事,父母在他十七岁时发生交通意外si亡。

十七岁是一个契机。

就因为十七岁这件事,令到徐照喜不敢询问更多。

噩梦的八月八日,在二零二三年里位於成势街上,两名艾迪最终会重叠。

周旋於艾迪的人生噩梦,从二零零六年开始便正式降临,那年他在这个世界里诞生,再在五年後,他跟随父母从香港返台,正式成为这里的国民。艾迪由二零一一年开始每年都会北上,在母亲节时送上神秘的一朵花,在父亲节时会有小礼物送给他,而又在暑假时,偷看一家三口和谐的家庭乐。他只能用这些小心意弥补他的不孝,害父母在二零二三年si掉。

如果明知对方会发生交通意外,或许可以改变一切,就如艾迪改变了徐照喜的人生,现在他生活得安好。

艾迪办到了。

另一个一直存在的遗憾,艾迪想拯救父母。

他们可以不si的机会来了。

艾迪忍不住想救回他们,只不过,他又会把徐照喜推回地狱。

对方的幸福,一切都不复再回来。

他不知道徐照喜会变成如何?但他真的过不了这一个坎,他无法面对即将来到的悲剧。

老艾迪必须要跟十七岁艾迪见一面。他要弄清楚五十年前的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徐照喜?无论如何,他都要制止十七岁艾迪招惹徐照喜,只要让对方能够平凡的度过人生,可能不会遇上不幸事件。虽然不知道徐照喜未来将会变得如何?只要没有十七岁的承诺,一切都可以推倒重来。

「我很自私……」

八月八日。

艾迪站在成势街上,等待命运到来。

徐照喜因为要和租户处理合约事宜,留在68号里惴惴不安,他不时回头看出外面,艾迪不在他视线范围内。他在心底惶恐想着,不断试图安慰自己,对方只不过是留在「千草」。

再次的回望,他终归是忍不住站起来。

「徐先生,我们还未谈好……」年青小姐叫住了他。

「呀……对不起……」徐照喜感到很旁徨,又再一次看出去。

「徐先生?」

徐照喜抿着唇,坐回去。

一直在外面的艾迪,徘徊在成势街上来回走着,等待着那名少年的出现。

十七岁艾迪从另一边走进成势街。

现时正值暑假,父母突然表示去南部游玩。

他没有所谓,此刻的少年对怀旧城市没有多少感觉,他认为只要能够暂时离开北部,他的心情或许会好转。

在暑假前,他发现好兄弟挖墙脚,还大言不惭指出一切的错都是他自找。

十七岁艾迪在高中接近暑假前一个月,在校内结交上一名nv朋友,对方是校花,本来准备和对方度过首次的愉快暑假。谁不知,她竟然劈腿,对象还要是他的好兄弟。

「艾迪,你别怪我……」兄弟竟然把一切的过错全推回艾迪的身上。

「我哪里有错?明明就是你没有道义,抢兄弟的nv友!?」艾迪咆哮骂道。

他不能置信nv朋友竟然背叛,更不能相信是兄弟挖墙脚。

「艾迪呀……你交nv朋友前,好像和学霸谈过恋ai?全校流传你是基。」兄弟狡辩说道。

「蛤?!我跟他就算有过交往,都已经是过去式,这能够做成被nv友抛弃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双x恋者。」艾迪不认为自己的取向可以遭受如此的叛离,「但你亦不能这样做!」

「她向我哭诉。」兄弟理直气壮指出,「她要一名只喜欢nv人的男朋友。」

「喂!难道是我的错吗?我每次都专一。」艾迪感到心情糟透了,骂骂咧咧,「你们太没有道义咧!」

艾迪在心里感到愤愤不平。

好兄弟跟nv朋友同时一起背叛他。

最可耻是他们这班同学会在暑假里出外露营,他怎可能面对被人嘲笑他被绿了,於是他最後和父母来到南部,算是疗癒情伤。

「我每次都很认真……」

他在心里感到郁结,站在成势街上的小庙前,盯看着关圣帝君,嘴巴里念念︰「公义都去了哪里呀?」

艾迪仔细在心底想了想,发现了他过去的纯ai里,好像经常出现相同的开展和结局。如果不是同x婚姻合法化,他也可能只会跟nv生交往,但既然和男生都能够有将来,他便不一定局限於和nv生组织家庭。

他有这种看法,於是在校内不会抗拒任何人来表示好感。

大部分少年人一向容易开展感情,他们最先建立於外表,再开始慢慢认识内在。在那个年龄里,总会对任何事物抱持一种莫名的憧憬和期待。艾迪也一样,会被外表迷惑。谁都喜欢漂亮的物事,他不认为自己看法有何俗套,最重要是他很认真看待感情。无奈在认真下,看出了对方也只不过是在那个年龄里的探险者。

ai情如一场冒险,过程又惊又喜,亦有可能因为生活和相处的磨擦下终局。

每段小恋曲都可能因为信念不同、看法不一样,做成有些人只想在年少时间里游戏人生,有些人可能不屑浪费时间。

艾迪不相信校花因为他在之前跟男生交往过而分手,至於他跟学霸的交往,其实也只不过维持了两星期左右。这一件校内风波,在艾迪失恋後,传出不少的流言。当中直指校花暗恋学霸,自我感觉良好身为校花配学霸是般配,可惜学霸不理会校花,然後找上了艾迪来挡桃花。

原来他有可能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自以为受欢迎,同时获得学霸和校花的青睐,大约已经猜出个中的因由。

校花喜欢学霸,学霸只想独自一人待着学习。

学霸找艾迪顶上男朋友的位置,好让校花或者其他nv生能知难而退,一个「基」字,他就能够把所有人拒诸门外,然後艾迪被糊里糊涂下要求分手,接着校花又找上艾迪,无非就是一场报仇,把气全部发泄在他身上。

校花接近艾迪套情报,知道了艾迪和学霸只在图书馆里约会温书。他们在众人前牵手,没人时各自各学习。

真相认知後,校花不想再和艾迪玩认真。

艾迪就算长得不错又如何?相b之下,他怎能及得上有样有身材、智商一百的学霸。对方毕业後,肯定能够平步青云,升学到最好的大学,和本来资质平凡的艾迪b较,始终是差了一些距离。

「大家到底是为了什麽理由谈恋ai呢?」

艾迪认为兄弟将会也跟自己同一命运,被抛弃指日可待了。

他一直站在关圣帝君庙前嘀咕︰「难道我就遇不上一位正直忠诚,信守诺言的人吗?」

老艾迪再一次从街头往里走,他发现了自己。

别说,其实他真的感到有一些紧张,没有人在面对自己时不会胆怯。

他走上前,站在少年的身旁,侧身朝对方看着到底以前自己是如何的一名少年?

自从因为他患上创伤後遗症後,连带以前很多的记忆都想不起来。

少年艾迪发现有人看着自己,他也回望对方。

二人不经意地对视,一种奇妙的流光在彼此身上互相缠绕,如像揭示他们的相同之处。

少年看进老人的眸子深处,发现了一种让人感到哀伤的情绪。相对的,老人反而意外看出少年有无b坚定的信心。

老人问少年︰「你在求神明保佑吗?」

少年艾迪看着老人,淡淡说︰「没有向神明祈愿。」

「但你站在庙前很久了,我还以为你有心事,需要向神明禀告。」

「人心难测,可能求神明能得到答案,只不过没有失败,那来当遇上时会珍惜。」

老艾迪不禁抬起下巴,感叹原来自己年青时还不算中二,竟然明白到这个道理。

他装出好奇心,问道︰「看样子,少年你失败了很多次呢?」

少年艾迪挠了挠鼻子,脸红红地说︰「嗯……总被美se迷惑了几次……以为美nv上前搭讪是对我有好感,心里飘飘然,果然所有的好感,应该是要由自己这边开始才显得真诚。伯伯你知道嘛……原来我是天生的pa0灰。pa0灰中,我可是超好看的,不然为何总是找上我?」

「……」果然是中二。

老艾迪伸手r0u了r0u少年艾迪的脑袋,实在感觉太古怪,他收回了手。

「既然知道是pa0灰,为何还要跳入坑里?」

少年艾迪感到意外,眼前老人竟然懂得「pa0灰」和「坑」这类字眼。

「因为不想拒绝对方……就算在最初感受不出他们对我存在多少理解,为表示他们鼓起了勇气,我也不想伤害他们。」

「明知道可能是虚情假意也接受,不是太傻瓜吗?」

「傻、自然傻……但我希望在众多里能够遇上一名真心,不一定是ai情,友情亦可以。」

「但你最想要的是ai情吧?」

老艾迪带着少年艾迪离开寺庙往另一边走,因为他害怕遇上熟人,免得发现了少年艾迪的存在。

少年艾迪跟着对方走了两、三步,停下来语气坚定说道︰「无论ai情是如何荆棘,我如果面对了它,一定会真心诚意守护下去。」

老艾迪严正问他︰「如果对方是一位没可能的人,你又会如何?」

少年艾迪思考片刻後,反问道︰「没可能……是指身分的距离吧?」

老艾迪认为跟徐照喜在某个定义上说,也算是一种距离,於是他点点头。

少年艾迪张扬一笑︰「还真的有这种可能吗?有的话,才有意思!ai情是能够因为俗世的阻挠而休止吗?那麽ai就是太现实、肤浅了!现代人谈恋ai果然足够俗气。哈哈哈……」

他想到在学校里的恋ai就算没有现实问题存在,但生活在俗世无可避免被w染,多了点不单纯。

我只不过想要一段纯ai,能够永恒不变的感情。

老艾迪嘴角扬了一扬,认为自己的少年时代还真的非一般。

就算是如此,他也不能功亏一篑。

「现实是最可怕的一种消除ai的手段,尽管你现在如何纯真对待感情,亦不能永久保持那个真。」老艾迪状似和善的教诲对方,「你可能会遇上一名非常喜欢的人,你的真能否让它永存?为了对方好,我劝你别把所有事看得轻易,其实你根本办不到。」

「你少看轻我!如果我真的遇上了,我一定会信守约定,就算有你表示的那种距离……」少年艾迪被激怒,他狠狠的回敬老人,「我看伯伯你根本不懂得ai,ai是为了他好这种谬论,别谈得有多动听,不外乎就是在逃避现实。打着为了对方好,放弃一切的感情,根本就是你没有信心,接受不到自己的不完美。」

远方的男nv在叫唤艾迪。

少年被打断,忙不迭向男nv挥挥手。

这时候,老人的眼眶sh润,看着久违的年青父母,嘴巴动了几下後再咬着下唇。

老艾迪黯然地垂下脸,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时间到了……

少年艾迪转身发现老人不在背後,对方的身影隐没在游客当中。

「如果我遇上了,我一定会信守承诺。」

在成势街68号内,徐照喜在心里愈来愈感到不安,他慌忙在文件上签好名字。在等待租户看清契约前,他忍不住打开昨晚艾迪送他的礼物,手绳系上的一只白金戒指,在里面好像刻上了什麽,他拿出来仔细看。

1973-20230808。

徐照喜猛然眼瞳震颤。

他明白了。

就像是相遇和结束。

八月八日。

他没有等待租户签好文件便急忙跑出去。

「艾迪——!」nv人不耐烦的叫唤。

有人在呼叫艾迪的名字。

徐照喜四处张望,找寻呼唤艾迪的nv人。

「艾迪呀!」

徐照喜扭过去,发现背後站着一对年青夫妇,男人的容貌有七分和艾迪相似,然後另一声回应男nv的少年,在反方向出现。

徐照喜全身颤抖,艰苦地转过身。

年青的少年。

十七岁的少年。

对方身上穿着的衣服,徐照喜永远都没法忘记。

这名少年就是他一直心心念的十七岁艾迪。

少年在跑向父母前和徐照喜的目光碰上,只有短短的扫视,没有带上任何对徐照喜认识的感情。

他跟他擦肩而过。

艾迪和父母走向了另一边。

徐照喜忍不住哭出来,他明明早就知道了,一直隐藏於他们两人之间五十年的时间跳跃。

他终於明白到为何艾迪会失去了一星期的记忆,对方一定遇上了不好的事情,但b这个更可怕的猜想是为何艾迪回来?他们相差了八年。在这八年间里,到底在对方身上发生了什麽事?抑或是自己……?

艾迪是特意返回来……拯救……任如何愚笨,也意会出艾迪是为了他回来。

徐照喜奋力摇头,他不断在心里叫自己必须要冷静。

思前想後,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对方回来赎罪……几十年来他们的生活相敬如宾,但总有一条鸿g0u存在於两人间,他们彼此都没有向对方说出「ai」字。

徐照喜不敢说出ai,主要是因为他不能百分百把两位艾迪变成同一人。

习惯了好几十年的小动件,在徐照喜感到心烦意乱时,总会右手磨擦戴在左手上的手绳,还有那颗小珠子。

他依赖了很久,利用它来平缓情绪。

我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

这个向许愿手绳祈求的愿望,单向只为了对方,就好像刚才老艾迪跟少年艾迪争持的看法。

徐照喜就是带着那种为了ai可以牺牲一切的人,只要是为了对方好,任何事他也可以办得到。恰恰和少年艾迪不相同,他才不要这般委屈。ai就是要向对方宣告,无论如何都想要跟对方在一起,陪伴着,一起生活下去。

可惜现在的老艾迪决定要推倒重来。

他准备扼杀掉自己和徐照喜,度过的五十年幸福光y。

非常自私,但又可悲、无奈。

老艾迪一人走到府中街,安静地守在石坊的对街,等待着命运到来。

另一方面,徐照喜感觉事态严重,他在成势街上找寻艾迪、他的老伴。

「千草」里的员工向徐照喜摇摇头︰「艾老板刚才的确在,但後来离开了。」

徐照喜在街上每遇上熟人都会查问是否有看见老艾迪,然後他碰上关顺荷,慌了神问道︰「你有看见艾迪吗?」

关顺荷感到出奇,反问道︰「艾迪不是一向在千草吗?」

「没有!他早就……」徐照喜急得四周张望,「我看不见他……」

「怎麽好端端紧张成这样子?」关顺荷担心的握住徐照喜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拍了拍手背,「虽然艾迪年长过你,但他的身t好像b你好,别担心,他肯定没有失智症这回事……」

忽然他们同一时间想到一个可能x。

「府中街。」

少年艾迪在徐照喜还在成势街上慌乱时,早就和父母来到府中街附近,他留意到红灯笼,走进了窄巷。艾迪的父母在不久後,发现了儿子不见踪影,他们在府中街附近四处找寻他。

老艾迪静静地在石坊对街等待一切结束。

他回忆起过去和徐照喜生活的各种点滴。

「一切好像是过眼云烟,我又要再次伤害你,为什麽……?但我没办法可以选择,我哪里是对你赎罪……?自始至终,原来想渴望获得救赎的人其实是我……」

艾迪双手捂住脸,忍耐着想捶打自己无耻的心冲动。

「该si的人是我……」

「该要消失的人是我……」

他指责自己,凭什麽有资格要求徐照喜要记住他。

同一时间,徐照喜跌跌撞撞地赶过去。

少年艾迪再次在窄巷现身,他喜悦地走去石坊方向,对面的老艾迪看见他,父母也在左方对面的街道上发现了儿子,徐照喜看见熟悉的少年背影,同时也看见在对街的老伴。

老艾迪看见年青的自己和父母挥手,父母紧张地想在红灯下横过马路,过去接回儿子,一架货车开过去,视觉的盲点令到司机看不见艾迪的父母,老艾迪冲出去,徐照喜也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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