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渲染(二)
除了那个老媪,之後没有再发生其他怪事,特兰提亚顺利抵达了群山环绕的村落,而想当然他并没有再见到那老媪,冷静想一想後其实他也并不能确定她是村里的人,就当作是偏远深山里时有耳闻的猎奇怪事,特兰提亚很快将这cha曲抛之脑後,不再去想。
在手机彻底失去讯号之前,特兰提亚收到过家属的讯息,说是替他准备的房间外会绑上钥匙做记号,也可以用那钥匙将房间从里面锁上。
村庄规模甚小,可能只有不到三百人,但是在入口处却有一个jg美的石碑。
并不是那石头有多稀有或昂贵,而是在那上头反覆刻着复杂的纹路,有种妖冶的美,像是某种图腾又像是法阵,惊yan而震撼。
走近一看,特兰提亚总算是辨别出那纹路了,是无数条的蛇身。
他们的躯t有着华丽花纹,无数条蛇彼此所缠绕出的形状似是同心圆又似螺旋,看似紊乱实则有序,而他的共同点都是,蛇信必定会衔着尾巴。
不论是同一条蛇或是不同条,蛇信终究会在某一个无违和的转弯後衔接上尾巴。
似吞食,似循环。
是消殒,是生生不息。
特兰提亚总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纹路,他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却没有想起更多,最後还是先进入了村庄,寻找自己的落脚处。
有了家属预先的讯息提醒,特兰提亚没有花费多时间就找到了属於他的小木房。
村落里的屋子呈现棋盘格局,而且每一个都长得差不多,古朴却生y,透着一gu陈旧封闭的气息。
拿下被用红se绳索绑在门把上的钥匙後,特兰提亚逡巡了一圈。
门前有一个不大的玄关,顺势脱下鞋子後右手边就有一个可以置物的矮桌,房间的另一端衣柜和床板一左一右紧邻着,右侧的窗户被碎花窗帘覆盖,窗台下方还有一个三层柜,特兰提亚顺手把容易弄丢的小物件都放了进去,摘下佛珠前他犹豫了几秒,但是想着等会儿还是得要洗澡,乾脆就现在一起拿掉好了。
房间很简陋,而特兰提亚的行李同样没有必需品以外的东西,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让他把一切整理好。
沐浴完,他把窗台的蜡烛点燃,熄灭了头顶上那颗无法调整亮度的大灯泡。
闭眼前,他最後看了手机,依旧没有讯号。
幸好进山前把位置大约描述给庭恩了,他心想。
静谧的深夜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即便没有什麽事情发生也会莫名诡谲,更何况特兰提亚完全不能用无事发生来形容,但幸好他的职业让他时常有一种游离在生si交界的感觉,每每抬头,不是si白的会所就是粗布搭起的灵堂,这样的氛围还不至於让他感到害怕,顶多有点不适应。
特兰提亚没多久便睡了过去,他自己也有些意外於自己的入眠速度,以至於清晨透过窗棂洒进的yan光将他唤醒时,他还有些呆愣。
片刻後,他回神下床梳洗,浴室的门正对着窗户,出来时他看了看自己有着晒痕的手,打算把原本该在那里的东西给补上。
可等到他把三层柜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佛珠,无来由的,一gu慌乱包围住他。
特兰提亚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四处张望,他并不是会丢三落四的人才对。
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左方的门。
会在外面吗?像是被强行安cha了陌生的资讯库,他的大脑无故凭空跑出了这样的想法。
然後他起身,笔直的走向玄关,在碰触到门把的时候脑仁一阵刺痛,但转瞬即逝。
旋钮,向内拉开,动作一气呵成。
特兰提亚忽然有些恍神,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感受到一gu不自然的违和,到底从何而来?
恍惚间,他蹙着眉头打算踏出去,一阵巨响却从後方传来。
砰的一声,伴随的是碎满地的玻璃以及一张血淋淋的脸。
是那个老媪。
只见她用头撞破了窗户,狰狞却笑着的脸在窗户的框照之下感觉被无限放大,特兰提亚感觉自己的眼瞳印满了那张脸。
在看见屋子里的人之後,老媪动了起来,先是手再来是脚,她四肢并用的扭动攀附着,试图把自己从那狭窄的方形口给塞进来。
然而她还真的成功了。
老媪高歌着那怪诞歌谣,她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直直冲向特兰提亚,後者防不胜防,被推倒在地。
压在身上的人不断摇晃特兰提亚的肩膀,他一方面惊讶於老媪奇大的力气,另一方面则想要赶快挣脱,他感觉骨头快要被捏碎了。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身t稍微摆脱老媪的控制,准备要一鼓作气发力把人推开时,老媪的嘴里传出了不同以往的词句,这让特兰提亚不禁一顿,而那话语也更清晰的传到他耳中。
「在水里烧掉!在水里烧掉!」老媪这麽高喊着。
水里?烧掉?
冲突感瞬间产生,水和火在怎麽说都不会是同时存在的东西,特兰提亚下意识开始思考其他可能的涵义。
似乎是因为特兰提亚的反应,老媪不再那麽激烈的摇晃着他,但双手还是紧紧箝制他的肩膀。
可这宁静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下一瞬,一张惊慌错愕的脸出现在门外。
庭恩背着行李袋,满头大汗的抓住门框,另一手直直伸向特兰提亚。
「阿特,这是怎麽回事!?你快先抓住我!」
特兰提亚如梦初醒的回神,他趁机推开了老媪,反手就要覆上庭恩的掌心,然而身後的衣柜却突然倒塌,就这麽压在了老媪身上。
刹那间,各种各样的声响像是化为实t一般袭击着特兰提亚。
老媪的歌谣、衣柜里物品撒出、庭恩的呼唤……特兰提亚快要无法呼x1,他知道自己应该赶快握住庭恩手离开这里,可是老媪佝偻的身t被压住的画面却让他窒息,他无法举步,亦不能动作。
「阿特!」这回,庭恩主动靠近,一把拉住了特兰提亚的手腕,强迫他跑起来,将後头的一切甩开。
特兰提亚顾不得这麽多,他顺应着移动步伐,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眼前人的身影却突然向一旁倾倒,手腕上的力道也随之松开。
快要着地之时,庭恩的身影消失,就像被吹散的晨雾,化作风散去。
「庭恩……?」特兰提亚愕然,他的手依旧空举着,但是本来牵住他的人却已失去踪影。
眼角余光瞥见了门上方的动静,特兰提亚抬头,正好看清原先系住画卷的绳索断裂,然後纸张被木筒牵引着摊开坠向他的画面。
画卷触及他之前,另一道黑影覆盖住特兰提亚,将他整个人向後推了好几步。
那是一群蝙蝠,残破不堪,摇摇yu坠的蝙蝠,他们盘旋在特兰提亚上方,鲜红的瞳孔瞬也不瞬的紧盯着他。
霎时,他只感觉自己将被淹没。
那是一种深刻的,被入侵灵魂般的感受,意外的是,特兰提亚竟不觉得害怕。
蝙蝠聚集到了玄关,他们以其中一只为中心相互融合着。
一坨看不出样貌的黑se物t随着越来越多蝙蝠的进入逐渐完整,就像陶土那般塑造成型。
一个人影的轮廓已经显现出分了,而躁乱的最後一步止於红眸张开的那瞬。
那人的身影像是影子一般漆黑,无法辨认出五官和衣着,那对瞳孔便是唯一的se彩。
他们相望着,却是咫尺天涯。
「你是谁?」
话一出口,特兰提亚愣了几秒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声音。
那影子晃了晃,却不是要回答他,更像是快要维持不住而崩解。
「你是谁!」特兰提亚又问了一次,这回带上了几分焦急。
而他的预感没有出错,庭恩的声音再次出现的同时,黑影分崩离析,坠向地面後消失。
「阿特!」庭恩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却不见人影。
黑影已经离去,但特兰提亚却有种红瞳仍在凝视他的错觉,他盯着虚空,彷佛还在与那人相望。
「阿特!」得不到回答的庭恩又叫了一次,这回他所呼唤的人终於回应。
「庭恩?你在哪?」特兰提亚扶着脑袋,他甩了甩头,认清眼前已经没有那人存在的事实。
「庭恩?」
这下没有回音的人变成了庭恩。
特兰提亚没有见着庭恩也没再听见对方的声音,他却反而不着急了,转过身,他把老媪从倒落的衣柜底下拉了出来,对方已经昏了过去。
准备起身时,他突然动弹不得,无形的桎梏套上他的四肢百骸,他宛如木偶一般被牵制。
也因为这样,他被迫只能盯着已经敞开的门。
突兀感再次袭上,特兰提亚努力思忖着,终於发现了那gu不自然从何而来。
门是反的。
门把左右颠倒,开门的方向也相反了过来。
他在有限的范围之内试着转动眼珠子,赫然意识到,不只是门,整个房间都是相反的。
本应该在左侧的窗户跑到了右方,床和衣柜也颠倒了位置……
一震恶寒窜上背脊,特兰提亚更加奋力的想挣脱那无形的束缚,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心脏的鼓动像是警鸣一般响彻。
不给他任何反抗的余地,倏地,悠扬的旋律从四遍八方传来,屏障般将特兰提亚隔绝其中。
指尖摆弄琴弦应是美妙优雅,但特兰提亚此时只感觉剧痛不已,要不是那gu力量的箝制,他可能已经跌坐在地。
随着琴声越发推叠,视线所及也逐渐泛起黑点。
最後,思绪无法违抗的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沉沦下陷。
刺痛掠过脑仁,睁眼之前意识先一步回到了脑中。
「呜……哈啊、哈啊……」
特兰提亚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单薄的棉被就这麽掉到了地上。
心脏跳动的速度清楚的告诉着特兰提亚他方才分明经历了什麽,但除了残存的冷汗,四周和他入睡前如出一辙。
「又作恶梦了?」他喃喃。
特兰提亚很不喜欢这种不记事的感觉,即便是梦魇他也希望能够记得,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总会让他感觉空落落的,莫名不安。
镇定下来之後,他朝窗户望去,只见微微橘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把地板的纹路照的清晰。
特兰提亚吐出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下床捡起被他弄到地上的被褥。
弯腰的同时他眼角余光再次瞥见了洒在脚边的光芒,他动作一顿,随即把棉被随手甩shang,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边一把掀开窗帘。
在远方山峦之间,是快速下沉的夕yan。
特兰提亚瞪大了双眼,他睡了整整一天?
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但惊讶之余特兰提亚依旧有条不紊的准备起晚上的仪式,把海青穿上後他轻轻撩起了袖子,屈膝跪在柜子前,翻找着前一晚最後被他放进去的佛珠。
他分明记得是摆在最上方,但是却是在手巾的底下找到了佛珠,狐疑的同时一gu违和油然而生。
蹙着眉,特兰提亚心不在焉的把佛珠套上手腕,正好遮住了那浅浅的晒痕。
倏地,一震尖锐刺耳的声音从窗外响起,像是绝望的惊叫又宛如警示。
「呀!呀!呀!」
三声之後,大地再次归於平静,但那回荡在空气中的骇然却只是越发浓厚。
特兰提亚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就连触上窗棂的动作也轻如羽毛。
打开窗户後,他冷不防直面一双金灿的眼瞳。
那是一只羽翼灰黑的乌鸦。
荒谬的,特兰提亚想起了在车站时看到的那只拥有同样毛se的乌鸦。
否定着自己的猜测的同时,特兰提亚却又忍不住想细看确认。
他直直望进了那对金灿。
锐利的瞳孔彷佛直达灵魂深处,特兰提亚竟从一只鸟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警告,不寒而栗。
但不过须於,就像拂过的微风,那种颤栗褪去,随着乌鸦振翅飞远而消失无踪。
特兰提亚盯着乌鸦离去的方向良久,他的呼x1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粗重,直觉驱使着他离开。
戴在手上的佛珠似乎沉了几分。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特兰提亚见夜幕已经笼罩,拿起下葬时会用到的东西後步向房门。
庭恩赶不到了吗?他暗忖,本想拿出手机确认却忽然想起这里根本收不到讯号,遂作罢。
在手心触上冰凉的门把时有什麽东西一闪而过,但特兰提亚还来不及抓住些什麽却只余一片空白。
不自觉咽了口水,似乎不这麽做他便没有力气打开大门。
吱呀的一声在黑夜里格外鲜明,本以为心跳已经平静,却在看清外头的景象之後再次因为危机感而躁动。
那是一张张麻木而空洞的面容。
不只是家属,乃至整个村庄的人都披上了黑袍,他们宛如百鬼夜行般浩浩荡荡的在道路上游走。
明明是那麽大的一群人却没有脚步声,也听不见任何交谈声,像是古老陈旧的哑剧,枯燥的剧情,生y的演员,上演着滑稽怪异的表演。
然而,这一切却在特兰提亚开门的瞬间凝滞。
他们迟缓的转动脖颈,一个个都以诡异的角度看向他,僵直的目光怨毒的凝视着特兰提亚。
明明都是活人却感受不到生气,空气中甚至传来了腐朽的气息。
彷佛夜幕不只是隔绝了白昼与黑夜,还悄声无息的划分了生与si的界线,而特兰提亚就是那个误入他界的异乡人。
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掐住,特兰提亚踉跄着扶住身後的门来稳住身子,眼前的一张张面容都在因窒息而扭曲,他们成了无数个漩涡,试图将他拉入。
对特兰提亚来说,像是已经历经了一个朝代的兴衰那般的久,但实际上这一切从开始到现在不过才几秒钟而已。
把他从黑暗中拉回的是一道突然出现的白se光芒。
庭恩的身影匆匆闯入,他那在yan光之下柔和的银发此刻张扬无b,一路点亮了晦暗的视野。
「阿特,呼……幸好赶上了。」庭恩撑着膝盖喘息,他的额角布满汗珠,一双明亮的蓝眸笑着望向眼前的人。
特兰提亚的视野宛如底片一样逐渐清晰,黑暗褪去後是泛h的古画那般,被摇曳烛火笼罩的朦胧,凉意与热度同时共存。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庭恩不解的伸手挥了挥,「阿特?」他唤道,看见对方苍白的脸後声音不自觉放轻。
特兰提亚的目光终於聚焦,他迟滞的望向庭恩,眼中的迷茫尚未完全退去。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一个中年男子迟疑的踏上台阶来到两人面前。
「小师父,你还好吗?是不是伙食吃不习惯,需要给你准备乾粮在路上吃吗?」
特兰提亚一个机灵赶紧看向庭恩身後,他下意识的想要将庭恩拉近,但是当他看清眼前的情形时,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方才的怪诞早已不复存在,只余村里的人一个个都带着哀伤的面容,穿着粗布衣裳,低头似哀悼。
特兰提亚轻啊了一声,仓促放下有些突兀的手。
「庭恩,能帮我拿着这个吗?」yu盖弥彰的,他取出一串末端以盘长结做结尾的长串佛珠後便将小布包递给了庭恩。
中年男子似乎没有发现特兰提亚动作间的不自然,他只是静静的等着。
「不用,这里的东西并没有不合我胃口,谢谢你。」特兰提亚说道。
他在男子回到人群中时再次环视了一圈,着实没再见任何怪异,这才感觉呼x1终於平稳下来。
「阿特,怎麽了?」庭恩一直等到男子离去才附耳问道。
「不,没什麽,刚刚太累了有点恍神。」特兰提亚叹了口气,想起方才的场景他也觉得荒唐。
「你没事就好,那我们走吧。」闻言,庭恩露出了笑,安抚似的轻握住特兰提亚的手,引领着他站到了队伍最前方,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是特兰提亚最熟悉的暖意。
特兰提亚简单交代了几句,让随行者在心中诵念,而他则念珠带领,因此,与进入村庄时的相反方向的另一条栈道上,寂静的夜里,与平时不同的是微微可闻的低沉嗓音和珠子偶尔发出的清脆碰撞,就这样一路绵延通往更深的山中。
这座山的景观很特殊,一半荒土一半树丛,兴许是栈道位在荒瘠之处,几乎未闻虫鸣或草动,只偶有刮起的几阵大风挟带尖锐的急音。
栈道沿着山壁一路蜿蜒,在上了一个陡峭的陡坡後印入眼帘的终於是不同的景se,否则在继续这样走下去,荒凉而麻木的景se,静默沉重的氛围,特兰提亚无法克制的回想起方才那段诡异画面,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差点又要失控。
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然後看向眼前的小庙。
生锈斑驳的天公炉後面只有一个非常简陋的悬山式屋顶建筑,正中央高挂的木牌已经看不清上头的字,只剩下被雨水刷的反白的粗糙线条。
特兰提亚停下了脚步,回头时只见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上了,一小部分的人和他一起伫足於庙前,其余更多的人则是在稍远处便停下了,只遥遥望着庙宇。
粗略扫了一眼,跟上来的人都是在几次法会打过照面的亡者至亲。
「麻烦把棺材放在神像正前方,头的位置朝内。」特兰提亚对着抬棺材的四个男人交代,四人立刻手脚麻利的抬着沉重的棺木跨过门槛,特兰提亚则跟在他们的身後进去。
踏上阶梯的瞬间,危机感袭了上来,特兰提亚下意识的想回头察看,与此同时,庭恩也走了上来,而这gu怪异却又消失了。
特兰提亚歪了歪头,有些不明白他今天到底是怎麽了。他挂过门槛,走进庙里。
庭恩也跟着参与过了不少次下葬,他在家属准备打开棺木时便将布袋里的白布包拿了出来,特兰提亚顺势接过。
习惯使然,开棺的时候特兰提亚通常还是会稍微屏息,毕竟如果不小心神se微恙反而对家属更不礼貌。
几秒後他才轻轻让空气流入肺中,但是与所想的不同,那是一gu幽淡清雅的木香,他马上领悟到那是柳树的味道。
揭棺後家属退到了一旁,他们纷纷看向特兰提亚。
棺材里的枕头和被褥都已经事先由家属置办妥当,特兰提亚依序放入了镜子、梳子,以及扇子等的小物件後,最後便是将装有纸钱灰烬的白布包放置亡者手中,然後替他的面容盖上白布。
漆成红se的小木桶里放着大把的香,却已经生灰,特兰提亚猜想或许他们只有在诸如下葬这样的日子里才会大老远的来到这间偏僻的小庙。
点香的同时他看了置於桌子两侧的纸制摆饰宝塔,或许是因为这里并没有足够的空间建造焚烧纸钱的地方所以便以此代替,但是令人徒生不适的是那过於si白的颜se。
没有一点生气的灰白宝塔蒙上了一层粉尘,甚至还有破损的痕迹,徒生了y鸷。
线香很快被点燃,还不等它烧掉三分之一,众人对於亡者最後的祭拜便结束了,特兰提亚朝家属点头示意,在他的引领之下,棺盖被阖上。
「庭恩,麻烦了。」特兰提亚示意庭恩将布袋里最後的东西交给他。
然而就在庭恩准备动作时,围绕在棺材旁的人却突然加快了动作,他们一气呵成的把棺材扛起,快步的匆匆离去,寂静过分的深山中,肃穆的仪式像是被按下了快放键,宛如怪诞的默剧,画面诡异。
那群人彷佛被猛兽追赶似的,在棺材被盖上时突然换了一副神se,紧绷而慌张。
「等等!」特兰提亚眼见转眼间庙里几乎空了赶紧追了上去,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下阶梯,要知道,即便他不是真正的神职,这样大不敬的举动还是让他有些惶恐。
与入庙时如出一辙,阶梯彷佛被下了咒,跳下的瞬间一gu凉意随之袭上。
「阿特。」
庭恩不知何时跟上了特兰提亚的步伐,他的身影恰好挡住了向後瞥去的视线,然後他紧握住了特兰提亚的手。
「赶紧追上去问问,他们的表情不太对劲!」庭恩的语气难得透露出了焦急。
特兰提亚望了一眼人群,只见他们竟然已经快要消失在树林当中,他心底一惊,转过身子便举步追去,一旁的庭恩也跟着跑了起来。
这段路与方才不同,不是只有h褐荒土的贫瘠之地,而是必须穿梭在百木之间的小径,但是周围的温度却似乎更为低下,风吹过时树木的sao动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拍手,为大胆行走於当中的滑稽者献上嘲笑与揶揄。
好不容易逮住了队伍最末的人,但是那人却像是被瘟神抓到了一样猛地跳开,b起炸了毛的猫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不不!别拦我!要是晚了全村的人都会si的!」他惊恐的踱步,要不是特兰提亚sisi拽着他,有预感他下一秒就会狂奔冲入队伍之中。
「什麽意思?你说清楚一些!」特兰提亚一边用身子挡住他的去路还得一边留意其他人的动向。
「要在开花之前下葬!不然那位要是生气了所有人都得陪着si!」男人猛的一个发力,特兰提亚措手不及,居然就这样被他给跑开了。
被男人y生生撞在肩上的特兰提亚随之磕在了身後的树g上,从嘴角溢出了声吃痛的闷哼。
「阿特!你还好吗!」庭恩赶紧替他稳住身子。
「我没事,b起这个,我们赶快跟上!」语落,特兰提亚再次迈步,幸好村里的人几乎一人一支火把,顺着火光还不至於跟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