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羽(二)
ai怜
昨夜雨下得极大,阿曼达躺在床上,倾听着雨的声音,室外传来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没准是哪个仆人没关窗,风把什么东西挂出去了,阿曼达的意识有些模糊,头顶天花板的jg美圆形渐渐眩晕了,在她脑海中旋转着、旋转着,最后竟在梦中开出一朵花。
背景是极其亮眼的湛蓝,就像清晨为霞光做背景的金红边上的蓝紫se天空,又像珐琅花瓶上的釉彩,或是用se大胆的画家笔下的湖水。随着叠缀花瓣的层层散开,她逐渐认出这规整标准的形状,正是达洛维的国花——荷。
是荷花啊,阿曼达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情绪,她喜欢se彩绚丽的矢车菊。略低于t温的湖水刺痛了她,原来她身处池塘之间,整个人轻飘飘地踩在池塘中,按理说池塘的底部尽是些腐烂恶臭的淤泥,但她脚踩之处是清澈的看不到底的池水,甚至还有几条亮se的鲤鱼大胆地在她脚侧游动。阿曼达尝试着抬起脚,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在这一望无际的水中扎了根,她的脚动不了,她和绽放的荷花一样,只能徒劳地停留在一个地方,连鱼都b她自由,阿曼达沮丧地想。
天空也是极蓝的se彩,太yan慷慨大方地展露着自己的光芒,她不懂母亲怎么会喜欢如此一无遮拦的天气。阿曼达就在烈日下站着,她感觉自己累极了,蹲下身想舀些湖水,但一尾跃出水面的鱼儿甩起的水花溅sh了她的脸。
“啊——”
阿曼达下意识叫出声,原来已经天亮了,窗外透进来的亮光将头顶的天花板图案映得清清楚楚,是工整开放着的荷花,花蕊处的金hse火焰朝四面发散着。
她觉得有点闷,将厚重华丽的窗帘彻底拉开。天气放晴了,仆人们在花园里围成一圈,不知道凑什么热闹,服侍她洗漱的侍nv莎拉正好推开门。
“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有只半鸟人不知什么原因坠入王室花园。”
换上一身沉重的装饰,阿曼达开口:“带我见见他。”
好心的仆人们将可怜的希玛带到了仆人休息室,他伤得很重,翅膀和腿骨均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好在他无意识间用自己的翅膀垫住了自己的头,脑袋上看不出什么皮外伤,除此之外,有一道巨大狰狞的伤痕自左肩到右腿贯穿了他的整个躯g。
此时的希玛正是七八岁的幼童长相,却b幼童出落得更jg致,他小巧高挺的鼻梁,苍白的嘴唇,象牙se的肌肤,细长微卷的睫毛,大t银白、夹杂着几根黑发的短发,还有身上覆盖的洁白柔软的绒毛,这一切都让人顿生怜ai之心。
“找人来医治他。”公主当即下令。
可惜阿曼达还有课要上,只得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这个尚处于昏迷之中的客人。
嫉妒
当希玛费力地睁开眼,眼前的人们都身着jg美的服装,说话轻声细语,语调十分动听。
“你醒了,”一位身着海蓝se纱丽的nv子欣喜道,“多亏了公主殿下,若不是她让王室专属医师对你进行治疗,你就没命了。”
对方的语速很快,希玛只听进去了“公主”、“王室”、“医师”几个词,他的大脑浑浑噩噩险些放弃运转。
“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谢谢公主殿下。”
头好痛,关于过去的事情印象都很模糊,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有爸爸的商队,更详细的则全然想不起。
日暮西沉,nv人们口中的公主终于登场。希玛原以为身边的nv人长相已经非常惊yan了,殊不知公主殿下穿着和朝霞一般yan丽的衣裳,身上佩戴的红宝石散发着神秘威严的光辉,如同从红日中诞生一般耀眼。浓密的黑发被束成一gu辫子,上面也点缀着各式各样的珠宝,珠光宝气简直看花了人的眼,与此形成对b的是颇具英气的又粗又黑的眉毛,她的眼神很锋利,如同一柄泛着寒光的剑。
山雀人本x坦诚,因此希玛不加掩饰的目光惹恼了阿曼达,她出声威胁:“再敢盯着我看就挖了你的双眼。”
闻言,希玛惊恐得浑身发抖,他扇动翅膀想要逃走,反而扯动了伤口,疼得他直落泪。
阿曼达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言语会给对方造成如此巨大的杀伤力,希玛柔弱的模样叫她起了恻隐之心。阿曼达靠近他,用手0了0希玛的头顶——与人类头发相b,柔软光滑得多的羽毛触感。
“我刚刚说笑的,我既然救了你,又怎么会对你贸然出手?”她用安抚弟弟兰迪普那样轻柔的语气安抚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nv馨香的气味和温柔的动作安抚了他的心,于是他回答:“希玛。”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我记不得了。”
“可怜的孩子,暂时安心住下,我会帮助你的。”
阿曼达是真心想要帮助这个可怜的山雀人,她号令仆从在乌湄城中打听希玛的消息,用了不到一个星期就打听到一队由山雀人组成的商队曾于城中某家旅馆暂住,据说他们领队人的儿子失踪了,但可惜他们已经在两天前启程回繁花王国。按理说叫人去追也不是追不上,但当阿曼达又一次见到希玛,他那娇弱的身板、惹人喜欢的面孔深深x1引了她。不如再缓缓,他伤得这么重,根本没法赶路,就算告诉他实情也无法改变什么。
头脑简单的山雀人不知道位高权重的公主怀抱的是怎样复杂的心思,王g0ng里实在太舒服了,每天都能享受到仆人的服侍,还有享之不尽的可口食物——他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希玛简直乐不思蜀。他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充满感激,因此当对方说出由于他提供的信息太少而找不到他的父亲时,他的心里没有丝毫责怪,反而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非常不好意思。
“感谢您收留我,等我养好伤,自己去找他们吧。我相信到时候回到繁花王国,找起他们也更容易。”
养好伤他就要走吗?失望如同暗夜里盛开的莲花,痛苦的火苗点燃了她的心,一种无言的难过席卷了她。
“希玛,你不喜欢王g0ng的生活吗?”
他歪着脑袋,漆黑的眼睛b光泽最好的珠宝都要明亮。“不,我过得非常开心。”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呢?”
“半鸟人是属于天空的。”
阿曼达长长的指甲刺痛了她的掌心,此时她才明白,炙烤着着自己内心的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他可以飞往天空,但她呢?
她只能被囚禁在偌大的王g0ng之中。
泄露
半个月后,希玛已经可以起身,在他人的搀扶下在王g0ng里行走。
他是公主殿下的客人,天x单纯,又生得可ai,仆人们对他非常热情。
一日,好心的侍nv阿秀尔正与练习走路的希玛玩弄,希玛的翅膀无意间扫过她饱满的x脯,这个少年显然也意识到那柔软的触感并不是什么平常之物,他紧张得涨红了脸,侍nv却被他的这副窘样逗乐,笑得花枝乱颤。
“小希玛,姐姐带你了解了解nv人吧?”胆大的侍nv戏谑道。
希玛的肤se很白,此刻却红得快要滴血,侍nvr0u了r0u他圆润的脸颊,那触感实在叫人ai不释手。
一名身着香槟se纱丽的侍nv凑巧经过,连忙上前为希玛解围:“阿秀尔,你怎么将他欺负成这个样子?”
“妮雅姐姐,他实在太好玩了,刚刚他不小心碰到我的x,就脸红成这个样子……”
妮雅重重拍了拍这个陷入狂笑之中的nv人的x脯,引得她“哎呦”一声,希玛受眼前画面刺激,害羞地躲在墙角。
“他可是公主的贵客,你要懂分寸。”
“知道啦知道啦,妮雅姐姐就放心吧!”阿秀尔牵着妮雅的手,表现出一副非常认同的模样,实际上却不以为意。
妮雅素来了解阿秀尔的个x,也只能摇摇头离开。
“希玛少爷累了吧,我带你回房间。”
阿秀尔扶着希玛,希玛却不知道手该往何处摆放,他b阿秀尔矮很多,够不到她的肩膀,因此阿秀尔都是用手搂着他的翅膀,此时侍nv起了坏心思,故意把他的翅膀往上抬,蹭着自己r|房的下侧,希玛整个人都僵y了。
“少爷可别害臊,这是我们g0ng中姐妹间常进行的游戏,阿秀尔这样做是把您当朋友呢!”
“原来是这样。”山雀人没有多想,既然是游戏,他也放下心来。
对希玛怀抱异心的侍nv不止阿秀尔一个,公主由于课业繁忙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他一次,其余时间都是由侍nv照顾他的,他相貌别致,个子小巧,脾气又好,这让常年被支配的侍nv找到了存在感,渐渐地,她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什么事都敢和他讲,这便是祸端之始。
其中又属阿秀尔气焰最盛,仗着自己和希玛相识得早,便舍弃了分寸,连从高等侍nv口中听来的密料也无所顾忌地抖落出来:“您还不知道吧,公主殿下早就打听到您父亲的下落了,但她却舍不得放您走。”
“什么?!”希玛大惊失se,“怎么会?公主殿下、是那么好的人……”
“nv人还不都一个样……”阿秀尔滔滔不绝起来。
而在场之中也早有对她看不顺眼的人,阿秀尔的话就像cha了翅膀一样飞到阿曼达耳中。
她愤怒地将桌上的金杯摔到地上,冷笑道:“连一名侍nv都敢看轻我,传令,剜去她的舌头,以后王g0ng不再接收她家族的人任职。”
然而阿曼达虽是公主,一举一动却都在王后的监视之中,次日她便受到了后母的传召。
“阿曼达,背后乱嚼舌根之人确实si不足惜,但若因此祸及家族,我倒觉得不至于,大不了叫人去把他们的族长训斥一通,要给人改正错误的机会。”
阿曼达sisi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母后所言极是,孩儿行事欠缺考虑。”
“至于你的那名客人,若是想让人家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你还要多下心思,要是遇见困难了,母后可以帮你。”
“此事不劳母后烦心了。”她面se冷冷地说。
王后没有斥责她的无礼,暗中派了一名能言善道的仆从向希玛解释,公主是担忧其伤势未痊愈,若贸然告知怕他心急如焚,归心似箭,无心疗伤,才把消息瞒下来。希玛听后为此前的误解羞愧不已,自己毕竟是阅历太少,枉费公主一番苦心。
因此当阿曼达再次见到希玛,迎来的不是预想之中的怨恨,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感激与热情。
她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垂si挣扎的鱼,像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在王后的掌控之下。
望着希玛稚neng的脸庞,阿曼达又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占有
几个月来,整个乌湄都被笼罩在雨水中。
希玛的伤一点一点痊愈起来,伤口在发痒,他的心也在发痒。
就像鸟儿对天空的渴望,他渴望尽情沐浴在风雨之中,他的飞羽恢复得非常好,银白的羽毛在水晶吊灯下呈现出冰雪般半透明的质感,只是用力时伤口还有痛感。
雨渐渐小了些,希玛站在窗沿上,混杂着泥土的雨水气味是那么芬芳,想要飞翔的yuwang战胜了对疼痛的畏惧……
阿曼达心烦得要si,上次冲突之后,王后给她排了一份新课表,原本的课程换成了历史、兵法、政治等根本没有贵族小姐会学习的科目,既繁重又缛杂,她觉得自己愈来愈喘不过气。这种时候,毫无顾忌的希玛,如同一道光照亮了阿曼达,在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茧上撕出了一道小口。
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两人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有趣的活动,尽管如此,希玛身边的空气是清澈的,他的情绪是不加掩饰的,他不需要她去猜,犹如一本se泽明yan的图画书,心里想什么都一目了然。阿曼达不需要提心吊胆地揣测,不需要说敬语,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想法——虽然希玛听不懂,更别提理解或产生共鸣。
但当阿曼达推开门,看见的就是希玛展翅yu飞的场景,霎时间,她的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知道希玛总有一天会离开她,回到自己的国度,但她没想到这天回来得这么快。
“希玛——”
他无辜地转过身,阿曼达凄厉地问道:“你要走了吗?”
这样的阿曼达让他有点害怕,希玛抖了抖落在翅膀上的雨水。
“我只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飞,但是翅膀还会痛,大概是走不了。”他笑得腼腆。
阿曼达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她是公主,她应当高高在上,她应当充满尊严,哪怕是想要一件东西,也应该是仆人跪着双手奉上。长久以来的王道教育以及少nv尚缺人情世故的骄矜的自尊心,让她草率地做出了一个会让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她要占有他。
阿曼达是在后来才领会到,最好的恋ai状态是双方彼此相恋,但却着,没有一个人可以拥有另一个人,每个人可以完整拥有的,只有他自己。但她现在不懂,她没有母亲,父亲和后母给予的ai又十分稀缺,她不懂如何去ai一个人,如何去尊重一个人,她只是喜欢希玛,像她喜欢那件深紫se的纱丽一样,所以她想拥有他。在她过去的十四年人生中,喜欢然后占有是如此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嘱咐为希玛医治的医生,让他在复健的药膏中加入了能让肌r0u萎缩的成分。这支药膏,打着能够让希玛加速痊愈的名义,却隐藏着如此险恶的用心。
单纯的希玛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觉得自己的翅膀果然不再疼了,他很开心,等到天空放晴的那天,也许他就可以再次翱翔了吧。至于肌r0u的无力感,被希玛下意识忽略了,也许只是太久没有锻炼,所以才总是觉得没力气吧。他决定多吃一点,拌着柠檬汁和黑胡椒的鹰嘴豆泥很对他的口味,而且这个年纪的山雀人也正处于生长发育的时候。
他就像一只快活的小鸟,让阿曼达的心重新焕发活力。
裂缝
半年过去,乌湄又迎来久违的yan光。
阿曼达陪着弟弟兰迪普玩耍,他长得非常可ai,而且和苏拉王很像,虽然对后母没什么好感,阿曼达对这个弟弟还是十分亲近的。王后非常注重兰迪普的教育,每天都会让侍nv为兰迪普读诗、奏乐、陪他玩一些有益于身t发育的游戏。
只是可惜兰迪普已经快三岁了,还是只会喊“爸爸”、“妈妈”之类非常简单的词汇,要知道阿曼达在这个时候已经能一口气说完一整句话了。阿曼达学东西很快,从小到大没有什么难倒她的,即便是一些她并不感兴趣的内容,她理所应当地以为大家都是这样,但看到新进g0ng的侍nv培训了三个月还是记不住王g0ng的基本规章制度,她便觉得可怜又可笑了。
有珠玉在前,王后的焦急简直是写在脸上,就连苏拉王也说兰迪普不如阿曼达这种话,他一生为人傲气,要的都是最好的,蔓姬是当时最美的nv人,她si后苏拉王没有看得上的nv人,直到遇到了现王后——虽b不上蔓姬貌美,但却拥有nv子之中极为罕见的胆识与学问,这样的nv人生出来的儿子怎么会如此愚笨?也许是他的失望太过明显,王后更是加强了对兰迪普的训练强度,现在阿曼达每次来找他都能听到侍nv朗诵不同的经典诗篇。
一名侍nv正读到:“金钱诚可贵,ai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是听着这几句诗,阿曼达就变了脸se,哪怕是迟钝如希玛,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最近偷偷停用了医生配置的药膏,而且暗地里做着飞行练习,好几名侍nv都看到了他在花园低空盘旋。
而且医生也说,药膏用久了会对他的生长发育造成不良影响,她虽然想占有他,却还不想对他造成伤害。心里一直挂念着这件事,阿曼达就连上课也无法集中jg神,历史老师是个老学究,他的嘴唇闭闭合合,一边念叨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边感叹如今税收过重百姓负担很大,脸上满是担忧之se,但阿曼达听不进去,她只觉得自己就是那无力的一叶小舟,在希玛的心海上随波逐流。
他不喜欢这里吗?他不喜欢她吗?
有时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两个喜欢的事物相对b,更喜欢哪一个。
阿曼达托着腮,窗外的太yan高傲地俯视着大地,怎么会有b晴天更恼人的天气?光是坐着不动就可以浸出一身汗,又因沾染了汗ye身上的纱丽也是深一块浅一块的,她又想到自己早逝的热aiyan光的母亲,她被安置在莫达山的山顶,她后来去过几次,陵墓建造得已经不能仅仅用“奢华”来形容了。
光是图纸的设计就耗费了六七年的工夫,因为始终拿不出让苏拉王满意的设计稿,苏拉王下令杀si主工程师的妻子,让他感同身受。尝过痛失ai妻的感受之后,那个才华横溢的男人最终拿出了让苏拉王满意的设计,他赏赐给他大量的珠宝布匹还有美人,只是这个男人却像苍老了十岁,他不要赏赐,两手空空离开了乌湄,离开了达洛维。
阿曼达那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但事态却愈来愈严重,苏拉王有着一身雄心壮志,他是一个好的将军,却很难称得上是一个好的国王,他血脉里流着好战的因子。ai妻的逝世让这个男人沉默了十几年,但现在,达洛维欣欣向荣,国力强大,他的妻子贤惠,nv儿聪颖,年轻时那颗不服输的心似乎又重新跳动了,他的热血在燃烧着,他就像一头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雄狮。他变本加厉地为蔓姬修建陵墓,原定五年完成的工程,到现在进度还不到一半,为此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国库空虚,那就增加税收。达洛维的土地是那么丰饶,他的子民是那么勤劳,意气风发的君王想着,这一切都没有问题。
白发白胡的老学者终于结束了自己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阿曼达感到一种由身至心的疲惫,是的,她总是很疲惫。要应付王后时不时的突击检查,要接收各种各样的知识,要计划如何才能让希玛心甘情愿地留下来……要她烦心的事情太多,有时候阿曼达会觉得自己身上佩戴的繁重珠宝,无非是烦恼的实t化身罢了。
必须想出些新的办法,她想鸟类学家请教,说是为了不让鸟儿飞走,有些饲养者会给它们剪羽——就是剪去飞翔所依仗的飞羽。据说鸟儿是没有自由的概念的,剪羽可以减低它们生活的风险。
但,半鸟人虽然与鸟有共通之处,可就像人和猴子的关系一样,他们也是拥有智慧的生物,也拥有的人格,以对待宠物的方式对待半鸟人,只怕会引来触底反弹。
某天清晨,希玛还处于熟睡之中,一群所谓的专家闯进他的房间,按住他的四肢,试图剪去他的飞羽。
“你们怎么敢?”他惊恐地蜷缩着。
鸟类专家倒是客客气气地回答:“鉴于王g0ng地形复杂,飞行反而会造成危险,为了避免危险发生,我们特来为您剪羽。”
希玛不相信,他疯了一般冲出房间。
“阿曼达!阿曼达在哪儿?”
阿曼达一直是他的保护伞,他的护身令牌,只要有她在,就没人敢欺负他。
此时阿曼达正在上如何行军打仗的课,排兵布阵实在是一门深奥的学问,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轻易概括的。
希玛的模样过于疯癫,侍卫们制服了他,把他从头到脚绑了个严严实实。
午休的时候,侍nv莎拉前来通风报信,阿曼达骇然得简直要原地跳起,她的确是拜托了那群专家不假,却没有想到希玛的反应这么激烈,她的太yanx“突突突”地跳着。
“公主殿下,马上要上课了,您要去哪儿?”
“非常抱歉,老师,我有必须立即处理的事情。”
她踩着长长的纱丽,赤着脚在长长的冰冷的走廊里奔跑,身上的首饰如同撞击的铃铛一样发出清脆的响声……实在是太烦人了,她一边跑,一边扯下身上的饰品,首先是耳朵上沉重的耳坠,其次是头上的装饰,然后是手腕上成堆的金钏,还有脖子上、脚踝上,名贵的珠宝被随意地丢弃了一地。莎拉在后头怎么也追不上,她抓住一名目瞪口呆的侍nv,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把公主的饰品捡一捡。”
当阿曼达推开门,希玛被绑着,嘴里还被塞着东西,他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擦伤和淤青,纤细浓密的睫毛上沾染着滚圆的泪珠,他甚至都不肯看她。
阿曼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卑微,她甚至产生了跪下来请求他原谅自己的冲动。
“对不起希玛,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的。”她解开他口中的禁锢。
“阿曼达,你去哪儿了?他们都欺负我……”
他眼眶泛着红的样子让她的心碎成了密密麻麻的好几瓣,她品尝到一丝痛楚和酸涩,好在希玛还不知道是自己下令,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阿曼达温和而轻柔地抱住了他。“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果实
九月的达洛维热得犹如熔炉。
雨季快要过去了,旱季的到来让整个国家温度飙升。
好在阿曼达的房间里堆着一盘一盘的冰块,透露出宜人的凉意。
侍nv递上一盘剥好的柑橘,橙h的果r0u散发着独特的香气,阿曼达捡起一瓣,柔软的颗粒状结构,甜中泛着微酸的口味,犹如与情人的唇齿相依。一口咬下去,果r0u中绽出甜美的果汁,希玛坐在她的身边,有些心不在焉。
阿曼达好笑地朝着希玛的唇瓣送去一块果r0u,他不知道在赌什么气,双唇紧闭,不肯接受她的投喂。阿曼达示意侍nv下去,等到房间里仅剩下他们两人,少年b刚来的时候长大了好多,他原本的线条偏圆钝,现在五官张开了,四肢也显得更加纤长,尽管他的头只到阿曼达的x口。
“你在发什么脾气?”他不肯张嘴,阿曼达也没有把橘瓣拿走,反而用橘瓣摩挲着他的脸。
“阿曼达,我想出去,我已经在王g0ng里闷了这么久啊……”希玛的不满犹如豆子一般颗粒分明地掉进果盘里,阿曼达逮住空隙,将那橘瓣塞进他的嘴里。
也对,到底不是专门豢养在笼子里供人取乐的鸟儿,总归还是会喜好自由,阿曼达0了0希玛柔顺的脑袋,尽管看上去和人类的头发没什么两样,0起来的感觉却是大相径庭,是防水的羽毛触感。
低下头,希玛的眼中已经冒起水汽,是那种委屈的小媳妇模样,阿曼达一下子又笑了。
“好啦好啦,今天我让老师早点下课,陪你出去逛逛。”说着,她用手擦了擦希玛嘴角的果汁,也不嫌弃,用舌头把手上残存的果汁t1an掉了。
希玛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按照山雀人的年龄来分,他快要成年了,此时看着阿曼达暧昧不明的动作,希玛有些脸红。
阿曼达本来就b一般的nv孩早熟,一开始的举动是无意之举,但看希玛的神情,她心里也猜到一二。屋里的气温骤升起来,热得两位少男少nv捂红了脸、冒出了汗。
政治老师是个好说话的青年人,他看出来少nv今日的心不在焉,便索x早早下课。
乌湄城中再怎么繁华,也b不上王g0ng。既然如此,阿曼达吩咐人准备车马,她想带希玛去一个地方,那里的落日又大又美。
阿曼达上次来莫达山,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没想到现在变化如此之大,父王是打算在这里再修建一个王g0ng吗?纯白se大理石修建的g0ng殿巍峨地屹立于山顶,头顶的太yan正对着塔尖,洁白的穹顶折s出耀眼的光晕,云朵从塔顶拂过,仿佛是笼罩在建筑四周的仙气。陵墓的构造与王g0ng相似,但由于后世工艺的jg进以及设计师的改良,看上去b王g0ng还要磅礴大气。
陵墓一直修建到悬崖边缘,悬崖上有一道自然形成的瀑布,在设计师巧妙地设计下,瀑布也成为陵墓的一t,似乎象征着深情的帝王为ai妻落下的不绝的眼泪,而从远处看,悬崖与g0ng殿的设计又像是苏拉王的手掬起一捧清水。阿曼达牵着希玛的手,走过了整个陵墓。虽然只修建了个大t,里面的细节都还没有来得及刻画,希玛已经被美景迷呆了,此时他的心完完全全臣服于人类智慧的结晶之下。
他们一直走到悬崖边上,这里风很大,阿曼达的纱丽犹如绽放的花朵,在风中飘扬着。
山顶雨水很少,落日景观也格外别致。此时他们就像与橙红的落日对视着,天地睁了一只巨大滚圆的眼,无悲无喜地注视着它眼前这一对渺小的ai侣。
“希玛,我喜欢你。”少nv琥珀se的双瞳就像牢笼,将他的身影紧紧地束缚其中。
山雀人当时意识不到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同样对于强大尊贵神秘的阿曼达具有憧憬的情感,他看不透她,但她对他的好却是毋庸置疑,于是他羞答答地回应着:“我也是。”
有情人在天地的见证下完成了制度……
和阿曼达在一起的时光,成为他每日最期盼的时刻,他可以无所顾忌地依赖着一个人,向一个人袒露自己的内心。
虽然王后与大臣极力阻挠,苏拉王还是挑起了与深海之国的战争,数以万计的百姓,为了统治者的一己之私,朝着浩瀚神秘的海洋发起攻势,前线战况不佳,苏拉王甚至打算御驾亲征。但,在此之前,他还要安排一些事。nv儿的风韵之事,以往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阿曼达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是时候收收心。
苏拉王万万没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nv儿,竟会在这件事上忤逆自己,就连王后,也劝他切勿父nv离心。
无法,nv儿这边行不通,那就从半鸟人那边下手好了。王后的小伎俩只能骗骗无知的山雀人,苏拉王看得一清二楚,故意派了些巧言令se的亲信,把真相以谣言的形式传播出去,而且他不让王后继续cha手这件事。
阿曼达试图阻止过,抗拒过。但流言猛于虎,何况这流言还是真的。她向王后求救,那个nv人悲戚地望着她,说这是她父王的意思。
他怎么能这样呢?
他自己可以沉浸在蔓姬si去的沉痛中长达十余年,为什么她就不可以ai上一个半鸟人?
凭借从仆从口中得来的零散消息,希玛断断续续拼凑着故事的情节,他的心都要碎了。但他刻意不提起,半鸟人一向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阿曼达从他的脸上看得明明白白。
纸包不住火,希玛早晚有得知真相的一天,b起他人添油加醋的描述,阿曼达宁愿自己坦白。她剖开自己的心,将里面肮脏的、浓烈的、执拗的、扭曲的、滚烫的……一览无遗地展示给希玛,她已经不奢望获取原谅了,自从她决定将希玛占为己有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背负着罪孽往前走。
再美的感情也终有变质的一天,无所谓,只要把想要的人留在身边就好了。
她的父王那么ai她的母亲,还不是一样娶了别的nv人。
“你怎么、怎么能这样……”
尽管先前种种不利的证据都指向阿曼达,希玛还是愿意相信她,相信这个曾用ai灌注过自己的nv人,他以为他们在最困难的时候相依为命,他们应该b世上所有人都更加亲密无间,但事实是,她一直在用谎言玩弄着他的心。
明明、明明只要她说一句她没有,他就可以抛下所有流言,毫无芥蒂地拥抱着她。但阿曼达在谎言的螺旋中徘徊太久,她的天地旋转着,她的头脑眩晕着,轻微的风吹草动就能摧毁她。
可笑她并没有丧失人类的良知,可怜她并没有丢弃公主的骄傲,谎言是无形的枷锁,将她的灵魂锁si。阿曼达时常梦中惊醒,担忧谎言被戳破的那一天,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落下,她松了一口气,内心无b空虚。
所以,他要怎么办呢?
厌恶她,仇视她,憎恶她……
没关系,他怎么看她都无所谓了,阿曼达不打算放他走。
希玛真实而真切地迷茫了,他们的感情向来真挚热烈,他不明白人类的感情怎么可以这样复杂多样,又ai又恨,ai恨交加。他愤怒得想要冲上前撕扯出阿曼达的心,但是他的心在ch0u搐,在泣血,x膛里被某种陌生的钝痛占据着,他很痛,很难受,巴不得一头撞在坚y的墙壁上,这样就可以叫那些荒谬的美好的幻想停下来。
那个人,那个nv人,那个他曾亲密接触过的nv人,就这样绝情地伤害着他。就像被海水泡得发胀的海绵一样,希玛的心堵堵的,整个x膛都宛如无法承担这种疼痛般充着血。
他抬头仰视着那个nv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阿曼达高傲尖锐的下颌线,她高贵的身影屹立在暗红se的壁纸前,那颜se就好像用他的心头热血染成一样残忍。他的视线模糊了,他的眼睛在发烫,似乎要喷出灼烧一切的愤怒的火。
“希玛……”她的嘴唇动了动,几乎以气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的ai与恨都表露得这样坦率直接,坦诚得刺痛了阿曼达的心。
希玛觉得恶心,五脏六腑被一gu莫名的力量搅动着,他推开nv人放在自己身上的手,他冲到窗边,挥了挥翅膀,他想要从这令人窒息的牢笼中飞走,但他的飞羽被剪得g净,细弱的羽毛根本支撑不起他的身t,可是希玛顾不得这么多,他站在窗框上,像拥抱太yan那样毫无顾忌地张开了自己的翅膀。
“希玛——”
nv人凄厉的喊声在穹顶之间盘旋。
陀螺
希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在无边无垠的天空中翱翔,他几乎快要忘了在空中自由飞翔的感受。希玛无畏地张开双翼,头顶是明媚的yan光,身侧是漂浮的流云,他感到无b的自由。他喜欢飞行,清风拂过他的每根羽毛,像情人的手。
忽然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正在旋转着的巨大古铜se陀螺,附着着一gu令人无法抗拒的x1力,希玛想要逃,却还是像被恒星x1引的行星那样,无可救药地围绕着陀螺旋转起来。
被压抑多年的对天空的渴望在这时突然到达了顶峰,希玛拼命扇动着翅膀,他想要飞,想要自由,但他的翅膀却越来越沉重,任凭他怎么挥动,都无法支撑起他的身t。
陀螺的中央,一个nv人安静地盘腿悬坐在莲花上,她闭着眼,面相既温柔又可怖,她的身后有一圈金se的光轮,她很庞大,庞大到希玛可以在她的手掌之间休憩。
这个人是谁呢?她身上的气息让人又熟悉又陌生。
希玛想不出答案,他只能茫然地顺从着自己旋转的轨迹,在nv人身边一圈一圈地环绕。
因果
希玛伤得很重,凭现有的医疗技术根本束手无策。
也许只有法师才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拥有魔法天赋的人数量非常稀少,而能将魔法修炼得出神入化的更是凤毛麟角。
传闻人类本身是没有魔力的,但人类nv神主动去取悦各族的神灵,生下混杂其他种族血统的人类,这才让一部分人类拥有了使用魔法的能力。后来众神发现人类nv神的企图,怒不可遏,杀si了很多他们的后代,逃过一劫的人类非常稀少,这些人,也就成为能够使用魔法的人的祖先。
法师是需要靠供养才能延续下去的职业,他们非常讲究血脉的纯粹,毕竟一般情况下魔法血统只会越来越稀,除非那个人能修炼到师的境界,这时候他自身的血脉会得到一次进化。可这样的情况毕竟少之又少,很多魔法师家族都是通过近亲繁殖来保证血统纯正的,这也导致魔法师的身t越来越孱弱。
不论如何,阿曼达请到了一位jg通生si之术的法师,他说希玛的魂魄已经离开了他的躯t,如果要救他,必须找个身上气势够重的人,将他的魂魄牵引回来。这种气势,可以是杀气,可以是善气,也可以是王气,这是天地之间最常见的几种强势的气。
阿曼达咬紧了下唇,她想到去找恶徒和僧侣,法师却说一般的恶徒或僧侣身上的气都很难达到可以对抗si气的地步,如果牵引者自身的气不够强大,甚至会被一同拉入亡者世界。难道要去求苏拉王吗?他巴不得希玛去si呢。
眼见她绝望的模样,法师忖度再三,还是开口道:“其实公主殿下虽年纪轻轻,身上的气势却非常浩荡,由你来做牵引之人也并非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现在您的幼弟还未长成,施行牵引之术时,很有可能将他身上的帝王之气也一同x1引过来。”
法师说得并不隐晦,阿曼达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尽管她一点也不想当国王,但她没有选择。
“我明白了。”
夺人自由者,其自身自由也必被剥夺,这就是因果。
法师找了很多舞者和乐器演奏者,舞者围绕着阿曼达起舞,身上的铃铛砰砰相撞,舞姿庄严神秘却又不失妩媚;西塔琴sitar,印度拨弦乐器独特的声音敲击着阿曼达的心,这曲调盘旋而上,犹如攀爬天塔的不自量力的凡人;笛声悠扬,毒蛇随着班苏蕊bansuri,印度吹奏乐器的音调而舞动,姿态癫狂;鼓手在姿态各异的乐鼓上拍打着节奏,一下一下,音鼓的节奏仿佛要震动人的魂魄;歌者嘴里哼着古老的曲调,似乎在同神灵协商着什么。
阿曼达感到自己的灵魂升入半空,她真真正正地,前所未有地,以神灵的视角俯视这片宽广的大地,奔腾的河流在她的安抚下都似乎放慢了步调,整个世界围绕着她开始旋转,她感到头顶有一片耀眼的光,大地上有更多细碎的光点,这些光点犹如水滴汇聚成河流,慢慢汇成光束,然后集中到她身上。
她明明闭着眼,周身的一切却以无b清晰的姿态投映到她的脑海之中。
仿佛为了回应她的疑惑,法师的声音从四周响起:“那是信仰之力,公主殿下,您要尽可能x1纳到更多的信仰之力,来巩固您的王气。”
“我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心中不要有阻碍地去接纳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