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拂灭了灯火,慢慢闭上了眼睛。
夜色寒凉,江明衍踩着灵器指引的路,独自向江氏暂居的殿中走。那灵器静默地蔓延至殿前便停住不动,江明衍原本也按照逸散的萤火一路向前,但在靠近正殿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殿门口站着一位少女,白净的面庞被微光照亮。她正盯着这条路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而听见脚步声以后,就立刻回神抬头,确定来人的瞬间神色变得不善起来。
江氏这一代只有江鸣鸢一位嫡小姐,听说出生时瑞象降临,福泽绵长,现在又是江氏家主的妹妹,虽然年纪不大,在整个栖鸣泽中却是独一份的尊贵。
她不笑、不说话的时候,如同濯神手中的玉雕一般美丽,然而这也仅限于不笑不说话的时候。江鸣鸢同她哥哥江鸣岐一样,脾气都不怎么好,脸上表情丰富得很,对人对事一百八十遍地换。
比如现在,她看见站在远处的江明衍,就立刻沉下脸来,道:“你偷偷跑去哪儿了?”
江明衍知道她一向看不惯自己,对她夹枪带棒的说话语气早就习以为常,提着灯停在荧光之中,毫无芥蒂似的微微笑道:“没来过上清宗,心血来潮想出去看看,毕竟白天可没有时间。小鸢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江鸣鸢皱了皱眉头。她用将信将疑的视线扫过江明衍这反常的一身白,最终落到他袖上的一枚濯神纹上,道:“出去逛就逛,哪儿的景色需要你借别的弟子衣服去看?你借的谁的衣服?”
江明衍同样抬起手看了看,十分自然地承认道:“江恒的。晚上一身黑出去容易吓到人,被当成夜行者便麻烦了。不如穿得显眼一些。”
江鸣鸢心道:谁见了濯神纹还敢将你当夜行者?
也知道他是不想说。每当问到江明衍不想说的事情时,他就会这样微笑着用各种似是而非的理由打太极,偏偏态度极好,让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江鸣鸢厌烦他这样的态度,如同她一向厌烦江明衍这个人。她不喜欢江明衍,从这人费尽千方百计从外头找回栖鸣泽来的时候就不喜欢。但是说到底,她和江明衍无冤无仇,中间更是没什么大的过节,如今共处高位,撑撑表面功夫一同相处倒还算过得去,可江鸣鸢不是喜欢撑表面功夫的性格。
从第一眼见到江明衍,她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人。
长得瘦瘦小小,虽然继承了江氏的血脉长得还算过得去,眼神却像野兽一样冷血。纵使它们都被藏在了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江鸣鸢却仍能察觉到他表皮之下翻涌的恶意,若放任这个人留在江氏,指不定以后会惹出什么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