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弟比他可怜。
他小时候好歹有奶奶,他弟谁都没有。
前两年不提,这一年去父母家吃饭相对自在些了。跟别人没关系,是他自己逐渐想通了。
他在人前从不提家事,并非家丑不外扬,是没必要。孔多娜也从没问过他家事,没问过他食指到底是怎么断的。她从不安慰或讲道理,只建议他多维度的思考问题。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她适时的点到为止,他恰好能懂其中的深意。
他如今每个月去父母家吃一顿饭,去前都会接到他弟的电话;每个月去爷爷奶奶家吃两顿饭,去前都会接到奶奶的电话。
去年孔多娜姥爷办丧事。丧事那一天许爷爷许奶奶都去了,去完回来许爷爷心里不舒坦上了。
不舒坦了好些日子,要么在家干找事儿,要么坐那儿看新闻翻报纸。许奶奶想追个连续剧,他把遥控器电池偷偷抠出来……让许奶奶死活调不了台。
许奶奶当然清楚咋回事儿,看见自己的亲孙子披麻戴孝地给人守灵,心里不舒坦上了呗。她跟许生辉去电话,问他想吃啥呀?回来奶奶给煮。
两人常年跟地下组织接头似的,她只要去电话,许生辉就知道该去看爷爷了。
许爷爷心里挂念谁不说的,他一辈子没说过挂念谁,包括他原配在世的时候。许父幼年时跟着大伯一家住在乡下,家里孩子多冬衣薄,隆冬天手脚生冻疮,许爷爷看见责备他怎么不穿厚些?他说不出关怀的话。
他年轻时候一直都这样,嘴上长钢钉了似的,直到许生辉出生让他们老两口帮忙带,他每天看着许生辉从小小的人一点点地长大,才忽然有了舐犊之情。往常许生辉来看他,他高兴也不做任何表示,只说没事少往家跑,生怕给他找麻烦添负担。
他这一辈子都怕给人添麻烦,特别是给孙子添麻烦,但转头孙子就去别人家忙前跑后的当孝子慈孙,他心里能舒坦?
不舒坦又怎么样?
许生辉甘心情愿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