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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柳暗残灯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大钟揉着她的脑壳,“周末多做些喜欢的事吧,不想做的事情不用勉强。我看到你的插花了,很有花鸟画的韵味。第一眼就被治愈了。”

他说她勉强,应该看到了糟糕的作文,实在觉得惨不忍睹吧。太羞耻了,简直像光着屁股被揪住一样。

小钟急匆匆地给自己找台阶下,“我本来就不适合读书。”

然而,她合该接受这份无条件的溺爱,似金丝雀被豢养吗?

果然还是不甘心吧。

大钟弯腰抱她,但她将他推开,焦躁不安地跳起来。

“我不能一直这样摆烂下去。”

“为什么不继续做擅长的事?正好之前的画在网上很受欢迎,往这个方向努力看看呢?”大钟叫住她,冷静地分析利害。

“但这不代表我能画出能卖的作品。毕竟我是半路出家,还是学国画的,比不过那些画了十几二十年的科班大佬。网友肯定我,好像只是善意地鼓励一个爱画画的小姑娘,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你不也自己画了十多年吗?你的十年不是十年?”

“那不一样。”小钟急道。

大钟又退一步,“只是当成爱好,也不再画?”

“现在哪有这个心情。”她黯然垂头,“我觉得自己没有出路了。果然还是好好读书来得正经吧。”

“是什么人、什么事让你不敢再提笔了?”大钟相当锐利地明知故问。

憋屈已久的小钟当场炸毛,“你少自以为是。我不想画就是不想画,没有别的理由。”

其实很想画,只是找借口逃避的心情占了上风。吼出相反的话时小钟才意识到。

他耐着性子讨好媚笑,埋首吻她的指尖,黯淡的眼神却藏不住倦意,“为我再画一次吧。”

还是一样的话。既然劝过没用,又何必一说再说?如果作画的意义是为别人,那她更不想提笔了。往昔被辜负或背叛的种种还历历在目。约定了陪伴的人最后都离她而去,她还一个人傻乎乎等在原地。

小钟非但没领情,反而觉得他很烦,“别把我当傻子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不会为任何人画,别再说了。”

大钟也不客气,转身将她圈进角落,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照你这么说,因为别人放弃自己想做的事,不是一样愚蠢?”

她蓄了一股劲大声道:“我没有——”

他提前察觉到小钟要吵架,用吻封了唇,不让她再说一句。

气恼变成崩溃,她拼命反抗,扯住他的手臂,两个人纠缠着滚落到地上。她忍着痛从他身上爬起,抬头看见耀眼的灯光,忽然感到自己反抗他也毫无意义,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他会任由她欺负,但现实不会。

“不说这个了。”

大钟的不战而退并非谦让,更像是轻蔑于她,这反倒激发小钟恋战的心思。她当即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下打得很重,自己的手也失去知觉麻痛许久,她不敢想象大钟的感受。

他的脑袋侧敲到地板,头发凌乱得飞散,发丝的反光处不细看就像白发,似比平日更柔软。

小钟非但没有怜惜,反而从中感受到无法无天、暴戾的快意。掌控的感觉像吸毒一样让人上瘾。

终于,终于她可以将身上背负的一切通通发泄出去。

“所以呢?”大钟仍望着别处,冷冷问,“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另一只手垂在他的心窝,剧烈的跳动炽热,恍若再进一寸,就能将他的心脏握进手中。她用力抓下去,他仍是不为所动的姿态。

大钟就是这点最让她讨厌。高高在上,不把人放在眼里,对什么事都淡淡的,漠不关心。无论怎样激他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会将她当成无知小孩哄骗,一会又希望她足够成熟,能冷静独立地决定很多大事。哪怕在相识的过程中,他给了她很多意外的心动,讨厌也一直没有改变。

没法和解的。

小钟龇牙咧嘴。

“如果是住在一起让你不自在,那就分开住。我给你在学校附近找房子,钱的事不用担心。我会时常来看你。”大钟道。

这一天比想象中更快来了。既然想好体面周全的方式,也就是真心想赶她走。小钟也恨阴晴不定的自己,可情绪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怎么都拴不住。

他的话很明白,分开未尝不是一种对彼此都好的选择。但她的自尊心难以接受。被她一手搞砸的事情已经太多。如果连和他同居都做不到,她好像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不要……不要赶我走。我会……我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小钟慌慌张张将他松开,佝偻着腰啜泣,渐渐萎在地上。

哭了一会,他便从后将她圈住,娴熟地擦眼泪,似她自己身上多长了两只手,并沙哑着劝道:“我只是看你这些天太累了。算了,也放心不下你一个人。”

小钟为自己还被爱着感到庆幸又罪恶。毫无疑问,这是她恶劣的地方,好像每次都要闹到事情弄坏,才能够检验他的真心,像“狼来了”的游戏。

还能奏效几次呢?

不管了。至少现在,她可以释怀那些不着边际的远虑,痛痛快快哭一场。

“你也太能忍了,憋这么久才哭出来。”他拍着她的肩道。

止住哭泣许久,堵塞的鼻子才重新闻到他身上的幽香。雨过天晴的感觉很安宁。她望着天花板自嘲道,“我怎么总在你面前哭?”

“说明你还年轻,我是哭不动了。”

她听他的语声有些怪,反手搓他的脸,指尖却碰到似有若无的潮意。

“你哭了。”

他的呼吸声沉重,久无回应。

小钟没想到自己对他的影响竟会这么大,或许她坏掉的时候他也坏掉了。

“白痴。”她温柔又怜惜地骂,带着一点不想说话的嫌弃。

他侧头来咬她的唇,一回回都被躲开。她故意往他嘴边塞橘子嘲弄,却一不留神被捉住手腕,掀翻在地。

“干嘛?”大钟红着脸,眼眶湿润,又变成流泪猫猫的样子,想凶也凶不起来。

这模样教她怎么看怎么怪。

是不是有几分像自己?他以前应该不是这样。

小钟皱起眉又要恼。

他连忙拉回她的注意力,“是不是非要我说,乖乖做我的女人,你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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