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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232节

 

两人又聊了几句,直到永宁长公主打发人来催,马家兄妹方才离去。谢映慧看着自家大哥谢显之面上犹带红晕,怔怔地看着好友的背影那副傻样,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谢慕林趁着码头上人少了些,送走了客人,便站在甲板上,打发人过来喊他俩:“发什么呆呢?燕王府的船队马上就要出发了,咱们要留心跟上的,你们赶紧回来。等燕王殿下的船走了,那些送行的官员就会各自四散,万一冲撞到你们多不好呀?”

谢映慧笑着拉了自家兄长的袖角一把:“哥哥,快走吧,没听到二妹妹的话么?你再瞧也瞧不见人了,当心这傻模样叫长公主殿下看见,嫌弃你是个呆子,配不上人家的掌上明珠!”

谢显之嗔怪地看了妹妹一眼:“少胡言乱语,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不怕叫人听了去,影响了马姑娘的名声?”说着便与妹妹一道上了船。

燕王府的船队先行离港,随后便是北平布政使司左参政谢璞家眷所坐的船,然后才是其他随行的官员,最后才是客商们的船只。

错过

谢家的船队迅速跟上了燕王府的船队,离岸而去,眼见着是追都追不上了。

曹淑卿还没下马车,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远离,她竟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真不知道两个孩子会有什么想法。下回再见面时,他们是不是会比这次来京相见时的态度更加冷淡、生疏?是不是会比这回相见时,更听不进她好意的劝说?!

曹淑卿懊恼地摔了车帘,坐回座位上生起了闷气。

桂珍透过车窗,看着谢家打头的三艘最华丽最大的船都离岸远去,方才放下帘子,回头小心翼翼地对女主人道:“真是太可惜了,就差了那么一点儿……燕王府的人怎么走得这样快?码头上送行的贵人们都还没有散尽呢。”

曹淑卿忿忿地道:“这有什么出奇的?!长公主车驾在此,还有许多宗室王公,自然是他们先走,旁人只能落在后头,哪儿有这么容易散尽?!我只恨方闻山偏偏在今日入京!若不是路上被他所阻,我早就到码头上了,又怎会错过与两个孩子道别的机会?!”

桂珍缩了缩脖子,没敢多说什么。

她们其实早就说好了要来送谢显之与谢映慧兄妹的。无论是出于曹淑卿个人感情,还是承恩侯一家意图通过谢家打探消息的目的,此行都是必不可少的。曹淑卿不乐意见谢家其他人,承恩侯一家也要催着她来,不可能由得她放弃谢显之兄妹这条线。可她先是顾虑燕王曾拒绝过与她结亲,又怕遇到其他达官贵人,会受人奚落,拖拖拉拉的直到时辰不早了,才赶过来。

本来曹淑卿还想避过其他人,单独跟两个孩子说些亲热的话,好哄得他们回心转意,不再怨恨她这个母亲的,谁知这算盘终究没打响。她在来路上碰见了现任丈夫方闻山,也不知道对方认出她马车的标记没有,反正她远远瞧见他家开路的下人,就立刻命人避了开去。

这一避,就耽误了功夫。等她赶到码头时,船都已经纷纷离岸了。

曹淑卿没想过会在京城遇上方闻山,但如今回头想来,他外放已有三年,差不多该是回京述职、顺便等候下一任任命的时候了。北方的武官通常任期不定,尤其是守边的那些,有人十几二十年驻守一地不变,也有人隔上两三年便换一个地方轮值,还有人两年里换了三四个地方,也升了三四次官的呢!她从前以为方闻山会在陕西那边停留很久,天高皇帝远的,她也不必忍受京里的闲言碎语。但现在想想,他是曾经在京城任过高官的人,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在地方上受苦?从前还有可能为了她,心甘情愿放弃高官厚禄,如今他们夫妻反目,他自然不会再有这种念头了。

更何况,他如今在陕西人缘也不怎么样,日子过得并不顺心,想要换个更好的职位,也是理所当然。

可他要进京就算了,怎么偏偏就选在了今天?!

曹淑卿为今后可能要跟方闻山在京中打口水仗而烦心,更担心兄嫂与宫中的皇后嫡长姐会因此对她更不耐烦。她如今的处境已经够艰难的了,和离之事还未有眉目,方闻山为何偏在这时候进京给她添乱?!

曹淑卿犹自为了刚刚碰见的丈夫烦恼着,桂珍见她似乎已经走了神,不得不小声唤回她的注意力,提醒她一件事:“太太,您没能及时见到大少爷和大小姐,也没把侄少爷吩咐您送出去的人送出,等回了府,要如何跟侄少爷交代呢?”

曹淑卿怔了怔,随即皱了眉头:“码头附近有船行吧?雇一条船,把人和行李送过去就行了。只是两个孩子如今还恼着我呢,愿不愿意收,尚是未知之数。本来我若见到了他们,说几句好话,兴许他们还能回心转意,愿意接受我这个母亲的好意,几个下人也不算什么。可如今……”她叹了口气,“文泰也真是的,既然有意安插人手,怎么不早些开口?这会子才送人,管什么用?!”

桂珍小声道:“这原也怪不得侄少爷。在此之前,谢家根本上不了台面。若不是惦记着大少爷和大小姐,太太都不稀罕理会他家的。可谁能知道,燕王府新近出了变故呢?说好的过继嗣子没了下文,燕王反倒从柱国将军府带走了一个庶子,皇上与太后不但不怪罪,还赐了许多东西下来。皇后娘娘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法打听到。燕王府的事不好探听,侄少爷就只能从谢家那边想办法了。就算这安插耳目之事再突兀,侯府也必须去做,否则宫里的娘娘和太子殿下如何能安心?”

曹淑卿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不耐烦罢了:“皇后若真有心打听,在宫里什么打听不出来?偏偏要使唤我去出力,拐弯抹角地打我孩子的主意。无论事情成不成,显之与慧姐儿都会埋怨我,觉得我对他们不是真心的。我跟他们兄妹若是生分了,今后还不是只能依靠娘家人了?大嫂前儿甚至跟我提起了京中的几个鳏夫高官,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我都还没跟方闻山和离呢,他们就已经开始打起我的主意来!”

桂珍不敢多言。毕竟曹淑卿留在娘家,日子不好过,她这个贴身大丫头的日子就更不用说了。她私心里其实也盼着女主人能再得一门显赫的亲事,再次成为哪个高门大族里手掌大权的主母,这样她才能跟着水涨船高呢。但这话却不好跟女主人直言的。

她只能问曹淑卿:“太太,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就要回去了么?”

曹淑卿长叹一声:“不回去还能怎么着?就是不知道今儿文泰又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了。若是从前我母亲和哥哥还在时,他一个小辈,哪里敢给我脸色看?!”说着说着,她不由得红了眼圈,又想起了哥哥的骨肉,“嫂子那边昨儿是不是又打发人来要钱了?我真不想管她的死活,只是可怜文凤罢了。文衡已是没了,文燕已经叫长房的人教成了白眼狼,又快嫁出去了,哥哥的骨肉,就只剩下一个文凤了,却只能陪着活死人老娘在乡下过活,连桩象样的婚事都说不了。嫂子不想着替亲生女儿想办法,整日变着法儿地跟我要钱,哥哥当年娶了她,真是瞎了眼!”

桂珍没有接话,只挑起车帘,吩咐车夫起行,一行人重新踏上了返回承恩侯府的道路。

进城的时候,他们路过京中最繁华的街道,还看到以往客似云来的“顺记”茶楼被官差封了门,锁了一串儿人带走。桂珍知道“顺记”是三皇子的本钱,还想跟女主人说一声,见曹淑卿一脸的神思不属,不敢打搅,只得沉默下来,偷偷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几眼“顺记”门前的热闹。

密信 看

到“顺记”茶楼这场热闹的,当然不仅仅是曹淑卿主仆二人。

送完萧瑞返回家中的萧琮也看到了,并且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萧明德。

萧明德还在等待着皇帝的处罚,不过燕王已经带着萧瑞踏上了返回北平的道路,后者也已经晋见过太后,将皇帝、燕王与李瑶枝三人合编的“身世”告诉了她老人家。事情基本已成定局,萧明德知道自己无法挽回了。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亏心事忏悔而已。

皇帝有很大可能不会重罚他,但经此一事,估计也不会再象从前那样信任器重他了。他一旦失去了这层倚仗,以后也不敢再违背皇帝的命令,比如替小妹妹萧贵妃隐瞒些什么

这么一来,萧贵妃也好,三皇子也好,他们再做什么触怒皇帝的事,他这个兄长、舅舅,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也许这反而是好事,他试图说服、阻止他们的野心,却始终未能成功,反而还让自己一家人陷入了相当危险的境地。倘若今后能因为萧瑞入继燕王府,稍稍失宠于君王,与宫中那对母子划清界限,也能让他们清醒过来,不再抱有妄念,愿意老老实实过日子了吧?只要萧贵妃与三皇子不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他的妻子儿女也打消了从龙之功的妄想,就算他的圣眷弱一些,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萧瑞这个孩子的性情,萧明德非常了解。就算因为隐瞒其身世,令其心中生出几分怨念来,他也不会因此就恨上萧家,与萧家反目成仇。新君登基后,定会倚重燕王府的新一代。有萧瑞这个孩子在,柱国将军府总能得保平安。

因此,萧明德对于长子萧琮带回来的,关于三皇子宫外产业变故的消息,只给出了一条指示:“这是皇上在教导儿子,你就当没看见。”

萧琮怔了一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摹然一白,低头应了一声是,便告退了。

他得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卢氏,让她早作决断。不管她过去对三皇子有着什么样的期望,又多么渴望着促成妹妹萧琳与三皇子的婚事,如今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萧琳注定了不可能成为三皇子妃。与其继续让生气的皇帝误以为他们与三皇子有什么私下的勾当,还不如早早将妹妹许配给别人,打消皇帝的疑心。现在就开始为妹妹相看,他们还有机会相到不错的人家,让妹妹将来嫁得风光一点。

无论新君是谁,新皇后又是哪家的女儿,柱国将军府总归还是柱国将军府,权势富贵都不缺,他们犯不着冒那天大的风险。

就算是因为出了皇后而风光无限的曹家,如今不也被皇帝打击得大不如前了么?外戚的风光终究是靠不住的,没必要放弃国之重臣的尊荣,将家族的荣耀全都寄托在女儿的裙带之上。

在萧琮思考家族的未来之际,宫中的三皇子也终于得到了宫外的消息。

他被禁足期间,除了每日有宫人送来三餐饭食以外,就是被皇帝勒令读书、练字,甚至是抄写佛经。皇帝撵走了他身边大部分的宫人,甚至不许他母亲萧贵妃前来探望,就这么命人封闭了他的宫门,彻底禁了他的足。虽然这么一来,太子也好,二皇子也好,都没办法来奚落、嘲笑他,可他也同时跟外界断了联系,这让他焦躁不安,脾气也越来越压不住了。

他知道这是他算计蓝氏与汾阳王世子出了差错导致的,只觉得自己运气不佳,既怨恨蓝氏不肯乖乖中套,叫了外人去做伴,又暗骂汾阳王世子行动太慢以至于未能按照自己的计划掉进坑里。他还怨恨汾阳王二公子派去传话的下人不够机灵,没能早早将汾阳王世子引到圈套中,还怨恨永齐郡主,为何那么早就把证人引到暖房?当然,他怨天怨地,也是不会怨自己的。他至今都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只是执行之人不力,没中招的受害者又太过斤斤计较,竟然敢跑到宫里来告状!

他不知道皇帝除了禁他的足,还会做些什么,又想到萧家那边,萧琳不知会不会被逼得另嫁他人?他迫切地希望能与外界联系上,至少要跟母亲萧贵妃通通消息,知道皇帝都做了些什么才好。

幸而萧贵妃并不是什么蠢人,行动力也不错,在儿子被禁足三天后,总算打通了路子,成功将密信传到了儿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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