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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借故挂断电话,踉跄几步走到自己的碑前,那双刚刚落在别人碑上的手,如今又摸上了自己的碑头。
被困在这里的九年里,他空等了六年,被恨折磨了三年,这痛苦太深太重,早已经寸寸刻入灵魂。如今只是旧地回顾,他就像是被沾满盐水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一样,痛到灵魂都在战栗。
宋磬声扶着墓碑,痛苦喘息了好久,直到七八分钟过去,他才堪堪寻回一点力量,等这力量缓缓蔓延到指尖,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扣得有多紧,紧到几乎捏碎石碑,陷入石头里。
他缓缓吐出胸口淤积的浊气,抬眼看向周围。他太熟悉这里了,熟悉到他闭着眼都能稳稳走下去。
这样一想,他就真的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后,垂着手,缓步向前走去。
即便什么都看不见,这一方小小的世界还是清晰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迈过了多少草,也预计到了自己下一步会不会踩到石头,他熟悉这里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他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步已经迈到头了。
他的世界就这么大。
牢笼一样,囚了他九年。
宋磬声停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期间手机响起,又自然挂断,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急速转动,他像是被恶梦魇住了一样,手脚僵直地站着,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某一秒,他终于动了。
眼睛依然闭着,右脚却极缓极缓地抬起,在离地半寸的地方停滞了数秒后,坚决而迅速地迈了出去。
右脚落地的刹那,宋磬声猛地睁开眼睛,干涩的眼眶瞬间聚泪成滴,砸在他右脚边。
这一滴泪的重量太轻,可对宋磬声来说却重逾千斤。
他终于迈出去了。
他终于……不会再被困住了。
眼泪一滴滴下坠,泪水挂了满脸之后,宋磬声才从呆怔中回神。
他很想要一个拥抱。可是这里没有江凛,也没有裴野鹤和姚湛空,所以他曲腿坐下,将脸埋在膝间,紧紧抱住了自己。
做鬼的那九年,他笑不出声,哭不流泪,时至如今,他一步迈出牢笼,积压的情绪终于如火山爆发,再也无法忍受。
他抱紧自己的小腿,嚎啕大哭,凄厉的哭声撕裂了空旷的墓山,也撕碎了旁观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