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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宜宁把手里的膏药交给松枝,让她去给庭哥儿上药,她皱了皱眉。这位郭副使跟魏凌的关係一向很好。她也只是偶然见过一次,魏凌向郭副使介绍她,当时还说过几句话。怎么会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她作为女眷不好去见外男,但是现在府里除了她,也没有可以待客的人。

既然这个时候找上来了,那必然就是急事了。

她带着丫头婆子去前厅,看到穿着武官袍的郭副使正在前厅等她,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到宜宁之后立刻走上来。犹豫了一下抱了拳说:「魏家小姐,我也是着急了没办法。不得不上门来说!您看能不能让我见一见老太太?」

魏老太太现在站都站不稳了,宜宁根本不敢让她听任何坏消息。

她请郭副使坐下来:「祖母身子不好,无妨,你跟我说就是了。」

郭副使心想她一个小女孩能懂什么,但此时情形危机,也顾不得了,他定了定神道:「我今日进宫面圣,是要去听圣上安排调务的。谁知道碰到了忠勤伯……我就在殿门外等了一会儿,听到忠勤伯参了国公爷一本,如今他算是趁火打劫了。把宣府的过失全部算到了国公爷头上,甚至说他曾抗旨不遵,早已有意不当这个宣府总兵。皇上听了更加生气,当场就摔了茶杯!说了句『其心可诛』!」

「我听到圣上发火了,不敢多听,立刻就出来了。」郭副使说,「这次圣上怕真是动了大怒了。我们却没有什么办法,如今只能来看看老太太,看她老人家有没有什么办法救国公爷这一次。否则国公爷就算活着回来也难逃一死啊!就算不死,恐怕褫夺封号、贬为平民都是最轻的!」

宜宁听了他的话几乎愣住了,彷佛被一隻无形的手捏住了心,用力地抽动着,带着阵阵颤栗感。

昨天程琅就说过了,他担忧皇上会借此向魏凌发难,树大招风。但她以为现在处理军务要紧,皇上应该不会贸然动魏家。谁知道忠勤伯居然去参了魏凌一本……魏凌如何跟忠勤伯结仇的,还不是因为她!当初魏凌威逼忠勤伯不要外传她和沈玉的事,还差点就废了他儿子。现在魏凌眼看着不在了,他不记恨之后伺机报復才怪!

皇上本来就有意惩治魏凌,这样火上浇油,不夺英国公府的封号也是要夺的!

「我等人微言轻的,也左右不了皇上的意思。」郭副使有些不忍她一个女孩儿承受这些,他沉声说,「其实我们都清楚……国公爷应该是回不来了。谁都不敢把话说死了……你如何主持得了英国公府这么大的摊子。不如叫了老太太出来,咱们合计合计,总是有主意的。你父亲这些年广结善缘,能帮他大家都会帮的。」

宜宁瘫坐在太师椅上,她可以管英国公府的庶务,可以照顾庭哥儿。但是朝廷的事她却插不上手……魏老太太又能做什么?她一个内宅的老太太,就算有超一品的诰命在身,但是这时候再去见皇后求皇后。皇后又会理会她们吗?眼看着英国公府倾颓在即,谁会在这个时候搭把手。这些人就算看着往日的情分想帮英国公,但是他们又能想出什么主意来。

她闭了闭眼睛,站起身问:「郭副使可有什么想法?」

郭副使迟疑道:「不如上了摺子为你父亲求情,念着他往日的功劳……」

「皇上若是扔在一旁不看呢?」宜宁问,「若是说我父亲耽误军情,因此降罪了你们呢?」天威难犯,不能莽撞行事。武将没得个方法,使起招子来病急乱投医。实在不是能借助的。

郭副使听她的话句句都是有条理的,终于能跟她说几句话。他们何尝不知,但这关头能有什么办法!他重重地嘆了口气:「但如今……也没有个人站出来为你父亲说话!陆都督跟兵部商议,求见他的人一个都没有见过,我们都想他是要明哲保身的。但总不能看着他征战一身,出事了还沦落到褫夺封号的下场。」

宜宁紧紧地捏着拳一会儿,她恭敬地给郭副使行了个大礼说:「多谢郭副使传话,父亲现在生死不明,但您肯帮他的情分我记住了。」

郭副使连忙让她起来:「这……这也不知道能帮到什么。你不必这般,当年国公爷救我的情谊比这个重!」

「我有办法试试。」宜宁低着头,继续说,「还望郭副使帮我注意宫中的消息,我感激不尽。」

宜宁让人送郭副使出门,她去了魏老太太那里。

许氏终于把魏老太太说得心情缓和了些,难得看到她神情放鬆,和颜悦色地问魏颐最近在读什么书。看到宜宁进来了,拉着她的手说:「你可来了,嘉姐儿说要跟你玩,去你的院子里没有找到你。」看了她一会儿又问,「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宜宁摇了摇头,她看到魏嘉站在许氏拉着许氏的手,怯怯地看她,还是很好奇的样子。她回过头说:「您和堂婶聊了什么,这么高兴。」

「你堂婶说留在这里照顾我,府里她能帮忙照看一些。」魏老太太说,「嘉姐儿也先留下,不过你魏颐堂兄要去中城兵马司任职了。」中城兵马司离玉井胡同不远,只隔了两条街。

「……祖母,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宜宁突然跟她说,「要去铺子里看看,带管事的顾妈妈一起去,您不要担心。」

魏老太太愣了愣,说:「那要不要我再让宋妈妈陪你去?」

宜宁摇了摇头说不用。珍珠已经叫下人套好了马,进来请她。宜宁告退之后出来,珍珠给她披了件披风,她踩着脚蹬上了马车。跟在身后的是魏凌培养的一队护卫。她挑开车帘,声音淡淡的,几乎要隐没在暮色中:「去……宁远侯府。」

宁远侯府,她已经多年不曾踏足。

但是现如今除了陆嘉学能帮英国公府,还有谁能帮得了?

程琅毕竟只是吏部的官员,手伸不到军政来。求罗慎远也是为难他,他现在在朝堂刚站稳,不能牵涉到这里面来。

她只能去求陆嘉学。

马车吱呀呀地走在已经收了摊的路上,下午出的太阳收回去了,照在街上积水的水幽上。宜宁听到胡同里有孩子玩耍的声音,大人呵斥的声音,药铺的小伙计读药方的声音。再然后闻到了炊烟的味道,这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开始做饭了。

宜宁靠着马车壁,她想起以前也不是没有求过陆嘉学的。

大概就是,她坐在临窗大炕上做针线,他总是骚扰她:「家里没有这个吗?」或者是笑着凑到她面前,「你跟我说话,我给你买好十倍的好不好?」

她几欲崩溃,说道:「你不要吵我了,不然我做不完,晚上要赶工了!」这是给侯夫人做的生辰礼,一条嵌翡翠的抹额。

他皱了皱眉说:「唉,别人送这么多礼。你送她她说不定扔到库房就不理会了。」

他又正色说:「但我现在就理会你,你怎么不讨好我呢?」

最后她求他别骚扰自己了。出去走马喂鹰,赌钱都可以,饶她个清净。

他却笑眯眯地揽了袍子,靠着她看书。

现在她去求他,看着他冷漠的面容,要叫他陆都督。她甚至要跪下来,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那个记忆中人,她要跪在他面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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