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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大明 第100

 

“没错儿!”闻安臣淡淡笑道:“董推官委派在下继续负责此案,并且呢,接着管着你们这些人。最起码在这个案子破获之前,此间的事,本官还是能管一管的!”他还在笑,只不过那笑容中,已经是一片冰寒。听了这句,方才那两个书吏都是如坠冰窖!他们的表情僵在脸上,呆呆的看着闻安臣,身子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老天爷啊!不带这么玩儿咱们的啊!这厮惹下这么大的祸端,怎么还能接着管这个事儿?咱们方才那般得罪了他,他岂能跟咱们善罢甘休?想到了得罪闻安臣之后的下场,他们心中都是畏惧之极,不知道等待自已的是什么。闻安臣虽然没真正声色俱厉的怒斥过谁,甚至都没跟人翻过脸,大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大伙儿都知道,这位年轻的闻官人不但能力相当出色,更是心狠手辣——君不见他刚来没两日,就把原来的刑房书吏刘信七给弄得下了大狱,现在生死两难?至于手段,那就更不用说了,王大给他那么收拾了一顿,养好伤回来之后却对他服服帖帖的。这等手段,岂是寻常人能有的?他俩甚至连侥幸心理都不敢抱有了。忽然,后来打圆场的那书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方才冒犯了闻官人。小的不敢求闻官人饶命,但求能从轻处置,让小的继续为大人效力。”他这一跪下,一开始挑衅闻安臣的那书吏赶紧也学着跪下,连连磕头。连旁边正在哭的奚东也不哭了,怔怔的瞧着闻安臣。闻安臣没有理会跪着的那俩人,而是看向其它的书吏,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书吏赶紧解释了一番,无非是奚东瞧见奚云的尸体,闹将起来之类的话。闻安臣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他快走两步,上前扶起了奚东,和颜悦色道:“奚老丈,先起来说话,起来说话。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他这么一温言安慰,奚东眼泪刷的一下又掉下来了,抓着闻安臣的袖子,嚎啕大哭道:“闻官人呐,您可要给小儿做主啊,他死的冤枉啊!”闻安臣安慰道:“奚老丈你放心,奚云并非杀人凶手,他乃是被真凶杀害,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他报!定要寻出杀人凶手,将其绳之以法!”奚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便要给闻安臣磕头,闻安臣却是赶紧一把将他拉住,道:“奚老丈,你可是折煞我了。”闻安臣足足安抚了奚东小半个时辰,终于让奚东情绪稳定下来,他亲自将奚东送出府衙。不过奚云的尸体现在还不能运走,还要请仵作检验奚云死于什么毒,这样对破案也有帮助。 去领板子吧送走了奚东,回到刑房所在的院落,闻安臣瞥了一眼,见那两个书吏现在还跪着。他走到两人之前,瞧着那后来打圆场的书吏,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书吏感觉道:“张绣。”“哟,还是名人呢!”闻安臣笑道:“会不会使铁枪?”“闻官人您说笑了。”张绣差点儿没被口水呛到,赶紧陪着笑道:“就是同名同姓而已,小的四体不勤,身子也多病,那里耍的动铁枪?”“你这厮,倒是有点儿意思。”闻安臣笑吟吟道。瞧见他笑,闻安臣二人都是舒了口大气,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闻安臣话音未落,便是脸一拉,寒声道:“张绣,你自已去领二十板子。”他又指了指另外一个书吏,淡淡道:“至于你,你不是说我不能把你送进大狱么?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已领二十板子,然后去大狱里呆上半个月,要么,你这书吏的差事就没了。一辈子都别再想回来,你自已看着办吧!”那书吏听完,脸色一片惨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颤声道:“小的,小的甘愿挨板子下狱。”闻安臣给出的这两个选择,都是很严厉的惩罚,但前者比起后者来,还是要宽容一些的。挨上二十板子,应该死不了,下了大狱之后虽然肯定会受许多罪,吃很多苦,被不知道怎么折腾,但起码,半个月之后就能出来。出来之后,自已还有这书吏的身份,大不了在里头捱上半个月吧!第一条惩罚,只是让他受罪吃苦而已,了不起落下残疾,但第二条惩罚,可是断了他的生路。不单单是断了他一个人的生路,更是断了他世世代代的生计。在大明朝,活计轻松,挣钱不少,出去有面子,威风八面大伙儿都捧着的差事有多少?在衙门里当差算是其中一个。在大明朝,能在衙门里当差,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一个衙役的差事,要买的话都得上百两银子,而且人家以后还要再买回去。能捞银子,又有地位,里子面子都有,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差事还能世袭。这是可以子子孙孙一直传下去的家业!这书吏的书吏身份,却是从他大伯那里继承来的。他大伯没儿子,但就算是这样,也是让他过继到他大伯那边儿,他大伯才肯把这个身份传给他。都是一家人尚且如此,得之艰难可见一斑,惟其如此,若是失去,那真是要了老命了。闻安臣就料到他会选第一个,他摆摆手:“正好,那你俩搭伙儿去吧。”两人赶紧谢过,而后才惶惶然的去了快班那里。收拾了这俩,闻安臣便着手开始办正事了。首先,他给大伙儿分派了任务,让他们去苏家胡同那一片,让他们四处打探寻觅有可能是杀人凶手之人。闻安臣让他们重点注意一下几类人:年轻俊美后生,身价颇丰的成年男子,身材魁伟雄壮之人。以闻安臣的揣测,如果要引得杨氏这个并不缺男人的深闺少妇动心,那个男人大致可能会有这么几种特点:长得特别好看,特别有钱,那方面特别强,或者是甜言蜜语能哄得人开心。大致就是具备‘潘驴邓小闲’这五点中的一点或几点的男人,就有这个嫌疑。当然也不排除就是看对了眼儿了,可能那个人什么都没有,但杨氏就是喜欢他了,不过那个几率实在是不高。不过,这只是先查着看,在一个大范围内圈定嫌疑人,以后肯定是要筛选的。闻安臣并未告诉他们这是为什么,只是让他们去做事,而且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毕竟这案子的进度,乃是很机密的事情,他关于那人的身份的论断,还是别泄露出去的好。若是这书吏之中,没有那人的眼线,暗中调查这事儿瞒的严实,让那人没有防备,这是闻安臣愿意看到的。而若是有他的眼线,那么眼线肯定会告诉他这件事,估计这杀人凶手就坐不住了。这就成了打草惊蛇,但打草惊蛇,也是闻安臣愿意看到的。若是不打草,蛇不跳出来,还不好抓呢!

无论出现哪种结局,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后,闻安臣请来了仵作,请他们验奚云的尸体,同时检查那杯茶——邹斯文家里的那杯茶,他亲自端来了。最好是能验出是什么毒来。闻安臣说了要求之后,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这要求太高了,却没想到,那位已经年过花甲的老仵作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官人且请稍候片刻,小老儿不敢说一定能验出来,但常见的毒药,总归是能瞧出来的。”闻安臣喜出望外,笑道:“那便拜托了。”他很是客气,表现的对老仵作很尊敬,老仵作心下也满意,做起事来自然就格外认真。老仵作先检查了一下那茶水,他看了半天,又是放在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好一会儿。当初闻安臣在秦州的时候,便是无法判定饮子里有毒没毒,只好拿动物来做实验。但现在自然就不一样了,这老仵作极有经验,看一看,闻一闻,便是沉声道:“这里头确实有毒,至于什么毒,却还得验了尸体之后才能知道。”闻安臣点点头:“那您先验这具尸体。另外一具尸体,用不多久应该也能送到了。”他方才给大伙儿分派任务的时候已经派人去了邹斯文家里,准备把他的尸体运到这里来。老仵作点点头,便去查看奚云的尸体。他把奚云衣服脱得精光,一点儿一点儿,仔仔细细的检查着。他在那儿检查,闻安臣便在一边细细瞧着,好一会儿之后,他忽然沉声道:“奚云的尸体,遍身发小疱,都是青黑色。其眼睛耸出,舌上生小刺疱绽出。口唇破裂,两耳胀大,腹肚膨胀,粪门胀绽,十指指甲都做青黑。以在下看,他当是中的砒霜或野葛毒。”老仵作惊诧的看了他一眼,道:“闻官人当真博学多识,这洗冤集录竟是记得这般真切清楚?”闻安臣笑笑:“小子虽然熟读,也是记得清楚,但终归是见识浅薄,只认出这是砒霜或野葛毒,但却分辨不出到底是哪种毒物。” 野葛之毒老仵作仔细看了片刻,轻轻吁了口气,沉声道:“这是野葛之毒。”“野葛?”闻安臣失声道。“正是。”老仵作点点头。闻安臣一颗心沉了下来,看来,想从这毒药的根源上入手寻找凶手这一计划算是要落空了。野葛,又叫胡蔓草,乃是一种剧毒的藤类植物,根茎叶都有剧毒,许多医术上都有记载。这玩意儿还有一个更加大名鼎鼎的名字——断肠草。听名字,就是到有多毒。其实这倒是没什么,但问题是,这种东西,挺常见的。倒不是说产地很普遍,而是说,这是一种颇为有名的药物,能杀虫,能散淤血,外用的话还能治跌打损伤,很多生药铺子都有卖的。而且这玩意儿还不跟砒霜一样,要买的话还得做记录,还得报备,野葛买了就买了,生药铺子里不会有记录的。这就很难追查到底是那家药铺卖出去的野葛并且顺着追查出凶手来了。不过也没事儿,闻安臣摇了摇头,这条断了也就断了,无所谓,反正他还有其它的线索可以追查。少顷,邹斯文的尸体也被送来了,老仵作一检查,也是中的野葛之毒。那么不消说,茶水中的毒自然就是野葛毒了。闻安臣刚把老仵作送走,便瞧见宇文回来了。“闻官人。”宇文拱了拱手,行过礼,而后道:“王大留在那里看守,我二人打探了不少消息,我便赶紧回来告诉你。”闻安臣点点头道:“你讲。”“那邹斯文,几年之前家里父母就死了,他日子也是颇为的拮据。今年都二十一,还没成亲呢!”宇文道。“拮据?不应该啊!”闻安臣拧着眉头道:“他也是刑房书吏,每个月当也能捞不少银钱吧,又是一个人过,怎么说也不应该拮据才是。”“闻官人有所不知。”宇文道:“我们从街坊邻居口中得知,邹斯文最喜欢去那烟花柳巷之地,可说是流连忘返,每日下了值,便立刻钻进里头,第二日一大早才出来。他身上的银子,都送给那些姐儿了,自已个儿身上是一点儿都留不下的。”闻安臣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接着说。”“他家不远处有一处酒楼,乃是邹斯文常去的,我二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那酒楼掌柜的言道,邹斯文时常在那里吃饭,却没银子付账,便只能佘着。不过就在四五日前,他却是忽然有银子了,竟然把赊的账都给还清了。”宇文道:“当时我便留意了,便四处打探,专找那些开门做生意的问,果然,邹斯文之前佘了不少账,现在却是都还上了。”闻安臣点点头,示意宇文接着说。不过再接下来,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宇文说完,闻安臣沉吟片刻,道:“有个事情,还得你跑一趟。那邹斯文素来常去那些烟花柳巷之地,和哪个姐儿格外相熟,你帮我打探打探。不为难吧?”“不为难,一点儿都不为难!”宇文搓了搓手,很有些兴奋道:“秦楼楚馆,我也有些日子没去了,还怪想念来着。”闻安臣不由失笑,摇了摇头。这宇文当真是个浪子性子,这般年岁了,也没改变。他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可别光顾了做那等事。也要记得早些回来禀报,若是得知那邹斯文有格外相熟的姐儿,定要盘问她一番。”宇文哈哈笑道:“放心便是。”他正要离开,忽然转身问道:“对了,闻官人,有句话我一直想问。在邹斯文家,你临走时候说的那句话……”他还没说完便被闻安臣给打断了,闻安臣笑道:“你知我知便可,却不用多说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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