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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马车里的安若晨听得周围的叫嚷,突然明白了。来来去去叫得最大声的只有几个声音,其他喧杂都是闹不清楚怎么回事的。这与她让村民围山用的招数一样。

马车被推得晃了起来。卢正领着卫兵在车前拦着拥上的人群,田庆在车旁赶人。而车后门这时却猛地被人拉开了。

一个男人趁乱闯进了马车,一把拽住了安若晨就往外拖。他手掌有力,动作敏捷,眼神犀利,一看就是练过武的。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电光石火之间,安若晨只能凭本能放声尖叫︰「有细作!抓细作!」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她被拖入人群,怕是会迅速被掩掉踪迹,田庆、卢正如何救她?

安若晨被拖到了车边,她放声大叫︰「细作!这人是细作!抓细作!」一边喊一边干脆在马车边上一踹,借力扑向那人,竖指戳他眼睛。

那人万没料到安若晨如此泼辣,眼睛一痛,惨叫一声鬆了手。可另一人也扑了过来,朝着安若晨抓去。

安若晨欲再戳眼这招,这人却有防备,一把握住安若晨手腕,反手一转,将安若晨胳膊拧到身后,再一压她肩膀,将她制住。安若晨曲膝后踢,踹向那人胯部。也不管踢到哪里,反正一边猛踹一边大叫︰「南秦细作抓人了,南秦细作抓人了!别放走他们!」

那人被踹中要害,「啊」的一声惨叫,手劲一鬆,安若晨迅速转身,再给他眼睛一戳。又有两人扑来,安若晨戳完便退,朝着田庆的方向跑。「抓细作!」

周围老百姓终于反应过来,这两天城里正热议打仗呢,细作什么的可比凶手严重,于是纷纷大叫︰「有细作!」

田庆排开众人赶到,一剑刺向抓住安若晨的两名男子。那两人扭身躲开。卢正也赶到。那几人见再无机会,扭头要跑。人群将他们拦住,那几人足尖一点,几个纵跃,跳到旁边铺子顶上,飞奔而逃。

卢正要追,田庆喊道︰「小心调虎离山。」

车前头,卫兵和车夫已将段氏抓住。段氏大喊大叫,车夫往她嘴里塞了布,将她绑了。

安若晨喘了喘气,理了理头髮衣装,走到车前查看状况。卢正和田庆小心护着她,警惕地看着四周。安若晨看着段氏,段氏看到她顿时又唔唔唔地挣扎,目光凶狠。

「你见着四妹了?」安若晨问她。

卫兵取下段氏嘴里的布,她又破口大駡,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却不答安若晨的问题。

安若晨皱眉头,摆摆手让卫兵再堵了她的嘴。周围百姓见此情景,议论纷纷。有一村妇打扮的人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悄悄地退了出去,走远了。未有人注意她的身影,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段氏这边。

听着大家的议论,安若晨也知道这动静闹得太大了些,还是得安抚善后才好。于是安若晨站到马车上,对四周人群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如今边境开战,城中细作猖狂,他们欲夺我们大萧家园,杀我们大萧百姓。方才那四人利用疯妇拦街,欲扰乱城中次序,製造危情。大家莫慌,仔细想想,可有人瞧清楚模样了,若有綫索,请速报官。下回若是再见到他们,也请速速报官。我们不上前线打仗,却也能在城中守卫。细作必须铲除干净,中兰城方有安宁。」

她声音响亮,话说得清楚,又极有气势,众人赶忙点头应和。

安若晨再转向段氏,大声吩咐卢正、田庆︰「将她抓回去报予太守大人,细细盘查。」转身又吩咐了几位卫兵,再对众围观人群道︰「事关重大,我们得报官处置。有谁人见到这妇人如何出现的?是否有同伙?方才那些劫人细作又有谁曾见过?还请大家帮忙,若有綫索,请与我一道去衙门报官。」

卫兵们进入人群细打听,还真打听到了些。有人目睹段氏是有轿子送到那路口,一直藏在轿中未现身。待安若晨的马车到了,段氏才拿着红字白巾衝到路中间拦车。但等事情闹起来,最后再看,却又不见了那轿。

段氏被扭送至了衙门,安若晨带着人证,击鼓报官。

姚昆听说是安若晨击鼓,大感意外,待听得缘由,见到段氏,又听了一众人证之言,静默沉思。他让衙差去将安之甫抓来,又将人证证词记录画供,而后他带着安若晨到了后堂。

安若晨未等坐下就迫不及待问︰「大人,那唐轩一案,可有进展?我问过将军了,有些事,我可以与唐轩对质,逼他供词……」

姚昆紧锁眉头,打断了安若晨的话︰「安姑娘,是这般的,我把段氏那头先放下,就是想先告诉你。」他说到这儿,却又停下,似在琢磨该怎么说。

安若晨顿然有了不详预感,她坐下了,问︰「大人想告诉我何事?」

姚昆道︰「姑娘走后,我审讯唐轩无果,人证方面也无进展。去云河县取证需要时日,我恐耽误军情。于是我想了个办法,假意将唐轩放了,让人暗地跟踪于他,看他会与何人接头,希望由此找出綫索,将他同伙抓到。」

安若晨心沉了下去,无故放人,傻子都知道有诈,怎会给他綫索。安若晨问︰「大人是以什么理由释放唐轩,唐轩服气吗?之前便说要去云河县核实其身份,如今还未核实,如何放人?」

姚昆似未听到安若晨的质疑,自顾自接着往下说︰「唐轩出狱后就径直回了福安县,酉时左右出门,买了酒菜,独自去了月光湖泛舟。可待船驶回时,只有船夫一人。船夫道,船到了湖中,唐轩让他停船莫打扰,他便坐到船尾去了。而后听着声音似唐轩在喝酒吃肉,隐隐似有哭声,听不真切,而后安静了许久,接着唐轩突然跳江了。」

安若晨吃惊得瞪大眼,猛地站了起来︰「什么!」

姚昆道︰「安姑娘,唐轩死了。船夫下水救人,未救上,摇船上岸报了官。钱大人组织人去捞,第二日,也就是昨日,在湖中找到了尸体。我让仵作验尸了,确是溺亡。」

安若晨目瞪口呆。她想起了龙大的交代︰若是太守大人放走了唐轩,就表示太守大人是细作或者被细作控制着,那你就离开中兰。

安若晨眨眨眼,努力镇定。可是现在太守大人既没有关着唐轩继续严审,也没有「释放」他。他是试图在诱出綫索时,让唐轩意外身亡了。

安若晨摇摇头,再摇摇头。竟然一时也辨不清这里头的门道。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唐轩不是解先生,而是一个小细作而已,所以可以随便死一死是吗?可如若这样,谁又是闵公子之后的联络人?谁有权力决定唐轩的生死?

安若晨瞪着姚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相信他。假意释放,诱敌之计,这听起来合情合理,虽鲁莽,但确实称不上错。可他们明明说得好好的,她走之前,他也没与她说打算用这个计谋行事啊。就算突发其想,难道等不得几日。

安若晨咬咬牙,她没有资格,亦无立场谴责太守。人家贵为太守,而她不过是平民。就算今日她已嫁给将军,官员家眷又凭什么斥问太守行事。所以当夫人还真不如有个一官半职的强。

安若晨深吸一口气,将烦躁和怒火压下,问姚昆︰「大人派人跟踪,幷没有找出什么綫索,是吗?」

「对。」姚昆点头。

「唐轩是被灭口的,那船夫不可疑吗?」

「我亲自审了那船夫,他不会武。若唐轩是细作,定是会武的。船夫不会是他的对手。我再审了其他以湖谋生的相关人等,那船夫在湖边掌船二十余载,是本地人,为人老实,附近百姓皆认得他。我已派人日夜盯梢,看他有无可能与可疑人物接触。但目前并无发现疑点。」

安若晨不说话。

姚昆又道︰「如今有些市坊传言,说唐轩是正经商贾,被污罪名,关进牢狱,狱中受辱,心里难平,被释放后一时想不开,投湖自尽了。」

安若晨话都不想说了。製造传言,引发坊间言论猜测从而影响事态,这些都是太常见的手段了。

「这些传言,对你我皆是不利,对龙将军也很不利。」姚昆道。

安若晨很努力才忍住冷笑,最重要的綫索没了,还要考虑民间传言对自己利不利的小事吗?将军在前綫开战了,而平南郡却还乱糟糟,安若晨觉得心情也很糟糕。

姚昆等了一会,见安若晨完全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于是话题转回了今日这事上︰「你四姨娘带人劫你,这事蹊跷。我会好好审审安家。我先前曾听说,你四妹失踪后,你四姨娘有些疯颠。不知她去哪里找的那些人。也许也是被别人利用了。」

安若晨还是不理他,姚昆无奈只得自己分析︰「若是你四姨娘想为你四妹报仇讨命,当命人直接刺杀于你。欲将你劫走,确实更像是细作所为。她一内宅妇人,是如何与这些人接触的,需要细细查究。」

安若晨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了︰「除了细作,还有一人有嫌疑。便是钱裴钱老爷。他想报復我,将我抓回去解恨,这是众人皆知之事。大人要去查查钱裴吗?」

「好。我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安若晨发现不对劲了,今日太守大人的态度有些不一般啊。她多疑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如今前线开战,我接到军报,军情还好,想来南秦还有顾忌。只是安姑娘与龙将军关係密切,还是要多多小心,提防细作对你下手。若你为人质,龙将军的仗便不好打了。」姚昆道︰「姑娘平素少出门,若要出门,也多带些人手。」

「大人放心。」安若晨故意道︰「我不会因思虑过重压力太大而自尽的。」

姚昆没什么表情。

安若晨又道︰「若我自尽,定是他杀,还望大人莫要放弃追凶,定要还我公道。」

「我记住了。」姚昆回道︰「若姑娘遭遇不幸,我定不会被表面蒙蔽。」

「其他人的不幸,也望大人能如此想。」

姚昆点点头。「我确是如此想的。同样的,若我有不幸,也绝非意外,无论旁人如何说,望姑娘坚持追查。」

安若晨一楞,这是出的哪招?

姚昆若无其事,似方才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只道︰「我要再去审你四姨娘一案了,姑娘可愿一起?唐轩之死虽有遗憾,但有事发生,就是线索。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查下去。」

安若晨皱眉头。若是演戏,这也演得太好了点。

江定山上的小屋旁,安若芳伸长脖子等着,看到静缘师太回来了,欢喜地迎上去︰「师太,城里如何了?我可以回家了吗?」

静缘摇头。

安若芳的笑脸敛起,小心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娘要杀你大姐,闹到官府去了。」

安若芳吃惊地瞪大眼。

「再等等吧。」静缘有些烦心,往屋里去,一边走一边嘟囔︰「这般有精神瞎闹腾,就该丢到战场去,杀杀敌就老实了。」

安若芳僵立那儿,满心焦急,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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