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esp;&esp;吴筱丽笑嘻嘻地走近了,还和赵佑宁斯江打了个招呼。斯江慢慢地蹭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却见那个女生笑得很开心,景生从书包里拿出什么东西递给了她,她小心翼翼地收好了,两人又说了几句话。
&esp;&esp;很快吴筱丽一路小跑超过了她们,还得意地看了斯江一眼。
&esp;&esp;景生也追了上来。
&esp;&esp;阿大搂住他的肩膀:“你和她要好了?女阿飞找你做男朋友是不是?”
&esp;&esp;景生拍开他的手:“瞎三话四。”
&esp;&esp;“那你们说什么了?”阿二也凑上去问。
&esp;&esp;“没说什么。”
&esp;&esp;“你给她什么东西了?我都看见了,一张纸,哈哈哈。”阿三乐得不行:“肯定是她写给你的情书,被你退回去了吧。”
&esp;&esp;“不是,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景生不耐烦地加快了步子。
&esp;&esp;斯江扭过头,见对面路口的吴筱丽还在朝这边挥手,她的爆炸头拉直剪短了,看起来清清爽爽的,笑起来还挺好看。
&esp;&esp;斯江急走了几步,赶上了景生,咳了两声:“不是说要离垃圾远远的吗?什么嘛。”
&esp;&esp;景生一怔,慢悠悠地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esp;&esp;斯江猛地扭头瞪了他一眼,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是不关我的事。”
&esp;&esp;从现在开始,我要是再搭理顾景生我就是小狗。十一虚岁的陈斯江狠狠地立誓,她忘了她生于庚戌年,属狗。
&esp;&esp;第86章
&esp;&esp;这天夜里斯江趴在床上写日记:
&esp;&esp;1980年9月27日星期六晴转小雨
&esp;&esp;风吹一片叶,万物已惊秋。——杜牧(唐)
&esp;&esp;下午明明还是大晴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雨,雨丝飘在脸上凉飕飕的,秋天来了。国庆节有三场汇报演出,市里一场,区里一场,学校一场,还要去电视台录一台节目。我不太想参加合唱队了,如果跳舞和唱歌只能选一样,我宁可选跳舞。如果能两个都不选就更好了。
&esp;&esp;跳舞真苦,而且我觉得我不能跳得更好了。这次去大连,我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意义,那些叔叔阿姨大姐姐大哥哥跳得实在太好了,我得的表演奖其实就是个安慰奖,唉。他们每天都要练习八个小时,我肯定坚持不住,而且比起那几个姐姐,我的头身比不太优秀,这要怪爸爸,我和斯南斯好都是大头。唉,反正我的理想也不是成为舞蹈演员。
&esp;&esp;有时候想想,我和赵佑宁有点像,他也不喜欢弹琴,可是没办法,只能一直弹。我没那么喜欢唱歌跳舞,也没办法,虽然没有人用针扎我,但是我才说了一句不想继续参加合唱团,姆妈就好像天都要塌了一样。其实演出就是那么回事,没什么了不起。唉,我都不敢说不想跳舞。如果不唱歌不跳舞,我也不知道要去学什么别的,算了,“擅长”那个栏目后面有个唱歌跳舞好像看起来还不错。唉。
&esp;&esp;今天有四个“唉”了,唉,凑齐一巴掌算了,谁让我还遇到一件特倒霉的事呢,那个女阿飞吴筱丽,呵呵,突然变成了某某人的“朋友”了,真是奇怪。当然,他爱和谁做朋友,不关我的事,他又不是我的亲哥哥,连亲表哥都不算,我干嘛要管他呢。反正他成绩好,老师也不管他交没交坏朋友。大舅舅嘛,我是不会打小报告的,二表哥他们哇啦哇啦说了很多,我觉得大舅舅好像也不关心这件事,他一直觉得某某人做自己做得挺好的。那好吧,将来真的被坏人影响了,被骗了,也不关我的事,都是他自找的。
&esp;&esp;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是不和某某人说话的第一天,我要坚持住,对了,还要告诉斯南,人都是会变的,变好很难,变坏很容易,她在新疆也要注意。
&esp;&esp;大衣柜被敲了几下,斯江赶紧合上日记本。
&esp;&esp;“鸡汤小馄饨吃伐?”景生掀开门帘探了探头,却见斯江猛地把日记本往枕头下塞,扭过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esp;&esp;“覅吃!”斯江有点心虚,翻身盘腿坐了起来,摊开毛巾被抖了两下:“吾要睏高了。(我要睡觉了。)”
&esp;&esp;见她气囔囔地背对着外头躺下,景生淡淡地道:“正好一人一碗,夜里饭店带回来的鸡肉,拆了鸡丝,还有点干丝,用鸡汤一道煨过,刚刚摊了张蛋皮——”
&esp;&esp;咽了好几下涎唾水的斯江一骨碌爬了起来:“浪费勿大好,外婆又要肉麻(心疼)了。”算了,明天才是不和他说话的第一天,今晚不算。
&esp;&esp;景生偏开身子,还是被斯江刚洗完的头发甩了一脸湿哒哒。
&esp;&esp;“哎哟,谢谢侬!”斯江随手拢起长发,狡黠地一笑。斯南的口头禅真好用,嘻嘻,活该。
&esp;&esp;景生莫名其妙地捞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这家伙没吃馄饨先吃了火药?戆呵呵的。
&esp;&esp;四碗小馄饨冒着热气,早上剩下的炒花生米和萝卜干现在看看也很诱人。顾东文把记账本和一卷卷的钞票粮票推开来,起身去洗手。斯江仔细看了看,九月份已经做了三千块出头,很替大舅舅开心。
&esp;&esp;“舅舅,明天我可以去银行排队换零钱。”斯江自告奋勇:“早上电视台彩排,大概十一点钟结束。”
&esp;&esp;“没事,景生明天去换,换好了去电视台接你,你们一道来店里吃中饭。”顾东文笑着说:“他下午中福会有课,上好课去游泳,你要不要和景生一起去游泳?上个礼拜你小舅妈送了你一件游泳衣,下过水没有?”
&esp;&esp;顾阿婆吹了吹调羹里黄澄澄的鸡汤:“送来第二天我就洗好了,到底是体育用品商店里买的正规货,质量老好的,一点也不褪色,隔壁老刘家孙女那个泳衣,汏一趟,一脸盆红彤彤的水,吓死人。”
&esp;&esp;斯江苦巴巴地叹气:“我不会游。”要不然上次龙华水战她肯定也要参加的。
&esp;&esp;“让景生教你。”
&esp;&esp;景生眼皮一撩:“我只会你那种教法。”
&esp;&esp;斯江呵呵笑:“不用不用,我还是回来练舞吧,老师说有几个细节要再认真抠一下。”
&esp;&esp;顾东文想想自己当年把景生一次次丢进水里不给他上岸的情形,摸了摸鼻子:“对了,那个版纳的小姑娘,你东西给她了没?”
&esp;&esp;“嗯,今天正好遇到,给了。”
&esp;&esp;斯江一不小心把大半只小馄饨囫囵吞下了肚,从嘴里烫到喉咙再一路烫到心里,她嘶嘶吸气,搁下调羹去拿水喝,紧张地竖起耳朵,偏偏对面的一大一小只管闷头吃,没下文了。这顿宵夜吃得斯江抓心挠肺的,吃完了还坐在台子边上陪着顾东文算账,好不容易等景生收拾完上了阁楼,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阿舅,那个版纳的小姑娘,你们给她什么了?”
&esp;&esp;顾东文一愣,酒窝慢慢深深地凹了下去。
&esp;&esp;阁楼口却传来景生的嘲弄声:“说了不关你的事,陈斯江。”
&esp;&esp;顾东文无奈地笑着耸耸肩:“那家伙不让说,囡囡别生气啊。”
&esp;&esp;斯江小脸涨得通红,手脚都有点发麻:“不生气。”她听见自己声音有点抖,想站起来回里间去,又觉得这样走了太丢脸。
&esp;&esp;“阿舅,我帮你再数一下粮票吧。”斯江把拿一沓子一沓子的粮票拿了过来,橡皮筋半天都拆不开,粮票上忽地泅湿了一个小圆点。
&esp;&esp;不一会儿,景生从梯子上滑了下来,倒了杯水喝,又在五斗橱抽屉里翻了翻,这么围着吃饭台子转了好几圈,见斯江一直低头数着粮票,没像往常那样发脾气或者瞪自己讽刺几句,反而有些不自在,再看顾东文正一脸幸灾乐祸地对着自己眨眼睛,他眼皮一跳,几步蹿回了阁楼上,拿了本书躺下,随手翻了几页,又觉得自己信守对别人的承诺是没错的,就是刚才说话好像冲了点,但谁让她故意用湿头发甩他脸了呢。平时谁都宠着她让着她捧着她,惯得她,受不了一句重话,他还就偏不让着她捧着她宠着她。景生鼻子里哼了一声,搁下书,却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