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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故国神游(12)三合一

 

冷硬着一颗心来,结果软的一塌糊涂的走了,整个人就跟泡在温泉里,从里暖到外。

然后回去之后就下了两道旨意,其一:福寿膏得彻查,一查到底。其二,降了旨意给永璜,册封永璜为贝勒。

永璜能下地了,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但他这样的情况,就属于出去也没人待见的,因此隻做病体未愈,也不出门。如今这道旨意下来了,他势必得谢恩去的。可在谢恩之前,他叫管家出门去打听打听,在哪裏能碰见和亲王。

弘昼不在京城,人一直在园子裏。干隆将药房和银票都给了弘昼,叫弘昼即可就办。

弘昼出来的时候正好跟永璜碰了个面对面。

「五叔。」永璜见礼,「侄儿还没来得及登门……」

弘昼一把拉住了,「客气什么,又不是外人。」说着就低声道,「见了你皇阿玛乖巧些。你皇阿玛安排什么,你隻管听话便是……懂吗?」

永璜眼睛闪了闪,缓缓点头,「侄儿明白。」

弘昼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大了好些,「这身子板,还是太弱,得好好调理调理。」

永璜晃了晃,勉强站住了。

干隆看吴书来,「老五还没走?跟谁在外面说话呢?」御书房外面敢这么高声大气的,也就弘昼了。

吴书来便笑:「回万岁爷的话,是大阿哥来了。碰上了。」

干隆皱眉,「叫进来吧。」

吴书来应着出去了,请大阿哥。

干隆就看见你自家这大儿子一步三喘,然后跪下磕头之后没有吴书来搀扶竟然起不来。这不是康健长寿之相啊。当阿玛的再是生儿子的气,可真说看着哪个孩子去死只要是人就做不到啊!他面色不愉:「朕这个做皇父说了你几句,竟然也能搁在心裏到如今?将身体糟践成这个样子!身体髮肤那是你自己个的吗?圣人的教导你都忘了!」

永璜又要跪下,可这一动身体就打晃。

干隆摆手给免礼了,然后打量这个儿子,心裏不由的一动,叫了吴书来,低声吩咐了一番。然后才说永璜,「你跟吴书来去,去见一位金先生。到那裏要听话,要懂事,对金先生更是要尊敬……好好的调养身体,差事的事不急,把身体调理好,不叫金先生烦你而撵你,朕就给你记大功一件……」

永璜又被塞上马车给带走了。他路上跟吴书来打听,「这金先生是何方神圣?」

吴书来隻道:「贝勒爷,您到了便知道了。皇上既然说是金先生,那便是金先生。您隻记得那是金先生便罢了。」

然后永璜就在庄子裏见到了所谓的『金先生』。

他一见金先生面色大变,他是雍正六年生人,先帝驾崩的时候他已经六七岁了。虽说不常见到皇祖父,但先帝本也没几个孙辈,隔段时间总要接进宫裏瞧一瞧的。因此,他模模糊糊的记得皇祖父的样子,眼前此人像极了皇祖父。

他愣愣的想问什么却不知道从何问起的时候,后面闪出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正是那个神医吗?

「皇妈么?」永璜忘不了当日的情景,立马跪了下去,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皇妈么,但这救命之恩,理应得这一拜。

此时吴书来已经溜了,林雨桐看着被送来的永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跟四爷道:「这就是弘历的做派了。送钮钴禄氏不成,现在把这孩子送来了。」

叫永璜来调养身体是真的,但叫他一直留在这边做耳目怕也是最根本的打算。

罢了!没有这个还有那个。这孩子搁在身边倒是比旁人好点。谁给谁当耳目这个还真说不定。

永璜却愕然,面上根本就掩藏不住。神医称呼皇阿玛为『弘历』,称呼皇太后为『钮钴禄氏』?那她能是谁?

「皇妈么!」肯定是的!这再看向四爷的时候就喊道:「皇玛法!」

「起来!」四爷亲手给拽起来了,「要住就住下来吧。」他看钱盛,「给大阿哥收拾院子去。」

于是,十四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发现饭桌上又多了一口人。

他的碗裏依旧是一半野菜,一半清淡到极致的东西,食之无味。虽然吧,身体是轻鬆了,但不能吃敞开不能敞开喝的,人活着到底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反观人家大孙子那边,好傢伙,药膳都能炖的扑鼻香。虽然有药材的味道,但是奇怪的是一点也不会叫人厌烦。然而是闻着那个味道,就有种食慾大开的感觉。

永璜战战兢兢,将自己的碗递给十四爷:「叔祖父您先用!」

十四刚要伸手接,就被四爷用筷子将手打下去了,「给什么吃什么,这是规矩。都不许谦让。」

十四拍的将筷子怕在桌子上,吓的永璜差点将手裏的碗给扔了。

四爷看着永璜皱眉:这孩子也是二十多的小伙子了,怎么胆子这么小?这点动静就给吓着了。

十四就很得意,也不见刚才的恼色了,「我家那孙子就胆大,老子不管怎么吼,也不带怕的。」

永璜面色尴尬,这是给皇祖父丢脸了吧。

十四呵呵的笑,老子英雄有个屁用啊!儿子败家的败家,荒唐的荒唐。孙子呢?更别提了!瞧瞧这小身板,瞧瞧这小胆量,再瞧瞧那度量。真不是说他要挑拣一个孩子,实在是这孩子太不成了。

你就说这孩子吧,他老子骂他没有仁孝之心又怎么了?当年老爷子是怎么骂老八的?可人家老八呢,愣是搅和的自家四哥这个新继位的君王啥正事也干不成。江南富庶之地,当年可都是老八的地盘。你坐在龙椅上怎么了?当年老八没坐龙椅,也能影响半壁江山。老四也就是仗着身份的便利赢了,可其实呢?论起本事手段,老八可不输他。

再往后看看这些儿孙辈,老四这一支啊……不提也罢。

所以啊,老四估计还是遭报应了,报应到儿孙身上了。

四爷:「……」无话可说啊!

儿孙确实是不争气,叫人说不起话!他这会子就想,要是爷的弘晖在,爷何至于此。哪怕是爷的弘昀在,也不至于这样啊。

头一天来就惹了皇祖父不快,永璜心裏揣揣的。

林雨桐送他出门的时候叫孩子安心,「他们老兄弟拌嘴,不干你的事。你回去歇着,府里有什么不放心的,打发人回去报信便是。安心的住着吧,早些睡,别走了精神。」

永璜应着,可躺着哪裏睡的着?这得是啥样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还能睡的着的。

放了一隻永璜在这裏,是干隆最近办的最顺心的事了。

难得的顺心了欢喜了,结果糟心事来了。

傅恆查福寿膏,结果查到了后宫。后宫有妃嫔和太后合股,在外面开了好几家这样的铺子。干隆心裏明镜似的,办事的是后妃的娘家人,为了找靠山,后妃又搭上了额娘的关係。

干隆的脑子裏嗡嗡嗡的,结果他还没发作呢,畅春园那边来人了,说是太后有请。

不用问都知道,外面的消息进了后宫,后宫里有人请动了太后说项。

他撇下傅恆,铁青着脸过去了,结果太后比他还不高兴:「皇帝啊!说到底是自家人的买卖。后妃手裏攥的银子,难道还能补贴给外人?将来还不都是皇子皇女的?傅恆也不是外人,办事怎么这么没有轻重呢?哀家知道你是念着孝贤,可再是念着,也不能这么惯着富察家呀!如今越发的没有体统了,谁的面子也不让。这么下去如何得了?」

干隆心裏不得劲,庄子裏的皇额娘想的是怎么顾忌自己这个皇帝的名声,可自家的额娘呢?却为了那点银子丝毫没想到这件事是圣旨。难道自己这个皇帝是昏君?旨意是随意下的吗?或者是自己这个儿子是不孝子,短了额娘的花用了?

额娘在宫裏吃酒听戏,那位皇额娘在宫外下地种菜养鸡养鸭还每天自己下厨!如此的简朴,孝贤也多有不及。

他压着自己的脾气,「额娘,您在宫裏,您吃的用的,一切都是天底下最好的。您要银子做什么呢?每年年节寿礼,满朝大臣孝敬上来的,不是小数目。如果这还不够用,您直接跟儿子说呀!这外面的银子怎么能随意收呢?」

「这是什么话?」钮钴禄太后就道,「哀家跟你说的是家事。后妃们的日子也没你想的那般的好,她们弄点脂粉银子又不是大事。她们愿意孝敬上来,难道哀家这个做额娘的能直接将人给撅回去?」

「赚脂粉银子,没人不让赚啊!那么多个营生,为何就做这一行。那东西害人,这事额娘您应该知道……」

「就凭一隻猴子就说那东西不好?太医还说肉吃多了也不好,难道肉是害人的东西?凡事适量即可,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一个人短时间内吃多了那个东西死了,就认为这个东西就一定是坏的东西,是不是这个道理?这件事,哀家觉得皇帝还是急躁了!」

「朕没有把握怎会轻易下旨。不瞒您说,之前叫傅恆已查过了,凡是吸食此物的,三两年下来骑不得马,拉不得弓。额娘啊,您觉得这还是小事?若是我八旗子弟都若此,您觉得这江山我们还坐的住?」

钮钴禄太后一噎,不好接话了。好半晌才又道:「既然皇帝认定这东西不好,那便不好吧。可东西收了也就收了,店给查封了也就查封了,哀家怎么还听着傅恆下旨抓人了呢?又是要砍头又是要罚银两的。皇帝啊,做人不能一点情面都不讲的。先帝处事狠厉刻薄,到了你这裏更当以宽仁为要……」

干隆不由的瞪大了眼睛,「额娘啊,您说先帝什么?」

钮钴禄太后面容一僵,忘了这一茬了。

干隆直接起身,「额娘啊,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您得记着。」

钮钴禄太后一下子火了,「哀家稍微过问这便是干政。那位将内务府搅和的人心惶惶,她便不是干政!」

干隆扭脸来了一句:「那是嫡妻原配,是皇阿玛亲封过的皇后!她的皇后不是因为她生了子嗣得来的,她是……以德行立身,能母仪天下!」就像是自己一样,孝贤活着的时候,有些事是能说给皇后听的。但如今叫自己拿这些事跟后宫的妃子说吗?她们没那样的见识!

钮钴禄气的哆嗦,「你说哀家有今日只是因为生养了儿子……」

干隆面色缓了缓,「额娘,太后之位,不止是尊荣。它也是要母仪天下的!天下百姓皆为子民,您若能看着儿子服用那福寿膏,儿子便收回成命,对那东西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敢问额娘,您能吗?」

不能!

干隆眼裏的眸光晦暗了一瞬,老五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对老五抽那东西太后都不曾说过什么。她其实是心裏有数的吧。

他得感念有个能算计的母亲。但同时,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个美好的女人。

母亲应该是什么样的?

应该是皇额娘那样的。善良、宽容、平和、大度,高居庙堂能悲悯众生,远于江湖亦能怜老扶幼。她从不索取,隻默默的在身后替你料理一切,不求任何回报。

这才是母亲的形象啊!

说实话,干隆此时面对太后,觉得失望了,他起身出去的时候留了一句:「没外人的时候,您别一句一个哀家!皇阿玛尚在人事,您有何哀?说的多了,犯忌讳。」说完扬长而去。

他这一走,可捅了马蜂窝了。钮钴禄太后把太医院折腾的够呛,人家病了,心口疼。

宫裏打发了好几拨人找皇帝禀报,可干隆此刻却在庄子上。

林雨桐将盒子递过去,「这是几个保胎养身丸,打发可靠的人给和敬跟和婉送过去。我跟你皇阿玛就这两个嫡孙女,心裏记挂呢。你也是!怎么真将孩子嫁那么远去了呢?」

干隆拿在手裏,就笑问:「皇额娘,这可是好东西。若能放在皇家药局,便能造福更多人……」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东西药材难寻,先紧着孩子们用吧。和婉那孩子还有弘昼两口子照佛,和敬那孩子……你也别只靠着富察家照看。多用点心!」

药局的事归了朝廷,她就不再多言一句。如今说的句句话都只是做祖母的心疼孙女的话。

干隆坐在林雨桐边上应着,就说起了宫裏的事,「皇额娘,有时候儿子真想请您去园子裏住着,后宫由您帮儿子看着,儿子也就省心了。」

林雨桐反而给钮钴禄氏说话,「你额娘入府的时候才十三岁。她家也不过是钮钴禄旁支,说是四品官,但那样的四品官,一年才多少俸禄。生计尚且艰难,又能读什么书?懂多少大道理?你不必太过苛责。隻她生了你,于你皇阿玛和我而言,她就是有大功之人。要不然,你皇阿玛上哪裏找这个圣明的继承人去?」

所以,干隆一肚子郁闷而来,又是元气满满的离开。

四爷在后面看着这个儿子,眉头能夹死蚊子。一个这么爱听好话,爱听奉承的话的帝王……哄孩子不难,可如今以哄孩子的姿态去哄一个帝王,竟然也行!

怪不得后世那么多人心疼四爷呢!可不嘛,他自己都有点心疼那个四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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