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的唯一出路
“而且,杀人?”海日古左臂钳住茹翩翩的纤细手腕往上一提,后者就几乎双脚离地了,“你确定你能做到吗?”
女人吃疼,咬紧嘴唇,眼睛能瞪出血来。力量如此悬殊,她依旧不愿退缩视线。因为男人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不同意。他小瞧了她,这是她的机会。
“哼,越来越有意思了。”海日古嘟囔一句,把人丢回地上。
“不要让你的手臂太过用力,尤其是右边,”军医阻止他,这次他用的是鞑靼的语言,“这医女虽然给你接骨接得很正,但毕竟是脱臼了,按理说应该捆扎吊起来的,你非不同意,那至少也得让它好好休息。不然留下祸患,以后想开弓纵马都是难事了。”
“还有,她是你的恩人,没有她,你早已死了,要记住这点。”
“我知道,那尕其。”海日古说,“所以我把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不进医帐,茹翩翩必死无疑。
“你这里有银针吧?这女人很擅长,不过得小心监视她,她可没那么乖。”男人戏谑地笑了笑。
被他称为那尕其的长者点了点头。“放心交给我,你去吧,记得,千万不要过于使用右臂。”他对海日古再三叮嘱道。
海日古嗤笑了声,心道,这两天他右手做得最重的活估计就是抠弄茹翩翩的蜜穴了,于是不以为意,转身揭开帐门,走了。
“啊,你去哪儿……”茹翩翩见他离去,心中一慌。方才他和这个军医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什么,她半个字都听不懂。现在又丢下她一个人。
“你留在我这里不会有事的。”长者用粗糙的汉话跟她解释,微笑的模样十分和蔼。
他朝茹翩翩招呼。“你来,我要给伤员清创,须有人帮我镇痛,你来打下手吧。”
茹翩翩似乎比武选择。况且,在医帐里行医,可远比留在男人帐中当娼妓好得多。于是她咬咬牙,挽起袖口,跟了上去。
日头偏移得很快,茹翩翩跟着长者做事吃饭,等她直起腰板,端着一盆需要浆洗的染血汗巾来到河边时,太阳已经西下。
这条狭长谷道上的落日,似乎比别处都要慢,都要长。血色金辉洒落人间,连草木都显得悲壮。
河水镀上一层细碎宝石样的光,清澈而自由地流着,让茹翩翩郁郁已久的心得到了治愈。
她看着这条望不见头也望不见尾的河,判断一下深浅,大概就是昨日男人带她跨过的那条。
她突然心上一个激灵。若是她此时沿着河不要命地跑,能不能逃出敌营回到留阳城去呢?
茹翩翩小心放下盆子,手心里都冒出汗来。她谨慎地左右张望,确实没有看到什么人影,不见巡逻,也不见岗哨。
就是现在了!
茹翩翩倏地站起,打算奔着河流向下的方向狂跑!可还没迈开脚步,身后树丛后就传出了说话的声音,而且正步步朝她走来,还不止一人。
她害怕穿帮,赶紧又闷下头去清洗汗巾。按下心里的急切,告诉自己,不急不急,至少有了可以逃走的方法,那只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了,要有耐心。
这么想着,几个士兵就走得近了。
她眼角余光一瞥,发现他们大都打着赤膊,有的甚至边走边脱。茹翩翩冷不丁绷紧了心弦和身体。难不成他们是来洗澡的?
糟了,若是被撞见的话……
刚这么想,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劳作的女人就被发现了。
听到士兵说话的情绪高涨,她回头瞧,惊觉他们果然正指着她露出笑容来。那笑容可不是友善的问候。茹翩翩太熟悉了。
昨日她就是被这么一群如此笑着的饿狼围了个水泄不通,险些被撕碎了拆吃入腹。
今天不会又……?
这地方荒凉僻静,她若高声喊叫,那人能听见她的声音来救她吗?
鞑靼士兵们步就围了上来,除了旁边冰凉的河水,茹翩翩退无可退,只能一脸惊恐紧张地瞪着他们。
他们围着她肆意的笑着,吵闹着,视线上下梭巡,在她胸脯和细腰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茹翩翩觉得自己就像个待价而沽的牲口,被对方随意评头论足。
“走开!”即便他们可能听不懂,她也要表达自己的抗拒。
结果士兵们笑得更开心了。
不过意外的是,他们也只是用眼神和叽里咕噜的鞑靼话羞辱她,从头到尾都没触碰她一下,连根头发丝也没碰。
其中一个士兵指指她的围裙,和同伴说了什么,像分享了个有意思的笑话,引得大家哄然一笑,随即就放过她,走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最多是回头用下流的眼神舔舔她的背影,就自顾自地脱衣跳河,洗起澡来。在茹翩翩面前肆无忌惮地裸露身体,毫不在意。
茹翩翩赶紧抬起袖子挡住自己的眼角余光。那些过于张扬的雄性身体让她不适。
她弯腰捡起盆子,朝着更远一点的水边去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看来那个老军医没说错,只要进了医帐,她就能相对安全。刚刚这些士兵没对她动粗,十有八九是认出了她身上的围裙,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军妓而已。
茹翩翩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气,浆洗汗巾的动作又重了些。看着这些汗巾上的血迹,她恨不得那些鞑靼流得更多些,流到血竭而死,可另一方面,她又必须治好他们。
现在她知道了,医帐是她的安身所。就算不是为了明志,也得为了自救而保住这份活计。如果她没用了,那下场,不言而喻。
默丫头的那句“早晚都是要死的,你也是”让她打个冷战。她不想变得像那个少女一样麻木不仁,更不想这么麻木不仁地死去。
忽然,一阵急促的擂鼓号角打断了她的思绪。令她惊了一跳。多少年没再听过这样激烈的鼓声,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连忙回头眺望,之间刚才还在河里戏耍搓洗的几个士兵,已经连滚带爬地跳上了岸,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戴完毕就往大营方向狂奔而去,嘴里似乎是在骂着什么。
茹翩翩本能地直觉,这一定不是什么日常的操练演习,这座大营,绝对有事发生!
她丢下盆子,踮着脚使劲儿往那个方向眺望,想要一看究竟。难道是这群蛮夷要对留阳城发动进攻了吗?茹翩翩心跳如雷,慌张地不知所措。她能做点儿什么呢?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留阳城是她家,那里有她的亲人和朋友,怎么可以任由这群坏蛋肆意践踏她的家乡!?
怎么办?怎么办呢?
女人急得七窍生烟,焦灼地想,至少应该先回去探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于是正打算拔腿往回跑。可刚跑了两步,她突然刹住了脚步。
不对啊,现在大营中肯定忙碌混沌,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一个小小的俘虏身在何处。那现在岂不是逃跑回去通风报信的好机会吗?
茹翩翩一个激灵,连丝毫停顿都没有,立刻转身朝着反方向的河流下方跑了起来!
她疯狂地奔跑,以一生中从未有过的速度交替着双腿,几乎要跌倒一样朝着她认定的方向使劲儿跑!
这里没有人,前方也没有岗哨,医帐里的人会以为她在浆洗汗巾,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她应该就已经逃……“咻——!”一个尖锐的哨声陡然以极快的速度朝她扑来!
“啊!”茹翩翩的鼓膜炸响,疼得她堵住耳孔。“噗”一下,一根羽箭入土,狠狠插进她脚旁的土地中,吓得她脚步凌乱,重重跌进了泥里!
羽箭停,哨声也停。
茹翩翩定睛一看,认出那箭头后如鸟蛋一样的哨子。糟了!是鸣镝!
这分明就是警告!她被发现了!
茹翩翩赶紧抬头左右环视,最后在遥远的某个树梢上,看到露出了岗哨塔楼的一角!竟然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她?
茹翩翩立刻意识到,是自己低估了这些鞑靼的警戒程度。原来不是没有在河流附近设置站岗巡逻,而是这段河流早已纳入了那岗楼的视野,尽在掌控之中。
她正懊悔,却见岗哨上的哨兵又搭起弓箭来!根本没有一丝犹豫。
第一箭如果只是警告,那第二箭呢?
茹翩翩吓得不敢动弹,喉咙深处挤出悲鸣,闭上了眼睛。
她要死了?死于自己的轻敌和愚蠢……
“锵”一声!
茹翩翩没感觉到被箭头刺穿的痛苦,她试着眯开眼缝,惊觉自己面前又竖起了那道救命的高墙。
“海日古……”她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男人微微偏头,眼梢射来余光,如他的刀一样锋利,让茹翩翩不禁瑟缩一下。
海日古向着岗楼的方向挥动手臂,打了几个手势,那羽箭就再也没射过来。
茹翩翩垂下眼,看着地上残于男人劈砍,段成两截的箭,四肢一阵发凉。
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她恐怕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