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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新家

 

夜晚,山里下了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天早上,陈锐是被窗外鸟叫声给唤醒的。年轻人惬意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才睁开眼睛,看着身上的薄毯被身上某个物件高高地撑起,他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我嘞个去,一柱擎天!”

陈翠英早就起来了,完喂猪正要开始做早饭,突然听到儿子大叫,她急忙冲过去‘碰-碰-碰’拍门“怎么了?”

陈某人慌张地扯过毯子遮挡好后才记起房门是反插的,“妈,没事。”

“没事大清早的你鬼喊鬼叫!”

“有只老鼠----”

……

昨天本来说好九点后再来赶猪的,结果八点刚过陈正干两口子就先到了,陈锐和妈妈还在吃早饭。

“正干、小凤来了,一起坐下吃点?”

陈正干把脸歪到一边没有回嫂子话,他还在为头天的事情和侄子怄气。

昨天晚上到家后,他被老婆指着鼻子数落了好久,“我于凤算是看明白了,在你心里头我就是个外人,一到紧要关头,你心里终归还是向着你们老陈家----”

“那个说你是外人嘛?”

“不是外人!那我问你,为什么陈锐欺负我时你连个屁都不放?”

陈正干:“……”

他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难道去跟人解释,我被侄子捏得动弹不得!不要说别人不信,自己都不相信!陈正干十分不解,那小子去哪学了这么一身好本事呢?

最终,陈正干默默地把一对小儿女哄上床后,睡了大半夜的地板才被赦免了罪行----

于凤见男人侧身甩脸子,隔着衣袖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灿灿笑道,“大嫂,我们已经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慢慢吃。”

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陈锐知道小叔夫妇一早过来的心思,“婶娘,你们要是吃过了就去猪圈看看吧,挑一头自己中意的。”

“哈哈”于凤这回是真笑了,“还是我侄儿子懂事----”

不久之后,大家都来了,事情很顺利,总共不到一小时,四头猪都过完秤交了钱。

买到猪的自然喜笑颜开,没买到的眼睛里写满了嫉妒羡慕,大家吵吵嚷嚷地准备散场时,陈翠英说话了,“乡亲们先别急着走,还有个事情和大伙说一声。”

“翠英,猪都卖完了,还有什么事情呀?”

“是不是连那几个小鸡子也要卖?那我们可买不起!”

“哈哈哈”

只要有热闹,哪都不缺起哄的。

“陈瘸子,你想得美!”陈翠英吵架怕过谁来着?反击过后她回头看了看儿子,见他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女人不知怎么的底气就足了,“我要去镇上做买卖了----”

“什么,翠英你说什么?”还没等她把话讲完,村民就嚷嚷开了,“你去做买卖!”

难怪所有人都很惊讶,村里从古到今,谁不是靠土地过活?他们血液里流淌的都是土地,猛不丁地一天听到有个人说要去做买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翠英,你可要想清楚了,买卖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呵呵,你能做得来买卖?”

“那你是准备去卖萝卜呢还是去卖白菜?”在他们的观念里,最多也就这样了。

“不是萝卜,也不是白菜----”

“不是萝卜和白菜,难道----学人家去卖衣服!?”几个见过点世面的试探着问。

“翠英呐,买衣服可不是我们种地的干得来的----”

“”

女人没想到自己才说了半句话就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好了好了,大家听我说,我是去卖螺蛳去卖螺蛳。”

“什么,卖螺蛳?”

“螺蛳清水河里多得是,谁会买它呀!”

“你们可以摸来卖给我,一块钱三斤。”

“……”

不到十分钟,清水村有史以来最荒唐、最轰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大家起初都不相信,直到几天后陈二狗试探性地背了几十斤到镇上换回了真金白银----

陈明福本不打算今天早上去大儿媳家的,老人知道昨天的事做得不地道,虽说心里一直偏袒小儿子,但当着全村人的面让大儿媳为难毕竟脸面上过不去。

老爷子正坐在屋门口卷旱烟,兄弟媳妇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陈老哥,你怎么还有闲心坐在这抽烟。”

“怎么了弟妹?”

“哎呀----”唐秀珍老人双手用力一拍,“你快去管管翠英吧,她----”

听完弟妹的话,老人烟也顾不上抽了,扭头朝屋里吼了一嗓子,“他奶奶,别洗碗了,快跟我去老屋。”说完也不等老伴回话,抬腿就走。

自然,陈家老屋又是一番鸡飞狗跳,老人终究还是没能拦住儿媳,因为陈翠英最后使出了昨晚儿子授意的杀手锏,“爸,陈锐马上就要考高中了,我主要是为了过去照顾他……你老人家难道不希望孙子考个好学校?”

儿媳和孙子走后,老人总感觉那里不对,一时又理不清头绪,他心想,“哼!我说不过你,赶明就让正干去县上找桂珍,看她回来怎么收拾你!”

村里人等着看笑话的不在少数,有的人甚至赌陈翠英过不了几天就会灰头土脸地回来。这些,反倒让陈翠英这个倔强的女人坚定了决心。

一天之后,陈翠英送鱼去了,距离大观中学一百来米的一栋三层吊脚楼里,陈云正卷着衣袖为他们的新家打扫卫生。租下这个房子,最高兴的毫无疑问是陈云,用小姑娘的原话来说就是,“终于不用每个周末赶着回村了。”

“我看,你是高兴每天都能吃到妈妈做的饭吧。”陈锐打趣妹妹。

被哥哥说中心思,陈云并没有不好意思,“哥哥,难道----你不想?”

“哈哈哈----”兄妹俩互相看了三秒就憋不住了,笑得前俯后仰。

房子不小,一楼做门面,二楼三楼都可以住人。而且屋子后边还有个独立的小院子,房主在里面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环境非常不错。

九四年,镇上房租实在太便宜了,就陈锐最后租的这个房子,月付,一个月五十!

按陈翠英的意思,原本只是想要租个小门面的,能在里面支张单人床就行,说那样节省点。

陈锐没有同意,“妈你想想,现在平均每天都挣三四百块,眼看螺蛳马上就要大量供应,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我们可不能为了一个月节约二三十块把身体给累垮了,那多划不来!再说了,我们和爷爷说的理由是什么?主要是为了照顾我的学习,开店做生意只是顺带----”

下午三点多,陈翠英回到吊脚楼时兄妹俩已经把房子全部收拾整齐。

“哟,被子都铺好了,你俩动作挺快嘛。”

“妈妈,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陈云跑过来献宝。

“啊,这是我的房间?”女人惊讶地问道,“床上的被子从哪弄的?!”

“哥哥出钱,我给妈挑的,纯绵绸,不错吧?”

“啧啧,你个败家闺女,这得花多少冤枉钱!”陈翠英用手感触着布料的材质,笑着瞪了女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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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三人在新家早早地吃了晚饭。

夕阳下,陈家兄妹回头挥手,“妈妈,上了晚自习我们就回家陪你”。

女人微笑着‘驱赶’一对小儿女,“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她怎么会想到,当天晚上,儿子还真遇到了事情----

模拟考试后,学校给毕业班的学生放了两天假。一来,老师需要时间改试卷,二呢,也是为了给学生适当放松放松,接下来直到六月底中考,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都别想再轻松了。

今天是学生返校的日子,短短一段路,陈锐和妹妹看到好多拎着大包小包的同学,女孩对哥哥吐了吐舌头,满脸的幸福!

和妹妹分开后,陈锐在教室外面抽了根烟。在他看来,抽烟并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妨碍不到别人,没必要藏着躲着,搞得跟做贼似的。

他却没成想,这里毕竟是学校,即使像王春风和小钢炮那样的校园大哥,谁不是跑到厕所或者足球场去抽?

罗婉欣作为30班班长,成绩当然好!在本班同学眼里,她一直是和聪明划等号的。每次听到这样的称赞,她只是含蓄地笑笑,不做过多的解释。罗婉欣内心其实并不那么认为,自己无非是比别人多用点功,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加多些罢了。

就像今天,大家要么还在路上,要么是在宿舍休息,自己已经抱着好几本复习资料来教室了。

进教室时,她自然看见了那道嚣张的身影,罗班长眉头皱了皱,最后还是没去制止陈锐,不过在心里,她已经非议开了,“以前只是觉得他学习不好,起码还算个老实人,没想到和王春风他们一样一样的。”女孩随即又想,“自己虽然是班长,可对后面几排差生确实不怎么了解,不过话说回来,谁有时间去关心那些混子!”很快她就坐在前面开始学习了。

看到陈锐的远不止她一个,其中也不乏有上心的----

不过上心也好无意也罢,陈锐都不在乎,抽完最后一口,他把烟头凑到身前的杨柳树上按了按,食指一弹,过滤嘴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飞入垃圾箱。

“卧槽,”张波本想来个偷袭,没想到见证了一个奇迹,情不自禁地大声喝彩。

“傻x”陈锐不削地瞟了胖子一眼,“哥要说纯属巧合,你也不信啊!”

“呵,难道不是蒙的?有本事再给爷来一个----”

“就不来,气死你!”

“心虚了吧?不敢就说不敢,还气死我----我呸。”

“哈哈,老子就是不上当。”

俩个损友相互攻击着走进了教室。

七点开始上晚自习,现在大概是六点,教室里人不多,特别是后面三排,除了胖子和陈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坐下后俩人停止了打闹,各自拿出卷子写起来。认真地样子,搞得前面大声谈论着模拟考试的陆明他们都心虚了不少,回头看了几眼后,不知不觉间压低了分贝----

“装模作样!”张霞故意扯着嗓门嘲讽。

“人家可是要考新北的!”她同桌李晓娟很配合,语气阴阳怪调。

“你们急什么,明天不就公布考试成绩了吗?”陆明总是谦谦君子的模样,用胖子的话来说----让他去演岳不群都不用化妆!

“……”

陈锐察觉同桌的呼气声越来越粗,轻轻地笑了笑,“年轻人,淡定、淡定!”

“谈定你个头。”胖子嘀咕,情绪倒是稳定了不少。

“还行吧!”陈锐洋洋得意。

他哪知道,报应很快就来了----

杨峰背着从家带来的小半袋米急匆匆地跑向28班男生宿舍,“磅”地一声踢开门,把米袋子一扔,冲着,冲着上铺喊道“黄毛,知道钢哥在哪吗?”

黄毛,大号韩亚鹏,因其崇拜古惑仔里的山鸡,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染成了黄色,被几个狐朋狗友起了个黄毛的外号。

黄毛、杨峰、龙航和程钢等人一起在校内校外打过几次群架,被大家戏称为28班的八大金刚。

程钢外号小钢炮,简直是个怪胎,不但打架好勇斗狠,学习成绩也很好,而且那小子的爸爸听说还是镇里的一个小领导,自然而然,他成为了八大金刚的no1。

“你急着找钢哥干什么?也想混饭吃?晚了----”黄毛拍着肚皮调侃朋友。

“谁想混饭吃了?以为个个都像你?”杨峰拿起枕头用力朝黄毛砸过去,“猜猜看,我刚才看到谁了?”

“鬼知道你看到谁,哦----我知道了,”黄毛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猥琐地笑道,“是不是看到大嫂了?”

“滚蛋,大嫂和我们一个教室,哪天看不到?”

他们嘴里的大嫂就是大观中学的校花----赵凌云。

“不是大嫂,你急着找钢哥干什么?”

“告诉你,”杨峰一脸神秘地把脑袋伸了过去,“……”

“是吗?在哪里看到的?”

“就在30班教室外。”

“走,我带你去找钢哥,他们打台球去了。”

大观镇就那么大点,台球室也只有一个,十多分钟后大名鼎鼎的八大金刚气势汹汹地朝学校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小钢炮。

一行人中,程钢的确很抢眼,因为家里生活条件好,他长得高大威猛,基本比同龄人高了半个脑袋,头发三七分开,看起来有点像四大天王中的黎民。

别看程钢威风凛凛地走在最前面,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的样子,还真不是他的意思,套用时下香江影片里一句时髦的对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事情还得从一年多前说起----

程钢学习从小就很好,向来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直到偶然一次打篮球和对方起了点小摩擦,当时脑袋一热双方动起手来,程钢凭着身高体壮以一敌二----结果一战成名!

学习成绩好,人又长得帅,打架还牛叉,28班小钢炮风头一时无两!

人嘛,总是有点虚荣心的,更何况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且自认为足够优秀。

哪个少年不多情?

在身边狐朋狗友的怂恿下,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程钢高调地对全校最漂亮的冰雪校花表白了----

事实证明,少年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赵凌云表情不变,抬手就是“啪啪”两耳光,嘴里蹦出一个冷冰冰的字“滚”,得出来,她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想到往事,程钢伸手摸了摸脸颊。

换做其他人,或许还会以为赵凌云是假装清高、纯洁。程钢却很清楚,她根本不需要装,人家本来就是一只白天鹅!

大多数同学们只知道她学习成绩好,长得漂亮!

自己和她住在一个大院里,清楚她爸爸就是镇里的----

当时,少年只是面子过不去才硬撑着说了句,“我程钢追不上,谁也别想追。”

年轻人内心苦笑,“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

“嗨----”

一行人中,程钢最高,他左手边的光膀子最矮。

“哼!敢跟钢哥抢女朋友!”光膀子说着朝前方挥出一记左勾拳,样子很亢奋。

光膀子就是龙航,穿上鞋子刚刚超过三等残疾线一米六,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程钢的脚步。可他绝不属于弱小范畴,这家伙除了个头不高,脸大脖子粗,比起胖子来都毫不逊色,土灰色的t恤胡乱地搭在厚厚的肩膀上,随着一拳打出,胸膛和胳膊上的腱子肉不停地颤抖。

没去练举重,真是浪费了身材!

“三郎,等下打人的时候你可要悠着点,别像那次似的----”黄毛旧事重提。

龙航外号拼命三郎,每次干架他都冲在最前面,有一次,他“呼呼”两拳下去,愣是打断了对方一根肋骨----

“哈哈哈----”想起曾经的辉煌战绩,一帮年轻人大笑起来,还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

“没事,那小子看起来挺高大的,应该比较经打!”杨峰眼前闪过那道抽烟的身影。

“管他高大不高大,敢惹我们,就要有被修理的觉悟!”

“不错”

“……”

听着同伴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接下来怎么收拾那个人,程钢其实很迷茫,心想“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自己呢还是为了我?”

难怪他会产生这种想法,整件事情说起来,少年都是被动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个地步,可笑的是,直到现在,自己都还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情敌’究竟长什么样!

真够讽刺的。

程钢想着心事,脚下速度一点也没放慢,眼看就要穿过操场----

当初,自己就是在这被她狠狠打脸的,少年记得,为了掩饰内心的窘迫,从那以后自己表面变得更加叛逆和放纵,打架、抽烟,打台球……

也是从那时开始,程钢和身边这帮朋友走得越来越近,不可否认,他们当时确确实实给失落中的少年带来了不少安慰。

只有程钢知道,自己不过是戴上了厚厚的面具罢了,人前吊儿郎当,哪天到家后不是学到半夜?

原以为初中生活就要在伪装中过去,哪知天有不测风云----

先是传出有个其他班的男生在追赵凌云,老实讲,听到这个‘笑话’时,程钢压根没当回事。首先,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其次,程钢不傻,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聪明。自己当年不过是年少冲动,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心里早就放下,再说了,不放下又能怎么样?

他是放下了,可身边的兄弟却不这么想。他们有意无意放出话,说要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名叫陈锐的。在程钢看来,不过是一群混日子的学生没事找事而已,自己拖个三天五天,事情自然也就过去了。

哪知王春风那个二百五,居然叫他女朋友带话过来,“陈锐是我兄弟,你们小心点!”

这算什么?讲义气?明摆着火上浇油嘛?

程钢在心里把王春风家全部女性都‘问候’了一遍,王老大,你特么就是这样讲义气的?

到这,已经不是程钢一个人的事了。如果凭他王春风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自己兄弟就吓住了,程钢还真不答应。

“他姓王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西?”

“浩南哥?!”

“这几天模拟考试,考完最后一科就办事。”

“哈哈,到时看看王春风把脸往哪放!”

他们本就是在学校混日子的,没事都会想着法子找乐子,心里指不定还巴不得有人挑事!之所以还没离开校园,无非是等着拿毕业证罢了。那张纸对他们来讲确实很重要。

别的不说,华夏征兵,最少也要初中文凭!

一帮人准备了半天,包括由谁去放哨,谁堵前面,谁从后面包抄……他们甚至做好王春风等人在场的应对方案----无非就是一场混战嘛,谁怕谁啊!

千算万算,最后还是算漏了!怎么想得到,那人是个孬种,居然提前逃了,害他们像个傻x一样苦苦等了一个多小时,结果连根毛都没看到。

不过,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对方害怕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一听到杨峰和黄毛带来的消息,大家扔下球杆就往学校赶得原因,这次,看你往哪逃!

六点三十五,程钢等人穿过了操场。

看着28班那帮人径直朝本班教室走去,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黄立杰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永强,你马上去28班教室找大嫂,看看风哥在不在那,小钢炮他们过来找陈锐麻烦了,”说着他就跑了出去,“我去宿舍找人!”

到了30班教室,程钢带着拼命三郎直接走到讲台上,剩下的默契地兵分两路,把前后两道门堵死。

这时候教室已经坐了不少人,当然,后面还是只有那两个牲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好多人给搞蒙了,抬头茫然地看了过去,眼神里写满了问号,“这帮混混来我们班干什么?不知道谁又要遭殃了?”

程钢没让他们久等,略微扫了下面一眼就说明了来意,“谁是陈锐?”

小钢炮在大观中学可是名人,很多人都是认识的,听他指名道姓找陈锐,再联系最近听到的传闻,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报以同情的,大家调转头看去----

陈锐和胖子今天做的是一套燕京海定版的物理试卷,去林市那么多趟,除了卖鱼卖螺蛳,他也去了两回新华书店,什么海定的,黄冈的,卖回来一大摞试卷。

“是来找你麻烦的,”胖子关键时候很沉得住气,悄声说出这句话时神态和动作没有丁点变化,圆珠笔甚至还在沙沙解题,“等会我装着打岔,趁他们不注意你就跑。”

“那你呢?”

“傻x,他们找的是你。”

陈锐笑了笑,“也行,到时我来给你收尸。”

“……”

30班的人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俩装傻充楞了,本来挺严肃一件事,搞得有些人都想笑了。

“谁是陈锐?”见没人回答,程钢又问了一遍。

知道蒙不过去,胖子正要有所行动的时候,陈锐说话了,“我旁边的胖子。”

“扑哧----”终于有人没能忍住。

“卧槽!”胖子破口骂道。

不久之后,冲突爆发了----

青春年少,谁敢拍着胸口说自己没干过几件出格的事?假如真是那样,人生也未必算得上完美吧?

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的。

一、二十年过后,很多亲历者都已记不清事件的具体情况,不过有些细节却像雕刻似的,永远印在了脑海里----

为了养家糊口,龙航做了一名物流司机,他在很多城市的液晶屏幕和互联网上看到过当年那个胖子,只不过在姓名前面,牵出了一串长长的头衔:著名实业家、企业家、经济学家……张波先生!

点上一根烟,龙航轻轻地笑了笑,“兄弟,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感觉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风骚!”

那天----

随着钢哥再次发问,“谁是陈锐?”

大家扭头看向后边那两人。

“我旁边胖子----”

“你!”

“哈哈哈----”

“别被他骗了!”杨峰大声喊,“死胖子不是!”

“……”

前一刻还安安静静的教室一下子哄闹起来。

“我想说,旁边胖子的同桌就是陈锐。”陈锐说了一句非常绕舌的话,戏谑地看着张波问,“胖子,你同桌是陈锐吧?”

“是啊!”胖子笑着站起来,猥琐地朝快速围过来的众人打躬作揖,“各位同学找陈锐有事吧?我让他去帮你们喊人。”说着转身拍了陈锐一巴掌,“还不快去宿舍把陈锐叫过来!”

样子那叫一个逼真!好莱坞真是欠他一个小金人!

“还是你去叫吧,我还有几道题没做完呢。”

“不如我们一起去叫。”

“好啊。”

教室里的人都看呆了,心里感叹,“人才啊,他俩不去演电视绝对是全国人民的损失!”

杨峰伸手指着某人脑门,“他就是陈锐。”

“哈哈,演得不错嘛,继续演。”程钢笑得很暧昧。

说实话,看到陈锐坐在倒数第二排,不光程钢,黄毛他们心里也很纳闷,“坐得那么靠后,学习成绩可想而知,和我们有什么区别?赵凌云怎么会喜欢他呢?!”

“君子动口不动手!都是文明人,大家有事说事。”胖子眼见蒙不过去,马上转换策略。

“哈哈,”陈锐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胖子,你不准备用降龙十八掌?”

张波正想用嘴反击,猛地感觉身体一晃,耳边响起一阵桌子板凳与地面摩擦的“咯吱”声,接着眼睛一花---

等他站稳一看,“我去,什么情况?”揉揉眼睛,不是幻觉!

“你怎么跑到我前面去了!?”

不但胖子疑惑,好多人也奇怪,教室里课桌板凳塞得满满当当,平时进出都得专门让道,眨眼的功夫,前一刻还被挡在身后的人居然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前面,乾坤大挪移?

陈锐没有回答胖子,语气平静地问程钢他们,

“你们是不是傻啊?”

“你说谁傻?”

“说你们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是干什么?你们打到我,说轻点是违反校纪校规,说重点就是违法。”

陈锐一副王八之气,“知道我打到你们算什么不?”

胖子举手,“我知道,算正当防卫!”

“闭嘴,谁让你抢答的!”

“你又没说清楚----”胖子嘀咕,满脸委屈。

“咳咳,”程钢没想到那小子这么能扯,几句话还真把兄弟们虎得一愣一愣的,“兄弟,有本事去足球场聊聊。”

“早说呀,走吧----”

“卧槽,”看着陈锐真跟他们出了教室,胖子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教室里很安静,是啊,看着其他班的人来教室欺负自己同学,前面坐着那么多男生,居然话都不敢说一句----

“你们怎么不去帮帮忙?”

“我们是来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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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很明显,陈锐和张波不过是在混日子罢了。

罗婉欣朝陆明看去,见到了一对躲闪的眼神,叹息一声站起来,作为班长,她准备去找班主任报告下情况。

此时,时间是六点四十二。

三分钟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了过来----

赵凌云永远那么准时!六点半走出家门,十分钟左右来到教室,放下书包正要坐下时身后传来一句话:

“程钢他们到30班找陈锐去了。”

事情也是赶巧,王永强跑到艾菲她们班找王春风,刚把事情说完赵凌云就到了。艾菲心想,“以前光听疯子说他俩怎么怎么样,我今天倒要看看----”

听完艾菲说得话,赵凌云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出去,听着小皮鞋“可、可、可”地急促离去,后面的艾菲眼冒金星,“原来是真的!”

“陈锐去哪了?”女孩来到30班门口,冷冰冰地问。

几分钟后,赵凌云来到足球场,结果看到----

五分钟前,陈锐十分配合地跟着黄毛他们出了教室。他心里想法很简单,我不惹事,也绝不怕事!

事情莫名其妙,可既然已经找上门来,那就解决掉吧,拖着总不是个办法。

只是他没想到,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最后还是出了点意外,变故首先是从胖子开始的----

“小锐子,等等我。”张波追了上来,他心里其实很害怕,胖乎乎的笑脸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

“哟,看不出来呀,死胖子很讲义气嘛!”黄毛调侃道。

“哈哈,兄弟说的什么话?以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胖哥不敢说……”到了这会,胖子还在努力套近乎。

有个这样的朋友,陈锐心里挺感动的,勾肩搭背笑着打趣,“胖哥,你不害怕啊?”

“嘘----”胖子赶紧使了个眼神,“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他伸手抹了一把冷汗,凑近兄弟的耳朵,“我可告诉你,怕死不管用,现在只能硬撑!”

“哦,你很有经验嘛。”

“那是----”

到了足球场,已经是六点五十多,晚自习马上要开始,球场上正好没人……

两分钟过后,胖子就不再害怕了,因为现场除了他跟陈锐,剩下的已经全部趴下。

陈锐倒没像‘招待’王海他们那样‘招待’小钢炮他们,毕竟大家还是学生,他们也还没机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张波本来还想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突然一花,接着耳边不断响起“哎哟,哎哟”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程钢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被被摔趴下几次了,三次还是四次?反正只要爬起来,下一刻屁股百分百就会和大地再来一次亲密接触。

“啪!”地一声,真特么疼啊!

很快,没有人再试图起来了,屁股遭罪不说,完全就是徒劳!

张波一脸诧异地看着陈锐,“你----”

陈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怕吗?”

“怕?”胖子变脸就像变戏法,胸膛拍得砰砰响,“胖爷什么时候怕过!”

什么叫小人得志?

胖子绝对就是!

他正想发表几句胜利感言,刚张口就呆住了,眼光直直地看向来处----

女孩一路小跑,因为速度有点快,披肩的秀发随着她的脚步轻轻飞扬,在晚霞的映照下仙气十足。

“你没事吧?”

赵凌云的神态和语气依然是标志性地冰冷,但,现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她内心的关切。

“没事。”

“那我们回去上课吧。”

“走吧!”

女孩从出现到离开,除了和陈锐说话外,没跟其他人说过一句话,也没问地上为什么躺着那么多的人。

看着他俩就那样云淡风轻地转身走了,胖子心里一万头草泥马跑过,吼着追了上去“姓陈的,你特么重色轻友,胖爷和你绝交!”

30班教室,几分钟的压抑过后,大家很快为自己的怯弱行径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我们是来学校读书学习的,所以才不去参合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给自己开脱后,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俩会不会----”

“胖子不一定,陈锐肯定跑不掉!”

“你们等着看吧,胖子也不会好到哪去!”

“说的是,小钢炮他们才不会和你讲什么道理。”

“活该,叫他充英雄!”

“英雄?搞不好已经变成狗熊了----”

“别去医院就算不错了。”

“你瞎说什么,人家还要考新北高中的!”

“呵,你还真信啊?”

“哈哈哈”

“……”

晚自习铃声响起时,陈锐和张波前后脚走进了教室,把那些正在热烈谈论他俩的人咽得满脸通红。

好多人不解地偷偷回头打量,心想,“这才几分钟,他俩怎么就回来了?难道小钢炮他们良心发现?显然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了----赵凌云过去救了他们。这么说来,赵凌云和陈锐岂不是----”

陆明嫉妒地向后看了一眼,“哼,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们哪知道,赵凌云回到28班教室后同样心事重重。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身上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女孩想不明白陈锐那天是怎么抱着自己跑去医院的,同样搞不清楚今天球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一听到消息自己就赶过去,不会间隔太长时间!可是,等自己赶到球场时,他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结局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去找麻烦的全都躺在地上,他和那个胖子却完好无损的站着。

赵凌云冰雪聪明,陈锐不说,她就不会问,更不会提自己赶去帮忙的事。

想到那个死胖子追上来喊自己“嫂子”,女孩脸蛋更加红了----

女孩没有像往常那样按部就班地学习,一双白玉般的皓腕撑在课桌上托着精致的下巴,任由思绪遨游。

“因为一次羞人的意外,他粗暴地闯进了自己的心田。”想到俩人初次相逢的画面,赵凌云俏脸发热,“坏人,也不问自己愿不愿意,抱着人家跑了那么远。”

“自己愿意吗?”女孩在心底笑了笑。

“之后,俩人成了朋友。仔细想想,自己和他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想到这,赵凌云低声呓语,“你知道吗,每次想起你时,我心里----好甜蜜。”

黄立杰没在宿舍找到王春风,否则他们肯定也会跑去凑热闹,那样的话陈锐将哭笑不得。十多分钟后艾菲他们在录像厅找到了王老大,听到消息后,王春风录像也不看了,大手一挥“走,我们去帮忙。”

一帮人风风火火地往学校跑。

赵凌云或许还没意识到自己懵懵懂懂地喜欢上了一个人,艾菲却已经非常肯定,“疯子,那个叫陈锐的真和你们一样?”

“不一样,他可比我学习好。”王春风说话一向幽默。

“我就说嘛,要不然赵凌云怎么会喜欢他。”

“哈哈,”见女朋友上当,王春风得意地笑道,“你想,我们坐最后一排,他坐倒数第二排,能一样吗?”

“倒数第二排,那还不是半斤八两----”艾菲白了他一眼。

&nbbsp;“哈哈哈……”

黄立杰等人都笑了起来,一行人很快穿过了球场。

一分钟后,王春风他们一窝蜂地冲进了教室,刚想开口问陈锐的去处,话到嘴边变成了惊叫,“你怎么在教室?”

“疯子,你鬼叫什么?想吓死我啊!”

“别废话,快跟我们说说,小钢炮把你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陈锐双手交叉护胸,装作害怕的样子,“我可没有那种喜好。”

“……”

“什么,他就叫你们出去聊了会?”

“对啊,一起到足球场散了会步,聊了聊理想。”

“然后呢?”

“然后我和胖子就回来上课了,”陈锐用胳膊肘顶了下同桌,“胖子,是不是?”

张波憋着没笑,和陈锐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是啊风哥,小钢炮理想可大了!他励志要做一个----”

“滚蛋”王春风给了胖子后脑勺一巴掌,满心不甘,“浪得虚名!小钢炮也太好说话了吧?害老子急急忙忙跑回来----”他心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录像厅看发哥的‘监狱风云’呢。

此时,程钢他们正坐在足球场边默默地抽烟,天色已经很暗,眼看就要完全黑下,远远看去,烟头忽明忽暗。

那人已经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可他带给众人的阴影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完全消除。

以前不懂得敬畏,以为所谓的“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不过是武侠里的桥段,今天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九对一,短短几分钟,连人家毛都没摸到一根,所有人都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十多分钟后,大家能慢慢爬起来时,才发现事情远不止想象那么简单,简直匪夷所思----

九个人,全都是屁股摔伤,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地方疼痛!

大家不傻,稍微动脑子想想就明白了,人家那是手下留情,否则----

罗婉欣先是去了白老师宿舍,看到没人后又去了数学教研组,结果还是没有找到班主任。她不知道,所有毕业班的老师正在学校会议室开会。

“……各位老师,各位同仁,”韩宏永校长扬了扬手里的成绩单,“本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已经统计出来了,”他顿了顿,缕了下头上稀疏的银发,接着语重心长地说,“总的来说,不理想啊----”

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散会时晚自习都已经下课了。

“白老师,不错啊!”

走出会议室后,好几个老师笑着‘恭喜’白勇。

“老刘,你们就不要笑话我了。没听韩校长说吗,30班这次又是垫底----”

“韩校长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刘昌健捏了捏喉咙,学着老校长的神态说道,“30班这次就有进步嘛,虽然平均成绩还是垫底,但是,年级前十名他们占了三个!”

三年了,30班第一次被校领导在会上点名表扬,尽管这个表扬前面还加了个引号。

白勇嘴里虽然一直谦虚着,内心实际是兴奋的。谁都知道,对他们这种乡下中学来说,平均成绩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最后还得看谁考上的高中人数多,尤其是重点高中的人数。

大观中学每年能考多少个新北高中?

从来没有超过二十个!

第二天下午,教室里所有人看陈锐时,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多了几分不解,但更多的是----敬畏!

清晨,陈锐五点半准时起床,他刚洗漱完就看到妈妈下来了。

“妈,今天不用送鱼,你怎么不多睡会?”

“妈习惯了。你呢?晚上看书看得那么晚,这么早起床干什么?”陈翠英说着走过来,用毛巾把儿子胳膊上的水渍擦干。

女人在清水村时,基本上每天六点左右就起床了。家里事情太多,除了田间地头,喂猪做饭、挑柴担水……哪样不需要她自己去做!

陈锐傻笑着任由妈妈擦拭,眼眶有点湿润,“妈妈,儿子不是和你说要考新北高中吗,不努力怎么行?”

“你呀,”陈翠英抬头用食指戳向儿子脑门,“自己注意身体----”

晨跑时,陈锐照例去了一趟打渔村,喝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新鲜鲫鱼汤,临走时总要嘱咐,“张叔,夏天雨水多,告诉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陈云正在漱口,扭头看到哥哥从外面回来惊奇地问,“哥哥,这么早你去哪了?”

“好好刷牙”陈锐笑着用手纠正了妹妹的脑袋,“牙膏喷到我脸上啦。”

“嘻嘻”

兄妹俩吃完早饭后就一起出门了----

赵凌云没想到这么快又看到了他,正想加快脚步追上去,突然心里堵得难受,“他身边的女孩是谁?”凭直觉,她能感觉到他们很亲密!

和妹妹分开后陈锐走进教室,拿出语文课本开始朗读古文,“定风波,苏轼,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这一天就是这样开始的,随着时间推移,异样的氛围渐渐显现,最后----

模拟考试历时三天,接着放了两天假,今天已是星期三。

考试后,大家对自己的成绩还是非常期待的。

尹智英踩着上课铃走进了30班教室,大观中学四个毕业班,尹老师负责其中两个班的语文教学工作。和大家预测的一样,她手里抱着一大摞试卷。

“同学们安静,”尹老师把卷子放在讲台上,等底下声音小点后继续说道,“考试成绩出来了,下面开始发卷子,请听到名字的同学到讲台上来领试卷。”

大观中学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每次考试老师都会按名次发卷子,由低到高,第一名最后上讲台。

“黄立杰,38分”老师首先念出了最后一名。

“哈哈哈----”

大家笑,倒不是因为他荣登了副班长宝座,不是他就是王春风,预料之内的事!大家只是觉得他的考分太那什么----

王春风看到好朋友不好意思的勾着头小跑上去,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黄牛,不错嘛!啧啧,3----8,厉害!”

接下来发生的事教育我们,千万不要得意忘形!

“王春风”

“到!”

“38分”

“哈哈哈----”

小插曲过后,情况基本还是比较正常的,这次模拟考题总体偏难,具体到语文这科相对来说表现并不是太明显。

很快,一大半人领到了试卷,胖子脸都憋红了,陈锐用肩膀蹭了他一下,“紧张了?”

“哈哈,谁说的?”胖子明显抖了一下,不过嘴巴挺硬。

“不到三十人了,我们已经进步----”话还没说完,老师念出了名字。

“陈sp;“陈锐,85分”

语文和数学总分都是120,换算成百分制,也就刚好70分。所以听到老师念出这个分数时,陆明和张霞他们内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进步大又怎么样,语文低于100分,还想考新北,除非----”

他们正在暗暗得意,讲台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尹老师没有马上把卷子发给陈锐,而是微笑着和他说起了什么,张霞虽然坐得离讲台不远,可因为下面比较吵,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偏科……严重……有问题……”

陈锐的话倒是听清楚了,因为他就说了四个字,“谢谢老师。”

“”

很快,卷子快要发完了。

“张霞,100分”尹智英继续念名字,随着手里试卷越来越少,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亲切。很好理解,剩下这十来个人都是尖子了,他们可都是中考成绩的保障!

黑马还是出现了,谁能想到----

“张波,”

还没等老师念完,胖子蹭地一下站起来,“到”他人本就胖,一激动,动作弧度难免就大了点,身后王春风的课桌“咯吱”一声被挤得东倒西歪。

“101分”

“哈哈哈,”紧张一过,胖子马上恢复了本性,趾高气扬地迈着八字步走了上去----

这次没有人嘲笑他,全班八十多人,超过100分的不到十人!

如果说语文课胖子算黑马的话,接下来的物理课就让全班看不懂了。

胖子继续神勇,他考了84分,大概十五、六名的样子。

“陆明,93分”张紫利老师笑哈哈地念到,他手上还剩两份卷子。

到了这时,老师每叫一个名字下面都会大声喝彩、鼓掌,同学们以此来表示对这些人的羡慕和敬佩。

被念到姓名的人虽然表情各不相同,他们内心实际都是高兴的、自豪的。只不过有人比较矜持罢了。

陆明戴着眼镜,面无表情地走了上去,内心很复杂。这个成绩还算不错,但他一直关注着某个人,越到后面越紧张,心里不停地说,“怎么可能呢?”

他觉得不可能,胖子却觉得理所当然,“小锐子,下一个到你了吧。”

王春风本来趴在胖子后边看成人的,听到胖子这么说才猛然发现,“是哦,那小子好像还没念到名字”

“罗婉欣,96分”张老师笑眯眯地看着走上来的女学生,递给她卷子的同时鼓励道,“不错,今后继续努力!”

大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没有老师不喜欢她,上节课语文她也是第一名。

大家以为试卷发完了,正准备开始听老师讲解----

“陈锐,”张紫利念出了最后一个名字,说实在的,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谁是陈锐,昨天开会拿到成绩单时,几个老师表情和自己差不多。老白跟大家描述了半天也讲不明白,最后干脆来了句,“你们啊,枉为人师!”

不单张紫利,好多同学也没反应过来,短暂的寂静被胖子一声响亮的喝彩打破,“小锐子,牛x!”

王春风他们跟着起哄,“锐哥,牛!”

“……”

如果说物理一科,张霞他们私下还认为“他不过是运气好。”那接下来的英语和化学,彻底让他们失去了怀疑的勇气。陈锐英语满分,化学稍微差点,考了97分,和罗婉欣一起并列班里第一。

就是说,上午四科,他考了三个第一!

“下课”

“起立”

“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化学老师前脚刚走,胖子就等不及了,一巴掌拍在同桌肩膀上,“走,吃饭去。”

“你自己去吃吧。”

“怎么,害怕人家笑话我们?”胖子故意说得很大声,他现在底气十足。

的确,一个上午下来,大家看他们的眼光变得怪怪的。尤其是那些嘲笑过他俩的人,眼神里透着慌张、躲闪----

胖子表现虽然没有陈锐那么惊艳,但也非常不错,语文破百,其余三科都超过了80分,假如剩下两科也是这样的话,即便进不了前十名也绝不会差太远。

“滚蛋”陈锐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我妈来镇上开门面,以后哥就不陪你去食堂吃饭了。”

“你抛弃我!”胖子一脸哀怨。

“被你打败了,”陈锐举起手投降,“走吧,跟我一起回家吃。”

“那多不好意思!”胖子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今天中午陈家很热闹,来吃饭的不止张波一个客人。

“锐哥回来了!”看到陈锐进门,陈二狗讪讪地打招呼,手掌局促地搓着。

“他看到你怎么那么紧张?”胖子凑近陈锐,“是不是----”他可是亲眼见过某人的‘残暴’的。

没理胖子,陈锐笑呵呵地走过去拍了陈二狗一下,“二狗哥,你比我大,叫我阿锐就行。”

陈二狗没有正式名字,二狗是小名,农村很多地方都喜欢给孩子取一个卑贱的小名,认为那样孩子好养。二狗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死了,母亲改嫁后他就一直跟着奶奶,几年前奶奶走后,他就东家一餐西家一顿的----

“那怎么行!”陈二狗连忙摇手,从来没人叫过他一声“哥”。

陈锐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二狗哥,我们是一个村的,你也比我大,有什么不行的?”

陈二狗能感觉到陈锐的真诚,鼻子有些酸,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闻讯出来的陈翠英帮他解了围,“二狗,听娘娘的,以后就叫他阿锐。”

“嗯,”陈二狗抬起破烂的衣袖用力地抹了一把眼睛。

“陈锐,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叫你二狗哥和----”

“哈哈,娘娘,叫我胖子就行,陈锐的同学。”张波是个自来熟,还不等陈锐介绍,自己就报上了大名。

女人瞪了儿子一眼,“叫你二狗哥和胖子同学过来吃饭。”

原来,陈翠英那天说要收购螺蛳,村里人大多数是不相信的,“那东西河里到处都是,谁会买它呀!”

“二狗哥,你怎么就信了?”陈云好奇地问。

“哈哈,我其实也不太信,”陈二狗刨了一大口饭,有点不好意思,“你们知道,我一天也没什么事,心想管他了,试试看吧,反正又不要本钱----”

“二狗,别光吃饭,自己夹菜吃。”陈翠英站起来给他铲一大瓢菜,接着又给胖子铲。胖子一点不客气,“娘娘,辣椒炒肉真好吃。”

“好吃以后就多来吃。”

“知道了娘娘。”

见陈锐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笑,胖子非常不屑地撇了撇嘴,“看什么看,不服啊!”在胖子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不好意思一说。

“服!胖哥是谁?我怎么敢不服!”陈锐拿着碗和筷子做了个抱拳的样子。

“算你识相!”

大家被他俩逗得哈哈大笑。

笑过之p;笑过之后,陈锐问二狗,“二狗哥,现在信了?”

“锐哥----”见大家瞪着自己,陈二狗挠挠后脑勺,讪讪道,“哈哈,习惯了,那个,阿锐,娘娘都把钱给我了。”

吃完饭,陈锐要和胖子回教室去做题,出门时看到陈二狗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二狗哥,你还有事?”

“阿锐,三斤一块钱太贵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自己好陈二狗心里明白,他已经在替陈家人考虑了,“两毛钱一斤大家都要抢着送过来。”

最后,陈锐还是拒绝了二狗的好意,只是告诉他回去后和乡亲们讲清楚,谁都可以送,但每家一天最多不能超过十斤……

“二狗哥,我妈一个人很多事也忙不过来,以后螺蛳的事情你帮忙多费点心----”

不久之后,陈锐和胖子回到了教室,坐在后边开始了题海战术----

另一边,陈二狗拧着塑料袋奔行在山路上,袋子里是娘娘给他买的一套衣服。

人很奇怪,一旦有了奔头,精气神立刻焕然一新!

二狗现在就是这样,他希望陈锐家生意永远兴隆,那样自己就可以天天有钱挣了,一年下来能积攒好几百块,几年后把奶奶留下的房子修修,保不准就能讨个老婆。

当天下午,清水村所有人都知道了陈二狗螺蛳变钱的事,不得不说,他在散布消息方面极具天赋。

“你知道吗,翠英真要收螺蛳!”

“是吗?”

“你还不信,二狗子都拿到钱了----”

“……”

村里很快热闹起来,一路上都是拿着鱼篓、端着脸盆去河里摸螺蛳的人。

废话,捡钱的事谁不积极?

也有暗地里说风凉话的,“你别看她现在闹得欢,那还不是拿着孩子他爸寄回来的钱折腾,等过两天折腾完了,看她怎么收场!”

“知道为什么限制一天十斤不?”

“为什么?”

“资金不够呗。”

“噢,说得有道理。”

“每家十斤也不得了,一天下来也要百来块钱啊!啧啧,翠英脑壳烧坏了吧?”

“管她烧没烧坏,给我钱就行。”

“那还等什么,摸螺蛳去吧----”

陈明福老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直跳脚,“这不是拿钱打水漂吗?”

他实在想不通,翠英脾气虽然大点,但不是个空脑壳呀,更谈不上好吃懒做,她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正干,你拿个水桶干什么去?”

陈正干正要和媳妇去河里摸螺蛳,出门就撞上了黑着脸的老父亲。

“爸,你来得正好,”于凤手里拿着一个脸盆,“我和正干要去摸螺蛳,晚点才回来,等下叶珠和小杰放学回来你领去屋里吃点东西。”

“别人瞎闹,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老人一肚子的气,夺过儿子手中的水桶,“咣当”一声扔在地上,“那是你们大嫂!”

老人一般不发火,发起火来子女还是有点害怕的。

“又不是我们叫她做的,再说了,她把钱撒给人家还不如----”于凤辩解。

“正干你听好了,明天就去县上,把桂珍给我叫回来----”

去姐姐家,是于凤非常乐意的事!

更何况这次是老头子叫着去的。

当天晚上,两口子在被窝里兴奋了好久----

明天,打秋风去喽!

中午放学,镇小门口非常热闹,学生像潮水一样喷涌而出。

陈桂珍锁好‘政教主任’办公室,转身下楼,路上遇到两个同事上来。

“陈主任好!”

“小张小李怎么还不回家呀?”

“主任,还有几个学生的作业没改完。”

“你们啊---”陈主任眼睛一瞪,假装生气,“人是铁饭是钢,快点回去吃饭,吃完饭早点回来改就行了。”

“谢谢主任关心。”

“你们要清楚,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十来分钟后,陈桂珍走进了学校家属区。

陈正干看到二姐赶紧站起来,用力地拍打身上的灰尘。

“正干来了,等很久了吧?怎么不去学校叫我呢?”陈桂珍说着话打开了大门。

“姐,我也是刚刚到----”

“快进屋,你看你,来就来吧,每次都背这么大袋米!真是的,难到县城还买不到米吗?”

陈家三兄妹年龄间隔有点大,正通比桂珍大十岁,桂珍又比正干大八岁。大哥十多岁就出去当兵了,相对来说弟弟妹妹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得多,自然感情也要亲近得多,陈桂珍一直很疼这个弟弟。

“哈哈,姐,自家种的新米----”

“你先看看电视,”陈桂珍给弟弟打开电视,“我去做饭了,你姐夫和两个外甥很快就要回来吃饭了。”

话音还没落,黄本良夹着黑皮包推门进来。

“姐夫。”陈正干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正干来了,快坐快坐。”黄局长把皮包递给老婆,笑呵呵地伸手示意小舅子坐下。

没过多久,四菜一汤出了锅,饭桌上,陈正干说明了来意----

“小舅你说什么?大舅妈到镇上做生意去了?”黄远征兴奋地问。

“吃你的饭,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陈桂珍呵斥儿子。

黄远征今年十五,比姐姐黄梦瑶小两岁。

“活该”黄梦瑶白了弟弟一眼,“你就知道做生意好玩,也不动脑筋想想,按小舅说的,保守估计大舅妈一天都要花一百多块收螺蛳。”

黄梦瑶很聪明,她和表弟陈锐同级,是新北镇中一名初三学生,今年很有希望考上新北高中。

“啊----一天要一百多!那不是相当于妈妈半个月的工资?”

“你才知道呀!”

听着儿女的对话,陈桂珍脸色越来越黑,她实在不敢相信小弟说的话。

黄本良不愧是当副局长的人,看到气氛不对,笑着伸手招呼小舅子,“正干,来,吃菜吃菜。”随后转身安慰妻子,“桂珍你也别着急,正干不是说大嫂还没开始收嘛。”

黄局长不知道,正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陈锐已经开始收了。

大观中学,胖子小眼睛一转,“小锐子,你不饿吗?”

“饿了。”

“饿了还不快点回家吃饭”胖子一把拽上他,“走,跟我回去吃饭。”

“胖哥,你等等,到底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瞧你说的,你家我家不都一样嘛。”

“不一样,我家今天中午没饭吃----”

见胖子一脸疑惑地审视自己,陈锐哭笑不得,“不骗你,我妈今天不在家。”

“早说嘛,”胖子厌恶地推开他,翻脸比翻书还快,“那还等什么,去食堂打饭吧。”

俩人拿着饭盒还没走出教室,陈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阿哥----”

“怎么了小云?”

“阿哥,村里哥,村里来了好多人!”

时间回到上午,清水村----

“二狗子,你骗人的吧,翠英今天不在家?不在家她怎么开门做生意?”

“广坤叔,娘娘昨天真是这么和我说的。”

“你小子是不是叫我们别去,转过身自己跑去啊!”

“……”

不久之后,有人看到陈正干背着一个麻袋朝镇上去了。

“二狗子肯定是在骗我们,走。”

陈二狗没办法,最后耸拉着脸带着几个老乡来到了吊脚楼。

“现在你们信了吧?”指着关闭的大门,陈二狗没好气地问。

到是没人怀疑他故意带错地,真要那样的话,他以后还想不想在清水村呆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作难了。

挑回去?

东西倒是不重,总共也就三四百斤,对几个大山里的汉子来说,算不上什么问题。

可是,丢人呐!

自己几个是当时闹得最厉害的,鼓捣大家把螺蛳交了出来,每家每户的数字还在本本上挂着,哦豁,挑出来逛了一圈又挑回去,脸往哪搁?

“二狗啊,你翠英娘娘跟你说过她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广坤叔,娘娘没说。”

“那可怎么办啊?”陈正规望向王正勇,“正勇,村里数你点子多,你给想个办法。”

“要我说,趁早集还没结束,干脆挑到集市上去看看。”

“零卖呀,那能卖多少?”

“卖多少,有不有人买都是问题!”

“那你们说个办法出来?”王正勇有点恼怒。

“我看正勇说的不错,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大家挑过去看看吧,左右也没几步路。”王广坤出来打圆场。

结果可想而知,一个小时过去后,集市都散了,一个螺蛳都没卖出去。

反倒是有人过来问,“你们收不收啊,我两毛五一斤卖给你们。”

王强气的吐血,“两毛,两毛一斤全都卖给你,要不要?”

“神经病----”

没办法,他们又重新回到吊脚楼下。

“二狗,你说,今天中午陈锐会不会回来?”王强问道,他那天也是在小树林里尝过陈锐苦头的。

“我也不知道,阿锐昨天没说。”

他们运气还不错,等到了回来睡午觉的陈云----

陈锐和胖子跟妹妹回到家,打开门让他们进屋。

“大家还没吃饭吧?”

“不饿不饿。”大家连忙摆手。

“饿也没办法,我妈不在家,我也不会做!”

陈锐开了个玩笑,转身拿出五十块递给妹妹,“陈云,去胖婶米粉店买几碗米粉回来,都要三两的,记得多加点辣椒,我们村的人都能吃辣。”

“哈哈哈----”

“我去帮妹妹拿。”胖子抹了一把汗水,追了出去。

“阿锐,我说娘娘今天不在家,他们都不相信----”陈二狗讪讪地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说。

“二狗哥,没事。”陈锐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我来处理。”

“各位叔伯大哥,以前怪我和妈妈没把事情说清楚,”说到这他顿了顿,眼睛虽然还在笑,但王广坤他们都看到了一丝凌厉,“你们今天送过来的螺蛳,我全收了。但是,”他脸色一沉,语气陡然提高,“但是记住,今后,二狗哥说的就是我说的!”

陈二狗眼睛当时就红了,站在陈锐身后,胸膛挺得笔直!

陈锐那么说,除了知道点底细的王强外,陈正规、王正勇他们开始还不以为然。明面虽然没说什么,内心其实觉得年轻人狂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二狗说的就是我说的。”

你说的话在清水村有几斤几两?

接下来的事,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后生可畏。

陈锐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拿出两百块递给陈二狗,“二狗哥,你去给大伙把账结了,以后村里收螺蛳,钱款都由你负责结算。”

看着陈锐鼓励的眼神,二狗咬着牙使劲点了点头,“阿锐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我相信,”陈锐拍拍他的肩膀,“谁要故意为难你,你就”

回村的路上,大家看向陈二狗的眼神,跟来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教室外面很热闹,隔壁31班的同学抱着大摞大摞的东西走出来,吵吵嚷嚷的。

“哎,东方不败,你们班在干什么?”王春风明知故问,。

“靠,这你都看不出来,调座位呗。”

“调座位你跑出去干什么?”疯子又开始幽默了,“可别告诉我,这次你不是最后一个位置?”

东方不败朝疯子比了根中指,“你能跑得了!”

大观中学的传统,每次考试后都会重新换座位。公平公正,谁分高谁先挑。一来对进步学生起到激励作用,二来调节调节学生的视角,对保护眼睛很有作用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陈锐站起来敲了敲后边的桌子,“疯子,抽烟去。”

王春风把往抽屉一塞,“走!”

等他们抽完烟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时,正好看到一众班委往外走,黄立杰懊恼地说道,“卧槽,早知今晚老白叫班干部开会,去看录像多好。”

半个小时后,白勇老师宿舍里----

“……同学们,本次班委会就开到这吧,希望这次考得好的同学继续保持,没发挥好的也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只要我们努力,相信最后一定会取得好结果。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好,大家回去学习吧。”

临出门,白勇补充了一句,“罗婉欣,回教室你喊陈锐过来一下。”

陈锐正在埋头做题,潜意识抬了下眼,正好看到班长走过来,眼睛还盯着自己,心想,“她找我干什么?印象中俩人没有交集啊。”

“陈锐,白老师叫你去一下。”

罗婉欣匆匆交代完,转身就往回走,被下边这么多男生盯着,女孩有点心慌。

难怪好多人盯着她看,大家都不记得罗班长上次到教室后面来是多久前的事了。

“去哪?”陈锐赶紧问。

“他宿舍。”女孩头也没回。

大观中学在校师生接近千人,规模还是不少的。

学校大致分为两部分,中间一堵围墙,北边是教学区,教室食堂学生宿舍以及各种活动场地都分布在这边,南边相对来说要小得多,主要就是教职工宿舍。

当然,两边并没完全隔开,围墙左、中、右各有一道月牙门,可以通过。

陈锐本还想问问白老师宿舍在哪,看她慌张的样子,心想,“算了,自己去找找吧。”

看到陈锐走出教室,黄立杰长长地叹了口气,“哎----”

“黄牛,又不是你被老白叫去,叹什么气?”

“你懂个屁,”黄立杰一脸落寞,“知不知道,以后就很难抽到锐哥的红梅了!”

“为什么?”

“你们想想,这时候老白专门找陈锐过去干什么?”见大家还不明白,黄立杰伸手挨个点了点,“一群猪脑袋,肯定是调座位的事啊!”

大家心想,“是哦----”

本次模拟考的排名已经尘埃落定,陈锐一鸣惊人,出人意料地考了全班第三名!总分比陆明低一分,那还是因为政治他只考了67分,单科足足比陆明少了二十八分。

假如政治提高十五分,他能排全班第一!

大家知道,只要多花点时间去背,他肯定能做到,因为本次考试,政治超过90分的全班一共16人。

陈锐没有找到白老师,当他在夜色中发现两排老师宿舍长得一个样时,苦笑一声。点上一根烟,抽完后直接回了教室。

还没坐下,王春风好奇地问,“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没找到他宿舍。”

“你----”

“扑哧”胖子第一个没憋住。

“哼哼哼----”顾忌到是上课时间,周围这帮牲口抿着嘴,笑得那叫一个痛苦,一个个的脸色涨到通红。

说实话,还真怪不得陈锐。

好学生被老师叫去开会、改试卷什么的轮不上他,坏学生挨批、训话也没他的份!三年来,除了去老师家属区搞过几次大扫除,他压根就没去过。

还真被黄立杰说对了,第二天早读课,30班第一件事就是调座位。

大家捧着各自的书本按名次高低自觉排好了队形,场面蔚为壮观。

班主任老白站在队列前面念名字,喊到一个进去一个,大家都经历过多次,轻车熟路的效率很高。

张波最后总成绩排在十五名,已经非常靠前,他拧着两本书走进教室就乐了----

教室里稀稀拉拉十多个人,几乎都在二三排各自的新位置默默整理着,唯独老同桌,坐在原来的位置低头写着什么。

胖子笑呵呵地跑了下去,“胖爷就知道----”

“知道什么?”

“你小子出去时什么都不拿,肯定不会动!”

陈锐倒不是为了标新立异,他是考虑过的----

“啧啧,胖哥厉害,这都让你看出来了!”陈锐放下圆珠笔,郑重地抱拳,“高,实在是高!”

“那----是,也不看看胖爷是谁!”

“滚,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俩人打闹了一会,陈锐问道,“胖子,你怎么不坐前面去?”

前面离讲台近,更容易听清老师讲课,看东西也方便,学习氛围也要好得多。一般来说,爱读书的都会抢着坐二、三排。

张波把书本往桌上一扔,大声道,“去前面干什么?胖爷去了他们坐哪?再说了,人家舍不得你嘛。”

“废话真特么多,”陈锐笑着拍了他一下,“赶紧的,继续做试卷!”

“哎哟,你轻点----”

半个小时后,王春风别无选择地走进教室,“卧槽,你俩怎么还坐这?”

“风哥,你这叫什么话啊,胖爷我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胖子回头,一个媚眼抛过去。

“死远点,你个变态。”

“哈哈哈----”

换好位置,早读课就过去了。

两节课过后是课间操时间,随着第七套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学生们纷纷走出教室汇聚到操场上,以班为单位站好了队列。

赵凌云个子高,自然排在本班女生靠后的位置,在做体转运动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隔壁30班的位置,恰好看到下面一幕----

白勇来到操场,第一眼就找到了本班男生队列最后面的陈锐,直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胳膊,“跟我来一下。”

随后,师生俩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操场。

女孩停下了动作,蹙紧柳眉,冷冷地望向远去的背影,“他们班主任找他干什么?”

两分钟后,数学教研组办公室,白勇拉出一张椅子,“哐”地一声顿在水泥地上,黑着脸坐下,面向陈锐,

“说说吧,怎么回事?”语气有点冲。

他确实很生气,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昨天晚上让班长通知陈锐来找自己,他不来,今天早上调位置,结果演了那么一出!

算什么?这是能当儿戏的事吗?

他不知道中考有多重要?

毫不夸张地讲,像他这样的农村学生,考个好高中进而考上大学,将会彻底改变自己今后的命运!

难怪白勇气愤,作为班主任,那次测试之后他就留心了----

这次模拟考,别人都以为30班冲出了一匹黑马,白勇却知道,那是他用一份份试卷喂出来的。

正因为这样,他才更生气,明明完全可以坐到前面来,你却----

“白老师,你是问我为什么不坐前面去吧。”

陈锐知道老师是出于关心,也就没打马虎眼,直奔主题。

“看来你心里清楚嘛!?”

“白老师,谢谢你的关心,我不否认前面学习氛围确实好得多,但是对我来说,现在的位置最好。”说到这,他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强烈的自信。

“哦,怎么就最好呢?”白勇听出来他是经过考虑的,并不是任性而为,态度也就缓和下来。

“白老师,距离中考也就一个月时间了,这么关键的时刻,我觉得自己不该去一个陌生的环境。”陈锐笑了笑,“况且,后边还有一个大家不知道的好处呢。”

“是吗,后边什么好处?”其实听陈锐说到这里,白勇已经认同他的做法。

“后边,没到上课时间基本没人,正好可以安安静静地学习。”

白勇仔细一想,可不就是那么回事,笑着伸手指了指他,“你呀----给我记住了,刚取得一点成绩,千万不能骄傲自满。”

当老师的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不忘警示敲打----

做完课间操,赵凌云独自往教室走去,抬头挺胸、高傲冰冷,谁也想不到女孩脑海里一直浮现一个背影,“他们班主任找他干什么呢?”

不久之后,女孩大致猜到原因----

张华作为省师大毕业的高材生,分到大观中学这样的乡镇中学,在这个年代是不多见的。

人才难得,老校长很看重张老师,第一学期就力排众议推举张华做了28班班主任。

张老师确实年轻有为,完全没有辜负老校长的信任和期待。三年来,28班,28班一直稳居榜首,长期包办了年级前十名中的半壁江山,剩下几个名额由其他三个班分享。尤其是他任教的数学,年级第一名从来没有旁落过!

然而,这次模拟考却让我们的张老师真切感觉----狼,真的来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张老师花了十多分钟终于把本次考试的数学试卷讲完。

“同学们,还剩下半个小时,大家自己再消化消化,”他伸手推了推眼镜,“班干部、课代表跟我出去开会。”

几分钟后,28班所有精锐跟着张华走到了他宿舍。

“大家自己找地方坐,程钢,你负责切西瓜。”

张老师宿舍没有冰箱,一个写着“教师节快乐”的水桶里装了半桶凉水,西瓜就冰在里面。

“我来帮你。”曹高明拿着西瓜刀过去帮忙。

很快,一个大西瓜就被十多人解决了。

“今天叫大家过来,主要有两件事,”张华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单子交给离他最近的邓燕,“大家先看看本次考试的年级排名。”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一时间宿舍里闹成一堆,大家围着邓燕,纷纷伸长脖子去看她手里拿着的成绩单。

“哇,凌云,你太厉害了,又是全校第一名!”

赵凌云冷冰冰地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听到邓燕惊呼只是看了这边一下,随后转过脸去,表情变都不变。

也没人在意,她的孤傲,三年来大家早就习惯了。

“邓燕,你也不错啊,考了第三名!”

“程钢也进了前十----”

“我呢,看到我了没有?”张挺被挡在后边,他总成绩排班里第四,按以前来说,应该也是能进年级前十的。

见没人回答自己,张挺急得上跳下窜,“我进没进前十名?”

他之所以那么在乎自己进没进前十,原因很简单。大观中学每年考上新北的人数,多则十四、五人,少则十一、二人,可以说前十就是保障!

“你们快看,30班也进了3个前十!”

“哎----还真是哦----”

赵凌云听到“30班”时又朝这边看了过来,随即心想“嗨!他坐在那后边,不可能的----”只是她没看到,人堆中的程钢表情怪怪的。

“罗婉欣第五名很正常。”

大家一个年级,对每个班的牛人还是有所了解的。

“排在程钢后边的陆明我知道,30班的学习委员。”

“他后面这个人你们谁认识?”

“我不认识。”

“没听说过。”

“你们看,这人真是太牛了,政治67,语文84,居然能进年级前十!”

“你没看到吗,人家数学、英语都考满分,物理98化学97。”

“陈锐?”

“你们说他叫什么?”赵凌云站了起来,“陈锐!?”

当赵凌云拿着成绩单看时,大家仿佛产生了错觉,女孩嘴角勾勒出一道弧线,脸上似乎荡起了一丝笑容。

中午放学,陈锐叫上胖子一起回家吃饭,穿过操场时,身后传来一句冷冰冰的,“晚上放学,在教室等我。”

不用回头,听声音陈锐就知道是谁。

“好的。”

胖子疑惑地扭头一看,“嫂子!”

赵凌云原本昂首挺胸、眼睛看天的,硬是被他一声“嫂子”呛得脸色绯红。

“咳咳”陈锐一脚踢过去,“死胖子,再乱说信不信不让你吃饭。”

“嘿嘿”张波捂着屁股向前逃,“嫂子,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帮娘娘了。”跑了几步,胖子调转身对某人挤眉弄眼,“小锐子,你不用着急,胖爷会给你留点饭菜的。”

说完,他一边“哈哈哈”地得意大笑一边倒退着向前跑,哪知,一不小心拌了脚,踉踉跄跄摔了下去,“嘭”地一声,荡起灰尘无数。

“啊!”赵凌云捂嘴,看向陈锐正想说话----

“别担心,胖子皮厚。”

陈锐话音未落,胖子已经一骨碌爬起,拍拍屁股,嚣张地跑了。

“他----”女孩素手指了指胖子,看向陈锐,一脸错愕。

……

“不好意思,胖子其实人挺好,只是喜欢开玩笑。”陈锐为朋友那声“嫂子”跟女孩道歉。

赵凌云冰雪聪明,故意装傻,“胖子啊----他挺幽默的。”

“对了,你刚才叫我放学等你,什么事啊?”

“到时你就知道了。”

“”

俩人说着说着,陈锐就到了,正想和赵凌云道别,陈云从门口探出脑袋,“阿哥,你回来了。”

女孩嘴里喊着哥哥,眼睛却一直盯着赵凌云看,加上胖子在后边贼眉鼠眼的,谁还不知道是他跑回来告的状?

“你家住这啊,”赵凌云抬头打量了一下,“那我走了,再见。”说完之后还专门朝陈云笑着摆了摆手。

“再见。”

陈锐道别,经过妹妹身边时推着她往里走,“别看了,回家吃饭去。”

“哥哥,你轻点。”

听着身后传来的打闹声,女孩掩嘴轻笑,“原来是他妹妹!”

再抬头时,天仿佛变得更蓝了。

趁妈妈还在厨房做菜,陈云凑到哥哥耳边,“阿哥,你认识赵凌云啊?”

一副你尽管放心,我肯定保守秘密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她叫赵凌云?”陈锐说着看向胖子,“是不是----”

察觉到威胁,胖子连忙摆手,“不是我,这次真不是我说的。”

“阿哥,大观中学谁不认识赵凌云啊!”

“看吧,你自己也说了。”陈锐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笑着走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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