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两方对策
官道旁边一处小山包上，两棵大树浓密的树冠似乎被黑夜的微风吹动了一下。
如果不凑近了仔细看，恐怕是发现不了还有两个汉子藏在上面。
“二男一女，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穿着平常百姓衣服的两个还好说，另外一个奇装异服还留着短发的男子就摸不准路数了。”
“你说……此人就是真龙？要不然他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座驾？”
“慎言！真龙只有陛下一人矣！”
“是是是！小人该死！”
“还是那句话，速速赶回去，一切皆有陛下作主！”
两人嘀嘀咕咕完之后，麻溜地顺下树来，骑着骏马，连夜赶路去了。
这两人正是李世民派出的快马信使，本来只是负责传递与突厥大军有关的情报，但途中遇上了李湛，又听闻沸沸扬扬的真龙谣言，是以悄悄追在李湛后面，想要一探究竟。
也是李湛要照顾程都没有说一下就走了！
“臣等恭送陛下！”
无奈，众人只能向李世民孤孤单单的背影行礼。
程咬金是个急性子，舞着一把斧子大声道：
“什么狗屁真龙，弄个乌龟壳子就敢自称真龙了？且待本将点起五百兵马，出去灭了他为陛下分忧！”
长孙无忌喝道：
“程妖精！此时此刻你还要添乱吗！区区奇人异事算什么，有本事带兵去冲杀突厥大营！”
长孙无忌不是故意针对程咬金的，实在是如今兵力太少，偌大一个长安城还守不过来，哪有余力去管这不明不白的异人？
程咬金脸色一僵，这冲营可是十死无生的活计，非万不得已不可行，远比什么真龙和乌龟壳子危险得多了。
程咬金气焰稍退，却犹不服气：
“哼！陛下若下令，俺老程自然舍命去！不过你们这些文绉绉的家伙不是自诩计谋过人吗？那就拿个章程出来应对吧！”
杜如晦出言道：
“此异人是敌是友尚且不知，我认为为今之计，不宜对其兴师动众，他不是往长安来吗？那就先派人盯着他一举一动，同时注意收集相关情报，然后再作打算！”
杜如晦这么一说，无论文武都赞同了，连程咬金也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台。
于是，太极殿内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皇帝虽然走了，但中枢万万不能停下来。
此时，城外的突厥大营同样是灯火通明，尤其是中军大帐。
坐在中央的一个彪形大汉正是突厥的主心骨，颉利可汗！
只见颉利问道：
“真龙？会跑会动的乌龟壳子？此事到底是福是祸？”
底下无人应答，谁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荒谬扯淡的破事！
颉利见没人回答他，大怒，把酒杯都狠狠摔了出去，喝道：
“你们都是死人吗？！”
左右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一个人站了出来，献计道：
“可汗！我认为可以拿这事做文章，不若顺水推舟，连夜射信箭入长安城内，说真龙下凡，是因为唐伪皇囚父杀兄，大逆不道，触怒了上天！而我们突厥大军，正是欲为唐皇和太子伸张的正义之师！”
“如此，唐人军心不稳矣！说不定我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灭掉大唐！”
颉利闻言大喜，又问：
“你们认为此计如何？”
左右将校看颉利这么高兴，都不敢反对，只好唯唯称是。
当然，也有人敢发声的：
“我认为此计不妥！那什么真龙真假不说，可对方是敌是友？万一是敌，岂不是……”
闻言，颉利有点不悦，大声喝道：
“本汗手握二十万雄兵！就算来者是敌，大可践踏成泥！”
这话都说出来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只好按令行事。
次日清晨，长安城内。
清清冷冷的街道上，有的只是那些忙忙碌碌的公人，寻常百姓几乎都躲在家里了。
突厥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这是长安人尽皆知的事情，朝廷为了稳定内部，早就实行了非常严肃的管理，不仅彻夜宵禁，连白天也不能随意走动。
城内外的无数消息，正源源不断地被送进太极殿之中。
大唐君臣此刻正在紧急磋商：
“城中谣言到底是何时何地冒出来的？！”
“回陛下，这是突厥炮制的谣言，他们把信绑在箭上，连夜射入城中……”
“如何应对！”
李世民板着脸，硬邦邦地说道。
底下百官一阵沉默。
李世民正待发作。
长孙无忌出了班，沉声说道：
“陛下，这只是雕虫小技罢了，我们只需严密保护好太上皇，些许跳梁小丑就翻不了天！其次，传令城内，有胡言乱语所谓真龙下凡者，杀无赦！”
长孙无忌说得好听，保护太上皇，其实就是增派人手软禁看守，必要的时候，那就管不了多少了。
尤其是后面一句，那滔天杀气犹如实质！
李世民犹豫了一下子，看到长孙无忌脸上的坚毅神色，最后还是同意了：
“就按无忌说的办！”
李世民说完，文物百官纷纷应是。
然后就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现在的情况，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明白。
首先，突厥大军围城，城中兵力短缺！大唐君臣虽然也比较紧张，但也不至于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这是因为，李世民的勤王命令已经发了出去，大唐各地的勤王兵马正在源源不断地增援长安，不仅如此，李世民手上的这几万兵马可是精锐百战之师，而且只需要守城即可，那突厥大军也多是骑兵不善攻城……
然而，一夜之间形势突变了！
昨夜，大唐君臣乍听到信使传回的关于真龙的情况时，心里都是比较混乱的，但也没有过于看重，毕竟大唐可不是吃素的，那是一刀一枪砍杀出来的！
什么真龙乌龟壳子，区区小事难道还能动摇大唐的统治吗？
李世民等人万万想不到，突厥人居然顺水推舟，硬说自己是正义之师，甚至请到了天上的真龙下凡相助，讨伐大逆不道的李世民……
如果是其他情况也就罢了，如此下乘的攻心计可以直接忽略，但偏偏李世民囚父杀兄夺位的壮举举世皆知！
是以，突厥人只是轻轻地挑拨了一下，然后长安城里的人心就乱了！
长安城里的人们在明里还不敢怎么样，但私底下已经传遍了，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当今天子是真的触怒了上天……
要不然，为什么北方会有真龙下凡，而且还有那么多人亲眼看到了！！！
大唐江山，或者说李世民的江山，已经岌岌可危了！
现在不仅仅是普通百姓在胡言乱语，甚至朝中已经有几个不怕死的官员冒死上谏，说李世民必须承认自己的错误，立即还位给太上皇，才能平息此次国难……
当时李世民黑着脸，直接诛灭了上谏官员的全家，以屠刀暂时稳定了局面。
可是人心难测！
长孙无忌等心腹大臣也强力支持李世民，可李世民到底是刚刚登基……
&nbssp;李世民等人心里清楚，表面上虽然平静了，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非常关键，若一个处置不好，势必会引起内部全面的动荡。
到时候突厥人再从中作乱……
长孙无忌显然看出了高坐在皇位上的李世民内心的煎熬、反复和不安，便拱手高声道：
“陛下！”
“自隋末天下大乱以来，我等追随陛下，披荆斩棘，所向无敌！方有今日！”
“昔日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股烟尘！今犹在耶？！”
“隐太子建成、齐王元吉，指鹿为马，残害忠良，离间天家！今犹在耶？！”
“陛下今日何故如此？！！！”
闻言，李世民幡然醒悟！
“然也！”
“朕才是真龙天子！何惧突厥蛮夷，还有那宵小之辈！”
李世民站了起来，声震苍穹！
“陛下神威！！！”
殿下，长孙无忌等人，声嘶力竭地大吼着！
一时间，太极殿内简直群情汹涌，包括李世民在内的每一个个人都红着脸仿佛要杀人喝血的样子。
“传令！”
“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李世民高声喝道。
紧接着，一众君臣分道扬镳。
李靖等人去了军营，坐镇三军。
长孙无忌等人留守中枢，同时要负责长安城内部诸事。
至于李世民，带着高士廉、房玄龄等六人，骑着高头大马，长驱至渭水南岸，与早早就赶过来的突厥可汗颉利隔桥而对！
颉利骑在马上，神情严肃，提着鎏金的马鞭指向李世民，大喝道：
“罪人李世民！你可知罪！”
房玄龄立即回道：
“颉利小儿！区区蛮夷竟敢对我大唐皇帝无礼！我……”
颉利十分不耐烦，根本不搭理房玄龄，又骂李世民道：
“李世民！你囚父杀兄夺位之举，大逆不道！世上人都知道！你还不醒悟吗？你就不怕受上天差遣下凡来的真龙问罪吗！”
李世民怎么可能接这个话茬，只见他说道：
“颉利你才是背信弃义之徒！早在以前，我大唐便与你突厥缔结盟约，今日何故进兵至此！你再看看这是谁？！”
李世民话音刚落，背后高耸的城墙墙头上，一个五花大绑的突厥人被吊了下来。
此人正是突厥大将执失思力，他是颉利的心腹爱将，本来受其指派入唐宫中炫耀武力并探听虚实的，谁知道反被李世民君臣看破虚实，人都被绑了起来。
执失思力被吊下来之后，一支威风凛凛的唐军骑兵又突然出现在李世民背后！
颉利一看，心里非常慌乱！
执失思力可是他的心腹爱将啊，怎么会被唐人拿下的？
而且看唐军这骑兵，进退自如马术娴熟，战斗力恐怕不低啊！
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半真半假的试探，还是就此偃旗息鼓退兵还家？
一旦按计划进行，自己的心腹爱将铁定没了，而且狡猾的唐人虚虚实实……可反过来说，难道就此罢休，兴师动众一点便宜都没捞到就灰溜溜地回去？
颉利有点投鼠忌器，又觉得左右为难，不由地看向了左右随从。
这个时候，属于突利可汗麾下的一个人出言道：
“可汗！唐人这是疑兵之计！要不然，为何迟迟不敢正面对上我们的兵锋，只派偏师与我们试探了几回？！”
实际上，这人是受了突利的意思，想要故意坑死颉利的左右手之一执失思力的，从而达到削弱颉利的目的。
偏偏之前那个献攻心计的谋士也在颉利左右，只见他说道：
“可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长安城内已是人心惶惶，我看唐军军心也未必都向着李世民的！我们有二十万大军，大可试探一番，就算占不到什么便宜，也可以重新谈的！”
这话一说，顿时促使颉利下定了决心，指着李世民骂道：
“狼子野心之辈，我们战场上见真章！”
话音刚落，突厥阵中突然冒出一片片黑压压的箭雨！
与此同时，城上守军的反应也很快，立即引弓还击！
一时间，大战一触即发！
双方对射不足算，这只是双方掩护自己君主的招数罢了。然而颉利早就有了下狠手的准备，在漫天箭雨的同时，突厥人的攻城部队便压上来了！
李世民也早有准备，刚才那支出现在李世民背后为其助威的骑兵，只见领头的那大将正是天下有名的混世魔王程咬金！
程咬金的反应非常及时，率领着麾下一千五百骑兵，首先就把李世民等人安全护送到另一个城门，然后调转马头，横刀立马道：
“儿郎们！为陛下和大唐而战的时候到了！随本将出击杀敌！”
骁勇善战的骑兵们顿时躁动起来，疯狂挥舞着兵器，异口同声地大喊：
“同去！杀敌！”
刹那间，程咬金带着一千五百号人狠狠地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突厥攻城部队，去势简直入木三分，然后浑身浴血的程咬金才带队从突厥人的侧面冲了出去……
李世民回到城里，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一大群人登上了城楼，正好看到宛若一支利箭一样径直射入突厥人群中，杀得疯魔的程咬金所部……
李世民忍不住大声赞叹道：
“程咬金不愧为一员虎将也！朕有此等大将，何愁突厥蛮夷！”
“陛下圣明，方有虎将相助……”
先是李世民身边的文武带头高呼，紧接着就是所有士卒齐呼。
城墙上好不容易振奋了许久，房玄龄不失时机地提出：
“陛下，所谓兵凶战危，臣敢请陛下起驾回宫，坐镇中枢！”
“好！回宫！”
李世民也不矫情，带着人就直接回宫里去了，至于眼前的战事，自有李靖等将帅负责。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当李世民骑在马上的时候，他内心到底是如何个想法！
实际上，李世民其实并不担心突厥大军攻城，真正让他患得患失的是，那个传说中受上天差遣下凡间来问罪于他的真龙！
……
“阿嚏！”
李湛此时正开着越野车，走在官道上，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
李湛揉揉鼻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谁在念叨自己……咦，冷气有点低的样子。”
副驾上的张大虫顿时说道：
“公子，我帮你调低一点空调。”
说罢，张大虫拧着中控上的一个圆钮，玩得不亦乐乎。
是的，短短一两天的时间，张大虫已经学会了使用越野车上的许多功能，控制冷气只是其中小道，这货甚至已经分清楚了驾驶位上加油和刹车两个脚踏板的功能。的功能。
李湛忍不住说道：
“喂喂，别瞎折腾了！搞得车里忽冷忽热的干嘛！”
“哦！是！公子！”
张大虫连忙乖乖坐好。
李湛随口笑道：
“想不想上上手？”
李湛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方向盘。
闻言，张大虫只觉得气血冲顶，涨红着脸说道：
“不不不！这车可是天上才有的神物啊！只有公子这样的神仙人物才可以驾驭得住……”
李湛憋着笑，道：
“哦……那算了！”
张大虫顿时急了：
“啊？公子别啊……其实我……其实我……”
接下来的话，张大虫却委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湛：“真想开？”
张大虫：“不敢……敢……不敢……”
李湛提高了一点音量：
“到底想不想开？”
张大虫憋红了脸，好半天终于说道：
“想！”
李湛大笑，道：
“这就对了嘛，想开这玩意才是正常的，这是我们血液里的雄性基因决定的，就好像……就好像你们纵马驰骋一样！”
李湛说了一堆废话，终于说道：
“等有机会吧！我教你！哦，还有花花也是，我收下你们两个徒弟了！”
李湛说的，其实只是单纯的教人学车而已，可他想不到这话听在张大虫和张花花耳朵里，却有不一样的意思！
只见两人都兴奋坏了，下意识就想跪下来磕头拜师，却忘记了这是在车内，两人的脑袋都磕车顶上去了。
张大虫和张花花干脆低下头，异口同声地说道：
“徒弟拜见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会一直记得师父大恩大德的！到死都不敢忘记！”
李湛：“……”
他有点无语，仔细想想才明白这是两个时代的人的代沟和差异。
后世学个车挺正常一件事，学生交钱，教练授课，完事了老死不相往来。
可放在现在这个时代，别说是学开车这么闻所未闻的事情，就算再小，只要是传授一技之长的，那可就必然上升到“为父”的境界了：
要不然人家又不是你爹，凭什么教你一技之长，要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道理！
“也罢！”
李湛咕哝了一句，算是默认了，反正达者为师嘛，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张大虫和张花花都笑傻了，好半天才回答道：
“谢谢师父栽培和厚爱！”
李湛摆摆手，问：
“大虫，现在是到哪里了？离长安还有多远？”
张大虫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和兴奋，听到师父问话，不顾危险脑袋直接伸出窗外，观察了好一阵子，才答道：
“师父，咱们已经到了泾阳境内，离到长安也就是一脚油门的事了！”
这家伙跟着李湛，每时每刻不在想着学习，又非常机灵不会讨人嫌弃，所以李湛也乐得给他科普一下，主要都是关于这辆越野车的各种知识。
李湛点点头：“嗯……”
李湛话还没说完，张大虫突然又沉声道：
“师父！有情况！”
闻言，李湛便下意识踩了一脚刹车，问：
“什么情况？”
张大虫指着右边车窗外面，道：
“师父您看，那里有一处打过仗的痕迹！”
李湛保持着均匀的车速，一眼看过去，果然如此！
断刃的兵器、倒插的旗帜……甚至还有很多根本没收拾的士卒和战马的尸体！
李湛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脚刹停了。
李湛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场景，简直目眩神晕，甚至心里都忍不住有点翻江倒海，不过他强行忍住了，毕竟还有两个新收的徒弟在场呢，不能丢了为师的面子。
李湛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深呼吸一口气才问：
“怎么回事？”
张大虫的神色很凝重，道：
“师父，前些日子突厥大军南下入侵，一路烧杀抢掠，但我听说他们主力早就进至长安了！想不到这泾阳也打过这么大的一场仗！”
其实，李湛他们所看到的，正是前几天由大唐猛将尉迟敬德和突厥骑兵所打的一场恶仗。
这一仗，尉迟敬德勇不可挡，不仅击毙了突厥千余骑兵，还生擒了敌军将领阿史德乌没啜。
然而，突厥二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尉迟敬德获得的小胜根本挡不住突厥大军的步伐……
李湛忍不住问他：
“我说，突厥大军都兵临城下了，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呢？”
张大虫很是不好意思，愧疚地说道：“额……请师父见谅，我一直被您这车迷住了，所以……”
李湛闻言，却没说多少什么，反而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记事本。
这个记事本，是李湛在穿越之前所整理的记载了从隋末到大唐初期的主要历史笔记，大部分都是正史史实，一部分是野史见闻。
李湛按图索骥，很快就对上了。